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by芥菜糊糊

作者:芥菜糊糊  录入:10-16

祝鸣问:“怎么会来七区?”
杨佳禾抿了一口杯中的黑咖啡,欲言又止。
“没事,倒也不至于这样刻意地避而不谈。”
祝鸣意识到了什么,笑着看把手中热气逐渐散尽的巧克力放到桌上,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他应该已经和七区首席见完第二次面了吧?一切还顺利吗?”
这其实只是个需要回答“顺利”和“还行”的客套问句,然而话音刚落,祝鸣便注意到杨佳禾脸上的神情在瞬间变得苦涩。
半晌后她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祝鸣从未预想过的答案:“他……可能要放弃这一轮的考核了。”
祝鸣拿着杯子的手陡然一颤。
温热的棕褐色液顺着手背蜿蜒而下,祝鸣却无暇顾及,只是猛然望向杨佳禾的脸,一刹那间感觉血管里的血液都冷了下来:“放弃?”
“没烫着吧?快擦一下。”杨佳禾吓了一跳,赶紧将手边的餐巾纸递了过去,盯着祝鸣骤变的脸色,犹豫着开口道:“其实自从你们……”
她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话听起来有些像是道德绑架,只能含糊过去,最后叹息着说:“他已经……很久都画不出东西了。”
祝鸣攥着餐巾纸的手无声一紧。
“一开始,我只以为是偶尔的灵感不够,毕竟艺术家总有创意滞涩的时候,所以想着后面和七区首席多交流几次,或许就会稍微多点启发。”
杨佳禾怅惘地摇了摇头:“但现在第二次会面都已经过去了快一周,当我找到他时,他却依旧连最基础的作品构思都没有开始进行……而且他和我说,最近一阵子都不需要我来帮他看稿了。”
“我感觉,之前的他,仅仅是画不出来。”
抿了抿嘴,杨佳禾轻叹着开口道,“而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完全不想去做这件作品了。”

祝鸣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生气过。
胸膛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呼吸进每一口空气都像是要将肺泡烫破。
这股气支撑着他一路打车来到了六区,来到席羡青家的门口。自双腿恢复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未走得如此迅捷利索过。
明知道此刻不与席羡青见面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坐立难安,始终感到不可理喻,最终还是摁响了席羡青家门的门铃。
开门的人无非就那么几种可能:佣人、席慕妃和席羡青,而每一种,祝鸣都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案。
却唯独没有想到门开的一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会是在玄关处静静缩成一团的绿孔雀。
祝鸣从未见过这样状态下的洗洁精——垂着头、像是极其没有安全感地缩在地上,在门开的瞬间,它似是疲倦至极地睁开豆豆眼,蔫蔫地朝自己看了过来。
曾经那样神气地、会扭着屁股来展示自己美丽屏羽的大孔雀,此刻的尾羽却像是暗淡至极的枯枝,了无生机地在地面上摊开。
心头蓦然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祝鸣许久才压抑住胸腔内的酸楚,抬起眼,看向站在绿孔雀后方的那个人。
已是六区的傍晚,只有玄关处的夜灯昏暗地亮起。
席羡青穿着件单薄的衬衣,站在门后,额前的发丝微微耷下,挡住俊美锋利的脸。
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门后的人会是祝鸣一般,他那双微黯而冰冷的眸中划过惊诧,随即微微亮了起来。
他喉结滑动,怔怔地看着祝鸣的脸:“你——”
正常来说,离了婚的伴侣重逢时多少会不大自在,但他们此刻的状况倒是完全避免了这样的尴尬——因为祝鸣很愤怒。
“你为什么要放弃考核?”
祝鸣没有任何心气寒暄,直接将大门推开,一步一步地走到席羡青的面前,开门见山道,“为什么不继续好好画图了?”
他不知道席羡青为什么要这样消极地对待考核,或许是因为离婚的事情在赌气?又或许是考核过程不顺,所以在耍小孩子的心性?
可不论如何,祝鸣都无法接受席羡青选择“放弃”这样的结果——他可以在二区闹脾气,他可以在四区耍性子,但他明明已经走到这最后一步了,怎么可以在现在说放弃?
