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沉默片刻,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护卫寒冰般的语调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嘶吼野兽:“这一次,我一定会带你离开金家!”
冰冷血腥的气味又远离,耳边不远处传来门窗关闭的声音,柴火摩擦的声音,然后“撕拉”一声响,一个微弱的火源在身边熊熊燃烧。
空气间都是火镰焚烧的味道,有些刺鼻,但也温暖。
蓝宝问道:“我听说现在外面疫病肆虐,到处都不太平,我们要去哪里?”
耳边传来拨拉火柴的摩擦声,火星在噼里啪啦作响,回荡在有些死寂空旷的屋子内。
护卫听见蓝宝的问题,手上的动作一听,暗哑虚弱的嗓音依旧有些冷的不近人情,但蓝宝发现,这一路上只要是自己问题,对方必有回应。
护卫回道:“不归谷。”
“为何要去不归谷?”
蓝宝从未听过此地。
“因为不归谷里有一药仙,精通医毒,手段精妙,也许能治你的眼睛。”
“药仙?既然这位药仙这么厉害,那能治这肆虐人间的疫病吗?”
对面的护卫久久不语。
蓝宝瘪嘴,有些不以为意道:“我觉得这药仙恐怕名不副实,多是些被夸大的名声罢了,医者治病救人,如果连肆虐人间的疫病都开不出药方,只怕也复原不了我的眼睛。”
谁知蓝宝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
该是一个木柴被狠狠砸在了地面上,只听那护卫蹭的起身,少见的有些情绪失控了。
“疫病?”
护卫嗓音淬冰,字字冰寒下燃烧着怒火:
“疫病与你有什么关系!别人的死活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担心别人之前,你还是先想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吧!”
“你的亲生爹娘可是不会放过你的,若是被他们抓回去,你就要被他们给火祭了!”
吼出这句话后,护卫察觉自己失言,深深呼了一口气,平息自己的爆炸的情绪,再开口声音又恢复了冰冷。
“天色不早了,快些歇息吧。”
蓝宝被吼了一嗓子,也有些不快,抱着膝盖坐在草垛上,态度很消极,他就是不睡觉!
护卫重复道:“睡觉。”
蓝宝摇头道:“我不瞌睡。”
“不瞌睡也得睡!明日还要赶路。”
“你不是我的护卫吗?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气氛有些僵持,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妥协了什么。
蓝宝听见脚步声朝着自己走来,面前投射一道压迫的阴影,他缩了缩身子,“你,你做什么?”
对面的人似乎在斟酌语言,字句僵硬,但是不难听出其中的坚定:
“别置气了,我是你的护卫,是你的影子,只有你活,我才有存在的意义。”
蓝宝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他躺在草垛上,朝着另一个方向,问道:“你不睡吗?”
“我要守夜。”
护卫只说了这一句话。
蓝宝又劝了几句,但是对方显然不是几句话能劝动的,态度异常坚定,最终他自己也抵不过一路的疲惫,沉沉睡去了。
一片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蠢宝!蠢宝!快醒醒!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蓝宝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忽然一喜,朝着无边黑暗中奔跑去。
“大黄!是你吗?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啊!”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我还在浮生梦里!”
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少见的严肃:
【蠢宝!现在长话短说,我是动用浮生梦中的天道漏洞才能给你传递信息,但是我自己被这方残缺的天道察觉,被排除在浮生梦外,不能直接帮助你!】
蓝宝不解道:“天道?这个世界的天道不是早就不知所踪了吗?怎么又和浮生梦扯上了关系?”
【想来是千年前的登仙路断绝,三界的天道早早察觉仙界的惩罚,将自己一息道法之力藏纳于这仙器浮生桥中,这才躲避了仙界的探查。】
蓝宝若有所思点点头。
天勾粗糙尖锐的嗓音顿时气恼道:【你点个屁的头啊!】
“啊?”蓝宝不解,他还不能点头了?
天勾是真觉得自己要被气吐血了:【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的重点啊?】
“重点就是天道在这浮生桥里,然后,然后......”
