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洵“嘶”了声,“就是讨厌的人。别问了,带你吃饭去。”
“不去垃圾桶那里,”陆安舟说,“……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陆洵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捏紧。
……陆安舟一定要他承认“讨厌的人”不一般又有什么意义?
他反常的太明显,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他的焦躁。
但陆洵还是决定装傻下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陆安舟到底是不是骆翎,他不确定。
有些习惯一样,但是思维方式差距很大。
陆安舟得过且过,而骆翎是个揪住别人小辫子就不会善罢甘休的小辣椒。
以陆洵对他的了解,除非遭遇重大变故,骆翎是不可能在几年的时间内变得面目全非的。
陆洵呼出一口气,决定装作没听见:“那你想去哪里吃饭?那边最安全。”
陆安舟说:“那也不去。”
陆洵无奈:“那就回酒店吧。下午陈让差不多该醒了,我们躲远点也是好事。”
涉及到任务,系统问:“为什么?”
陆洵说:“防止血溅我身上。”
陆安舟问:“什么叫该醒了?”
陆洵说:“你怎么一天到晚咬文嚼字?就是他想睡也得起了。”
他身上挂着陆安舟,往上颠了颠:“搭了这么久的戏台子,终于能把帘儿拉开了。”
果然如他所说,还没到下午,小王老师的电话就打进了他的手机。
没等他打招呼,小王老师劈头盖脸地一句话就砸到他脸上:“陆洵,你知道陈让被警察带走了吗?”
陆洵慢了一拍才说:“什么?”
小王老师语速很快:“我收到消息就联系了陈让,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消息也不回。我拜托宿管老师去敲门,也没有人来开。你不在宿舍吗?”
陆洵说:“对,我搬出来了。”
“什么原因?”小王老师语气很严肃,“因为怎么都找不到陈让,所以警察直接去宿舍把陈让带走了。”
陆洵问:“当着所有人的面?”
小王老师的声音越发疲惫:“现在消息肯定传开了。”
陆洵:“那怎么办呢?”
小王老师话音一转,怀疑地问:“你搬出去是因为陈让吗?”
陆洵说:“是的,老师。我告诉过你,陈让疯了。”
“好好的人……”小王老师还想再挣扎一下,“他除了在宿舍里摆供桌,还做了什么吗?”
陆洵声音越发平静:“半夜两点在镜子前点蜡烛喊陆安舟的名字算不算奇怪?一定要逼着我承认陆安舟的鬼魂在宿舍里,不然就要和我打架算不算?”
他顿了顿:“如果你们在宿舍里找一下,应该会发现符咒。”
“符咒?”
“对,”陆洵叹了口气,“他亲口说的,黄色的是驱鬼的,红色的是辟邪的。老师,我真的没法再在宿舍住下去了。”
小王老师的声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是真的看见了?还是臆想的?”
陆洵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我没看见过。没道理我们俩在一个宿舍,鬼只来找他吧? ”
话说到这份上,陆洵自认为已经给出足够多的讯息了。
就算再唯物主义的人,骨子里对神神鬼鬼的事也会有点忌讳。
如果真的有鬼,鬼为什么只去找陈让?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王老师问:“他真的没有谋杀?”
陆洵轻声说:“老师,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挂断电话的前一秒,陆洵提醒道:“老师,如果调查结果,最终陈让是无辜的,我认为他必须要看精神科医生了。”
放下手机,陆洵收拾了一下吃完的外卖盒,准备出门的时候顺手扔掉。
他想买个投影仪,查了电子城的地址后又有点犹豫。
电子城离他住的地方太远了,公交倒地铁来回都要快四小时,再在电子城里挑挑选选,最短也要一个小时。
他又不能在公共场合点香,没有香火的供奉,他就看不到陆安舟了。
陆安舟对此倒是无所谓。
反正他会一直跟着陆洵身边,陆洵看不到他没关系,他能看到陆洵啊。
陆洵:“……有点道理。”
陆安舟美滋滋地继续吃香:“是吧。”
陆洵说:“但是我得看着你。”
陆安舟一愣:“为什么啊?”
陆洵没多解释,只说:“怕你跑了。”
陆安舟皱起一张脸:“没那么急,还能赶着去投胎吗?”
