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骥竟也不恼,眼神淡淡掠过她怀里的女孩儿,“马国安现在就躺在医院里,至于让不让女儿见爸爸最后一面,在你。”
听到这句话后,章慧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整个人也像强弩之末,瞬间瘫坐在地上。
另一边,小熊酒吧。
心里老想着宁柯刚坦白的性取向,陶阮今晚在台上分了好几次神,该进节奏的地方没插点,摇的正嗨又等不来高潮,搞得台下的人不上不下的,跟便秘了一样。
第二场结束,陶阮以龟速缓慢挪下台,凯文眼尖,早就一副审问姿态地等在吧台。
“脚怎么了?”
“崴了。”
“哪儿崴的?”
陶阮面不改色,“迪厅里。我去偷师来着,那个DJ太猛了,我情不自禁跟着蹦,被前面姑娘的高跟鞋挫了一脚。”
凯文越听越皱眉,有点不太相信:“真的?”
陶阮点头。
“你就信小陶吧,凯文哥。”宁柯适时在旁边插了一嘴。
“你咋知道,你跟着去了?”
“没有啊,”宁柯吸走杯子里最后一口果酒,“对了小陶,你不是说给我准备礼物了吗,哪儿呢?”
“家里,改天去拿。”
“好嘞。”宁柯高兴地弯起眼睛。
眼睁睁看着话题就这么被他带偏了,凯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调酒去了。
宁柯趴在吧台上,神情有些蔫巴,经过的美女有上前来问联系方式的,他把头转了个方向,闷闷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喜欢男的。”
陶阮惊悚地看着他。
“怎么办,小陶。我坠入爱河了。”
“啥?”陶阮皱眉,“喝多了吧你。”
和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坠入爱河?拉倒吧。
“你太不解风情了。”宁柯腹诽,“懂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
听见他说一见钟情,陶阮脸色怪异了阵,眼珠子不自然地乱瞟,落到某处时突然顿了一下,他揉揉眼睛再去看,又仿佛只是错觉。
好像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飞快闪过来着。
“不懂。”他没好气地说道。
“唉。”宁柯长长地拖了口气,陶阮抬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喝了口酒就又上台了。
这一场他没再走神,散客区重新热闹起来,可台下还是有人不时发出嘲笑的嘘声。
“专业DJ就这点水平吗?还活招牌呢,我看是拿那张脸招的吧!”
“就是,这碟打的还不如我回家放DVD呢,浪费老子的钱……”
两道声音不合群地冒出来,在一众欢呼声中刺耳极了,陶阮眯起眼睛找台下说话的人。
他们这行就是这样,有人追捧自然就有人唱衰,认为DJ不过是站上台放几首歌而已,凭什么拿那么高的酬劳。
对于这种人,陶阮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他甚至有些怀念之前老是在台下和他激情互动的活宝,顿时觉得他们比这俩人可爱多了。可惜活宝今晚没来,于是陶阮看底下这俩人更不顺眼了。
一个穿的花里胡哨,拔了毛像要去相亲,一个夸张花臂,生怕别人瞧不见还穿件小背心。
陶阮手一抬,放了首DJ版的《丑八怪》。
在唱到“丑八怪”的时候他还专门cue了点,左手控制灯光,把一束强光打到台下的两人身上。
完了之后又来了首《丑人多作怪》。
山鸡哥和花臂哥慢慢回过味儿来了,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同时怒目瞪着台上笑容轻快的漂亮DJ。
陶阮冲他们挑了挑眉。
下台的时候宁柯已经趴下了,陶阮走过去拍了两下没把人叫醒,“你给他调了什么?”
凯文摆摆手,“长岛冰茶,他自己要喝的。”
陶阮扶额。长岛冰茶对酒量差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尤其是宁柯这种半吊子,陶阮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杯底,两眼一黑。
这是多想给自己找醉受。
“你怎么不拦着他?”
