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香草门庭by青山见晓

作者:青山见晓  录入:10-20

荀柔酒量不佳,但这种场合也不能拒饮,幸而提前做了准备,酒兑了水冲淡,闻着还是酒气,尝着倒没多少味。
不过,就算是水,饮得多也难受,酒过三巡,该喝得也都喝过一圈,见席间气氛挺好,他就找了一个借口逃席出来。
其实艺术欣赏水平,他还是有的,也能看出舞伎跳得不错,乐工技艺也高于馆陶的小地主家,但也就如此了,他没有文若对音律的喜好,也没有公达对舞蹈的兴趣,对他来说,歌舞表演超过三分钟就多,屋内又是人多味杂,气闷头晕。
外面天色已暗,稀星闪烁。
凉风飕飕,虽然有些冷,但被风一吹,整个人精神都不同了。
侍从捧来氅衣,提来两盏灯,荀柔披上外衣,向庭院信步。
袁绍这座宅院,他才住了几天还不熟悉,不过这时候的宅院结构大抵都相似,正堂背后必有花园游赏,园中若有池塘,水上必有曲栏回廊,通向中央水榭。
水榭建为敞轩,立水中央,天上乌云笼月,四周一片幽暗,亭轩挂起灯烛,如黑暗中一叶孤舟。
侍从询问是否要挂帘挡风。
荀柔摇头,让置一处火炉取暖,再要一壶清泉水即可。
话虽如此,侍从还是端来一张漆画食案,摆上一盘橘枣,一盘桃杏果脯。
盐渍果脯在灯火下呈半透明琥珀色,润泽晶亮。
荀柔忍不住拈了一条桃脯,先是一抹咸,继而甜味才慢慢自舌尖化开,有盐衬着,果脯更显得蜜糖一样甜。
这个季节,鲜果不易得,果脯用夏季桃杏制成,保存至今,更贵比黄金。
家中向来没有,他也不曾享用过,是邺县城里的家族奉上的。
他望向此时灯火通明的大殿,大殿顶端立着一只铜制朱雀,昂首向天,展翅欲飞。
袁氏这座府邸,装修偏于华丽,能涂金绘彩的地方,都金碧辉煌,好在屋宇高大,并不显得庸俗,反而是一种壮丽的美,即使在夜晚,也像一把金红灿烂的火焰。
雒阳宫殿也是这种风格,只是那份燃烧的热烈,被皇宫磅礴恢宏的规模压制成端庄,缺少袁宅兀立中展现的进取之态。
住着这样的屋子,也难怪袁绍生出蓬勃的野心。
当然,野心本不是坏事,有野心才会进取,死气沉沉,那才什么用也没有。
先前曹操问起袁绍,袁本初三个儿子都被带上席。
三兄弟刚到时,曹操挨个关怀赞赏了一遍,然后很快就冷淡下来。
所谓竖子不足与谋!
以曹孟德的眼光,想来是很容易看出,这三兄弟比起他们的父亲差远了。
这种差距,不在于才学多寡,而是志气,袁本初的确有改换天地的志气,而这三位就差远了。
按照后世方式说,袁绍不满汉王朝晚期的衰朽制度,领导这个时代的上层资产阶级发动革命,想要建立以豪强大地主阶级为主的新王朝,最终失败。
只是,袁绍本人的失败,并不代表拥有大量生产资料、资源的豪强地主阶级的失败,事实上,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中原汉民族,占据主要政治地位的,不正是这样一群人么?