蓝宝支支吾吾,小脑袋瓜子疯狂转动,也许给他一点时间就能想明白,但是显然他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好在天勾也没指望蓝宝说出个一二三,自己飞快解释道:
【也就是说现在浮生梦的主导权不在帝祸天手里,梦境的主导权落在了残缺的天道手里啊!】
“那帝祸天呢!他还在浮生梦中吗?”蓝宝追问道。
天勾声音低了几度:【肯定在的,毕竟这浮生梦一开始就是以帝祸天为核心构建,但是现在有了天道插了一手,我只能靠着和你绑定的能量为你传音。】
【如果我猜的没错,天道为防纰漏,帝祸天这个构筑梦境的核心,应该被他藏起来了,你们要再想出去,就不能用之前那个法子。】
【只有残缺的天道放你们出去,你们才能出去。】
蓝宝忽然一惊,想起在蓝氏王宫中遇到的诡异之人,就是从遇到那个国师开始,天勾忽然沉默寡言,最后直接消失不见。
“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国师就是天道干涉的化身吗?”
天勾松了一口气道:【还不算太笨,之前我就察觉那国师身上的法则之力,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我也不过是个观测能量,原则上来说是不能和原世界的规则之力对抗,甚至不能太过干涉。】
【但是你也不用担心,虽说现在梦境的主导权落在了残天道手里,可一个残缺的天道到底不能直接干涉浮生梦的仙则之力,至多就是像之前说几句话,幻化些相关的人,从而影响梦境的走向。】
蓝宝感觉到天勾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微弱,连忙问道:“那我现在该如何破除这浮生梦?”
【有一个简单直白的方法。】
“你说!”
天勾狠狠道:【帝祸天到底是构建浮生梦的核心,只要把他杀了,梦境不破自破!】
“还有别的法子吗?”蓝宝不假思索问道。
天勾嗤笑一声,声音阴冷几分:
【就知道你这个蠢宝不会考虑这个办法,而且这么简单直白的法子这个残缺的天道也能第一时间想到,,另一个法子可比杀了帝祸天要困难多了,找出那个残缺的天道,把天道给灭了!】
蓝宝眸光一沉,几乎瞬息就选了这条路,立刻问道:“那我该如何找到残缺的天道化身?”
【到底是三界的天道,只有三界在天道才在,你说这个残缺的天道如今最渴望的是什么?】
蓝宝心底一沉,眸光颤动,一字一句道:“打通登仙路,为三界谋一个未来,所以......”
【所以,找到那个最想杀死你的人!】
蓝宝被人摇醒了,“醒醒,我们该走了。”
睁开眼睛后,世界依旧一片漆黑,仿佛他昨夜真的做了一个梦,但是蓝宝面色坚定不少。
起码现在他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努力了。
就在那浑身血腥气的护卫,再次将他背在后背的时候,蓝宝忽然拉住对方的胳膊。
“等一等,我不去不归谷了,我要回金家!”
护卫胳膊紧绷,压抑着愤怒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蓝宝面容平静却坚定,一双无瞳无仁的白色眸子明亮异常,仿佛天际的皓月。
“我不要治眼睛,我也不要逃跑,我要回金家做一个了断!”
护卫没有说话。
“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蓝宝几乎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然后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就此分离,虽然不知道你我之前有何纠葛,但是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接下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回去。”
最想杀自己的人,非那个隐藏在金家夫妻身后的高人不可!
现在只要找到那个高人,杀了他,自己就能出去了!
护卫声音沉沉道:“我是你的影子,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即使这是浮生梦,即使面前的人是假的。
蓝宝仍旧为这句话动容,他不解道:“可是你会死的,你身上如今还血气滔天,重伤未愈,和我一起回去是九死一生。”
护卫冷冷道:“那我也必将死在你之前。”
蓝宝一愣,将自己脑海中可笑的想法抛去,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是面前的人肯定不是小黑。
如果是帝祸天的话,肯定霸气宣言道:
死的只会是对方。
最后,蓝宝和那位无名的护卫还是踏上了回金家的路途,这一次,就没有昨夜逃亡时的匆忙。
蓝宝一只手拉着护卫胳膊上的衣袖,两个人几乎是有些优哉游哉,走在进城的道路上。
入城的路途香草芳菲,有些炙热的阳光照耀在脸上,暖洋洋的,脚下的大地坚实浑厚。
虽然看不见周围的景色,但是蓝宝能想象得到这风景有多美。
可是很快,周围的景色一变,原本宁静祥和的气息也变得浑浊杂乱,鼻息间充斥着死人的腐臭,乌鸦凄厉的叫声,还有从人口中发生的呻吟,濒临死亡的人最后的声音与野兽无异。
空气中的粉尘都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铺面而来,落在脸上刺痒、烧烫。
很快一个斗篷,罩在身后,遮挡住空气中的余烬飘雪,蓝宝身体一轻,又落在了一个精瘦的后背上。
“前方道路不平,我背着你走,快些。”
蓝宝没有拒绝护卫的动作,只是随着,每呼吸一口浑浊的空气,他的肺腑就越发压抑、沉重。
蓝宝不知护卫的名字,但他说自己无名,那便就这么称呼了。
“无名,你说天下间疫病肆虐,如果只牺牲一个人,就能救天下人,你们会如何选择?”
