“出来吧。”
蓝宝收回目光,胡乱擦了擦发烫的眼睛,将眼角的湿润拭去,堪称冰冷地吐出这句话,静静等着方才一直窥伺他的人出现。
不待两个呼吸。
一个黑色挺拔,墨发披散的帝祸天,从时空的缝隙中,于无人处漫步走来,目光定在蓝宝的身后,沉默不语。
“小黑,这里是你的浮生梦。”
蓝宝豁然转身,凝视对面几米处的人,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胡娇娇?”
帝祸天面容邪肆冰冷,猩红的眸子却少见的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虚和闪避,语调低沉道:“我以为你回到了人间界,会想见见自己曾经的小伙伴。”
所以,在帝祸天的浮生梦里,才会出现人间界,杏留城这一派烟火人间,炊烟袅袅的景象。
可是蓝宝很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早就死了,从我跟随无情师尊上仙殿的第三年,杏留城就爆发了一场瘟疫,全城的人都无法幸免,甚至还在向附近城池扩散。”
蓝宝堪称决绝地说着,仿佛说着别的故事。
“最终......大火焚城,七日不绝,一共四座城池,七万人的性命,淹没在大火和历史的尘埃中。”
话音的落下,或者说当蓝宝说出这句话来,便是浮生梦都在他的真实之言下,破碎了梦境的构建。
原本干净平整的街道,渐渐变得如焦土,附着燃烧的火焰。
隔壁临近街道上吆喝的叫卖声,也变得尖锐刺耳,有老弱妇孺的哭喊和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空气中飘散带着桂花糕香味的蒸汽,变成一团团焦黑的云朵,宛如乌云压顶,带来大片黑色的余烬,飘散着烧焦的糊味,还有血腥味。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原来是这样......”
一抹芥子般的余烬,如同一片小小的脆弱的黑色雪花,融化在蓝宝的面颊上,微微刺痛的滚烫,一瞬间叫他顿悟了什么。
蓝宝眸中忽然坚定起来,灼灼目光看向对面的黑袍滚动的帝祸天,第一次直呼妖皇陛下的名字,认真道:
“帝祸天!”
“老实说我不明白你对我是什么情感,或者说就算明白,也不重要了!”
“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赶快从你的浮生梦中醒来!”
“现实的世界,还在等着我!”
“我有自己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对面的妖皇陛下,面容难测,半张脸掩在黑暗中,天空中飘散的浓烟和簌簌黑色的余烬模糊了他的表情,黑袍在冷风中凌冽,气势冰冷萧瑟。
帝祸天沙哑的声音只说了一句:“不重要?”
“原来我的一切对于你而言,最终只配这三个字......不重要。”
蓝宝大步上前,指着周遭人间炼狱的一切,于帝祸天之间只余下半步,他直视妖皇陛下的猩红到冷漠的眸,一字一句道:
“小黑!你看不到吗?”
“这些在天灾人祸面前,毫无反抗,只能被碾压消失的凡人!”
“自从千年前仙路断绝,灵气逐步消散开始,三界的生灵都在逐渐削弱,仙魔两界互相纷踏,已然不死不休,最终两败俱伤。”
“还有凡人界,地动、海啸、瘟疫、高温、沙风......三界已经在步步走向毁灭,消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蓝宝言辞激烈,拽着帝祸天的胳膊道:
“我们必须要赶快通过浮生桥,进入遗仙坟,找寻登仙阶断绝的原因,为三界打通仙路,不然所有人都没有未来!”
帝祸天的眸光倒映着少年赤忱稚嫩,却难掩坚毅的面容,忽然嗤笑一声,似讥似讽,用这种轻蔑的态度掩盖心底的破碎。
帝祸天:“即使,所有人的未来,要踏过你的尸骨和仙液?”
楚长留曾经亲口所言,成仙灵胎的心脏是打开仙门的钥匙,骨肉是将堆砌登仙的台阶,仙血将化为天地间的仙源,联通仙路的能量。
蓝宝不假思索道:“如果这是我注定命运。”
“蓝宝!”
“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究竟有没有心!”
帝祸天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眸光凶狠,唇瓣颤抖,口腔弥漫铁锈味,苦涩蔓延到心脏,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没有心的蠢蛋,却只能狠狠道:
“我看你是被仙殿的那群蠢货给洗脑了!别忘了,你的命是本皇救的!只有本皇能决定你的生死!”
“连你自己都不能!”
蓝宝扒拉脖子上的手,急得满脸通红道:“小黑,你放开我,我的生死由自己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你快点给我清醒一点,我们还要从浮生梦里出去!”
