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恩不负by卧底猫

作者:卧底猫  录入:10-19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卫听澜趴在桌案上绞尽脑汁地揪着笔,在心中哀嚎。
然而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就比如此刻。
“小郎君小郎君,”侯跃扬着块破布兴冲冲地闯了进来,“那个叫武忠的刺客果然招了!”
卫听澜被打断了思路,从一堆废稿纸中抬起昏沉的脑袋,正对上眼前刷拉展开的破布。
赫然是一张声泪俱下的血书。
“拿远些。”卫听澜嫌弃地后仰,“招就招,他搞这么矫情做什么?”
“吓得呗。”侯跃嘿嘿一笑,往后稍了稍,“还是小郎君这招好使,兵不血刃就给他吓破胆了。”
卫听澜隔着点距离,一目十行地扫着血书的内容,不以为然地呵笑:“你真觉得,瓦丹会养这样胆小怕死的细作?”
侯跃闻言一愣,看向血书的目光不禁带了些犹疑:“您的意思是,他是佯装惧怕,拿假话诓骗我们?”
卫听澜没答,视线定在血书一处。
武忠提到,袭击高邈的那名车夫,真名为铁穆尔,而此人在大烨使用的假身份,正是秦宛的夫君。
这个铁穆尔……
卫听澜的目光凝重起来:“侯跃,明日之事可筹备妥当了?”
他这几日一直和祝予怀书信来往,计划转移秦宛母子的事,明日正是他们约定好的时间。
“训哥都安排好了。”侯跃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您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卫听澜点了点血书:“左骁卫怕是会顺着铁穆尔的假身份,查到秦夫人身上。近日城中可有张贴出她和小羿的画像?”
侯跃回想片刻:“目前还没有。”
卫听澜沉思了一会儿:“你先去忙吧。记得吊着武忠的命,别真把他饿死了。”
侯跃告退后,卫听澜盯着被搁在案角的血书,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他蹙眉许久,最终丢下快被揪秃的毛笔,起身到里屋翻箱倒柜了一阵,从朔西带来的行囊中翻出件东西来。
是一张丑得别致的鹰面具。
翌日早晨,侯跃驱着马车从卫府侧门驶出,经过几道无人的巷子,刚要出巷口,恰好遇上一辆侧向行来的青帷马车。
两车同时停了下来,侯跃客气地冲对面抬了下手,示意对方先走。双方谦让了几句,不多时便错身而过,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驶离。
无人注意到那短暂的停顿间,有一大一小两道不起眼的身影从侯跃身后下了车,转移到了青帷马车上。
早市熙来攘往,侯跃驾车在主街上行驶了没多久,慢吞吞地转弯拐入一条偏僻胡同。热闹的人声渐远,唯余车轮碾过不平地面的声响,更显得这路幽静森然。
侯跃行到中途,单手把着缰绳,持马鞭的那只手缓缓后移。
在他摸到刀柄的一瞬间,一支冷箭自暗处骤然发出,疾声而来。
侯跃猛一仰身,以刀鞘打偏了凌厉的箭锋,喝道:“滚出来!”
回答他的是周遭更密集的箭雨。
侯跃被逼得翻身滚下了车,受到惊吓的马拖着车往前奔去。而趁此时机,前方有一道黑影飞掠而下,竟是举刀直冲着马车杀去!
变故只在顷刻之间。
那黑影落在车舆前,还未站稳,就有一道杀意凌厉的刀光先一步从车内袭出。黑衣人的眼睛蓦地睁大,为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硬生生将攻势收了回来。
扬起的车帘下露出于思训映着寒光的脸,黑衣人顷刻便意识到了什么,高喊道:“中计了!撤!”
马车剧烈一晃,于思训倾身攻去,那人竟也顾不上举刀抵挡,拼力扬手挥出一把细雾般的沙尘,一个翻身跳下了车。
侯跃在后急喊:“训哥当心!”
