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规—— by茶叶二两

作者:茶叶二两  录入:10-17

出考场的那瞬间,天高地阔,夕阳红得耀眼。他没有感到解脱,只觉得茫然。他走着走着,就碰到了祁青、徐向楠和陆放。像高三的每一天一样,他们凑在一起打闹,并肩聊着,可终究是不同了——一趟车的终点到了,下一站,他们即将各奔东西。
那晚,班级所有人偷着回到了操场,在黑暗的草坪上围城一圈坐下,一瓶接一瓶地喝着啤酒。
好像在庆祝一场艰苦战役的解放,又好像在追悼他们终将要失去的自由。
不知道是谁起头唱起了歌,是某节英语晚自习放的电影插曲——《Young and Beautiful》。
Hot summer nights mid July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The crazy days the city lights
The way you'd play with me like a child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a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他们纵声唱着,后来,便唱得乱了: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沉默。在凌乱的节奏里,干净透明如水晶的声音慢慢生长,最后,万籁俱寂。所有人安静地听着凌屿的歌声,望着操场上方那一成不变的夜空。
青春是永远的贫穷,是不败的美丽。
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最贫穷、却也最富足的六月盛夏。
一无所有,又拥有一切。
凌屿自诩酒量很好,可那一晚却醉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地,他醒了。睁眼时,街景在缓慢地后退,而他正枕在陆知齐的侧臂,被那人扛在肩上慢慢走着。
“你怎么穿这件?有点厚吧。”
凌屿稍微挪动脖子,侧脸蹭过西装的挺括布料。近来天气很热,凌屿记得陆知齐自入夏以来就没有穿过这件过于正式的正装,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换上了。
他醉得厉害,意识模糊地靠在陆知齐肩,像是躺在老家的摇椅上。忽得,一滴滚烫又饱满的泪滑落脸颊。他愣住,赶紧把双眼压在肩上,试图藏起自己莫名的眼泪,却越流越多,开闸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感受到了肩膀的潮湿,陆知齐脚步顿了顿,侧脸回身问。
“怎么哭了?”
“不知道。”凌屿扑在陆知齐的肩头,无赖地自我辩解,“可能是因为没收到毕业礼物。”
“贪得无厌。”
两人走过一堵爬满绿藤的旧墙,陆知齐伸手,折下一支紫色的牵牛花,轻轻插在凌屿紧攥着的指缝间。
“毕业快乐,凌屿。”
花瓣微凉,花蕊散着浅淡的香气,盛开正好。凌屿轻攥着根部,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偷偷笑了。他用力单手环住陆知齐的脖颈,将那朵花别在那人胸前的衬衫口袋里。他刻意藏在折叠好的宝蓝色真丝口袋巾后,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陆知齐意外地问:“怎么,你也会嫌便宜不想要了?”
“...我才不嫌弃。明明是你不喜欢廉价的东西。”
“长进不少。还学会反咬一口了?”
“我没有。明明是你一直这样。”咫尺近处,凌屿指着口袋里藏着的牵牛花,又指了指自己,“你不喜欢它,也不喜欢我。我都知道。”
“...什么?”
“没听清楚?我不信。你明明听见了。”
凌屿甩开陆知齐的搀扶,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面前,单手撑着墙,将那个男人轻轻抵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过于熟悉的场景再现。
两人的酒吧初见时,凌屿也曾剑拔弩张地将人堵在角落,故作凶狠地让他不要靠近。一年后,几乎是同样的动作,凌屿却已经长得比他高了。脸庞依旧带着几分旧时的稚嫩,眼神已经不再提防警惕,取而代之的,是毫无保留的信赖。曾经的鲁莽少年破蛹而出,变成了清锐的青年。
“你...现在多高了?”
