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骥果然给他发过来一个文件夹,里面包含了李漆名下的产业以及这些年来经他手的李氏项目,很多,大部分都是些灰色产业。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还要属那些被查封的深红旗下娱乐场所,大大小小数十家,无一例外都是因为贩毒。
陶阮越看眉皱的越深。既然被查处了那么多家,为什么李漆还能逍遥法外?
作为朋城最大的娱乐龙头,深红近几年几乎是垄断式的发展,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成了李漆的天然屏障,舞厅酒吧、高尔夫球场,哪里都可以成为他交易的场所。
李漆很聪明,也很狡猾,从不亲自出面,以至于在外界看来,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又颇为好色的纨绔。比起李漆,人们更忌惮李家大少,以及几年前突然退位的李氏集团董事长李鸿卓。
“还有吗?”陶阮打字。
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消息并没有立即得到回复,直到二十分钟后,手机才开始振动。
韩骥:没了。目前就这么多。
陶阮想了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边又是久久没有回复,陶阮甚至都能想象得出韩骥皱着眉头的样子,怀疑他都快对“问题”两个字有阴影了。
韩骥:你想多了。
他果然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陶阮勾了勾嘴角,虽然想继续追问,但好歹是忍住了,省得韩骥一气之下把他拉黑了,于是回复道:知道了。
韩骥没有回复,对话框彻底静下来,陶阮盯了两秒,随后又点开那份文件。
李漆已经有段日子没在酒吧出现,他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仔仔细细研究了文件内容,最终目光定格在李漆的人物关系网上,随即,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陶阮眼中——
陈福寿。
陶阮再一次前往东村,这个他发誓再也不会来的地方。
因为是城中村,白天筒子楼里几乎没有人,陶阮推开早已阖不上的门,屋子里立马传来一阵浓浓的酒气。
陈福寿醉醺醺地从地上爬起来,站都站不稳,晃动着身体吐了口吐沫,“你来干嘛,来看老子笑话的?”
陶阮视线落到陈福寿断了的那截手指头,上面缠着一层医用绷带,不知道有几天没换过了,已经由白色变成尿液一般的黄色,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深褐色的分层。
陈福寿酒气熏天,说完话空气里都染上一股污秽的味道,陶阮眼神嫌恶,但很快就遮掩住,“我没那么无聊。你的手指,医生怎么说?”
“哈?”陈福寿张大嘴巴,表情夸张,“你还知道关心你老子?当初我躺在病床被医院追着要医药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帮我,现在才来假惺惺,我呸。”
对于陈福寿的指责,陶阮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反而意有所指:“我不帮你,自然会有人帮你。”
陈福寿不可能不知道有人已经帮他结清医药费,否则按医院的规定是不会轻易放人出院的。陶阮打量了一圈,屋子里横七竖八堆满了空酒瓶子,瓶盖则被人用来摁灭烟头,熏得黢黑。陶阮推测,陈福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收入来源了。
一听这话,陈福寿灌酒的动作一顿,“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陶阮气定神闲,“你在帮谁做事,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件事一直是陈福寿心里的一块石头,他隐隐有预感是得罪了什么人,尤其李家和吴家还积怨已深,他墙头草似的更是犯了大忌,谁想保他谁想要他命都未可知。回家以后他越想越害怕,坐立难安了几天试探着去找以前的场子,结果被被狠狠揍了一顿赶了出来。他没有收入,硬着头皮把身上最值钱的金项链卖了,却缩在家里借酒消愁,成天浑浑噩噩。
见他表情,陶阮眼神一闪松了语气:“好歹你养了我,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陈福寿闻言眼神立马亮了,“儿子……”
“给我点时间,我可以给你一笔钱,”陶阮说,“但拿到钱之后,你必须离开朋城,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陈福寿忙不迭地点头,也顾不上陶阮突如其来的态度反转。只要拿到钱,他巴不得躲得远远的,省得留在朋城提心吊胆的。
“好好好。我答应你,儿子。”生怕他反悔,陈福寿还讨好似地保证,“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全听你的。”末了,又搓着双手问,“给多少啊?”
