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已放弃了这个计划,在山洞内找了块凸起的石头坐下。
又把手里装了水的瓶子慢慢推到尤金手边,跟他说:“先起来吧。”
结果他发出的声音类似一声鸣嘀,沉闷厚重,根本不是人言。
陆洵被吓了一跳:“卧槽?!”
系统无奈:“都说了这个世界的难点就是语言不通。”
陆洵不敢说,陆洵很郁闷,他觉得龙的叫声挺难听的。
谁知道下一秒,趴跪在地上的尤金忽然试探地稍稍抬起头,刚一对上陆洵的眼睛,又猛地低了下去。
陆洵说:“你的伤很重,还是躺好吧。”
尤金又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陆洵猜测道:“他是不是能感觉到龙的情绪?”
系统也不明白:“要不你实验一下?”
陆洵看着尤金鲜血淋漓的伤口,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他叹了口气:“起来把果子吃了,我不过去。”
说着,又扔过去好几颗红果子,一直滚到尤金手边。
尤金终于鼓起勇气,捏起一颗果子,低声问:“神大人,这是给我吃的吗?”
陆洵说:“是的,不要害怕。”
尤金听了他的降旨,终于放松一点,不再抖了,但仍然跪在地上,不敢直视他:”神大人,抱歉,打扰了您。”
陆洵说:“还是先起来吧,这个姿势会造成大出血……”
尤金听着他嗷呜嗷呜叫了好半天,以为自己又有哪里惹怒了龙神,膝行一步,把头垂得更低了:“神大人,我,我听不懂。我知道,因为我今夜的行为,您不会再原谅精灵族,我愿意以死谢罪,但是我死之前希望谎言不要蒙蔽您的眼睛,黑夜不要遮住光明,请允许我告诉您真相。”
陆洵:“……你说吧。”
尤金懵懵地抬头,就看见龙神正盯着他手里的红果子看。
他琢磨着神的意思,试探性地把红果子送进嘴里,果然下一秒,龙露出满意的神色,移开视线,他身上的压迫感终于轻了一点。
红果子的浆汁在尤金嘴里爆开,他瞬间感觉耳目清明了起来,再看龙又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眼前像是有幻影,赤目的龙还是那般高大,但似乎多了点人族特征。
除了背上多出来两扇大翅膀,一点不突兀,此时正安静的垂落在龙背后,时不时地抖两下,像是条件反射。
这么看,龙的长相不止没什么压迫感,甚至有些温和,并不像传闻的那样恐怖。
尤金回想起刚被绑来时看到的厚重脊背,又想起自己现如今还能活着全是因为龙的怜悯,一时间悲喜交加。
悲的是自己的命运,喜的是拼合大陆真的有位仁慈的守护神。
陆洵见他半天不说话,也不敢乱动,只能悄悄弯下腰,去看尤金是不是晕了。
尤金说:“神大人,我并不想打扰您,是……芬尼安强迫我。”
他忽然出声,吓了陆洵一跳,猛地重新坐直,目光投向山洞外,没有出声。
尤金继续说:“他是人族的二王子,我知道这样说,您可能会怀疑我是因为精灵族与人族的百年战争才出言诋毁。但是伟大的龙神大人在上,请您相信我!”
陆洵:“……”听他说话怎么像念诗?
他从鼻孔里出了声气,示意尤金他听见了。
尤金受到鼓舞,声音都大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对您有什么目的,但是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送死!”
陆洵:欧霍,真的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的主角受聪明了。
但他还没来及出声,尤金不知道想到什么,因为激动有些发红的脸很快白了下去:“神大人,但是芬尼安他……为什么呢?如果他是被他哥哥逼迫的,那现在会不会也有性命之忧?”
陆洵:“……”高兴早了。
他冷哼一声,但世界线还没看完,对真相一知半解,不好评价什么,只能说:“你先休息吧。”
说着,他从背包里扯出一条毯子,展开,挥臂扔到尤金身上。
乍一被柔软的小羊毛毯裹住的尤金吓得不敢再动。
直到陆洵走到山洞口重新坐下,离他的距离越发远,被压制的血脉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捏住毯子的一角,把脸埋了进去。
他伤势太重,即使强撑着精神,也很快睡晕了过去。
陆洵在山洞口盘腿坐着,听见身后的呼吸声渐渐绵长,才松了口气,接收了剩下的世界线。
尤金除了有点不切实际的浪漫情怀和被保护的太好而单纯的秉性外,其实是非常聪明机灵的。
芬尼安说完,他立刻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精灵,连灵力都很微弱,“神”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更何况,找到了神又能如何,尤金清楚地知道,世界的格局仅凭着神的一己之力是改变不了的,所以才需要传教士。
当即他就拒绝了芬尼安。
他们不欢而散,芬尼安很是生气,分开前他口不择言地说:“尤金,我看你完全是假和平!你不敢找神,说白了还是因为贪恋眼前的生活!”