在听完祝鸣的问题后,席羡青的眸光变得幽沉,喉结微动,移开视线,许久后才给出了极其干涩的一句:“因为我不想画了。”
祝鸣这辈子都没有过呼吸憋闷到极致,五脏六腑都跟着被气得生疼的感觉,他感到不不可思议:“不想画了?你为什么不想画了?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
席羡青紧紧盯着他的脸,突然打断道:“我放弃考核,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
“……我们已经离婚了不是吗?用你的话说,我们之间从来都只是协议。”
席羡青错开视线,干涩开口道,“那么我放弃了考核又怎么样,当不上代表人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又要这么在意?”
如果是方才只是单纯的恨铁不成钢,那么此时此刻,祝鸣就真的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了。
“席羡青,你的姐姐,叶姨,杨老师,这么多爱你和在意你的人,你有想过你的放弃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你有考虑过为这个位置付出过这么多年的自己吗?”
头皮被怒意冲击得微微发麻,祝鸣不得不扶住手边的门框稳住身体:“这么关键的时刻,你还要小孩子心性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考核,我——”
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理智蓦然将祝鸣重新拉回到清醒的现实之中。
他哽住了片刻,闭了闭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席羡青却猛地抬头看向他的脸:“为了我的考核,你怎么了?”
祝鸣僵在原地,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一步步后退到身后浓稠的夜色之中,没有再看向席羡青的脸,转身便想要直接离开。
席羡青自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为了我的考核,你做什么了?”
他一把攥住祝鸣的腕骨,顺势将人狠狠地拽进屋内,压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呼吸急促地质问道:“你知道什么了?还是说……有谁和你说什么了吗?”
“……你放开我!”
手腕被牵制着动弹不得,后背被冰冷的墙面撞得生疼,祝鸣的火也跟着窜了上来,掀起眼皮,冷冷地和他对峙:“席羡青,你说得对,你的一切确实和我都毫无关系,考核你爱考不考,稿你爱画不画,我——”
他这样的态度愈发证明席羡青心中的猜想,双手捏住祝鸣的肩膀,重重抵在后面的墙上:“你和我离婚,是不是因为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身体在瞬间被席羡青的手臂限制在这一片狭小的区域,祝鸣的身子一颤。
席羡青没有错过他脸上哪怕一丝的神情变化,声音有些发抖,在顷刻间锁定了几个答案:“是爷爷找了你吗……不,是不是叶姨?是不是她曾经和你说过什么?”
衣料摩挲间,呼吸变得急促,祝鸣无法直视他的双眼,只能阖了阖眼,从喉咙深处生硬地挤出一个气音:“……当然不是。”
换作以往,席羡青大概真的会被这激将法给惹怒,从而放祝鸣离开,但这一次,他冷静下来,终于捕捉到了祝鸣神情之中那近乎微不可察的慌乱。
他的胸膛起伏,笃定地说:“你撒谎。”
“席羡青,我当时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心底彻底乱了阵脚,祝鸣干脆也破罐子破摔,一边试图挣脱席羡青的手,一边故意把话往难听了说:“和你离婚是因为我不想继续隐瞒小姨,是因为这份协议对我而言没有了任何的价值,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想得——”
“那么重要”这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尾音便化作带着一声痛意的喘息,淹没在剧烈的呼吸之中,祝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像是再也听不下去这些难听的话,席羡青眼神冰冷森然地扣着祝鸣的手,蛮横无理地将他抵在墙上,干燥的薄唇如狂风骤雨般猛覆了下来。
像是恨极了般的,唇齿毫无温情地碰撞间,他对着祝鸣的唇,又狠又急、气势汹汹地咬了下来。
说来有点好笑,除了第一次在席老爷子生日上的那次嘴碰嘴,这竟然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没有顶着“用药”为名的接吻。
当然这本身也并不是一个传统的吻——没有试探,没有温存,席羡青的舌尖蛮横地席卷着祝鸣的口腔,怒意盎然的进攻之中夹杂着撕咬,像是想让祝鸣把他方才所有说出的难听话,全部都重新咽回去一般。
喉咙深处的呼吸逐渐变得破碎,祝鸣想躲,可偏偏下巴又被迫强势地捏起,不得不迎接着新一轮如潮水般的攻势,无从逃离。
那是一种像是要被吞吃入腹般的压制感,痛意带来的刺激性让他的头皮发麻,又重新将祝鸣努力克制下去的怒意激了上来。
于是怒意裹挟着生理上的本能,他干脆一边抬手重重扯住席羡青的头发,一边仰起脸,对着席羡青的嘴唇毫不客气地咬了回去。
——他们本质上很相似,都是幼稚到了极致的人。
席羡青应该也是被疼得不轻,瞳孔一颤,呼吸粗重,可偏偏就是不松口,无尽的撕咬和唇齿碾压间,痛意和怒意深处裹挟的却是说不出道不尽的思念。
他们实在是太久没有接过吻了,唾液交融,呼吸热烈,直到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之中蔓延开来,祝鸣身子无声地软下,席羡青才松了口,抬起手拥住他的后背,结束了这场战役。
原本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对峙,然而此刻他们呼吸急促,垂着眼鼻尖相抵,谁都没有力气再继续争执下去。
于是空气骤然静了下来。
“……祝鸣。”静到时间流逝快要停滞的时候,祝鸣听到席羡青哑声在自己的耳边追问道,“是叶姨对吗?她和你说了什么?”