陶阮瞥了一眼,“够你花的。”
闻言,陈福寿眼神更亮了,陶阮态度突然软化,他也良心发现,想要说几句话和儿子套近乎儿:“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孩子,想想也是,要不是我当年心软把你留下了,你哪还能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会被野狗叼哪儿去……”
“虽说不是亲生的,但好歹也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你爷爷对你更是——”
“我还有事,先走了。”陶阮突兀地打断了他,“你就待在这等我消息。”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哎……”陈福寿话还没说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陶阮的背影消失在破旧楼梯。
再多待一秒,光是听到“爷爷”这两个字从陈福寿的嘴里说出来,陶阮都觉得自己要当场作呕。他紧紧抠着楼梯把手,眼神里的恨意浓到快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那个畜生有什么资格提爷爷?
爷爷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最后一天,他全身上下只剩两块钱,老人透过玻璃看见他,扎满管子的手用尽全力招了招。
“孙、孙,枕头,枕头底下,”因为中风,爷爷嘴巴闭合不了,只能徒劳地发出一些气音,陶阮急切地握住老人枯朽的手,想不顾一切把爷爷的手紧紧握在胸前,却因为那些管子而不得不放轻、再放轻。
“我知道,爷爷。我知道。”枕头下面的床垫里缝着一张存折,是这么多年来爷爷攒下来的低保,连生病住院都没有动过。
爷爷的意思他明白,可是陶阮接受不了。
“不说这个。刚打了针,你闭上眼睛睡会儿,别说话了。”他轻轻拢了拢老人的手指,低声说。
想到往事,陶阮眼眶发热,攥着扶手弓下身子缓了很久,半晌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筒子楼。
接下来的日子,一连好几天李漆都没有再出现,陶阮旁敲侧击地问过刘潼,只知道李漆最近都没怎么露过面。
“我有朋友在邻市海关,说那边儿刚缴获了一批,动静不小。”刘潼说,“怎么了?问这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陶阮摇摇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聊天页面。
“还在担心他找你麻烦?放心,这段时间李漆应该顾不上。”刘潼解释,“虽然又让他成功隐身了,但这次麻烦不小,我看也够呛。”
陶阮默不作声,现在他倒是希望李漆出现,否则连面都见不到,他怎么有机会装上监视器,韩骥又如何能抓到李漆的把柄?
想到韩骥,陶阮眼神微动。聊天页面上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的:怎么没过来?
昨晚发的消息了,直到现在也没个回声,仿佛石沉大海。
当初他的号码被张弛用两千块钱卖了出去,陶阮知道后整整两个礼拜没理人,现在倒好,他上赶着发消息,人家却看都不看一眼。
陶阮泄愤似地捶了一下屏幕上的头像,下方很快跳出一行小字:
我拍了拍“MIB”。
“……”陶阮正要撤回,屏幕上却弹出一条新消息——
韩骥:?
陶阮顿住,随即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个“。”
韩骥: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陶阮眯起眼睛打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对面没再秒回,隔了一段时间才回:忙。
陶阮嗤了声,毫不留情地戳穿:我在楼下见到你的车了。
这次对面停顿的时间间隔更长。
韩骥:行动之前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陶阮:怎么确保?
陶阮:每天尾随我回家,宁愿在车里待几个小时也不出现。
陶阮:你见不得人?
陶阮打字还是不用逗号,劈里啪啦一条接着一条,绿色横条很快占满了他的手机屏幕。韩骥坐在路虎里,皱眉盯着那几条消息,而后下意识偏头看向拐角“小熊酒吧”的招牌。没错,他接连几天都默默等在车里,只确保陶阮每天都安全到家。
找上陶阮,完全是迫不得已,也是意料之外。
三年前,海港暴动,李吴两家争得头破血流,李家损失惨重。偏偏这个时候传出李家小少爷病重的消息,消息传出才不到三天,小少爷病逝,李家掌权人李鸿卓也因此退位让贤,李家大少从此接管了集团。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李漆的活动轨迹由邻市转移至朋城,开始活跃在各个娱乐场所。
陶阮问过他,和李漆究竟有什么仇,答案是没有。不过是一个幌子,要说最大的仇,大概就是他身上流着李家的血。而李家,才是他最大的仇人。
没人知道,李家小少爷李文宣,身上流着和韩骥一半相同的血。
他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在八岁那年被继父卖给了人贩子,从此杳无音信十一年,直到三年前,他在李文宣的葬礼上见到了弟弟幼时的照片。
“滴——”尖锐的喇叭声响起,打断了韩骥的沉思。路虎后边跟了辆辉腾,车主不停在身后催促,“人在车上你停这儿干嘛?赶紧开走啊!”