陆知齐才发现,自己竟然需要稍微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别打岔。你总是喜欢打岔。我说不过你。”
凌屿口齿不清地单手抓着陆知齐的手腕,手表表盘轻轻撞在墙面,手背被嶙峋的墙面刮得生疼。陆知齐知道凌屿一身蛮力,清醒时尚且能控制,一旦耍起酒疯,人话不听。
“今天你毕业。我纵着你喝酒,但别太过分了。”
“喝酒...对,我...我已经毕业了。从今以后,牛奶一口都不喝,只喝酒...越烈越好。你不许再管我...”
就这点出息。
陆知齐觉得有点好笑,又不合时宜,只绷着脸问他:“很好。你还想干什么?”
凌屿甩了甩浑噩的头,下一秒,猛地抬眸,一瞬间就迸发出直白凛冽的进攻性。
“想这个。想很久了。”
他捏着陆知齐的下颌,用唇齿裹住了那双微凉的唇。他在陆知齐的口腔里肆意收割,不懂分寸,只贪婪地索取更多;像是野兽标记领地,直到每一个角落都沾上了他的味道。
从未想过的亲密接触,让陆知齐瞬间惊愕到大脑空白。
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断电,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吻。在口腔里的空气被屠戮殆尽之前,他猛地推开凌屿野兽似的啃咬。唇边还残着湿润的牙印,因为缺氧导致的晕眩,让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颤意。
“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你...不喜欢我亲你。”凌屿垂眸,自嘲笑笑,“你看,我是对的。你不喜欢廉价的东西。”
陆知齐气极反笑。
说是醉了,逻辑倒能自圆其说;说是清醒,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疯事?!
“你自己想办法回去。我不管你。”
陆知齐推开凌屿,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咚’地一声响。他回头,见凌屿正坐在地上,呆呆地揉着手肘,抿着嘴唇看向陆知齐,像是耍赖似的,等着被人捡回去。
——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他就是确定,陆知齐不会真的甩开他。大概是因为,那个人愿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不带任何目的地帮他。凌屿无数次地意识到,自己原来那样卑劣,比其他人更坏,不仅蚕食着陆知齐的善良,更想霸占这个人的所有。
“起来。”
凌屿赌对了,那人果然在几步之外冷觑着他,没走远。凌屿低笑一声,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我想跟你说...”
“我要出差了,明天。”
陆知齐不容情地打断了他的醉话。
“这么急?”凌屿半醉不醒,头脑迟缓,但就算如此,也能意识到这临时出差的蹊跷,“你是在躲着我吗...”
“早就预定好的日程。本来,我打算今晚跟你说清。可你这样...”
“我很清醒,你...你说。我听着。”
面对站都站不稳的凌屿,面对那样乞求的眼神,陆知齐根本硬不下心肠跟他说那些即将分别的话。该如何告诉他,一开始的相逢本就是蓄意而为?又该如何告诉他,这大半年的相处只是私心筹谋的‘虚假家人’?甚至于,一直悬而未决的、关于凌远峰的嫌疑...
陆知齐犹豫迟疑的原因凌屿一点都不明白,他只知道,眼前的人很不安、甚至于痛苦。
“不问了...陆知齐,我不问了。你想走就走吧。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的。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直面着可怜巴巴的人,陆知齐毫无办法。他想,或许打电话更方便他撂狠话。
他冷着脸说了一句‘回家’。凌屿立刻跟了上来,隔着半步退在身后,走路都走不出直线,却压不住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只是因为他说的一个‘家’字而暗自雀跃。
“家...我们回家...唔...等一下...唔...恶心...”