那双墨玉般深邃的眸子,祝鸣见过它们含着冷意时的淡漠,又或者是口是心非时候的恼怒,但祝鸣从未见过这种,像是有些哀伤的、殷切想要得到答案般的急不可待。
他无法再做到直视这双眼睛,也无法继续言不由衷下去。
“……你爷爷知道了我们协议结婚的事情。”许久,祝鸣的嘴巴微微张了张,气息不稳道:“你需要在代表人和离婚之中做出选择,对吗?”
席羡青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确实这么说了,但是事情并不是你想得这样——”
席羡青一滞,紧接着反应过来了什么,十分痛苦地深吸了口气,目光炙热地紧盯着祝鸣的脸,“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一下?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祝鸣看向他的双眼,反问道:“那你呢,席羡青,你有主动选择告诉我吗?”
席羡青说不出话。
祝鸣又摇了摇头:“就算开口去问,我又能问到什么呢?问你究竟是想选择这段婚姻,还是选择代表人的位置?这不是询问,而是在间接地逼着你来选择我。”
“更何况这个选择,在我这里从来就是不成立的。”
他仓促地笑了一下:“我不可能让自己拖累到你的未来,因为你的天赋、你的才华、你的努力让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比你还不能接受……让这一切在最后付诸东流的结果。”
“拖累。”
席羡青干哑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点了点头:“就因为你不愿意拖累别人,所以在每次做决定的时候,你都从来毫不拖泥带水把自己从别人的生活剥离,以为这样就是替他们作出了最好的选择,是吗?”
祝鸣的肩膀无声一震。
席羡青的目光炽热,像是要将他的脸看穿:“可是,你有问过爱你的人的感受吗?你有问过他们想要这么被动地作出选择吗?你有没有问过你的小姨,她愿意看到你用这样的方式为她付出?你有没有问过我——”
他蓦然停了下来,喘息着别过脸,锋利的下颌猛地绷紧,像是接下来说的话,艰难干涩到无法令他的牙关打开一般。
“……你有没有问过我,我究竟需不需要你呢?”
但像是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祝鸣的脸,一字一句地坚定地说了下去:“你说你害怕会成为我的拖累和我的牵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根本走不到这最后一步呢?”
眼前青年的掌心是那样炙热,隔着薄薄的布料,似乎要将祝鸣肩膀处的那一小片皮肤烧穿一般。
祝鸣的瞳孔微微颤动,茫然地看向席羡青的脸,呼吸变得急促。
“你说你不能让自己牵绊我的未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我未来计划中的一部分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灵感,我迄今为止的顺利完成的每一场考核,靠的不仅是我的天赋,也是因为你在我生活之中无孔不入的陪伴呢?”
他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般的恨意,眼神炙热滚烫得像是带着恨恼,可说出口的一字一句,却是委屈至极的埋怨:“走到厨房,想到的是和你一起吃的白玉杨梅和酱香饼;看到珠宝,想到的是你那些一次都没有叫对过的名字,甚至连——”
他陡然停了下来,胸膛起伏,喘息着看向地板上乖乖缩成一团的绿孔雀。
艰难地停顿少时,他声音喑哑地重新开了口,像是对着祝鸣,又像是对着自己说:“甚至就当看到我自己的精神体,想到的都是你。”
对于席羡青这样的性格,能一口气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突破他心中埋得最深的那一根线了。
耳根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他依旧深深地望着祝鸣的脸:“之前你说,接吻只不过是帮助我开屏的临时药剂,真正痊愈的方法……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摸索出来的。”
“但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解药。”他说。
祝鸣瞳孔一缩:“什么?”