陆洵不想搭理他的地狱笑话,忽然想起来前几年不方便上坟的时候,市场上好像推出过一个叫电子香火的东西,不知道这个世界线有没有,他准备去上次那家店碰碰运气。
出门前,他还是往包里放了足够多的香,以备不时之需。
系统看着他打开地图,跟着导航走得离学校越来越远,按捺不住问:“不打算去看看陈让吗?”
陆洵说:“没必要,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需要露面。”
系统问:“为什么?”
陆安舟接话:“因为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了呀。”
系统说:“结局就是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吗?”
陆安舟摊手,示意他也不知道陆洵的计划。
于是一鬼一系统都不说话了,等着陆洵回答。
陆洵抿着嘴摇了两下手机,地图上的指示标终于正常,他才想起来耳边安静了很多。
“啊,对,精神病院。但不是结果,是目的。”
陆安舟问:“什么意思?”
陆洵想起来陆安舟中午说的话。
陆洵确实信奉以牙还牙的报仇方法。
陈让想树立好形象,陆洵就要让他清醒着在所有人心里活成一个疯子;陈让爱面子,陆洵就要让他大庭广众下丢脸。
最重要的是,陈让不想对陆安舟负责,如果是陆洵,一定会选择让他下半辈子都和陆安舟这个名字彻底绑在一起。
但陆洵怎么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安舟愿不愿意。
短暂的沉默后,陆洵问:“如果是你自己来,你会怎么做?”
陆安舟想了想,声音还是很跳跃,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如果是现在的陆安舟,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吧?”
陆洵问:“怎么说?”
陆安舟说:“赌不起。本来就死了,和活人之间有道天堑。我真的仔细想过,他能做什么,但是无解。”
陆洵刚想说话,陆安舟没给他辩驳的机会:“托梦伸冤或者真的变成厉鬼报仇?都不太现实啊。”
陆洵失笑:“谁问你这个了,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和系统来干嘛?我说,只是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你满意吗?”
陆安舟说:“还行吧。”
陆洵啼笑皆非:“还行吧?”
陆安舟的态度很随和,说出来的话却夹枪带棒:“我觉得还能更狠点。”
陆洵一怔,虚心求教的语气:“比如?”
陆安舟示意他注意看车:“……哎。”
他这口气叹得陆洵心里直打鼓,下意识反思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惹人不高兴了。
但转念一想,陆安舟又不是骆翎,他没什么义务哄人。
陆洵转了个弯,问:“叹什么气?”
陆安舟飘在上面玩他的头发:“我觉得怪可惜的。”
“可惜他死不了?”
陆安舟点头,表情认真:“祸害遗千年,果然没错。如果真的以牙还牙,陈让就要先嗝屁,嗝屁完了你还要找个神棍,买口井……”
他话音未落,陆洵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站在红灯前,很好地掩盖了异样的表情。
陆洵垂着头,从他长身玉立的外形来看,完全看不出他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
而且,因为陆安舟能听见他和系统的对话,所以此时他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底,不断发酵。
陆洵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半夜召唤陆安舟的情形。
其实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是陆洵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NPC来到这个节点,那任务对象一定也是这个时间节点上的,他们并没有原世界线的记忆。
但陆安舟显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知道的很详细。
如果陆安舟知道,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反推上一个世界的陆之川也知道。
那就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了,为什么陆之川不太担心他妈妈的安危。
陆洵的思绪飘得很远。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是已经笃定这个答案了。
下一秒就被他自己推翻。
系统没有骗他的必要。
既然隐藏结局存在,就证明系统不怕谎言被戳破。
只要系统自己不说破,设定上,无论是NPC还是任务对象都不会知道真正的结局。
更何况,相同的利益面前,不存在谎言。
最重要的是,陆洵不再相信陆安舟了。
现在这个壳子下面装的究竟是不是陆安舟,存疑。
蛛丝马迹中都带有骆翎的影子,似乎是故意针对他,更存疑。
系统为了稳定军心,无奈只能在陆洵眼前的数据板上写字:【他不应该知道的!】
陆洵写:【查。】
系统的下一行字飞速出现:【你觉得他和换陆之川的是一个人吗?】
陆洵想了想:【80%】
系统:【现在怎么办?】
陆洵还没来及交代一切照常,陆安舟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绿灯啦,你发什么呆呢?”