刚‘哄好’了陆知齐——至少是醉了的凌屿自认为的‘哄好’——便又惹恼了那个很爱干净的男人。
凌屿抱着树吐得晕头转向,却死也不肯撒开牵着的手,于是又成功地把陆总裁的西装弄脏了一套。
陆知齐认命地脱下外套,破罐破摔地用衣服帮神志不清的小子擦了擦手和脸,又把那个醉鬼拖上副驾,只着淡蓝色薄衬衫坐在驾驶座。在左右调节后视镜时,余光扫到了自己唇角的伤口。灼热和潮湿的触感又卷土重来,陆知齐不由得轻抚着那处咬痕,从未有过的情绪悄悄在心底蔓延,惹得他心烦意乱。
本想尽快结束这奇怪的气氛,却反而习惯性地拿出折叠的薄毯帮凌屿盖上;而对方也依赖性地靠着他的方向倚了过去,占了陆知齐本想握挂挡的右手。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又那么匪夷所思。
“……”
陆知齐认命地熄了火,而凌屿睡得更舒服了些,他的双手还抱着那件脏了的西装外套,宝贝似的,梦里也不肯撒手。
陆知齐单臂撑着半开的窗,望着街头的路灯出神。
他想,等到他把凌屿赶出家门的那一天,必须要让凌屿赔偿这些日子关于西装的种种损失:拽坏的袖扣、刮花的手臂、刺破的后背,还有脏了的内衬。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账,真的能清算完成,做到对彼此毫不亏欠吗?

第二天,凌屿头疼欲裂地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起身,额头却狠狠地撞了茶几的玻璃角,‘咚’地一声巨响,疼得他抱头吸冷气。他正抱头蜷着,身后被人用脚踹了踹。
“醒了,小酒鬼?”
熟悉的低磁性声音,是楼上那个习惯用鼻孔看人的银发男人。自从某个‘保安大爷’卸下了cosplay的装束,换上正常人的衣服、又擦掉脸上的皱纹后,竟然显得有点风流倜傥。
而他正坐在沙发上啃苹果,浑身没骨头似的瘫在扶手上,用风流的眼尾向下睇着地板上半坐着的小醉鬼。
凌屿撑着额头,含混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再好好看看,这儿是哪儿?”
“这不就是...”
凌屿扭头,同样的布局、不同的陈设,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里竟然是王明霁的公寓。
他昨晚怎么睡在这里?
他不是被陆知齐带回家了吗?
“对,再好好想想。想一想,昨晚你是怎么吐了我满床,怎么弄脏了我刚熨好的新衣服。”
一句话说得怨气冲天。
昨夜支离破碎的片段袭来,凌屿刚想道歉,眼前便飞来两三件又厚又重的大衣,盖住了口鼻,差点使人窒息。
“你今天就给我好好洗衣服打扫,哪儿都别想去。”
“...少买点衣服,就不会被弄脏了。”凌屿嘟囔着,“你又不穿。浪费钱。”
“少管我。”
王明霁还在吃他的苹果,每天早晚各一个。又见凌屿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地愣神,他打了个响指:“动起来,动起来!”
凌屿磨蹭地洗了把脸,随便抓了个热馒头叼在嘴里充饥,正拿着拖把擦地面的水渍,醉酒的记忆后知后觉地涌入,包括他强吻了陆知齐的事。
‘吧嗒’一声,嘴里叼着的馒头滚落了地,砸在王明霁辛辛苦苦养的那盆刚发芽的嫩绿盆栽上,小芽儿蓦地耷拉下了脑袋,东倒西歪地伏在泥土表面。
王明霁心疼得差点跪在地上,赶忙用手抚平了嫩叶,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凌屿:“吃东西都吃不稳当,怪不得你唱歌总是输给凌奇牧。”
“……”
若是平常被这么一激,凌屿早就黑了脸,摔门进屋背书去了。奇怪的是,今天的混小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明霁皱皱眉,用手掌在凌屿面前晃了晃,见依旧没反应,他干脆掐了掐凌屿的脸蛋,而对方呆呆地任由他搓扁揉圆,像是傻了。
“小子,怎么了?昨晚喝酒喝出脑溢血了?”
“……”
“喂!凌屿!”
猛然一声吼,凌屿才堪堪回神,后知后觉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跟我有仇、干什么要报复这盆花?”