护卫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愚蠢弱小之人的贪念罢了,若真的只用牺牲一人便可救天下,那只是因为死的人不是他们,落在自己头上,只怕他们立刻如蛇鼠畏缩。”
蓝宝凌空的双脚一晃一晃,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问道:“可我听说,皇朝的国师要蓝氏陛下以身祭天,可救万民于水火,你不这么认为吗?”
护卫讥讽道:“什么国师,还不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的神棍骗子,若他能看破天机,又怎么会死于摄政王手中,这等轻易被人斩杀的神棍,说的话只怕也不怎么可信,只会骗骗那些愚民罢了!”
蓝宝若有所思道:“也许你说的对......”
两个人一阵无言。
耳边的人声越来越嘈杂起来。
“娘!娘!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娘吧!她不过是感染了风寒,根本就不是什么疫病!”
“快点把这些病人扔去火葬场,小心感染!”
“大人!等等啊!我儿子还没有死,他还有气!”
“滚开!你是想害死全城的人吗?你儿子早就没救了,这等幼童脆弱不堪,最易被染病!”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
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绝于耳,原来人到了绝境绝望之处,发出的声音与嘶吼的野兽一样,震耳欲聋。
蓝宝听着耳边的嘶吼声,风声,最后风声越来越大,身后的哭喊却越来越远。
身下的护卫绕着这座城池奔跑,七拐八扭,似乎特地避开了人群聚集处,停在一处安静的角落。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蓝宝感觉到胸前的湿润,闻了一路鼻息间的血腥气,此刻居然有些习惯,不再刺鼻,耳边有滴滴答答的声音。
护卫身上的伤口从未愈合过,血水浸透了衣袍,低落在地面,汇聚成一泓血色的小潭。
蓝宝从护卫身上下来,摇了摇头,“这句话该我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因为......
这是一条不归路!
第143章 [废柴小徒弟已死]
话音刚落,蓝宝手腕一紧,一双滚烫如铁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空气加重的呼吸,紧紧攥着的手,已经给出了答案。
最后他们相互无言,却一同踏上了三层台阶,走向那座打开门户的府邸,牌匾上的金府二字有些掉漆,落满了灰尘。
蓝宝踏在青石板路上,踩碎几个枯黄的叶子,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响。
对面传来碗筷脆裂的声响,还有几道脚步身,金夫人欣喜的声音微微刺耳:
“阿宝!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爹娘很担心你!”
金夫人的目光落在蓝宝和护卫交握的手上,声音冷冽道:
“又是你!区区一个护卫胆子不小,几次三番绑架我儿,该死!”
蓝宝打断对面的话,问道:“你们身后的那个高人呢?”
金夫人呼吸明显慌乱了,强撑道:“阿宝,你在说什么,娘怎么听不懂,是不是这个居心叵测的护卫给你说了什么,你千万不能相信他......”
蓝宝打断道:“我已经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没的了,也知道你们将要对我做些什么,我都出现在这里了,你们就别演戏了,叫身后之人出来,我有话问他!”
对面解释的声音忽然一滞,金夫人和金家主互相对视一眼。
“既然你已经知晓,就该明白爹娘的苦心,这都是为了大义啊!”
“爹娘也是逼不得已,你莫要怪我们......”
随着金家主一声叹息,一只手落下,无数隐藏在墙壁和屋檐上的杀手,如猎豹般出现,朝着蓝宝攻击而去。
护卫立刻挡在蓝宝身前,冷笑一声道:“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祭了自己儿子的眼睛,也配大义二字!”
金夫人不屑道:“你一个只会杀人的护卫懂什么,几次三番拐骗我儿,还没有和你算账呢,给我把他杀了!”