凯文相当无辜:“谁知道他酒量这么差。话说这小孩儿藏得够深的啊,怪不得之前天天抱着果酒喝。”
陶阮没功夫和他瞎贫,用力拍了拍宁柯的脸,“起来,送你回家。”
这一巴掌是有些力度在的,宁柯嘟囔着蹭了蹭,“小陶你下班儿了啊,走,我送你回家。”
“送个鬼。”陶阮伸手掏他兜儿找车钥匙,拿起手机叫了个代驾,一路把人送上车,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师傅:“麻烦您看着他进门,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小陶、小陶我送你啊……你走哪儿去啊,等等我……”宁柯扒着车门神志不清地瞎喊,陶阮懒得搭理他,车子启动,宁柯被呛了口冷风后终于安静了,缩在靠背上闭上了眼。
终于送走了醉鬼,陶阮抱着胳膊折返,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往身后看。
怎么今晚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凌晨两点零五分,酒吧里人只散了一半,小熊酒吧营业到四点,往往这个时间只有卡座区还在进行散场前的最后一轮。
陶阮回到吧台,凯文今天得呆到打烊,手里还有几杯酒要调,见他进来,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有事电话联系。
“你那腿还能行吗?”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陶阮瞪大眼睛,拿起高脚凳上的浅灰色外套搭在手上,“慢点慢点儿呗,能用就成。”
凯文笑:“德行。”
陶阮也喝了酒,自然只能打车回家,他慢慢悠悠地穿过休息室走出酒吧,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明天夜间有雨,陶阮边走边想着自己那把明黄色的伞扔去了哪里。
距离上一次用它还是半个月前,得回去找找了。陶阮想。
很快,陶阮又想,自己是不是和酒吧后门犯冲。
下次得走正门了。
“哟,我们活招牌下班儿了?”山鸡哥堵在门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相比花臂哥就有些急躁了,“刚刚台上那两首歌,你他妈的什么意思?”胳膊上的肌肉抖了抖,纹身也跟着颤,陶阮眯起眼睛看了下,应该是个老虎,不过被撑开了,有点难认。
一看就是脂包肌。
“没什么意思啊,”陶阮说,“什么歌火我就放什么歌,我们DJ都是这样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末了还补上一句,“你们没听过吗?”
“少和他废话,他就是故意的!”山鸡哥恶狠狠地说。他们早就看陶阮不顺眼了,两人原先是黑森林的DJ,几个月前黑森林倒闭被人收购,本想着新来的老板能将他们留下,刘潼却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转头高价挖来了陶阮。两人只好另谋他路,可那些酒吧生意都不如小熊,没过多久也倒闭了。
他们气不过,于是就想看看这个陶阮到底是何方神圣,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你很狂嘛,不要以为有几个人捧就是老大了,我们这一行玩儿技术的,你有得起吗?不过有张脸罢了。”花臂语气十分不屑,看陶阮的眼神也充满了轻视。
陶阮听完,连白眼都懒得翻。这俩人怪有意思的,当初酒吧重建,刘潼也不是没考虑过要把以前的DJ留下,可花臂和山鸡,站台上只会耍些假把式,自己摇得跟帕金森似的,打出来的碟却是一坨狗屎。
“你那什么表情?”花臂盯着他的脸。
“羞愧。”陶阮说。
个屁。他十八岁从学校出来学打碟的时候这俩瘪三还不知道在哪个巷道鬼混呢,竟然有脸说他技术差,呸。
花臂看出来了,不耐烦地走上前推搡了陶阮一把,陶阮脚本来就没恢复,被他这么一推重心不稳,踉跄了几步眼见着就要往地上倒——
然后被人稳稳托住了。
韩骥托着他的腰,等到他站稳才又收回手。
陶阮大脑还没反应,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往韩骥身后挪了一步。他今天没穿黑夹克。陶阮边盯着他后脑勺边想。
“你哪位?”
花臂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语气不善。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韩骥比他高,黑色作战服包裹着的紧实肌肉一看就不是花拳绣腿,真刀真枪的充满了震慑力。
“这都看不出来,我保镖。”陶阮说。
“啥玩意儿、保镖?”山鸡哥又打量了一眼,韩骥沉默不语,不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轻微向下,眼神和长相一样锋利,确实有种保镖打手的气势。
“至于吗你。”山鸡哥有点无语。
“至于,就是为了防你们这些瘪三。”陶阮说。
“你他妈说谁瘪三呢?!”花臂骂骂咧咧上前,又想去推陶阮,不过这次还没靠近就被拦下了。
韩骥瞟了一眼缩在他背后的陶阮,手腕暗自发力,轻易就将花臂捏得嗷嗷叫,山鸡哥见状撸起袖子就要上,陶阮从韩骥背后露了个头,淡淡道:“他杀过人。”
动作硬生生止住了,“什、什么?”