陆洵笑了下:“没有,你刚才说什么?”
陆安舟哀怨地看着他,嘴巴也撅了起来,看起来不太高兴。
陆洵条件反射地哄了一嘴:“对不起,我走神了,我在想你说的什么神棍……”
陆安舟:“你不知道?那不需要知道了。我是说,其实单纯地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还不如让他当众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陆洵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恢复原状,盯着脚下的路,闷头往前走。
“那样就一定会牵扯出来你。”
陆安舟不解地问:“那怎么了?”
他顿了顿:“给我报仇,当然要让他时刻记着。最好陆安舟这三个字,提起来就能折磨他一辈子。”
陆洵思索着陆安舟的话,没敢第一时间答应他,只说自己要再想想。
他一开始就知道时间不多了。
但陆安舟的情感流逝远比他想象中的速度还要快。
陆洵想问一句,难道陆安舟没想过,逼着陈让承认他是同性恋,把自己牵扯进去之后,他重病的妈妈该如何接受别人戳在脊梁骨上的指点?
退一万步讲,即使舟母对此不在意,但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真的能容忍别人在自己孩子死后还被这么诋毁吗?
但陆洵什么都没说,他看着陆安舟日渐天真空白的脸,还是没能狠下心质问。
陆洵买了电子香火,马不停蹄地带着陆安舟往电子城赶。
他也没买很贵的投影仪,等事情结束,原身还得回宿舍住,买太贵的也用不上。
随便找了家店,中规中矩的挑不出什么错,就这么选了一个。
回到酒店,陆洵清理出一面白墙,架好投影仪,让系统把能照到陈让的摄像头连接上。
他也没着急看,自顾自地把玩着电子香火,开了关,关了开。
似乎不太关心陈让说了什么。
陆安舟飘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娇嗔:“别玩了,你按开一下,我就感觉有人拽着头皮召唤我一次,我累了。”
陆洵讪笑,放下手里东西,过了一会问:“陆安舟,你想不想去陈让面前亲口讨债?”
陆安舟还是笑眯眯的:“这你也能做到?这么神通广大。”
“我不行,”陆洵指了指自己头顶,“但是我们有系统。”
系统忿忿:“这种时候想起来我了。”
他们笑了一阵,陆洵起身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毛巾罩在头上,也不看路,就闭着眼走。
陆安舟飘在他会路过的半道上,等着他走过的时候从自己身上穿过去。
他乐此不疲地换了好几个地方。
陆洵也顺着他,在屋内绕了好几圈。
最后陆洵被桌子腿绊了一下,差点坐到地上,这才拉下毛巾,睁眼看向陆安舟。
“好玩吗?”
陆安舟乐呵呵的:“你怎么知道的?”
陆洵无奈地用毛巾搓了好几下头发:“凉飕飕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他说着,忽然仰头向后,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顶灯在他的鼻梁下打了一圈阴影,看起来更像樽不怒自威的雕塑。
陆安舟凑到他跟前,下巴抵在他胸前。
他们眼前的白墙上,陈让正手舞足蹈地和对面的警官比划着什么。
陆洵没让系统开声音,说是嫌陈让吵。
陈让急得满头满脸的汗,让这场默剧的滑稽程度更上一层楼。
但从警官的表情看,明显不信。
陆洵意兴阑珊地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
他知道陈让会说什么,也知道警察都会问些什么。
对于他来说,陆安舟身上的秘密远比一个已经快要注定的结果吸引他。
一直在看他的陆安舟适时出声:“不想看他了,不如来继续和我玩游戏吧?”
陆洵嘴角含笑:“玩刚才那个鬼打墙?”
“要是真的鬼打墙,你现在还能躺在这?”陆安舟白了他一眼,“你只需要走几步,就可以哄我高兴,很划算啊。”
陆洵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吧,如果你真的高兴的话。”
他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他配合了,陆安舟反倒又不高兴:“算了。”
陆洵自诩是个聪明人,他行事作风很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虽说没到见人三分笑的程度,也没真正得罪过人。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他经历了这系列光怪陆离的事之后,似乎看不懂人了。
偶尔也会莫名其妙地烦躁,想要躲起来发个脾气,再回到人前。
不应该这样。
从前他有避风港,但骆翎走后,风雨俱来,陆洵早就炼了一层温柔怜惜的外壳,内里再处心积虑,得到的评价最起码也是一句:绅士。
但偏偏面对陆安舟,他总是会有股郁结的气堵在胸口。
时刻提醒着他,陆安舟和骆翎有多像。
陆洵对此始终保持着静观其变的态度,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要看看幕后之人究竟要干什么。
陆洵回过神:“怎么又算了?”