金府世代为官府开采金矿,积蓄颇多,便是如今世道混乱,恶疫肆虐,暗中也豢养许多忠心耿耿的杀手,皆是训练有素,不论生死,只听命于金家。
就算是浮生梦中,也许有天道的干预,蓝宝的身体确实很羸弱虚弱,就连神魂里的仙脉也似乎被眸中力量压制。
可要是拼上燃烧仙脉的觉悟,也不是不能动用这封印的半仙之力。
蓝宝腹部传来刺痛般的灼烧,他运转仙胎的核心,将这种力量沿着筋骨遍布全身,浑身的筋脉都传来一种股胀的剧痛,但是随着痛楚,仙脉的力量也越发浓郁。
面前传来刀兵相击的清脆嗡明,就在仙脉之力遍布全身,顺着神经传递到眼周后,四周的景色全部烙印在蓝宝的识海里。
四方的庭院,一块块地上的砖石,空气中飞溅的血滴,刀刃划过的弧度......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视觉,所有的景象,都像透视一般呈现在眼底。
在一片黑白的世界里,他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以一抵十,却不落下风,手起刀落,正在收割着生命。
是那个无名的护卫。
蓝宝没有在此人身上多做停留,在一片黑白的世界中,他全白的目光落在正前方的两道身影上,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由黑色线条组成的身量,正是金家夫妻。
蓝宝目光一凝,一只脚重重踏在地面,然后身子如鸿鹄般暴起,转瞬间飞跃到金家夫妻面前。
金家夫妻震惊了,看着转瞬间穿过无数杀手的儿子,几乎见鬼一般。
“阿宝!”
蓝宝毫无表情,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以手为刃,凝聚仙力,指尖轻点间,透过皮肉,在黑白透视的视野里,直戳向微微跳动的心脏。
轻点两下后,金家夫妻跳动的心脏瞬间停下,失去了生命的气息,身体软绵绵跌落在地上。
蓝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杀人的情绪起伏,仿佛只是抹去了两滴不该存在的墨迹。
“家主!”
原本包围护卫的那些杀手,皆是目光震惊,一个病秧子一个瞎子,什么时候拥有这般神能了?
专业培养的杀手皆是悍不畏死,转瞬间他们意识到了蓝宝的威胁,深知必须要解决对方,否则死的就是他们。
“我准你们走了吗?”
就在一个个杀手朝着蓝宝攻击而去之际,一道嘶哑的声音隐隐带着疯狂和死志。
那护卫提起手中的刺刀,阻挡在那些欲要离去的杀手面前,拼命间又收割了几条杀手的性命,可哪怕他武功高强,也抵不过数位专业杀手,别提还深受重伤。
一时不查,背后被砍了好几道,血液飞溅,闷哼一声。
“先解决这个碍事的人!”一个杀人的声音如机器般冷漠道。
余下的四名杀手,顿时团结一心,配合默契不停攻击护卫的薄弱点,终于叫他们找到了一处破绽。
护卫抵挡住腰部袭来的腿风,用胳膊挡住对面的拳头,挥舞着刀刃接住对面的兵器,可却再无力抵挡袭来脖颈处的匕首。
就在匕首擦过脖颈一毫米,马上就要插入的时候,另一侧袭来一股飓风,像空气中的海浪,将他们所有人拍打到墙壁上,地面上,石龛上。
唯那名护卫独站原地。
可下一秒,那名护卫的生命气息渐渐微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面朝正厅。
蓝宝虽然能凭借半仙之力,用神魂探查到周围的情况和信息,但是他并不知道这名护卫的相貌,他看见的是人的骨骼和经脉,是生命的本源。
那名护卫体内的生命本源在渐渐消逝。
蓝宝感知到身后,近乎偏执的目光,却不再关注对方。
这里只是浮生梦而已。
他强行动用体内的半仙之力,不断朝着四周蔓延,一团金色的光芒以他为核心,逐渐扩大,覆盖了整个金宅。
原本的房屋构建在渐渐坍塌,就像一个个破碎的镜片,打破了镜中的世界,归于一片黑暗。
蓝宝嘴角渗出一团金色的血线,他捂着胸口,呵道:“还不出来吗?天道!”
就在蓝宝决定,这残缺的天道再不出现的时候,他就算拼命也要将这浮生桥重创。
不知道哪个方向,又或者每个方向,都传来一身无奈的轻叹。
“唉......”
“何必如此拼命,你要见我,我总会出来的。”
浮空的破碎世界,像按了暂停键,一个个破碎的镜片停滞在半空中,面前亮起一道有些刺目的白色光芒。
眼睛像被针刺一般,蓝宝被灼热的白光刺激地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后,缓缓睁开眼睛。
原本只能看见骨架的黑白世界,此刻在他眼中忽然有了色彩,他的眼睛恢复了,能看见了!