蓝宝气极,干脆龇牙直接一口咬上握着自己脖子的手,闷闷道:“小黑!你放开......出去......呜呜......”
帝祸天眸光猩红滴血,手背上的刺痛,根本不及心底的鲜血淋漓。
“你就这么想从这里出去找死?”
“本皇偏不让你出去!”
“浮生桥乃是神器,便是三界都消亡,神器仍旧亘古不化。与其看着你出去找死,不如你就与本皇永远待在这里,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语罢后,
帝祸天原本盛怒的面容忽然冷静下来,嘴角扯出一抹信誓旦旦的笑容,诡异的疯狂。
蓝宝心底不安,急忙问道:“小黑你想做什么!”
蓝宝对上三只猩红决绝的眸子,心底的不安逐渐扩散。
面前的景象,忽然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在高空中上下翻转,穿梭了无数个世界。
倏忽,浑身一个滞空,
急剧从九天高空中坠落,蓝宝下意识抱紧面前滚烫的身躯,大吼道:
“啊啊啊啊——”
“帝祸天——”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啊啊——”
耳边响起叽叽喳喳的尖细嗓音。
蓝宝感觉自己于高空中坠落,陷入一片黑暗中,总算是从虚无里有了些实感。
他眉头轻蹙,指尖微动,他感觉自己似乎正躺于一处温暖干燥的床榻上,鼻尖还有缕缕幽香,叫混沌的大脑越发清醒。
蓝宝缓缓睁开双目,立刻讶异:“这里......是哪里?”
入目是一片雕花的木制穹顶,横亘着规律的大红色房梁,红色的梁柱,金碧辉煌雕刻龙纹的穹顶,奢华高贵,是一处尊贵不凡的住所。
待他睁开双目后,身边的聒噪声音安静些许,针落可闻。
可很快就不是了,周围的人听清蓝宝的话,立刻又如沸腾的开水,一人一句惊慌道:
“陛下——”
“这里正是您的寝宫金宝殿啊,您自幼居住玩耍的地方,您还记得吗?”
说话的人是一位满脸褶子的绿衣宫服老奴。
他昏黄的老目紧紧盯着床榻上,脸蛋惨白,虚弱的黄衣少年,声音颤抖,说到最后语气小心翼翼。
什么鬼?
“陛下?是在叫我?”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黄衣少年,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当对方用着一脸疑惑的表情问出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就有些清澈的愚蠢了。
为首头戴黑纱帽的老奴陈公公,最先反应过来,一声痛呼,像死了亲爹亲娘一般吼道:“天杀的赤红恶魔——”
“陛下这是受到了惊吓,吓得离魂了啊!”
“都怪那逆贼,若非他丧心病狂,以臣欺君,陛下又怎么落得如今这般境况!”
蓝宝爆发出了和脸色不符合的力量和速度,像弹簧一样从床榻上立刻弹起来,环顾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一众围在床榻前面色担忧紧张、痛哭流涕的一群人。
待他将整座宫殿都逛了一遍后,东看看,西摸摸,总算在犄角旯旮里面找到了一只丑不拉几的大黄狗。
“大黄?你在吗?”
“大黄!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蓝宝没有去理会旁的人,只是抱着大黄,蹲在角落里面和他分析现在的情况。
天勾悻悻得掀了掀眼皮子,语气不以为意道:【很简单,这里还是帝祸天的浮生梦,你还记得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吗?】
蓝宝一思索,脑海中立刻浮现当时令他记忆尤深,现在还心悸的话语。
【与其看着你出去找死,不如你就与本皇永远待在这里,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蓝宝心底惊愕,急忙道:“完了完了!大黄!现在该怎么办啊!”
“小黑还说,这浮生桥乃是神器,便是三界消散,这桥都亘古不化,我们不会一直待在这梦境里面,永远出不去吧?”
天勾翻了一个白眼,不以为意道:【桥中无岁月,怕什么,就算在这里待个千年万年,外界也不过瞬息,不过说这反倒是你的机会。】
蓝宝追问:“什么机会?”