边说后车车主还边探出头来骂咧,韩骥看了男人一眼,眼神漆黑深沉,叫车主心里一紧。
“不是,我意思是你不停车别占位啊,这儿位置多紧呐……”话说到一半,路虎便驶了出去,车尾灯把他脸照得煞红。
“靠。”男人嘟囔两句,接着把车卡了进去。
车子停在后街,韩骥鬼使神差地抬脚往酒吧走,还在门口便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欢呼。
“小陶!陶子!芜湖~”
舞台上的青年穿着一件无袖白T,肩胛微凸,手臂上一丝赘肉也没有。
“下一首。”陶阮眨了眨眼。
“漂亮!”台下有人吹了声口哨。
韩骥静静看着,一双眸子古井无波。这样的人,他曾经非常痛恨。年轻、天真,再加上一副好的皮囊,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哄得你全心信任后再背后刺你一刀,防不胜防。
想到什么,韩骥眼神暗了暗。
认识陶阮,完全是阴差阳错。在酒楼的第二次见面,他萌生出接近陶阮的念头,纯粹只是为了抓到李漆的把柄。可后来,他动摇了,李漆远比他想象的要在意陶阮,也远比想象中要危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难将陶阮和程子安联系起来。
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韩骥看向舞台正中央的人,眼神闪烁。
他们各取所需,陶阮摆脱李漆最好的方法就是和他合作,一起扳倒李漆,而他,只需要最大程度地保证陶阮的安全就足够了。
“再来一首!!”往舞台前方聚集的人络绎不绝,韩骥很快被挤到边缘。
“不来了,累了。”陶阮摘掉耳塞,懒洋洋地说。
韩骥目光移至青年脸上,黑眸紧盯着那双眼睛,直至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之间。
很好,没反应。
韩骥莫名心口一松,那天果然只是受了药物的影响。想到这,韩骥莫名心口一松。他站在角落里,昏暗灯光下黑夹克衬得人肩宽腿长,早就吸引了旁边年轻男生的目光。
“嗨,一个人吗?”
韩骥循声,看清来人后皱眉。“今晚……”男生语气婉转,手腕也若有似无地往韩骥手臂上搭,身体更是就差贴上去,“要一起吗?”
说话间他们身侧经过一道人影,韩骥余光一瞥,低声说了句:“滚。”随即头也不回地跟上了前面扣着鸭舌帽的陶阮。
“……”男生在原地一脸难堪表情,“不解风情!”恶狠狠咒骂几句才重新寻找下一个猎艳对象。
作者有话说:
韩骥:我就是送送他。
口嫌体正直ing
第33章 初次行动
两个星期后,李漆终于出现在了小熊酒吧。起初以为是眼花,可当陶阮再一次屏气,坐在台下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不是李漆又是谁。
“最后一场帮我替一下。”陶阮摘下耳机,沉声对身旁的张弛说。
李漆坐在最靠近窗户的卡座,陶阮先走到吧台,和凯文打了个招呼,转身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托盘,上面不多不少装了六杯酒。他缓步走向那个位置,舞台上的灯束打到脸上,明暗交叠时完美隐藏了表情,反而将五官勾勒的更立体。
李漆静静看着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可陶阮知道,只要李漆出了什么意外,黑暗中蛰伏着的人会有一百种方法要了他的命。
“李少。”陶阮喊他。
李漆转动手中玛瑙扳指,并未出声。
陶阮垂下眼,端起托盘里的酒,双手举着面向李漆,一口气全干了。李漆还没出声,他便又干脆利索地去端第二杯,这下李漆终于开口了。
“这是做什么?”声音听不出喜怒。
“赔罪。”陶阮举起酒杯。
“这么赔,谁教你的。”李漆嗤笑。
陶阮闻言俯身朝他鞠了九十度的一躬,“上次的事是我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他动作礼数都到位,声音里却听不出一点歉意,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李漆连日以来处理烂摊子的烦躁被陶阮这一弄给弄没了,勾了勾嘴角觉得好笑,于是摇了摇头,说,“不对。”
陶阮握紧杯壁,指节立马泛起青白,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平淡语气:“这第三杯,不知道李少能不能赏脸赔我喝一个。”
李漆饶有趣味:“怎么喝?”
“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陶阮说。妈的,装什么,这死变态不就想和他喝交杯吗,陶阮心里一百万个嫌恶,面上却云淡风轻般的任凭处置模样。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不就喝杯酒吗,又不会死,想着,他已经自动把对面的脸换成一个猪头。
李漆更有兴致了,意味深长地盯着陶阮的脸,“回心转意,还是另有图谋?”