王明霁拎着凌屿耳朵,一字一句地帮他重复他的暴行。凌屿揉了揉发麻的耳廓,说:“没报复,纯粹意外。再说,我跟你有什么仇?”
“呦,你不是常常跟知齐抱怨,说我只教你一些杂冗的乐理知识,许多没用的外文,每天让你跑步,说绕口令、只唱基础音阶...总之,什么都教,就是不教你高端的歌唱技巧么?啧啧,之前信誓旦旦的,我还以为你多成熟多独立,结果转头就去知齐面前撒娇去了。丢不丢人啊?嗯?”
“...我都说了,是闲、聊,不是撒、娇。一个两个的,都在造谣。”
凌屿重又握住拖把,故作镇定地进屋拖地。
身后传来长笑,凌屿单脚把门甩上,隔绝了恼人的笑声,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的场景。
柔顺的发尾,瘦而有形的腰,清贵温润的脸,还有他的嘴唇...比想象中的还要软,吮吸时,像在吃果冻。
“...疯了。”
凌屿抱着头蹲下,紧紧地闭着眼,脑中像是炸开一朵烟花,让他头晕目眩的。
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染指那轮不可即的月亮。
“对了。”
他忙翻找出手机来,蹲着翻看爆炸一般的短信。
发件人很多,大多是趁着酒劲儿发疯的同学,录得彼此大哭大笑发疯的黑历史。凌屿边笑边快速翻了过去,可直到最后,也没找到陆知齐发的一条消息。
“...真的没有。”
凌屿沸腾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只有他,才会为了那个幼稚的吻而不安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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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王明霁收拾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敲着肩膀回到楼下,属于他和陆知齐的小公寓。
因为小陆总不在家,许阿姨也随便寻了个借口不再来做饭了。凌屿找遍了橱柜,家里果然没有任何泡面储备。那种不健康的充饥产品,陆知齐一贯是敬谢不敏的。
凌屿无奈,只能自己动手下厨。他刚拿起菜刀,忽然想到了什么,重又收拾好散乱案板旁的青菜和水果,拎着上了楼。
王明霁果然还没吃饭。
新搬家后,陆知齐虽沨然帮他买了些锅碗瓢盆,但那人似乎从来都不下厨。凌屿敲门时,某位风流倜傥的银发男人正握着炒勺,像模像样地下厨做饭。可惜,技术太差,油花溅出三尺高,裹着火舌往上窜,差点撩着了墙壁上挂着的围裙。
凌屿眼疾手快地冲了进去,给他熄了灶台的火,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终于王明霁还是软了气势,弱弱地说。
王明霁:“干嘛那么紧张,我就想炸个丸子吃。”
凌屿:“炸丸子还是炸自己?”
王明霁:“小子,皮又痒了?”
凌屿:“从明天开始,你过来我家吃吧。我给你做。”
王明霁抬眉:“你的家?”
面对冷嘲热讽,凌屿没再试图多解释什么。
他知道王明霁不喜欢自己,虽然他并不懂那人对他的反感为何这样强烈。
凌屿系上围裙,干脆利索地切菜备菜,带着水汽的蔬菜过了蒜香,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王明霁鼻子动了动,站在凌屿身旁。
“闻着不错,就是不知道尝起来...”
炒勺上挂着一片幼嫩的菜叶,凌屿夹了起来,一筷子塞到了王明霁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嘴。
王明霁本想挑剔地锐评,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勉强入口。就是有个熊孩子脾气不好,让人讨厌。”
“陆知齐喜欢吃就行了。”凌屿想了想,自言自语,“做出让他喜欢的菜不难。但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上我?”