席羡青并没有说话。
原本垂着头缩在一旁的绿孔雀,此刻像是感应到什么般抬起头,尾部的翎羽微微抖动了一下。
下一瞬,它身后纤长漂亮的尾羽抖动着抬起,在祝鸣茫然地注视下,颤抖着、缓慢地一点一点张开——
“接吻这一类的亲密接触,之所以可以让它开屏,并不是因为这些行为本身起到了任何作用。”
席羡青的眼底眸光幽深流转,艰难酝酿了少时,才重新开口道:“而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和你一起做的。”
祝鸣用了许久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是我们刚刚不是才——”
席羡青别过脸,干哑地打断了他,“但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哪怕没有和其他人产生任何的肢体接触,它也独立开屏了好几次。”
祝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其实之前……我们就已经找到了治疗的方法,只是你一直专注于科学上的解释。”
绯意在脖颈上蔓延,他错开视线,沙哑道:“而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又或者说……我只是一直不想让自己意识到而已。”
“其实答案一直都很简单。”他说,“现在的我,只要看到你,甚至在看不到你的时候,只是在脑海中稍微想一想你——”
他一边说着,脚边的绿孔雀也终于停止了尾翎的颤抖——巨大的、华美的翠色屏羽展现在祝鸣的眼前,健康完整地展开。
虽然神态还是恹恹地没什么精神,但是绿孔雀抬起腿,扭着屁股,哒哒哒地一点一点移动到祝鸣的脚边,垂下头,亲昵地用脸蹭了一下白狐的尾巴。
祝鸣茫然地抬起眼,发现席羡青正目不转睛地、沉沉地望向自己。
那双漂亮眸子中的情愫是十分复杂的——透着微不可察的别扭和羞赧,含着灼热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光亮,而藏在瞳孔最深处的,则是一种祝鸣之前从未见过的,青涩而又炽热的坚定。
“祝鸣,解药就是你。”他听到席羡青说,“从来都只是你。”

祝鸣的呼吸微微发烫,霎时间,心脏像是陷入了绵软温暖的云层之间。
亲耳听到一个向来喜欢逃避面对自己的内心,嘴比钛合金还硬上几分的人如此直接地表白心意,带来的冲击感不言而喻的。
像是终于将最难以启齿,深埋心底的秘密说出了口,席羡青没有任何顾忌地看向祝鸣的双眼,道:“所以祝鸣,我不想继续这一次的考核了。”
祝鸣的心口骤然一沉,并没有理清这一切之间的因果关系。
他下意识地抬手拽住席羡青的袖口:“为什么,是没有灵感吗?可是你必须得画,哪怕——”
席羡青摇头,打断道:“我不画。”
“我知道你想说,哪怕没有灵感,也可以硬着头皮敷衍出一件作品。”席羡青的眸色幽深,良久后道,“但是现在,我不是不能画,是不想画。”
“作品是需要倾注感情和心血才能创作而出的,沈樱和纪茸的共同过往,封嘉驰和谈玉的多年感情,我每一笔勾勒出来的,都是对他们人生故事的理解和共情。”
席羡青盯着祝鸣的脸看了许久:“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替一个道貌岸然,压榨学生,为了地位名利不择手段,甚至——”
“甚至可以害得自己儿子双腿无法行走的潜在杀人犯。”深吸了一口气,他最后还是选择继续说了下去,“设计并做出一份歌颂他丰功伟业的作品。”
祝鸣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了下去。
他僵在原地,许久过后眼睫才轻轻翕动了一下:“你不应该是在给七区首席……”
“七区现任的阮悯只是一个傀儡。”席羡青摇了摇头,“他把这次制作作品的机会,给了他的导师秦惟生,那个真正幕后操纵一切的人。”
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正式聊起七区考核相关的内容。
祝鸣或许会知道阮悯这个名字,毕竟他是七区名义上的首席,但按照常理而言,他应该是会对秦惟生这个名字毫无印象的。
但是在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席羡青看到祝鸣的瞳孔无声一颤,于是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祝鸣,从一开始,你不愿意陪我去七区考核。”席羡青的声音隐隐颤抖,“是不是不仅是因为不想面对那些研究院的人,而是因为——”
其实那盆罕见的千星柑,同样为狐狸的精神体,再加上这几天叶鹭调查而来的资料,席羡青心中的答案已经再清晰不过了。
但他注视着祝鸣苍白的面容,意识到即将出口的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伤害,于是强忍着咽了回去,只是沉默地盯着祝鸣的双眼。
过了很久,他看到祝鸣点了点头:“是。”
“他应该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在T大读书,知道我是唯一的医考满分,也知道我当时在竞选首席。”