于思训被沙尘迷了视线,但也察觉到马车已经偏离了主道。他当机立断,从车行相反的方向跃了下去。
马车侧面撞上墙壁,车轮陷折,终于停了下来。
于思训落在尘土中,难耐地咳了几下。沙尘散去,黑衣人已不见了踪影。
侯跃赶到近前,墙沿上也跳下几个持刀的将士,着急忙慌地朝他跑来:“训哥!”
于思训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有抓到活口?”
“就差一点。”将士们遗憾得拍腿咬牙,“那几个躲着放冷箭的,真够贼的!窜得比兔子还快!”
侯跃伸手扶他:“训哥,咱们要追吗?”
于思训忍着眼睛的刺痛,攥紧剑柄直起身:“泥鱼入海,怕是追不上了。”
侯跃惋惜地唉了一声:“也罢,好在多少拖延了时间。”
另一头的闹市上,青帷马车往另一个方向缓慢地行进着。
驭车的年轻人戴着顶小帽,一身粗朴低调的打扮,正是乔装过的易鸣。
辰时刚过,闹市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易鸣谨慎地扫视着拥挤的人群,忽然瞥见百货摊后面探出个搭满了米袋的板车,像是要横穿街道。
他稍稍收紧了缰绳,放慢速度准备让那板车先过去。谁知一眨眼间,那板车突然转了方向,径直朝他们的马车正面冲来。
易鸣惊得头皮一炸,几乎跳起来用力勒紧缰绳:“疯了不成!”
马匹嘶鸣起来,行人惊叫着纷纷往后躲避,推板车的汉子却像听不见似的只顾垂头往前冲。
千钧一发之际,隐藏在人群中的焦奕正要出手,忽有两道更迅疾的人影先他一步飞身而出,一左一右截住了那汉子的车把。
靠后的那人抬脚就踹在推车汉子的腰上,直把人踹得翻滚出几步远。
车上的米袋子因着惯性扑啦啦地全翻到了地上。易鸣出了一身冷汗,堪堪控住了车,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去。
止住这场灾祸的两个人,一个穿着黛色深衣,博带佩玉,像个文士;踹人的那个戴着奇怪的鹰面具,背上背着一把缠裹严实的剑。
易鸣按下狂跳的心,并手道:“多谢二位义士相救。”
文士泰然回身:“小兄弟客气。”
那遮了面容的年轻剑客却未看他,只目光冷然地审视着文士:“是你。”
文士意外地打量了他几眼,视线扫过他背上的剑囊时,微蹙的眉慢慢舒展开了:“不错,是我。”
剑客声音更沉:“你有何图谋?”
文士立即作深沉状:“助人为乐,谈何图谋?身为二公子的清客,理当日行一善,匡扶正义。”
剑客:“……”
这仿佛刻意排练过的神态和语气,不知为何叫人止不住地想抠地。
“都让开!堵着做什么?”
人群后突然传来呵斥声,一队持矛戴盔的巡逻兵推搡着拨开了人群。文士与剑客张望一眼,也随着人潮暂退到一旁。
为首的卒卫长看到地上痛呼叫唤的汉子,皱眉道:“怎么回事?马车把人给撞了?”
易鸣对这上来就颠倒黑白的责问有些不快,下车禀道:“大人明鉴,是这人推着货先不管不顾地往马车前撞,并非我们驱车撞人。在场之人皆可作证。”
“不是,不是!”地上的汉子嚎叫起来,指着易鸣道,“是他要杀我!我看到了车里的人,他就要杀我灭口!”
易鸣一怔,气急骂道:“你怎能含血喷人!”
汉子惧怕地一缩,抱头喃喃:“我看到了,我就是看到了……车上藏的是官府缉拿的要犯!”
这话一出,围观者都退了几步,惊惶又好奇地向易鸣身后的车舆望去。兵卒们的神情也一肃,抬起手中兵器喝问:“车里是什么人?”
那矛头几乎要戳到易鸣脸上,他忍了又忍:“车内是我家公子。此人满嘴疯言,大人……”
卒卫长见他衣衫粗简,马车也俭朴寻常,语气不耐烦了几分:“管你什么公子,让车里的人都下来!”