“我说,”陶阮下巴指了指韩骥,“他杀过人。”
山鸡哥瞪大眼睛。
“上个月刚放出来。”
“妈的,”山鸡哥上前扯了扯花臂,“我们走,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等他们走远了,陶阮从韩骥身后神清气爽地单脚蹦了出来,第一次体会仗势欺人的感觉,还不错。
韩骥皱眉看着他,“我没杀过人。”
陶阮愣了下,“我瞎编的。”
韩骥不说话,身上有种莫名的沉闷,陶阮眼神上下扫视一圈之后,突然愣住了。
韩骥手臂上,有一枚小小的牙印。
陶阮的笑容僵在脸上。
黑色的路虎停在酒吧后门,轮胎上沾有潮湿的黄泥,又被一路的摩擦碾平风干了,牢牢卡进凹陷的纹路里。
韩骥浑然不觉,“上车,送你回家。”
陶阮盯着车牌上的一串数字,冷淡道,“你跟我多久了?”
“每天。”韩骥说。
陶阮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每晚都停在楼下的黑色路虎,酒吧里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原来并不是他的错觉。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当保镖的潜质。”陶阮讽刺道,“怕我死了?没人帮你?”
“对。”
韩骥爽快承认。
“……”这下反而陶阮愣住不知道怎么开口,“靠,就不能委婉一点。”他小声骂了句。
韩骥没听清,也可能是懒得搭理他,转身走向驾驶室,见陶阮在原地半天没上来,不耐烦地摁了下喇叭。
“催什么,还想让我健步如飞吗。”陶阮恶狠狠地盯着路虎,朝里面的人龇了龇牙。
车窗没打开,韩骥只看得见外面的青年嘴角在动,接着面目狰狞地冲他龇牙,跟条恶犬似的。
不过陶阮那张脸和“恶犬”实在是不搭边儿,反倒像被扬了狗盆的幼犬,龇牙咧嘴但攻击性为0。
“你笑什么。”陶阮没好气地说。他打开车门,扭头竟然看见韩骥嘴角勾起来,像是在笑。
“……”韩骥没发觉自己笑了,轻咳一声后不留痕迹地岔开话题,“安全带。”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陶阮不满地说。
回幸福家园的路上车里又静下来,韩骥开着车不说话,好像旁边根本没坐一个大活人。
陶阮用余光瞟他,只瞅得见下巴和很小一块儿侧脸轮廓。不用看陶阮都知道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臭烘烘又硬邦邦,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
哦,他不就是讨债的么,怪不得。陶阮想。
也不知道宁柯那小子到家了没有。陶阮看向窗外,思绪开始乱飘——
说什么一见钟情,他对宁柯念叨了一整晚的男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只依稀记得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
长什么样,很帅么?
有没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骨会压住极薄的双眼皮,眼神有没有很凶,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还有嘴唇,听说嘴唇薄的男人都很薄情。
声音呢,是不是很低沉?还有个子,个子高吗?太高了脖子会仰的疼,很麻烦。
副驾驶突然安静下来,韩骥不动声色地偏头看了一眼,陶阮正盯着窗外出神。
车子驶过减速带,车身震了一下,不大的幅度,却叫陶阮猛地一激灵,扭回身子坐正了。
“怎么了?”韩骥皱眉。
陶阮仿佛慢半拍,愣愣地看着他。
鼻梁、眉骨、嘴唇。声音、个子……
刚才他心里浮现的那张脸,和眼前的韩骥完全重合了。
“到底怎么了?”韩骥又问。
“你这么不耐烦干嘛?”陶阮眼神闪躲,刻意不去看他的脸,“没怎么。”
韩骥熄了火,“到了,下车。”
“催什么催,腿断了走不快。”陶阮没好气道。他下车走了一半,突然又折返回来,韩骥发动车子还没起步,冷眼看着他去而复返。
“你刚才说的,没杀过人,是不是真的?”
韩骥简直莫名其妙。
“问你呢。”陶阮追问。
“是。”
陶阮拧起眉毛露出有点犹豫的表情,韩骥干脆熄了火,放下车窗。
“你今年几岁了?”
“……”
韩骥开始后悔刚才没直接开车走人。
陶阮执拗地看着他,韩骥只好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三十。”
比我大四岁。陶阮想。
“你家住哪里?”
韩骥重新点火发动车子。
“等等,”陶阮叫住他,目光终于落在韩骥小臂上,那上面已经看不出原先的印记,“你今晚去了哪里?”