江山不曾因为姓刘、姓袁、姓孙、姓曹、姓司马而改变。
没有魏郡的,还有吴郡的、有太原郡的、有琅琊郡的……也有他的家乡颍川的。
本质都没有区别。
唯物主义史观中,历史的前进,是整个时代共识,而不是英雄的个人。
尧舜时代,记载不多,到商一朝,商人族群。阶层观念明确,杀奴祭祀,残酷对待附属部族,不将别族人当人。
这种残暴,使得三千部族首领自发聚集到周武王麾下,推翻了商王朝。
周吸取教训,采取更宽容的政策,为掌控国家,分封兄弟叔伯,用联姻织网,但随着血脉传代,亲缘渐疏,周王朝最终也崩溃了。
横空出世的秦,建立了更先进的军功制度,算是一定程度脱离了血缘桎梏,但这种尝试,脱离了当时的生产力,坏得太快,以至于直接成了反面教材。
汉朝的君主意识到兄弟们不可靠,母亲、妻子却一定立场相同,于是有推恩令,于是外戚正是登上政治巅峰。
西汉有吕氏,卫氏,霍氏,王氏,东汉有郭氏,阴氏,马氏,邓氏,窦氏,阎氏、梁氏、何氏。
每一任皇后、太后背后,都是一个登上国家权利巅峰的家族。
是孝治天下么?不过在强调王权主体罢了。
外戚势力于是极度膨胀,两汉王朝的兴盛与衰败,每一个重要历史拐点,都伴随着外戚的重要出场。
在这个时间里,即使是所谓豪强,也是要依附于外戚家族,如当初屠夫子出身的何进,一朝成为皇后之兄,四世三公出身,名满天下的袁绍也要屈于帐下,借其之手,才能达成自己的政治意图。
然后,先有王莽,后有何进。
太后之侄,皇后之兄,两家外戚,分别断送了两汉王朝。
历史再次意识到这条路错了。
兄弟不行,亲戚也不行,原本以家为国的政治路线错了,历史吸取了教训,于是转便为以国为家。
王权向外寻求支援,遇见了猥琐发育成功的世家。
世家是从两汉地方豪强发展而成的。
前汉尚且勉强抑制,到了后汉,光武帝凭豪强起家,东汉皇帝寿命越来越短,母后当国,上层激烈的政治斗争,王权无暇自顾中,豪强野蛮生长。
没有教育资源的豪强,是宗贼,是匪徒,有教育资源的豪强是士族,是贤良。
顶层是宗室、外戚不会改变,但国家永远需要有知识与见识的官僚。
士族豪强一面维持着王朝统一,社会稳定,一面以依附王权的方式来兼并土地,隐匿人口,悄悄挖王权的墙角。
他们与一般豪强实质并无不同,但做法更聪明,更隐蔽,更巧妙。
最终,王权被挖空了,一阵风来就几乎吹倒,士族豪强却壮大起来。
衰弱王权,需要外来的支持,新成长起来的士族想要拥有了更多政治权利。
两者结合,然后,发展出了世家。
社会格局改变了。
虽然出现了五胡乱华这样的黑暗时刻,但魏晋时期,世族与皇族共治,从整个历史发展来看,仍然是一种进步。
王权从家族化转向制度化了。
一切,看上去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而看上去他做了很多,其实眼下局势,与所知历史改变得并不大。
袁绍一死,天下纷争进入尾声,冀州士族跪了,他似乎就不好在用对付田氏、审氏、沮氏那样对付其他人。
还有扬州。
如果孙坚在当地名门支持下打赢了袁术,那么朝廷似乎反倒还应该给与他们奖赏。
曹操在兖州,开始硬啃过骨头,但结果如何?据他所知,直到今岁,兖州每年都有叛乱,从未停止。
徐州还未安稳,不好判断,但荆州刘表,只要江东一定,必然也能跪得干脆。
这甚至无关其本人意愿,而是荆州大族,绝无挑战天下的勇气。
然后,这样自然发展下去,只是“王与马共天下”变成了“荀与刘共天下”而已。
也许中原王朝战争中,这次没有历史记载死亡那么多,不至于让胡族乘虚而入,上演五胡乱华。