陆安舟说:“你不喜欢。……谁找你,你都会陪着他玩吗?”
陆洵笑了:“不会。陪你玩也不是想哄你,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玩。”
陆安舟用手指卷起他一缕头发:“那你可以直接问我呀。”
陆洵还是笑:“我问了你会乖乖说吗?”
陆安舟好像从和他拉扯之间找到点乐趣,他挑眉:“不一定。看你怎么问了。”
“还给我出难题,”陆洵把手枕在脑袋后面:“因为想感受活人气息吗?”
陆安舟哈哈笑了起来,说得话却很奇怪:“那有什么意思?因为想让你抱抱我啊。”
陆洵整个人一怔。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他慢慢地转向陆安舟,好半天才张嘴问:“什么?”
陆安舟抬起双臂,交叉,把自己抱了起来:“拥抱!你和那个讨厌的人没抱过吗?”
陆洵脑子里霎时闪现几幕不可言说的画面。
抱过,当然抱过,不止抱过,还做/过。
骆翎是个小脆皮,性子又急又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伺候的很。
通常干/柴/烈/火烧起来,是不能顺畅到底的。
他总得抱着人哄,所以陆洵最喜欢面对面,他讨厌关灯,讨厌感知不到骆翎的情绪。
如果人被他反手绑在床头,这种时候骆翎要哭就有点难办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陆洵艰难地停下来,总会看见骆翎的手指颤抖地扭在一起,想张开抓住他,又使不上力气。
这个画面完全是刺激陆洵肾上腺素的利器。
他猛地把被子盖到身上,整个人躲了进去。
陆安舟表情疑惑:“你冷吗?”
陆洵嗡声等着劲儿过去:“等会就好。”
陆安舟观察他面有菜色,一个劲的催他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陆洵无奈:“真没事。你刚才说,玩游戏只是想抱抱,那为什么又不想玩了呢?”
陆安舟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因为讨厌你什么都答应。”
陆洵似是不解地看向他:“那不好吗?”
“好也不好,”陆安舟摇头晃脑的,“你又不是这种人,总端着不累吗?”
陆洵问:“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还要问我?”陆安舟彻底垮下脸,神情不悦,他甚至飘得离陆洵稍远一点,不想碰到他,“不高兴就说不高兴,不想做还偏要勉强。因为什么,因为我是陆安舟吗?”
陆洵冲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半路又僵在原地,悻悻收了回去。
陆安舟皱着脸回头瞪他:“怎么不说话?”
“怕又说错什么惹着你了,”陆洵不接招,“你都说了我喜欢你,还要问吗?”
这次陆安舟没再回答。
他泄了气,自己蹲在床脚,从背影看起来有些无力。
陆洵只装不知道,他摸起手机点开群聊,里面正聊得热火朝天。
小吃街杀人案风波平寂了两天后,又被陈让这颗石子儿投的泛起波澜。
杀人凶手的结果板上钉钉,学生对此的讨论热度已经过去,眼下他们最兴奋的还是陈让被当众带走的时候,口不择言嚷嚷的话。
毕竟不是逮捕,警官态度比较客气,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去宿舍的时候甚至换成了便装。
陈让睡得糊涂,只觉得刚刚挨完陆洵的打,怎么又醒了。
睁眼的那一刻,他的四肢比头脑更快清醒,下意识地挥出一拳,差点砸到警官脸上。
直到被拎起来,听清楚找他的缘由之后,陈让虽然心虚,但对陆洵的恨还是让他勉强稳住心神。
他左右看了一圈,发现供桌不见了,冷笑一声:“有胆没种!”
警官问:“你在找什么?”
陈让口无遮拦:“祭品啊,供桌啊!草,被他藏起来了!”
警官立刻警觉起来:“祭品?在宿舍里摆祭品吗?”
陈让鬼鬼祟祟地在宿舍里环视一圈,随即招呼着警官过来,压低声音说:“这屋里,有鬼!”