他说着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士卒拥上前,竟是要强行掀帘抓人的模样。
“欺人太甚!”一旁那戴面具的剑客低骂了一句,攥紧了拳要上前,却被文士先一步拦了去路。
“大人此举不妥吧?”文士振袖提声,“仅依他人一面之词,就要当街拿人,天子脚下,没王法了吗?”
卒卫长一眼瞪去,叱道:“皇城营办事,岂容你指手画脚?再妨碍公务,当心连你一并惩处!”
气氛僵持之间,久无动静的马车内忽然传出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哟,皇城营可真威风啊。”
笑声中尽是嘲讽之意,士卒们互相看看,迟疑不决地停了下来。
卒卫长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谁在那儿拿腔作调?还不快滚出来!”
车中人笑意更甚,垂着的车帘随之扬起一角。
青帷半掩下的锦衣金绣繁丽,与俭朴的车驾格格不入。
谢幼旻露出脸来,悠然道:“这么着急,是想邀我出来给你鼓掌喝彩吗?”

士卒们的面色霎时变得十分古怪。
没人不认得谢幼旻——这从小浑到大的京都霸王,连地痞流氓见着他都远远绕道走,跟他杠上准没好事。
“怎么都站着了?”谢幼旻走下车来,“不是要拿我这个朝廷要犯么,动手啊。”
卒卫长勉强道:“世子说笑了,您自然不是……”
“噢,那谁是?车里的人吗?”谢幼旻侧目看他,“这马车的主人是我的至交好友。看你们这架势,是觉得我与疑犯勾结来往、包藏祸心?”
他说着走近了些许,似笑非笑道:“你敢不敢过去掀开车帘,看看里头坐着的人是谁?”
卒卫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是得了上头临时给的命令,特地来此搜捕逃犯的,因此一听那汉子的指控,就先入为主地认定马车有问题。
可事情的发展显然不太对劲。
能与寿宁侯世子同乘一车,甚至还把这祖宗打发出来亲自料理外头的事,想也知道车中人的身份非富即贵。看这马车如此朴实低调,车中人又始终不曾出声,大约是不便显露身份……
难道是太子微服出巡?
骤然冒出的猜测让卒卫长心惊胆战,他忙低声下气道:“世子言重了。近日京中不太平,兄弟们这才较往常更警惕了些,实是无心冒犯……误会一场,还望世子见谅。”
“说得好,误会么。”谢幼旻瞥了眼地上的汉子,“此人当街行凶,推着载重货的板车恶意冲撞,也不知是不是存了要置我们于死地的心思——依你之见,这是不是误会呢?”
卒卫长的额上渗出了细汗。
开玩笑,车里的人若是太子,这人蓄意行凶,犯的就是谋害皇嗣的重罪!
他连忙表态:“属下这就将人带回去审问,定会给世子一个妥帖的交代。”
士卒们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立刻转头要去拿人。
还在地上装模作样呼号的汉子见势不对,忽地一个滚身弹了起来,像只豹似的径直朝马车扑去。
卒卫长大骇:“拦住他!”
谢幼旻和易鸣面色骤变,正要回身阻截,一道更为迅疾的人影先一步纵身而上,照着那汉子的心窝又是狠命一踹——这回直把人踹得呕出一口血,跌在车下不动弹了。
周围人群惊呼不止。戴着鹰面具的剑客收回腿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昏迷的人,即便遮着面容看不清神情,却也挡不住他周身的寒意。
隔着一道车帘,祝予怀似有所感。他的右手紧握着一把臂弩,那是离开卫府之前,卫听澜硬塞给他防身用的。
小羿被外面的动静吓得一哆嗦,在他腿边蜷成了一团。秦宛紧张地坐在一侧,攥着祝予怀给她的竹簪子不敢出声。
祝予怀用空着的那只手抚了抚小羿的头,极轻地向两人道:“别怕。”
车外,卒卫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那戴面具的剑客,对自己的猜测愈发深信不疑——太子出行,人群中定然有不少高手暗中相护。
谢幼旻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场面,向剑客比了个拇指:“兄台……好脚法!”