可这种改变只是短暂的。
世族不断膨胀吞噬与内部斗争都是必然的,而其继续生长,甚至吞噬王权也是必然的,到时候依旧是一片战乱。
不同于脚盆鸡只有一只让人嫌弃的脚盆,中原内乱,必然导致觊觎这片沃土的外族进来。
一切似乎回到原点。
荀柔珍惜的品着桃脯的甜味虽然喜欢,他现在确实不敢吃多了甜食不过,这家的桃脯制得的确好,很耐嚼,越嚼越有滋味。
他现在已经不会为假想历史的惯性而胆怯、退避了。
必须想得透,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世家乱国,并非偶然,但也未必是必然。
和明、清相比,一切草创未就,大汉拥有更多的可能,世界也拥有更多可能。
他不能将有限精力浪费在内部权力无限的斗争里,他需要盟友,需要更多的同盟。
这世上当然有人追求金钱、美色、权力、赞赏,同样有一类人追求更高的精神满足。
他正好能提供比成为天子,比掌控这片天下,还要伟大的事业。
而这事业,也绝非空中楼阁,而是拥有完整的思想纲领和前进道路。
待荀柔吃完了半盘桃脯,炉上泉水已沸腾出声。
一个身影,在对面落座。
荀柔执筷取一枚杏脯投于杯中,提起壶缓缓倒入沸水至七分满,再将杯推向对面,含笑道。
“孟德兄,久候。”

仆从被驱开了。
“宴席未尽,即相招唤,荀太尉无乃太急?”曹操大笑,“何事不能明日再说?”
“我从馆陶至邺已有三日,中军五万余人随后,或一日,或二日将至。”荀柔端起面前一杯,轻轻一笑氤氲在水雾中,“特今夜相邀,为表诚意尔。”
曹操脸上笑意瞬间隐没,“太尉果然有诚意。”
荀柔轻轻一点头,无意太过刺激他,故做出轻松姿态,双手捧起杯,“陈孔璋有句话写得好,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成非常之功。柔以为,这天下,能当得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成非常之功绩者,必有孟德兄。”
曹操一挑眉,抱拳道,“操何敢当此谬赞!”
“孟德兄素怀大志,又何必谦虚。”荀柔一笑,将坐姿换作盘腿,将手拢进袖中,知道这句话让对方相当受用,“若论天下人物,当今之世,孟德兄武略第一,无所匹敌。”
曹操向他一望,见对方神色恳切,抚须不语。
“然,治国之道,仰观俯察,殷鉴于前,识危于时,推演于后,我或出君一头。”
“如此,操便请教太尉高论。”曹操大声道。
荀柔看出他不服,轻轻一笑,“今有三论。”
“其一,禹以九州,汉有十三州,今之天下,已非禹之时,如此当有一论,天下之究竟如何之大,而天地宽广,远者弗及,汉之所及边界当至何处。”
“其二,袁绍一灭,天下初定,然天下大乱之弊未除,甚者更胜往昔,我等当如何为政,方决旧患。”
“其三,汉初新立,察举以揽才,野无遗贤,刺史巡州郡,吏治清明,故政通人和,天下安乐,至于衰,取士于权门,刺史霸政州郡,政令不行,百姓怨生,然政令与初无二,彼一时,此一时者,非唯政之失,亦失于人。
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更观前史,初必上下齐心,末则政怠宦成,纵贤者之政,难逃人亡政息,如是一兴一废,周而复始,可谓历史周期之变,今日之我等,将何以跃出此周期之变中。”
听前面两问,尚无一言的曹操,蓦地一抬头,“荀太尉难道有千秋万代不移之善法?”