第66章 强吻后失联第一天(下
不出意料地,王明霁被重重地呛了一口,差点背过气儿来。他连说几句‘大逆不道、痴心妄想’。而凌屿根本听不进去,他边思索边炒菜,边炒菜边投喂;王明霁边骂边吃,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交流却毫无阻碍。
最后菜上桌的时候,王明霁已经差不多吃饱了。
凌屿坐在一边给他削苹果。他的动作娴熟,垂着眼睛,神情很认真。薄薄的苹果皮从凌屿长而有力的手指间不断盘旋着滑落,最后,将漂亮的黄色果肉递了过去。
男人愣了一愣,犹豫着接过,轻轻咬了一口。果肉脆香,汁水丰盈,是他喜欢的品种。
“你倒是会挑苹果。”
“上次陆知齐给你买的时候,我看了,记住了。”
“...还算有心。”王明霁将苹果在手中转了一圈,“削得不错。你不吃?”
“我不喜欢。”
“品味真差。连苹果都不爱吃。也不知道你怎么长得这么高的。”
凌屿并没有回嘴跟他吵,只是愣愣地盯着垃圾桶里已经有些泛黑的苹果皮,低声说。
“外婆住院的时候,我每天都会给她削一个苹果。她很努力地吃,想要早点恢复健康,只不过...”
王明霁正竖起耳朵听故事,却见凌屿垂了眼睛,神色低沉。他装作随口问了句:“可惜什么?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可惜她最后吃不下东西。苹果留到最后,全都黑了,就只能闻一闻。她觉得浪费,让我不要再买了。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就当着她的面,把烂苹果全都吃了。”舌尖顶了顶上颚,凌屿回味了下味道,又皱了皱眉,“最开始还行,吃到最后,那几个都烂到根了,味道又酸又苦的。”
王明霁闻言,许久没说话,反手给凌屿削了个苹果,切成了小块,摆在盘子里,推了过去。
凌屿下意识推拒,被王明霁抓着后领拎了过来,直接把苹果块塞进了嘴里。
“让你尝尝,别跟我犟。”
自从外婆走后,凌屿就再也没吃过苹果。那个味道总是裹着噩梦,让人不适。
可这次,脆甜的香果在唇齿间漾开,像是轰然炸开那些年温暖的回忆,惹得他鼻尖发酸。
“好吃吗?”
“...还行吧。”
“日子早就变了。不要总是活在过去。”
“...知道了。”
凌屿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冷淡模样,可眼角隐隐藏了红。他掩饰地低头收拾东西,转身要走。
王明霁一愣:“这就走了?没什么要说的?”
凌屿:“说什么?”
王明霁:“说你想学唱歌、学娱乐圈潜规则,学怎么不被人欺负、学你想学的一切。”
凌屿:“你肯教?”
王明霁轻笑:“你倒很清楚,一顿饭收买不了我。以后,少花这些功夫在我身上。你早点离开陆知齐,比什么都重要。”
凌屿脚步一顿,重重地握了握拳。
“我不会走的。除非...他真的不想要我了。”
“他迟早会放弃你的。别的不说,就拿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来比。他么,现在正风头无限。出道就是万众瞩目的未来巨星,半年过去,现在社交平台粉丝数都要突破三百万了吧?你呢?”
王明霁随便开口,便指戳对方死穴,毫不留情。
见凌屿脸色更黑了黑,王明霁松弛地大笑,声音磁性低沉。可下一秒,手里却被凌屿塞了一杯温水。
高中生单手插兜,眯了眯眼。
“我资质不行,但是你老啊。王叔,你都两倍我的岁数了,悠着点笑。过于兴奋导致的三高、猝死,了解一下?”
王明霁:“……”
嘴毒的小子。
王明霁揪着凌屿的胳膊,把他留在了家里。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吵架,吵着吵着,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唱起来了。
从前的凌屿没有系统学习过声乐,全凭着天赋嗓音歌唱,他的过往经历像是一张白纸。但此刻,这反而成为了他的一个优势,王明霁几乎没废什么力气,便教会了凌屿正确的发声方式。
过去半年的基础没有白搭,凌屿如今像是一块内外剔透的钻石,几乎听不到瑕疵;音色流畅,清朗如泠泠冰山雪水。
“这句话太挤了。想象你站在一个狭窄的厕所里。气息在墙壁上反射,像游走球。对,声音收着、压着。现在,墙壁一点点向外扩张,对,一点点放开,不要用喉咙!用吸气,小腹用力!想象你站在山顶、海边,呼吸、共鸣。不对!”