陶阮心里猝不及防颤了一下。李漆眼神带笑,却像能轻易洞察人心一般,叫人莫名发虚。
果然是只老狐狸。陶阮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裤缝,一直随身携带的微型监视器刚才被他放到了吧台,他庆幸自己没带在身上,否则,以李漆的警觉,他的计划可能第一步就会夭折。
“是,”陶阮承认道,“我是另有所图。”
“哦?”李漆站起来,胳膊环过陶阮的,形成一个交叉的姿势,“说来听听。”就着这个姿势,他满意地轻啜了一口。
陶阮眼神一闪,强行压下心头厌恶,飞快地喝完杯子里的酒,“你能帮我个忙吗?”
李漆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今晚的陶阮,很不一样。
“什么忙?”
陶阮看着他,坦言道,“借钱。”
“……”李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又觉得陶阮坦诚的可爱,眯了眯眼睛探究道:“为什么借钱?”
陶阮露出点难过表情,“我爸手指断了,需要用钱。”说完,还怕他不答应,“我可以给你写欠条。”
然而李漆却问:“怎么断的?”
“不知道,他不肯告诉我。”
戏演到这里恰到好处,陶阮安静地等着答复,期间李漆身侧靠过来一个肌肉发达的背心男,低声说了几句话,像是在催促他离开。
李漆放下酒杯,突然猝不及防地勾起了陶阮下巴,说,“我考虑考虑。”说完便离开了卡座。陶阮几乎是在他凑过来的瞬间就僵直了身体,站在原地漠然地看他们离开酒吧后,才恶狠狠地用手背抹了下巴被人碰过的地方。
他面色不善地直往洗手间冲,把刚出来的凯文吓了一跳,“凶神恶煞的,干嘛去啊你?”
陶阮顾不上搭理,一脸煞气地说没什么,拐进去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凯文也没再多问,还当他是碰上难缠的顾客了,拍了拍肩膀安慰了两句后就回到了吧台继续调酒。
水声哗啦啦的,陶阮不要钱似的挤出好几泵洗手液,在下巴上翻来覆去地揉搓,揉了快有十分钟才走了出去。
“你和他说什么了。”长廊里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陶阮眯起眼睛,看见几步之外的韩骥。
“现在知道露面了,怎么不继续在车上守?”陶阮并未停下脚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故意顿了顿,回答韩骥方才的问题,“你猜。”
明明都看到了,还问个什么劲。
韩骥微不可察地皱眉,“你在发什么脾气?”
“没有。”陶阮头也不回。
韩骥眉头皱得更深,大步上前攥住了他胳膊,迫使陶阮不得不停下来和他面对面。刚才在卡座上喝的都是度数极高的伏特加,才站定,陶阮身上的酒气便喷薄而出,说话时悉数喷洒至韩骥鼻间。
“放开。”陶阮挣扎,奈何男人力气大,推不开又挣不脱。还是韩骥看他站定后才主动松了手,皱着眉沉声说:“刚刚酒吧里都是李漆的人,你别轻举妄动。”
李漆这个人相当谨慎,走到哪里身边都会带着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用你说,我知道。”陶阮陡然抬高了音量。他心里憋着股气,韩骥很久没在面前出现,像躲着他似的,好不容易露面,却张口闭口全是李漆,刚刚才被恶心到,一连串不畅快的事堵在胸口,真的很令人心烦。
而且,昨晚韩骥跟在他后面送他回家他都知道,来酒吧上班也是,宁肯在车里等一整晚也不愿露个面,难不成真是在躲他?也不至于吧,陶阮心想。不就是问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吗,至于这么抵触么,还是说,自己的心思太明显了?