“有。”荀柔轻轻一颔首,回答得干脆,双眸在灯火映照中熠熠生辉。
“如此……还请赐教。”曹操缓缓正坐,拱手道。
随着最后一盏灯油尽熄灭,天光恰露一丝微朦。
这注定是一段不能被记录的谈话。
有远比十三州辽阔得多的天下,有比三公九卿复杂精密的制度,更有比当世深邃得多的道理。
曹操看过荀含光所有文章,可远没有今日阐释得清楚直白。
那些透彻的褒贬,那些真实的推演……
曹操望着微弱光线中的荀含光。
细长的手指执着素帕擦过唇畔,收拢袖中,青年清隽的面容似覆了一层寒霜般朦胧苍白,如雾如幻,纵使对面相向而坐,他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曹操不由得抓紧剑柄。
他见过许多聪慧非凡的贤才,但今日听闻的东西似乎已超过聪慧的词意。
世间真有生而有知者么?
可就算生而有知,所知也是世上已有之事之理。
可他听到的是什么?
是东海之外,与大汉九州地理、气象不同的土地,生存着相貌、风俗不同的百姓。
是极西的大秦之外,更有沃土,除了大汉,天下还有圣人,有贤人,有兵马精锐的国家。
曹操想起在徐州眺望沧海,日月星辰若出其中,洪波涌起,水天一色。
比起海外仙山仙人,他更愿意相信荀含光。
他愿意相信,当他眺望沧海时,或有一人也远隔沧海,踌躇满志的眺望。
就如同他一样。
他们也许一世不得见面,但总有一日大汉的楼船将驶去,亦或对面的船只将到来。
征伐不可避免。
各国各朝廷朝政、粮草、钱帛、武器、百姓也许具不相同,但总有一日彼此相见,兵马交锋,分出胜负。
“便如同东周。”曹操低声喃喃,心潮沸腾。
“没有宗主周王室之东周。”曹孟德果然能明白,荀柔轻笑。
这样的话,他从未说过,不知因为不能透露未来,更是因为,即使说出谶纬横行的东汉,迷信神佛的东汉,未必有几人相信,即使相信,又未必有几人不惊恐害怕。
即使不怕,更未必有几人敢直面这份威胁。
荀柔想起上辈子曾看过的科幻小说,作者说了一个概念,宇宙的黑暗森林法则。
广阔的宇宙如同一片黑暗的森林,所有拥有智慧生命的星球存在于其中,都会努力探索别的智慧生命体的位置,同时尽量隐藏自己。
这设想极精妙,尤其是猎手之说。
而道理,其实早就有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有生命星球都是猎手,但同时也是猎物。
存在比己方更优秀生命体这一点,只能存在于理论之中。
因为证实之日,必是覆灭消亡之日。
而换作真实的历史,区别也并不大。
如今的天下,如同西周时分散出数百小国,各自不相交流,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但这种所谓和平,最终会因人类发展打破。
到东周,还剩多少国家,最后,秦一统天下。
秦固然强大,但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
“至含光所言之世,亦未必无宗主之国。”曹操立即反驳。
“……是,若至于此,天下未必不生宗主之国。”荀柔几乎愣了一愣,才回答。
他没想到,曹操竟能举一反三。
的确,日不落帝国,这个名字足以代表一切。
“所以,太尉以为,关键在于是民。”曹操道。
“是,”荀柔点头,“无论多么精巧的监督制度,都无法完全做到公正清明,无法阻止官吏以权谋私,唯有百姓,能体会朝廷好坏。”
“恤孤寺?”曹操挑眉。
“不错。”荀柔意识到,挑出他疏漏处后,曹孟德恢复了从容。
“在下明白了。”曹操点点头,“太尉欲意如何?”
“远日不提,天下初定,安民为要,中原数受蝗灾,粮草不济,需先定东南。”
此话前后矛盾,既天下已定,怎又需定东南,然而曹操并不反驳,了然点了点头,“荆州、扬州。”
“豫州。”荀柔补充,并又道,“明岁我欲南巡,可否请曹君相陪。”
守在侍从看见曹司徒忽而执起冰凉的糖水站起身,仰首一饮而尽,然后抱拳一拱手,扶剑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他又向亭榭张望,却见荀太尉依旧坐在原处,虽然有些担忧太尉身体,但没得命令,却不能近前。
过了一会儿,荀御史就匆匆赶来。
荀攸自不需受约束,径直穿过曲廊,走进湖中水榭。
“小叔父!”