他还想上前搭几句话,却被剑客甩了一记暗含警告的眼刀,下意识止步捂紧了嘴。
卒卫长看向剑客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敬畏,不敢再多耽搁,催促着惊魂未定的士卒们赶紧将汉子缚起来,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挡路的板车和货物拖开,给马车腾路。
事情至此算是暂了,剑客扫视了一眼人群,跟乔装过的焦奕等人对上了视线。
焦奕看他的眼神像是见了鬼,懵逼中带着点凌乱,凌乱中带着点“我他妈就知道”的痛心疾首:祖宗,你跑出来干什么?!
罩了一层面具,卫听澜本就刀枪不入的脸皮愈发厚实,眼神示意道:护好马车。
在焦奕如有实质的谴责目光中,他径自提步向一旁看热闹的文士走去:“我有话要问阁下,还请移步一叙。”
“嗯?”文士四下张望一圈,“你不留下来吗?莫非这人群中有你的……”
卫听澜挡住他的视线,语气冷硬:“走还是不走?”
文士话音一顿,微笑起来:“行,那在下便舍命陪君子,走这一趟。”
易鸣检查好车驾与马匹的状况,再抬头时,就见搭讪失败反被瞪的谢幼旻站在车旁,十分苦恼地挠着下巴。
易鸣问:“世子有何顾虑?”
“也没什么,就是觉着方才那人……”谢幼旻拧起眉,抓心挠肝地想着措辞,“那仿佛要刀了我的眼神,怎么那么熟悉呢?”
易鸣心思一动,赶忙抬头望去。
那剑客和文士不知何时没入人海,早已不见了身影。
行到一株临河枯柳边时,卫听澜止了步。
这地方远离街巷,行人不多。文士觑了一眼边上的河道,谨慎地想往后退,却被卫听澜一掌扣住了肩膀:“说吧,‘二公子’是谁?”
肩上传来的力道让文士的额角一跳:“若要详谈,咱们可以寻个好说话的地方坐下……”
“不必。”卫听澜打断,“我看这儿就很好,你瞧这水多深。”
文士面上带笑,心中暗骂。
好在哪儿?好在随时可以把我踹河里溺毙是吗?
他抬手用力,将桎梏着自己肩膀的爪子强行掰开几寸:“郎君莫不是忘记了,您现下应当在府中卧床养伤才是。此时在街头与人动手,恐非明智之举。”
卫听澜轻嗤:“威胁我呢?”
文士报以谦和的一笑:“好意提醒罢了,郎君何必多想。”
“你叫什么?”卫听澜抽回手来,不疾不徐地转着腕,“你主子不会就姓‘二’吧?”
“敝姓岳,名潭。”岳潭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至于二公子……机缘天定,该遇到的时候,郎君自会与他相识。”
卫听澜瞥了眼他的小动作:“紧张什么。你主子知道你在外人面前这么怂吗?”
正准备跑路的岳潭脚下一顿,神情有些微妙。
卫听澜忽然一笑:“遮月楼的前身聚贤馆,是睿王在世时出资捐建的吧?”
岳潭面色骤变:“你……”
卫听澜悠然抱起胳膊:“我怎么了?放线钓鱼的人是你们,现在我咬着钩送上门来,你倒慌了?”
岳潭噎了一下,见他一副看戏的姿态,忍着气回敬道:“这话便荒谬了。得是什么样的蠢鱼,才会去咬空饵的钩?”
“怎么就空饵了。”卫听澜压低声笑道,“将沐猴而冠的伪君子拽下九重阙,这饵还不够诱人么?”
岳潭闻言一震,陡然退开几步。
他飞速扫了眼四周,再看向卫听澜的目光便多了戒备与敌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卫听澜不赞同地啧了声:“别妄自菲薄。回去多悟一悟,总有听得懂的一天。”
“……”岳潭做了个深呼吸,“是我小瞧你了。”
“大半天了,掏心窝子的话就这一句吧?”卫听澜笑了声,“真没意思,走了。”
岳潭不由得上前一步:“且慢!”