对面,款款走出一个白衣白发白眸,仙气飘飘的人,还是无情尊者的皮囊,可是蓝宝知道这是破碎天道的虚假化身。
“天道,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何将我困在这浮生梦中。”蓝宝直接问道。
对面的天道,蒙蒙白雾般的眸子毫无情绪波动,只回道:“你为何认为是我将你困在这浮生梦中,最开始难道不是因为那只祸妖的贪婪执念,你才来此吗?”
蓝宝心尖一颤,脊背发寒,他顺着对面冰白色的眸子目光看去,脑袋有些僵硬地扭转方向。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破碎坍塌的黑色世界里,在镜片的反光照耀下,他也看清了镜片世界中,浑身鲜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
“小黑!”
蓝宝小心翼翼捧着三角形的镜片,哪怕镜片锋锐的棱角划破了他的手心,仍旧死死握着。
因为在镜中的世界里,里面毫无生气,浑身伤痕累累的黑衣人,正是帝祸天!
对方那双半阖的眸子,扩散的猩红瞳孔,表明早已成了尸体,可即使如此,仍旧死不瞑目看向的方向,无一不在说明帝祸天就是那个护卫!
“怎么会这样,我为何没有认出你来!”
蓝宝眼眶通红,有些手足无措,就在上一秒他还冷眼旁观着,这名护卫失去生命的气息,心中还毫无波动。
因为他以为这只不过是个浮生梦,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不存在的世界啊!
对面的天道客观评论道:“你之前双目有缺,自然认不出对方,而他又全无梦境之外的记忆,凭着灵魂里的执念行动,自然也不记得你。”
蓝宝捏着尖锐的镜片,通红的眸子豁然朝对面看去,愤恨道:
“是你搞的鬼!是你让我在浮生梦中双目失明的!所以我才认不得小黑!”
“你这般戏弄我们有什么意思,你不过就是想让我献祭,以身化阶,打通仙界大门,何必多次一举,你又怎么知道我......”
对面的天道缓缓打断蓝宝的话,默然冰冷的面庞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掀起他的情绪波动。
“我知道你并无生的执念,也无死的恐惧,以身为祭,打通仙界大门,是你的命,亦是你的终点。”
蓝宝眸光冰冷,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天道负手而立,笑着摇了摇头:“你又为何觉得我的目的是你呢?”
蓝宝一时不明白,攥着梦境碎片的手捏紧,手背青筋暴露,鲜血淋漓,刺痛传递到大脑的神经,他的眸光一闪,蓦然间明了什么。
“你的目的是......小黑?”蓝宝哑声道:“为何!”
天道无言。
就在两人的眸光,毫不退让对视半晌,又或者只是简短的一呼一吸之间。
只见对面发须皆白,浑身都洁白的天道终于开口了,他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超脱凡俗,亦高高在上。
“妖皇祸天,为一己之私欲不惜毁天灭地,生灵涂炭,此妖才是你命途道路上的绊脚石,动摇仙胎道心,其罪当诛,永世不入轮回!”
蓝宝浑身热血沸腾,剔透的黑眸瞬间幽邃无光,咬碎牙关,唇齿渗出丝丝血线,只道了三个字:
“别、动、他。”
天道冷目以对,他何尝没有察觉,少年控制不住溢出的杀意,眸光微眯道:“道心坚韧方万法不侵,以身殉道方三界安宁。”
“你面对欺瞒算计你半生的无情师尊,都未曾动过杀念,心境澄明,赤子之心,如今这区区祸妖,居然对你的影响这么大。”
天道的声音越发冰冷。
碎裂的浮生梦境世界,每一块儿镜片都在颤抖,将最尖利的方向对准了蓝宝,或者可以说是,对准他手中那枚只有帝祸天存在的镜片。
“你要为了他置三界于不顾吗?”
天道在等蓝宝的答案,而根据这个答案的是否,则决定着事情发展的方向。
蓝宝胸膛激烈起伏,然后缓缓睁开双目,坚定道:“我......不会。”
蓝宝还没那么疯狂。
不是蓝宝的错觉,随着他的回答,浮生桥裂缝空间里的冰冷缓和了不少,可那些锋芒毕露的碎片,仍旧朝向他的右手。
天道冷声问道:“大道无情,仙胎无悔,若是要你在这祸妖和三界中非选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