然而,他和一只大黄狗说话这件事情,叫周围的宫人越发笃信他们的陛下得了离魂症,有些疯疯癫癫了,不然怎么会和一只狗聊得津津有味。
“陛下现在都和一直狗说话了,可见病的不轻,御医怎么还不来!”陈公公冷冷问道,眸光毒辣,嗓音有股阴冷的味道。
一白面宫人低垂头颅,欲哭无泪道:“陈公公,您忘记了,那位之前说御医无能,杀过太医院一大批医官,如今太医院职位空缺,又是个动不动就掉脑袋的差事,御医一时补充不上啊。”
“仅剩的几名御医,就在半上午被昊王府的人叫走了,刚刚已近差人去召回了,实在是......需要些时间。”
这位年轻的宫人抱着必死的心才将这段因果说完,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肩膀颤抖。
只听上方响起一道奸细怨毒的嗓音,冷笑了一声:“陛下病重,还需御医从亲王府召回,真是好些个乱臣贼子!”
“陈公公——”
忽然响起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活像见了鬼一样,在皇宫大内都不顾礼仪狂跑起来。
“他,他来了!”
只听一个“他”,众人皆是面色一变。
浑身僵硬,眸中有着深深的恐惧,那种恐惧是凝在骨子里的,叫周围的空气都了变化。
蓝宝感知这种异样,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后头的衣衫,虽然光可鉴人的玄玉地板没有一丝灰尘,他问道:“谁来了,你们怎么这幅表情?”
进门通报的宫人瞥了眼这位素来体弱,从未上过朝堂的小皇帝,却是朝着面色阴沉的陈公公回道:“回禀陛下,是......摄政王来了。”
蓝宝奇怪,心想来就来了呗,不过是来个人有什么稀奇的,晴天白日的怎么一个个像见了恶鬼一般。
但是,现在蓝宝对帝祸天构建的梦境情况不明,没有多说话,只是观察周围的人。
陈公公眼皮低垂,掩盖住眼底的精光,阴沉微刺耳的嗓音冷哼道:“没有陛下召见,便是摄政王无故也不能入宫,他好大的胆子!”
通报的白面宫人补充,嗓音颤抖道:“摄政王带了御医来。”
陈公公耸拉着的眼皮总一掀,眸光幽闪,问道:“御医不是在昊王府吗?”
白面宫人嗓音暗哑,艰难道:“就是从昊王府......带出来的。”其实,他刚刚想说的词是“抢”。
“废物!一次性把话说完!”
陈公公眸光一凝,一脚踹到面前躬身的宫人身上。
年过半百的老公公身子骨干瘦像干柴,可是这一脚却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直接将面前的宫人踹吐了血,抱肚痛呼。
宫人吐出一口血,却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忍痛咬牙道:“听闻摄政王因为御医一事,和昊王的人起了冲突,不仅将昊王府的下人给打了,就连,就连昊王也被打的半身未遂,恐会落下残疾啊!”
“皇都大内,他一个外臣居然连皇亲国戚都敢动,真是狼子野心,他眼中怕是早就不将蓝氏一族放在眼里......”
陈公公先是大怒,随即,盛怒的表情又冷笑起来,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幸灾乐祸笑道:“不对,放眼天下这贼子怕是谁都不放在眼底,就让他们斗吧,他们斗的越狠才好!”
“那个......”
蓝宝试探得伸出一只手,听了大半,他对自己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自己现在貌似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小皇帝。
不仅自己的御医能被别人随意调离,就连那个什么摄政王也能不用通报随意进攻,由此可见这个小皇帝做的有多憋屈和无力。
但是,听到这里,这摄政王脾气是有些乖戾,可是能为了他这个小皇帝,得罪昊亲王也要带御医进宫,听起来也不怎么坏。
保险起见,蓝宝多问了一嘴:“摄政王应该是个好人吧,毕竟他都把御医从昊王府带回宫了啊,可见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我这个陛下的吧?”
此话一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诡异的静谧,震惊的目光,叫蓝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众人震惊过后,开始接受这一个麻木的现实:
果然,陛下真的傻了。
这天下,谁是好人都行,就是除了摄政王。
“摄政王已经进了前庭花园了,马上就到金宝殿!”
不停有宫人及时汇报摄政王的进宫的速度,众人紧绷的精神,如临大敌。
“时间来不及了!”
就连一向临危不惧的陈公公此刻也面色阴沉下来,他走到探头探脑的蓝宝面前,压低嗓音道:“陛下,老奴知道您现在慌乱,但是摄政王马上就要入宫!”
“老奴现在简短向您说明一些情况,以便您稍后应对那贼子!”
蓝宝面色严肃,重重点头。
“摄政王因为偶然救驾被先皇重用,原本只是沙场一小将,却因平定八王叛乱,在先皇临终之际被加封为王,更是赐予其顾命大臣之职,从此把持一国军政,大权在握。”
“但是自陛下去年岁成人以来,这贼子从未放手朝堂,更是使出千方百计不许陛下参政,也不许学究给陛下上课,成日里表面对陛下言听计从,从宫外带各式新奇物什,蜜饯零嘴,其实是想养废陛下!”