荀柔将一张丝帕捅进炉膛里助燃,闻声并不抬头,从袖中掏出一支三寸小瓶打开,冻得青白失色的手指,将雪白如霜的粉末抖入壶中。
荀攸将手中鱼雁铜灯放在案旁。
跳动的火光,刺得荀柔不适的别过头。
荀攸道一句歉,将灯移远些,再跪下行礼。
荀柔望着水壶,苍黄的灯火照得他轮廓越显清隽瘦削,“公达,不问我么?”
说了太多话,他声音都哑了。
“一见小叔父便知,昨夜必十分顺利。”荀攸正坐答道。
荀柔一笑,见霜粉化尽,指向壶道,“公达来替我丢进水中。”
“唯。”荀攸仍旧不问,双手提起壶耳,起身走向水边。
荀柔坐着转动僵硬的颈椎,耳边都是骨头嘎嘣嘎嘣的抗议。
噗通一声。
他不由望过去。
铜壶已不见,湖中圈圈涟漪扩开,又渐渐恢复平静。
的确顺利。
三国三家诸侯。
孙氏勇猛,但所求不过名利。
刘玄德有仁心,有野心,却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可以大义困之。
唯有曹操……
曹孟德。
魏武帝。
破坏、颠覆、开创……论起来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没有界限,没有约束,不困于常规。
这样的人若能合作,自然两利,可若是做了敌人……
城门口的布置,不过是防御。
他没告诉任何人,也不涉及任何安排,若是昨晚不能说服曹操,他会亲手将之送走。
幸好,他并没看错人。
“昨夜谈话,过后我再与公达细说。”
好久没碰到警戒了,这一晚,他对透露未来的界限试探了清楚,等下回再说,肯定更流畅。
荀柔按住食案,提了提劲,发现自己双腿居然盘定型了,只好先上手掰开,再扶着荀攸的手起身。
脚底沾地,延迟的酸软瞬间通过神经传导,直袭中枢,方才还高妙神秘的荀太尉,顿时脸上风云变幻,五彩纷呈。
“小叔父先安心休息,余事交于攸罢。”荀攸扶他坐下,唤侍从抬来步辇。
到这地步,荀柔没好意思再逞强。
仲景兄跟随中军,但随行中也有医工。
一番针砭推拿施为,未等治疗结束,熬夜一晚的荀柔已倦极而眠。
侍从却来禀告,曹操欲往拜祭袁绍,请太尉为向导。
荀攸放下手中竹简,就侍从眼巴巴望着他,等候指示。
“袁显奕来否?”