卫听澜顿了下步。
岳潭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有怀疑,更多的是复杂和不解:“恕我多问一句,你所求为何?”
二殿下要谋那个位置,不止要在这皇城中步步为营,还需顾及天下局势。朔西突骑是大烨的边墙,卫昭与卫临风皆是不可多得的良将英才,自是要争取的。
可问题在于,他们才刚打算从卫听澜这里撬开条缝,想暗戳戳地试探一二……结果这人自己就顺杆跳上贼船,准备入伙了?
卫听澜沉默良久,久到岳潭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语气微冷地说了一句:“尸位素餐的无能鼠辈,不配受万民朝拜。”
他没再多言,在岳潭诧异而犹疑的注视中,径自转身离去。
秦宛母子离开卫府后的第二日,左骁卫在城中贴出了两人的寻人画像。
侯跃将消息从外头带回来的时候,卫听澜正在关押武忠的那间柴房里坐着喝茶。他腿前搁着个废弃的矮几,两人说话之间,焦奕扛着个硕大的竹筐进来,往那案几上一倒,乱七八糟的刑具霎时噼里啪啦堆成了一座小山。
不远处被束缚着手脚的武忠惊恐道:“不是,大哥,大哥们!有话直接问行不行啊?我到底是哪儿没交待清楚,好歹给个提示啊!”
卫听澜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向侯跃问道:“画像与真人有几成相似?”
侯跃答道:“约莫只有五六成吧,若不是写出了名字,我险些没认出来。”
“不应该啊……”卫听澜皱眉思忖,“况且以左骁卫的能耐,怎会拖到今日才绘出像来。”
武忠赶忙抢着答道:“西郊民窑里多是从别的地方逃来的难民,平日里没少受官兵欺辱,最憎恶的就是带着刀穿华服的人。左骁卫要是向他们询问秦宛的长相,怕是没人乐意说真话,都装傻胡诌呢。”
“除了民窑中的百姓,”卫听澜说,“秋思坊的绣娘不也见过她吗?”
“秋思坊闭门歇业有些日子了。”焦奕插了一句,“绣娘们要糊口,不是所有人都固定在一处做活,通常是哪里有活计招人便去哪里。左骁卫要找人,得费点功夫。”
“咳,说到这个……”武忠的脸色有些古怪,“我忘了说了。秋思坊的主人,似乎和主子……呸,和乌尤有些关系。”
屋内沉寂下去,武忠偷抬了下眼,就见对面三个人环绕着一桌刑具,静静地注视着他。
武忠欲哭无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饿昏头了才没想起来啊!”
卫听澜冷笑一声,搁下茶盏。
他扫了一眼面前案几,随手捞了根半臂长的钢钉,走到武忠跟前蹲下来在他脸上轻轻比划着,像在斟酌落钉的地方:“所以,那个叫‘秋娘’的坊主,也是瓦丹人?”
“不,不是。”武忠冷汗都下来了,“秋娘和秦宛一样,是被掳去瓦丹的大烨人,她只是明面上的坊主。除了乌尤,秋思坊背后还有别人,但我不知道是谁……”
感觉到钢钉的尖端定在了他颅骨正上方,武忠登时嚎了起来:“别别别——卫郎君,卫大哥!求你了卫爷爷!我真不知道是谁啊!!”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卫听澜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放心。阿日骨身上被钉了十几个窟窿都没死,你肯定也不会。”
“十几个……”武忠毛骨悚然,“还还还没死?”
“是啊。”卫听澜笑着拿钢钉抵住他的下颌,“不止如此。府里起火的那夜,我把他扔进了火海里,他还有力气在地上又滚又爬,挣扎了很久才咽气呢。”
武忠像看疯子似的看着他,挣扎道:“我与阿日骨不同!我知道的事比他多,我做过乌尤的亲信,我可以帮你们……”
钢钉刺破了下颌的皮肤,武忠的声音一滞,血液的温热激得他的呼吸极速起来:“你、你到底想怎样!”