祝鸣轻轻地说:“但他唯独不知道的是,我和他有着这样一层的关系。”
席羡青的胸口闷堵到近乎发不出声音:“你是什么时候……”
他甚至连这个完整的问句都说不出口,因为这背后意味着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沉重而又过于戏剧化,所以即使祝鸣会逃避躲闪,甚至拒而不答,席羡青都是可以完全理解的。
然而祝鸣垂眸安静了一会儿,最后抬起眼,竟然对着席羡青微微笑了一下。
像是释然,像是洒脱,但席羡青知道,祝鸣总是会像这样习惯性地弯起双眸,笑意浅淡,却始终没有抵达眼底,那不过是他一贯爱使用的、掩盖真实想法的面具。
“当年车祸过后,就知道了。”他说。
在外人眼里,祝满满,也就是祝盈盈细腻寡言的亲姐姐,作出的许多选择都是不明智的。
——不明智地选择了小众的植物学,不明智地和一个无名男人发生露水情缘,并在最后十分不明智地执意生下了祝鸣。
她在孕期六个月时检查出了癌症,诞下祝鸣后,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已经到了无从控制的地步。
离开人世前,她给襁褓里的祝鸣留下了每一年的生日礼物,一岁一礼,每一年都伴随着一封信,一直对应到祝鸣成年的那一天。
礼物有很多,装在小小的刺绣荷包里的花种,有她亲手编织的、绣着白色小狐狸的小袜子,还有每个七区小孩子正式上学时,都会从父母手中收到的雕刻着名字缩写的第一支钢笔。
尽管无法亲手给出这些礼物,祝满满也努力参与着祝鸣生命中这些重要的节点,她甚至预想到了未来的祝鸣会十分聪慧,还特地准备了跳级的礼物。
而祝鸣十八岁那一年,收到来自祝满满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是一个小小的日记本。
看得出来,这本日记和之前的信件,是当年在病榻上的祝满满撑着一口气赶出来的——因为十八岁的祝鸣打开日记本时,发现她还在像十几年前最初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中的口吻一样,用“宝宝”称呼自己。
“宝宝,你成年啦。”
祝满满在日记中写道:“妈妈之前以为,这或许作为一个秘密会更加妥当,但后来又觉得,你的人生有那么长,你有权利知道他是谁。”
祝满满没有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将一切背景都进行了模糊。
她将故事描绘得简短且美好,祝鸣在文字中得知,他的父亲是一位高校的教授,优秀的天之骄子。
他们的相识于一场有关千星柑培育种植的短小对话,对方并不知道祝满满的名字,甚至可能早已忘却了这段对话。
但是年轻的祝满满开始了她无疾而终的暗恋——她其实沦陷得十分清醒,因为她知道,他是教授,她是学生,他们的故事是不会有结果的。
然而后面一场学院举办的酒会后,祝满满再次偶遇了醉酒后的他,夏日的夜晚,蝉鸣难掩悸动的心,祝满满选择了用了化名,短暂地沉沦了一晚。
一夜过后,祝满满选择了逃避,而对方也没有试图再寻找过她——或许是他们知道,彼此的人生本就是不该相交的平行线,回归原本的生活轨迹,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只是祝满满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在那一晚有了祝鸣。
祝满满在日记的最后向祝鸣和祝盈盈道了歉,她说她知道理应弥补自己的自私,只是她的人生比想象的要短一些,这辈子没有办法为他们偿还太多了。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小小的、像是从刊物上面剪下来的照片,是一个男人清隽斯文的侧脸——是的,他们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对于当时的小祝鸣来说,这本日记和这张照片虽然没有为他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家,但也意味着很多。
他知道了爸爸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并不是故意丢下了他,而且祝满满口中描绘的父亲,是一位优秀的科研工作者。
这也给了祝鸣很多的动力——祝鸣的虽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但七区何尝不是天才聚集的世界,当年在研究所里辛苦支撑下来的日日夜夜,全部是靠着回报祝盈盈,和那本小小日记里的内容支撑下来的。
推书 20234-10-15 :黑莲花被迫万人迷》:[穿越重生] 《黑莲花被迫万人迷[快穿]》作者:星期十【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09-17完结总书评数:50502当前被收藏数:112777营养液数:103885文章积分:2,482,280,704文案:虞藻本身就有些小坏,可胆子又小。绑定系统后,自以为在利用金手指欺负别人,被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