警官跟着他问:“怎么会有鬼?”
“陆安舟,”陈让神神秘秘的,说到最后变成了气音,“他在这。”
警官的眉头越皱越紧:“你看见过?”
陈让“啧”了声,重新站直,对警官的质疑有点不满:“没看见过,我也知道。”
警官默认了他的说法,只催促陈让尽快收拾好。
等到要出门的时候,陈让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要带上蜡烛。
他从洗手间的镜子前挑了根烧到一半的蜡烛攥在手心里。
这根蜡烛是陆洵之前用剩下的,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烧到一半自己灭了,再点也点不着,所以才被陆洵弃置在洗漱间没有清理走。
上面还带有他当时割破手指的血迹。
血淋淋的指印印在上面,看得警官当场变了脸色。
陈让无所察觉地跟在警官身后出了宿舍门。
这是八卦闹大之后他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一时间他们宿舍门口堆满了看热闹的人。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陈让!干嘛去啊?”
陈让紧了紧手里的蜡烛,面色不虞:“关你什么事?”
两位警官一路护着他往下走,快到一楼的时候,人群挤挤囔囔的,陈让脚一歪,不小心把兜帽挂在了铁门上。
他霎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卡住他脖子的衣领像双手,他越是想摆脱束缚,往前窜,那双手卡得越紧。
陈让的脸很快涨成猪肝色。
他恐惧地盯着半空,双眼都快瞪出眼眶:“谁……你又来了。”
周围倏忽静了下去,就连警官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不定地看着他。
陈让捂着自己的脖子,浑身开始发抖:“你想要我偿命,是不是?”
说着,他色厉内荏地大吼:“你走吧!你快走吧!你缠着我到底要什么结果!”
人群哗然,都觉得背后发凉。
陈让的恐惧太真实了,难道真的有鬼?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传来,警官终于回过神,伸手把陈让的帽子从铁门上拿下来,勒着陈让脖子的衣物消失,充足的氧气很快把陈让从癔症中唤醒,他听着耳边的议论声,脸色越发难看。
之后只顾闷头走路,谁出声撩拨,他都不理会了。
陆洵看完这段视频,又去翻99+的群聊。
说实话,刚才从陆安舟那里扳回一局,他心情不错,甚至想起来喝一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任务对象壳子下面的那个人开始带有一丝期待,期待他能带给自己更多乐趣。
连带着他看陈让都顺眼许多。
陆洵看向陆安舟的背影:“刚才说的,还没回答我呢,要不要亲自去啊?”
陆安舟赌气:“还不是全听你安排。”
“是吗?”陆洵掀开被子,伸手拨了一下投影仪,墙上的陈让也跟着晃了两下,“你都听我的。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陆安舟静了一瞬,八风不动地坐着,表情有些皲裂。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开口。
欲言又止的模样平白生出点可怜劲儿,尤其他用下三白看人的时候,像只我见犹怜的波斯猫,叫人看一眼就心软。
陆洵不能免俗。
他叹了口气,决定暂且怜惜美人,不再逼他了。
刚准备开口,把这个话题打岔过去,忽然听见陆安舟说:“我是陆安舟呀。”
陆洵笑了下,没再跟他争。
本来也没想过他能老老实实回答。
试探一下,双方不至于把底牌都露出来。
“好吧,”陆洵转向陈让,“你觉得他今晚还能回宿舍吗?”
陆安舟看了眼时间,不答反问:“他为什么一直攥着那根蜡烛?”
陆洵想了想:“一种心理暗示吧。他玩笔仙那天就用的这种,我当时买的时候特意挑的一模一样的——哎,那天真的只有你吗?”
陆安舟点头:“应该吧。”
“这还不确定,”陆洵眯着眼,“那就奇怪了,当时窗户是谁打开的呢?”
陆安舟答得含糊不清:“风吧。”
陆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直到陆安舟有点坐立不安了,他才转回去,继续解释:
“陈让信鬼神,当然也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一只鬼,还有其他可以镇你的东西,说不定蜡烛是他和祂的连接。”
陆安舟说:“可是我没感觉到还有其他鬼的存在。”
“所以是心里暗示啊,”陆洵嗤笑,“那一小节蜡烛是我特意留在洗漱台上的,没想到还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