“保皇党一派的大臣提议叫陛下先立皇后,繁衍子嗣,可就在诸位大臣精心挑选的皇后人选入宫后,却突然在立后大典前暴毙。”
“陛下您当时正好与董氏女同游花园,亲眼瞧见董氏女暴毙,中毒七窍流血,大惊后失足跌落后花池,溺水昏死,昏睡足足有一天一夜。”
蓝宝眼冒精光,感觉满脑子都充满了阴谋诡计,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有些接受困难,总算抓住一些重点:“等等,董氏女是摄政王杀的?”
“自然!”
陈公公理所当然道:“朝堂心知肚明,这立后其实是为了充盈陛下的实力,获得董家的支持。普天之下,若是准皇后暴毙,陛下您与董家的婚约联盟被破坏,只有一人会获利,那就是摄政王!”
“可是,你们有证......”据吗?
蓝宝只是从陈公公口中,得知了摄政王在天下人眼中究竟有多丧心病狂,狼子野心,但是就董家女中毒身亡一事,却无证据证实。
“摄政王到——”
蓝宝没有来的及问出这个问题,有一道奸细的嗓音,故作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摄政王狼子野心,此番会面,切记勿要被他看出破绽,尤其是陛下现在的离魂状态!更是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
陈公公严肃提心道:“陛下待会儿就躺在床上,若是摄政王问些问题,陛下皆回答身体乏力,还有些溺水的后遗症,叫摄政王退下即可!”
蓝宝被人搀扶到床榻上,又重新躺回去,盖上薄丝被,装晕前想起一处关键,闭眼又睁开,问道:“等等,摄政王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他?”
皇帝一般怎么叫臣子……爱卿?你?
蓝宝还是第一次当皇帝,一切还有些陌生和怪诞,即使知道这只是个浮生梦,但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真实。
就在蓝宝自顾自思考的时候,很快就面色大变,因为他听见了一个名字。
陈公公回头,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帝、祸、天。”
“帝乃是先帝赐名,祸天二字,则是期许其有祸天灭地之能,以此能守卫蓝氏王朝,守卫陛下!”
“摄政王到——”
殿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通报声,方才还慌乱的宫人们此刻皆低垂头颅,屏息凝神,都不敢大口呼吸,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就在空气凝滞几秒后,先是响起一道沉稳异常的脚步声,然后跟随数道交叠的拖沓脚步。
“摄政王就是帝祸天!”
蓝宝从方才听到这个消息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装睡下去了,他扬起脑袋,伸长了脖子朝外间看去。
“大黄,这就是你说的机会不成?”
“现在我是皇帝,帝祸天是臣子,我就可以命令他打开梦境......”
天勾没好气打断道:【蠢宝!你想屁吃呢!就你现在一个连朝堂都没上过毫无实权和威严的小皇帝,还想命令谁?】
【我说的机会不是这个!】
蓝宝抿唇道:“那是什么?”
天勾躺趴在柔软的羽毛枕头上,慵懒惬意的姿态比皇帝还像皇帝,闻言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复又没什么兴致趴下去,奈何这床榻太过柔软舒适,不免打了一个哈欠,语调懒懒道:
【如今这个浮生梦,可是以妖皇帝祸天的潜意识构筑出来的梦境,折射的都是他内心真心相信的事物和存在,可以说这个梦境的真实程度与帝祸天本人的信念力息息相关。】
【若想打破这个浮生梦,你只要破坏掉他相信的东西就是了!】
蓝宝若有所思,脑袋一歪,讪笑道:“那个......大黄啊,具体来说,该怎么做呢?”
天勾脑袋一歪,栽头就睡,撂下十分光棍的一句话:
【蠢蛋!!如此庞大真实的梦境,帝祸天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他现在的妖皇之力全用来构筑梦境了,没有了庞大的实力支撑,如今和凡人无益,又怎么可能保持千年的记忆!】
蓝宝啊了一声,顿时如醍醐灌顶,惊讶道:“也就是说现在的帝祸天根本就没有千年的记忆,可是我却还保留着清醒的记忆!我和他的记忆是不对等的!”
“而打破梦境的关键,就是要破坏帝祸天心底深处都坚信不疑的东西......”
“坚信不疑的东西......”