“阿日骨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招,你们的训练方式,只会比一般都死士还要残酷。”卫听澜手指用力,声音渐冷,“你在演戏。”
武忠终于变了脸色,咬紧牙关道:“死士,也是人,怕死是人之常情!”
“是怕死,还是不能死,或者不想死?”卫听澜散漫一笑,“好好说。要是说得我不满意,我就拿这钉子,钉穿你的头颅。”

第059章 射术
卫听澜在柴房中待了一整日,日头西移,于思训拿着枚竹筒匆匆走来时,焦奕和侯跃都守在门外。
于思训迟疑了一瞬,看向紧闭的房门:“还没出来?”
侯跃和焦奕同时摇了摇头,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几人一下子绷直了身,卫听澜一边理着衣袖一边迈出屋来,见他们莫名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顿了顿:“做什么?”
侯跃瞟着屋内,试探道:“可要属下进去收尸?”
卫听澜扯了下嘴角:“人还有气,先留着。”说着视线移到于思训手中的竹筒:“有信?”
“是。”于思训连忙递上,“是从朔西来的。”
卫听澜接到手中,看了一眼信筒外层所系的布帛。上头字迹虽有些模糊,但隐约可辨得“吾弟阿澜”几个字。
他拆开信筒,取出薄薄两页信纸几眼扫完,又将那布帛反复看了几遍,抬眼问道:“只有这一封?”
于思训谨慎地说:“目前……就这一封。”
卫听澜掂了掂竹筒,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行。”
把信往怀里一塞,掉头就走了。
侯跃探了下脑袋:“这又是咋了?”
焦奕无言地瞧他一眼。还能怎么?
不就是小郎君来京后写了一堆信巴巴地往家里寄,左等右等只等来他大哥的一封回信,卫老将军却半个字也没回,伤着心了呗。
侯跃好奇死了,压低声八卦:“训哥,那信上写了啥?”
“你有点眼力见行不行?”焦奕抬手把他掰了回来,“不是你的事儿别瞎打听。”
“啧,你轻点!”侯跃捂头抗议,“小郎君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我看着心里发毛,悄悄问一句还不行吗?就你俩心有灵犀,一看都懂,懂了又不肯告诉我。”
“心有灵犀”的两人下意识对上了视线,焦奕眼神闪烁,飞速别开了脸。
于思训见状皱了下眉,走近半步,似要开口说些什么。焦奕余光见他靠近,霎时紧张起来,倏地伸手把侯跃往后拽了个踉跄,挡在了两人之间。
侯跃震惊了:“你扯我作甚?”
“咳。”焦奕长臂一勾,若无其事地搭上他的肩背,“猴子,谨言慎行你懂不懂?”
侯跃感觉自己像只被套紧的羊,敏锐地嗅出一丝危险:“我懂。”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瞬,焦奕笃定摇头:“不,你不懂。”
于思训微眯了下眼,盯着他的目光如有实质。
焦奕装作没看见,揽着侯跃斩钉截铁地转了个向:“不懂也不要紧。少问多看,这是做人的大智慧,你过来,听哥哥慢慢给你讲。”
“哎哎哎?你等会儿——”话未说完,侯跃已经被圈走了。
被两人抛下的于思训目光微凝,从焦奕过分热情的背影,看向他越走越快的双腿。
这人的每一根头发丝仿佛都写着“很忙,在逃跑”。
推书 20234-10-19 :神奇主角在哪里?》:[玄幻灵异] 《神奇主角在哪里?》作者:蛀牙四颗【完结】晋江VIP2024-10-7完结总书评数:1463 当前被收藏数:3683 营养液数:1554 文章积分:49,875,236文案:一个系统前来挽救崩溃的剧情它声称再找不到主角这个世界就要完蛋啦!中二病晚期患者伊驹:吾等义不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