也不应该啊。
韩骥眼见着陶阮脸色变幻莫测,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李漆知道他曾经从王家明手里救下过陶阮,如果再被发现他私底下和陶阮有接触,不止他,连陶阮都很有可能因此被牵连。
他有意识地避着陶阮,却不想陶阮会因此而闹脾气。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韩骥不懂。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搭理谁,直到一个酒醉的年轻男孩儿来上厕所,韩骥才率先打破沉默:“送你回家。”
“不要你送。”
韩骥眉头一皱,“不要算了。”
陶阮瞪大眼睛,“你不是躲我吗,还送我干嘛。”
韩骥不想和他扯,扭头就要走,却不料刚刚那个醉酒的年轻男孩放完水出来后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栽倒在他前面的陶阮身上。陶阮深吸了一口气暗骂操蛋,可预料之中的重量却没砸到他身上,他被韩骥握住胳膊,用力朝自己的方向带。
还没站定,他重心不稳就要往韩骥胸口栽,又被韩骥握着腰虚揽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见差点闯祸,男孩连忙讪笑着道歉。
陶阮却无心关注他,满脑子满心满眼都是他鼻间萦绕着的淡淡烟草味。韩骥肩膀宽阔,胸膛也很硬,自胸口传来的心跳也铿锵有力,咚咚咚的。
不对,这好像是他自己的。
“站稳了。”韩骥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陶阮这才如梦初醒,自己从他怀里出来,眼神飘忽脸蛋发热。
差点撞人的男孩早走了,韩骥松开他也要走,才转过身就被陶阮猛然喊住:“你不是说要送我吗?走那么快干嘛。”
韩骥回身看他,低耸的眉骨压进眼窝,原是很有压迫感的,现在却多了几分无语。
陶阮咳嗽两声,“你自己说的,别说话不算话。”
韩骥闭了闭眼,“去收拾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从吧台往外走,陶阮无视了身后凯文投来的打量眼神,走的四平八稳。凌晨酒吧还正热闹,靠近门口的一桌儿全是些小年轻,光是起哄声都不绝于耳。陶阮无意间瞟了一眼,恰好看见刚才洗手间里那个差点撞了他的小男生,正红着脸被同伴起哄和旁边的女生喝交杯酒。
陶阮脸色一白,紧接着青紫交加。
韩骥在他后面,顺着他视线去看,正好看见男生女生胳膊交缠的一幕。不知怎的,他脚步一顿,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不久前陶阮和李漆在卡座的那一幕。
陶阮已经走远,韩骥却依旧盯着眼前的画面,眉头渐渐拧起来。
“还不走?”
陶阮在前面喊他。
韩骥视线回移,逐渐落在陶阮下巴,半晌,心头诡异地闪过一丝异样。韩骥皱眉,不知道这股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
路虎停在路边,陶阮一屁股坐进副驾驶,一路上不发一言,直到车子拐进幸福家园的路口,才看向窗外幽幽地说:“李漆应该会去查陈福寿。”
韩骥转弯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陶阮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后缓缓靠在椅背上,他闭起眼睛,声音里有些疲惫,“除了这个,我找不到别的办法。”
韩骥还想继续问,车子却已到达目的地。陶阮下了车,他今晚没穿外套,瘦削的背影被风一吹更显单薄。
韩骥右手伸向车后座的夹克外套,犹豫的间隙,陶阮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否正确?韩骥有一瞬间的迷茫。
第34章 做戏
陶阮料到李漆会调查他口中的“父亲”,可没想到李漆动作这么快,隔天就派人堵到了他家门口。彼时他正准备出门,冷不丁被门口几个彪形大汉左右夹击,进退不得。
“陶先生,”为首的壮汉鞠了一躬,“麻烦您和我们走一趟。”
陶阮装作惊讶,眼神里充满了抗拒:“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的,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壮汉不耐烦,上前一步想要直接薅住陶阮胳膊,却被带头的一个眼神逼退了,“李哥派我们来接您,”他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具体去哪里,什么事,您去了不就知道了。”
陶阮咬着嘴唇,横了壮汉一眼后下楼了。
二十分钟后,他被带到一家地下拳场。场馆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擂台顶部直射的超大瓦强光灯泡,说是擂台,其实不过是粗制滥造的草垛子围成了一圈,冷白刺眼的强光之下,擂台中心的拳手目露凶光,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
而李漆就站在看台正中央,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的这场厮杀。
“过来。”李漆对他招了招手,陶阮朝他走过去的同时,听到了场馆外呼啸而去的救护车鸣笛。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做什么?”陶阮语气不耐,一幅生了气的模样。李漆见状轻笑,胳膊一伸揽住了他的腰,嘴唇贴近他耳廓轻语:“陪我看场比赛。”
陶阮皱着眉挣了下,李漆不甚在意地笑笑,随即拍响双手。很快,擂台中央的血迹被一桶冷水冲刷得无影无踪,下一对拳手也即将上场。他原本并没兴趣看什么拳击比赛,只是在观望李漆此举的意图,可下一秒,待看清擂台中央的人时,陶阮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