依时辰,此时文书应当已开始处理今日事务。
侍从愣了一愣。
“请袁二郎为向导同去陪祭。”荀攸正色道,“曹公祭祀袁绍,是为私交,然袁本初毕竟只是逆臣。”
侍从带着满腹疑问领命而去。
荀攸继续埋头昨日积攒的事务。
小叔父自然去不成,小叔父既去不成,那是他,或是其他陪同,便无甚分别,况且,待曹操见到袁绍坟茔上高垒的封土,当无话说。
袁绍一介逆贼,葬以诸侯之礼,更要如何。
反之,曹操大军至此,粮草用度才是大问题。
荀攸神色沉静的呼了口气,再提起笔。
他其实不耐烦这些细务,怎奈眼下人手着实不够。
精干的文吏,被担心侄女的荀柔全选去陪着荀凤卿北上,余者平日还够用,眼下却又一多半随在军中。
太尉本人若醒着,倒是愿意分担一二,然而……还是罢了。
“多取两枚算盘,摆在堂上。”荀攸将向榻上望了一眼,一把揽起竹简起身。
别事还罢,在处理庶务上,他实在很佩服荀文若的耐心。
【《九州英雄志》:太尉荀柔与司徒曹操尝共座,柔谓操曰:攻略城池,扫荡贼寇,安邦定国,我不如君;然立庙堂,览昔鉴今,为政抚民,惩前毖后,延长国祚,君不如我。操惭,徐乃称是。】

一声脆响,一枚黑棋拍在棋盘上。
棋盘上,白子势力已显弱,这一招黑棋又断得恰好,将白棋分作两边围住。
荀柔拈子左右看看,发现白棋已无生机,再抬头,与他榻上对坐,绛衣幅巾的郭嘉洋洋得意。
他执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中央,投子认输。
“连输了三局,含光棋力竟还不如从前。”郭嘉嘲笑道。
“嗯。”荀柔平静点头这时候但凡露出一点沮丧,都是助长敌人气焰。
他往几上一靠,“若非如此,我当与公达分担公务,而非闲得同奉孝下棋。”
熬了夜,脑袋一直晕乎,他须得缓几天。
郭嘉随他看向中堂有屏风遮挡,什么都看不到,但并不妨碍他继续嘲笑人,“你们一个太尉,一个御史中丞,若整日同胥吏一般案牍劳形,埋首庶务,可要让天下人耻笑。”
“若非孟德兄忽至,怎至于此?”
若说人数,也还好,曹操带来一万二千人,刚够得上人山人海的标准,可急行军并没带多少粮草,他又不能不支援。
幸好张郃高览等人已将馆陶兵马带来,随军文吏也带来一些,大大缓解了邺县的行政压力。
但曹操在这里赖着不走,每天和他帐下将军厮混就算了,他也不怕叛变,但还要他负责吃喝就太过分了。
家里也很艰难好嘛。
“天气越见寒冷,你们还要在冀州待多久?不怕兖州、徐州生出叛乱!”荀柔拿着棋子敲击棋盘道。
“谁让太尉粮草充沛?”郭嘉笑道,“兖州连年虫灾,士兵既饥饿难耐,如今吃得一口饭,恨不得随太尉而去,哪愿意回兖州。”
“胡说,我可听说曹孟德在兖州行屯田之策,兖州百姓也许受了灾忍饥挨饿,官仓岂会空虚?”荀柔摇头。
“也不能一人一月一石粮啊。”郭嘉叹道,“虫灾过后,遍地饿殍,又不能得朝廷救济,实在艰难。”
“一月三斗,一年一石六斗,其余盐、布供给,节约一些,一人不过耗十石,兖州上田不少,今岁一亩算一石半,一夫算五十亩,一岁百石,军屯不算租赋,曹孟德又不曾上供赋税,一人之耕,少说可供六人,还包括兵器损耗尽入,怎么可能不够。”
本来大脑也不甚灵活,既是幼时旧友,荀柔说话就用不着客气遮掩。
“石渠阁旧存,天下承平时,兖州有六十万户,近三百万口,如今远不足,能有八九十万人罢,怎能可能养不起?我记得曹君还灭了不少豪强,这其中拿下多少土地?若还供养不足,需得查验田粮官了。”
“的确该查。”郭嘉连连点头。
荀柔略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又说出来,“还有曹孟德新得了徐州,那可是丰饶之地,岂会无粮,你诓我!”
直到许久之后,他听闻这次回去曹操斩了几位粮官,这才忆起此时。
粮官是否有贪污之行,已无从得知,曹操杀这几人,显然不过是为平息军中关于兵卒待遇的议论。
郭嘉笑着摇摇头,“数年不见,含光较之从前性情燥烈许多。”
这就不是“你急了,你急了”的汉末版?
荀柔瞪向他。
郭嘉执壶,为二人各倒了一盏,然后端起面前温水,嫌弃的皱了皱眉,才喝一口,抬头仍然是笑,“曹公听闻令侄掌兵,心中好奇,想见上一面,实在不是有意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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