蓝宝犹如迷雾看花,马上就要看清花的轮廓了,就在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道出玄机,头顶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磁冽的嗓音。
“御医留下,其他人都给本王滚出去。”
语气十分平静,里面暗藏的怒火却犹如岩浆下亟待沸腾而出的烈火,烧的人连灰都不剩。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扑通扑通连着跪地两个身穿医袍的老头,皆是面如菜鸡,瑟瑟发抖。
其余低头不语的宫人却如临大赦,看都没看蓝宝这个帝王,躬身退去。
就连方才对摄政王颇为仇恨的陈公公也只是怨毒的看了一眼那抹挺拔的黑色背影,然后又饱含关切和深意得最后凝视一眼蓝宝,一句话都不曾言语,悄悄退去,还格外贴心得将宫殿门关闭。
毕竟,他知道既然帝祸天带了御医过来,那就不会明面上伤害帝王。
蓝宝豁然抬头,直直望向了站在床榻一寸距离前的摄政王,不得不说这个距离很欺君。
就在蓝宝抬眸看面前的人时,微微一惊。
还是熟悉的血红色眸子,渗人冰冷,但是又有些陌生,因为妖皇帝祸天的眸是傲气狂妄的冷,而现在的摄政王帝祸天则是疏冷阴郁。
“小黑......”
蓝宝下意识脱口而出,很快又冷静下来,闭紧嘴巴,心底默念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
对面身穿鎏金黑色束袖袍,腰带金玉腰带,面如刀刻斧凿,俊美邪肆,气场冷傲的摄政王,也在十分不敬得近距离凝视少年帝王。
面容冷峻的摄政王眼角微跳,一双猩红色的眸闪过一抹讶异然后暗沉下来,负与身后的手捏紧成拳,朝身后冷冷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为陛下把脉,皇宫大内可不养废物。”
御医便是看病救人,何况是至尊帝王,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阴冷慑人的语调,毫不避讳的威胁。
两位老医官哪里抵挡得了帝祸天的杀气,立刻颤颤巍巍,提起精神为蓝宝把脉,眉头蹙成深深的皱纹,大约半盏茶时间过后,原本紧张的表情轻松下来。
白胡子老医官朝身后行礼说道:
“回禀摄政王,陛下已经无性命之忧了,虽说陛下自幼体弱多病,但毕竟有皇室血脉,天生神血,可抵御世间一切灾厄,随着陛下的年岁渐长,体内神血也逐渐强大,滋养身体,以后只会越来越康健。”
“这次虽然落水受惊,但不知是不是于死境中走过一遭,祸福相依,有惊无险,体内的神血彻底觉醒,定能庇佑王朝,庇佑陛下,繁荣昌盛。”
说道此处,白胡子老医官短暂的忘记了恐惧,双手颤抖,难言兴奋和激动道:
“神血血脉果然非同凡响,蓝氏王族自古便有神血传承的传说看来也是诚不欺负我,如此说来那国师预言曾说陛下注定要......”
帝祸天原本舒缓的表情,却又阴沉下来,大手一挥道:“好了!都给本王退下!”
白胡子医官还欲要说些什么,却对上一双阴森密布的猩红色血瞳,立刻清醒过来,被一旁的同僚拉扯着出了宫殿。
“神血,国师,预言......”蓝宝沉思道:“这都是什么啊。”
“陛下身体可无恙?”沙哑低沉,格外有辨识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蓝宝抬眸望去,直直望进那双红色血眸,咳嗽了一声道:“多谢......摄政王关心,我,本皇已经无碍了,如果摄政王无事,本皇有些疲累,想先睡下。”
帝祸天微微俯身,面容不辨喜怒却天然威慑恐怖,逼近床榻之上的蓝宝,问道:“陛下在欺骗本王。”
问句被摄政王说成了肯定句。
蓝宝有些心虚,视线上投下一片阴影,袭来一股霸道的烈香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强撑道:“摄政王为何这般说,本皇只是有些累了想要睡觉!”
面前响起一道从胸腔里震动的冷笑,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摄政王低沉的声,似乎只是在重复一个事实,一个早已被他麻木接受的事实。
他一字一句道:“陛下记忆完整之时畏我于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从未曾这般直面过本王,更别提如这般和本王对视。”
“我怎么可能畏惧你,等等!”
少年剔透清澈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张大,这句话如同惊雷劈在蓝宝头顶,他蹭的起身,大吼道:“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
摄政王立刻退后,免得少年的脑袋装在自己的胸口,然后古怪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嗓音暗哑低沉道:“原来陛下落水后真的失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