王明霁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他用手轻轻抚着凌屿的胸膛,在某个位置,轻轻一敲。
巧劲的作用下,凌屿浑身都抖了一抖。他怔愣地看向王明霁,而对方下颌微抬,示意他跟着感觉走。
“在这里共鸣混音。这次,你再唱唱试试看。”
凌屿用指节轻轻抵按着胸口某处,思索了片刻,缓声唱了一个低沉的长音。
本是凝滞在某处的气息,忽然像是被牵引着流出了关隘,气息一瞬间汹涌而出,在胸口盘旋碰撞,嗡嗡作响,仿佛里面藏了一口年代久远的钟鼎,震得他胸口微麻。
王明霁暗暗点头。
这小子聪明、有悟性,努力又有狠劲儿,比那个用钱砸出来的废物凌奇牧强多了。
但王明霁是不会坦率地赞扬凌屿的。
面对那个不说人话的小混蛋,王明霁只会采取打击性教育,越看他吃瘪,越开心。
“你的基础太差,要学得还很多。我要是你,现在根本睡不着,半夜坐在床头想着——‘哎,我可真没用,歌也唱不好,陆知齐也不爱我,我干脆死了算了’。”
王明霁毫不吝啬地打趣他,大笑时喉结颤动。凌屿坐在沙发上看他,暗暗地抿了抿嘴唇。
王叔看起来潦倒懒散,步伐不稳,背影看四十岁像六十岁。可示范唱歌时,声带却饱含磁性;而随意撩头发的动作,又倜傥风流。
这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见凌屿发愣,王明霁一乐:“怎么出神了?被我说得羞愧了?”
凌屿:“我在想,我今晚不走了。”
王明霁:“...啊?”
凌屿:“反正陆知齐不在家,我睡不着。干脆就在你这里呆着,也挺好的。”
说着,凌屿从楼下收拾了一小袋行李上来。他把书包一丢,靠坐在了沙发前,拿着本书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家。
王明霁目瞪口呆。
陆知齐那么稳重聪明的人,怎么能养出这么厚颜无耻的混小子来?
【作者有话说】
让陆知齐冷静几章,凌屿先自己走走事业线。等到了适当的时间俩人自然就会见面啦~
三更呢这周也是~

陆知齐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失联已久。
凌屿没事就杵着手臂盯着手机看,连洗澡时都警觉如鹰,听闻手机的消息提醒,他立刻顶着一头洗发水出来,又在看见是垃圾推送时失望地丢下了手机。王明霁觉得那孩子迟早要自我腐朽成一座石像,某一日,终于忍不住地干脆拿着扫帚赶他出门。
“别闲在家里挡眼,出去出去!”
“不了。我在家练歌。”
凌屿没什么精神地放下手机,拿了厚厚一本曲谱要去屋里练发声,又被拦住。
“要唱好歌,得有生活。你声音里的故事感是长项,别丢了。”王明霁干脆把凌屿推出了门,“给你转了五百,花不完今晚就别回来了。”
推书 20234-10-17 :溺爱成瘾by池鱼竹》:[近代现代] 《溺爱成瘾》作者:池鱼竹【CP完结】长佩VIP2024-10-11完结28.80万字6,359人阅读73.21万人气4,516海星文案:好巧,你的脸怎么出现在我的结婚证上?落魄少爷与首富协议结婚,丈夫冷漠无趣,不如外面的小男生。某次醉酒后,小少爷意外多了个脸都记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