绕了一大个圈子,陶阮真正想问的,现在才问出口。
那样的牙印,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会令人浮想联翩。是谁留下的,在什么情况下留下的,是女朋友吗,亦或是男朋友?陶阮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如此在意这些问题的答案。
“与你无关。”
又是这句话。
韩骥的本意是不想向他透露太多关于马国安的事,可在陶阮听来却完全变了个味,“那什么和我有关,李漆吗?”
陶阮深吸一口气,“告诉我,牙印哪里来的,我就答应帮你。”
凌晨时分,每次一下班回来都是一片寂静,陶阮已经习惯了,可当下的沉默,却叫他有些难捱。韩骥面上还是没有表情,车子的发动机还燃着,发出低沉的声响,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牙印。韩骥垂眸看了看小臂,只留下淡淡的一圈痕迹,陶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遭人盘问,或许事情的走向在他决定找上陶阮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偏离了轨道,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也都开始变得不正常。
尤其是眼前的青年。
“我绑架了一对母女。”韩骥说。
陶阮瞳孔猛地收缩。
“那个小女孩反抗的时候咬的,”韩骥嗤了声,“你以为是什么?”
陶阮内心震颤,再一次刷新了对韩骥已有的认识,他嘴巴微张,可车子早已消失在视线里。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陶阮低低地说。
不对,他绑架人家母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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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虎一路疾驰,在半个小时后抵达深红,朋城最大的娱乐场所。朱红色的漆像血一样嵌进墙壁上,韩骥一言不发地推开走廊尽头最后一扇门,刚一打开门,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豪华包间,亚马逊绿奢石制成的方桌在灯光下发出幽幽的冷光,韩骥一眼就看见了桌子前方跪着的王家明。
已经看不出从前的一点样子。
王家明头狠狠地垂着,从前面看头和脖子像分了家,仅靠皮肉虚弱地粘连着,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已经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来了。”
皮鞋落地时发出清脆的一声,李漆从沙发上坐起来,朝身后的人摆摆手。训练有素的保镖提着一只装满冰块的水桶,面无表情朝地上泼去。
王家明终于动了动,先是颤抖,紧接着便是剧烈的抖动,他眼白微翻,瞳孔涣散,双手紧紧握握拳抵在嘴边。
“求、求……”王家明牙齿颤抖,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漆。
李漆却并不去看他,多日不见,他似乎很满意韩骥的守时,心情不错地摩挲着扳指。
“你给他注射了毒品。”韩骥沉声说。看王家明的样子,浓度应该也不低。
李漆并不介意他语气上的冒犯,坦然道,“是。”
韩骥皱眉。高浓度的毒品一旦注射过量很容易致人死亡,王家明干了什么,会让李漆这么对他?
李漆转身,“打一针,留条命。”刚才泼水的保镖闻言又拿着注射器打进王家明血管手臂里,不出一分钟,抽搐幅度变小了。
王家明眼神终于恢复了点清明,看清眼前的人,瞳孔又急剧地收缩了一下:“李哥,李哥你饶了我,饶了我这一次,求求您、放过我吧……”
李漆置若罔闻。
“他做了什么?”韩骥问。
“你自己问他咯。”
王家明被声音吸引视线,抬头一看发现是那天晚上的男人,手指头指着韩骥,“是、是你!”
李漆闻言看了韩骥一眼,“哦?”他踩着皮鞋缓缓靠近,“你认识他?”
王家明很激动,眼神里开始浮现出另一种恐惧,但很快,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匍匐在地上一把抱住了李漆的腿:“要不是他,我肯定能杀了陶阮,你信我,求求你李哥,放我一马,我下次一定——”
“呃、噗!!”
王家明被一脚踢飞,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韩骥收回脚,李漆意味深长地笑笑,目光颇有些始料未及。不过现下这不是最要紧的,李漆一步步走向地上趴着的人,王家明瞳孔涣散,在意识到有人靠近时挣扎着蠕动两下,但根本于事无补。
“谁说我要杀他?”李漆半蹲下身子,眼神轻佻玩味,“想上他啊?”
“巧了,我也想。你说怎么办?”
王家明惊恐地瞪大双眼。
“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留着还有什么用?”李漆漫不经心地说,“割了吧。”
王家明顿时面色惨白,“求、求您,求求您……别过来、别过来!!!”
“呃、、啊啊!!!”
下一秒,包房里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深红,地上喷射出一柱血流,李漆嫌恶地摆摆手,很快就有人连同他的东西,把地上昏迷不醒的王家明架走了。
他下身的血迹被拖拽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拖痕,足有七八米长,逐渐蜿蜒至门口,然后消失不见。
李漆脸上恢复了惯常的表情,仿佛刚才并未发生什么。
“马国安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李漆果然是听到风声了。韩骥虚虚握了下拳,接着沉稳道:“我会想办法。”
“一个星期之内,我要见到那笔钱。”李漆说。
有人进来打扫房间,清水泼到地上卷出血沫,又很快被吸进了抽水机,再接着,就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韩骥垂眼盯着那一块地毯,神情晦暗不明。李漆就在他身侧的位置,突然开口道:
“他认识你。”
第29章 混乱
李漆此番的目的,恐怕不单只是打听马国安,在他面前料理王家明,也只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只不过,现在似乎有了点意外发现。
韩骥顿了顿,说,“见过一面。”
“不止吧。”李漆笑,“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被拖出去的王家明。
在幸福家园的那晚,陶阮被送上救护车,韩骥也跟着一同前往医院,路上,他给老二打了个电话,这才有了后来景观河裸男的新闻。原本只想给个教训,可他万万没想到,王家明的动作,背后竟然是李漆的默许。
韩骥眼神一暗,继而笑开,“那晚我也在现场,看不过去帮了一把。”韩骥三言两语带过,只不过把地点换成了酒吧,片字没提幸福家园。
李漆似乎很吃惊,“没听你说过。”
韩骥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想闹出人命吧?”
“哈哈哈,”李漆大笑几声,“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他的确有意默许王家明去找陶阮的麻烦,不听话的小玩意儿嘛,就是该吃些苦头。可王家明那蠢货,竟然打起了陶阮的主意,甚至最后被阉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还错以为是自己办事不牢没能杀了陶阮。
十足的蠢货一个。
笑够了,李漆停下来打量身侧的韩骥,英俊的男人,多的人想往上贴。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李漆嗤了一声,“有哪个男人是不爱玩的。你喜欢他?”
“谁?”
“你说呢。”李漆似笑非笑。
韩骥面色一沉,“李少别开玩笑了。”
“漂亮的东西,谁会不喜欢。”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李漆更觉有趣,“你敢说你对陶阮没有过想法?”
“脸长的那么白,身上肯定也不赖。那双眼睛最漂亮,要哭不哭瞪起人来,啧,”李漆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韩骥面前,语气深沉,“你不会不喜欢吧?”
韩骥面沉如水,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男人。”
李漆满不在乎地扫了他一眼,“这么激动干什么。把酒喝了。”
韩骥没动,李漆加大了握住杯壁的力度,平静地重复:“喝了。”
酒是烈酒,在杯子里映出一张表情难看的脸,韩骥冷漠地盯着酒杯,半晌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漆满意地笑了,拍了拍手,房间里立马多了四五个人,有男有女,穿着会所的制服,整齐地站成一排。一眼扫过去,男的马甲把腰身掐的极细,女的胸前白花花一大片,其中一个察觉到他视线,羞怯地冲他抛了个媚眼。
韩骥沉声:“李少这是什么意思。”
李漆笑的意味深长:“好好享用。”说完,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
包房的门刚被阖上,韩骥下腹便升起一股诡异的燥热,裹挟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来势汹汹。
那酒里有东西。
韩骥脸色阴沉的快要滴水,飞快起身朝门口走去,“帅哥,我帮你吧。”刚才朝他抛媚眼的女人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余下几人立即贴了上来。她身材高挑,脚下还蹬了一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踮踮脚凑到韩骥耳边,轻声道,“你喜欢哪一个,今晚我们都陪您。”
语气媚得快要拉丝。
韩骥下意识抚摸后腰的枪套,可那里空空如也。他黑着脸甩开缠在自己小臂的胳膊,女人藕节一般的胳膊上还涂了粉,在韩骥衣服上蹭了蹭,沾上一片亮晶晶的细粉。
“滚开。”他冷声说。
可这几人置若罔闻,不仅如此,身形修长的男生也缠上来,“还是说,您喜欢我这样儿的。”男生妆容精致,故意用身体去蹭韩骥,浓郁的香水味比起刚才的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韩骥一把把人推开,厌恶地皱起眉头。
“离我远点。”
被推开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棘手两个字。人是李漆送过来,他们哪敢懈怠,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把人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