尤金被气得哭着跑回房间,他一整夜都没睡着,脑子里全是芬尼安愤怒的脸。
他躲在被子里,偷偷翻开自己从精灵族带出来的书,上面说“神”就在禁林里。
精灵族传闻中神约高40尺,青面獠牙,满身嶙峋,是阿尔卑斯山上最后一位神邸,祂不生不死,已然和怪物无异。
尤金小时候只把这些当故事书看,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敢质疑神。
但质疑归质疑,几十年的信仰仍是难以推翻的,他开始密切关注起教皇。
教皇每天上完早课就会消失,吃午饭的时候又会重新出现在众人里。等到傍晚,他会去忏悔室,一直开解信徒到凌晨。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尤金跟踪了几天,一无所获,他疲惫地回到房间,就看到芬尼安正蹲坐在他的门口,看到他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跳起来,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尤金,如果你想见我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吗?”
尤金立刻打开门,并把屋子里最好的蜂王蜜拿出来,给芬尼安喝。
他坐到芬尼安身边:“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
“不,不,”芬尼安眼眶含泪地握住他的手,“尤金,我真高兴你能原谅我,我那天说了很坏的话,不该那样揣测你。”
尤金微笑着原谅了他:“没关系,我们是朋友。”
芬尼安一怔,忽然俯身亲在了他的脸颊上,一时间尤金反应不及,双双顿在原地。
芬尼安的嘴唇柔软又温暖,贴在尤金的凉丝丝的皮肤上,几乎要烫伤他。
过了几秒,芬尼安红着脸退开,局促不安地站起来:“尤金,尤金。抱歉,我想我需要走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门口的方向跑,尤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袖,疑惑地问:“芬尼安,在你们人族,亲吻是喜欢的意思吗?”
芬尼安耳朵红得要滴血:“抱歉尤金,是我冒犯了,如果你感到讨厌,我以后……”
尤金打断他,又问:“你喜欢我的吗,芬尼安?”
在他澄澈目光的注视下,芬尼安点了点头,终于承认:“我喜欢你,尤金。”
尤金更是疑惑:“你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吻我的嘴唇?这是人族的礼仪吗?”
芬尼安渐渐瞪大了眼睛。
他支支吾吾半晌,问:“尤金,你不害怕吗?”
尤金知道他在说什么。
种族之间通婚本就不合常理,更何况是有着百年仇恨的他们两族,如果被长辈知道,尤金是绝对不可能再留在教会的了。
但他仍然坚定地握住芬尼安的手:“你不害怕,我就不害怕。”
当晚,他们就睡了。
尤金是第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亲吻到芬尼安的嘴唇,生/殖/腺被顶开的时候,他和芬尼安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心脏咚咚有声,不分你我。
芬尼安也没再提要去找神的事,尤金悄悄松了口气,他就这么和芬尼安谈了几个星期的地下恋爱,直到神趸节的当天。
尤金起来后,很小心地整理好他的传教士袍,没有一丝褶皱才敢出门。
平时的尤金很受欢迎,走在路上遇见熟人,都会跟他打招呼,但今天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搭理他,有些神情似乎还很鄙夷,神色匆匆地从他身边绕走了。
尤金正感到奇怪,就看到芬尼安焦急地冲他跑来,不顾后果地冲他喊:“尤金,出事了!”
看到这里,陆洵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下一秒,山脚下忽然传来清脆地“咚咚咚”,像是有人在敲门。
陆洵听见下面一男一女的声音说:“你小心点!别再把龙吵醒了!”
男声说:“放心,龙吃了尤金,哪还会有肚子吃我们两个?”
陆洵猛地回头,正好看到尤金浅金色的眼眸里滔天的怒火。
这时,下面传来阵阵绳子抽动的声音,人声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女声有些喘地抱怨:“一定要这个时候过来吗,芬尼安?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的新婚之夜来爬这座该死的牢囵山是一件多么变态的事!”
“嘿,放轻松,”应该是芬尼安的声音响起,“你可以正常说话,刚才凯兰通讯上说,龙已经走了——我如果你不是抱怨我的话。”
女声更加不满:“那我们更不该过来了,现在我明明应该在床上喝甜果酒,结果呢?”
芬尼安好像笑了一下:“门蒂拉,不要这样。如果不是尤金,今晚你应该躺在龙的餐桌上。”
“什么意思?和我有什么关系?”门蒂拉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迷药是你下的,长耳朵是你绑的,甚至是你把他送上船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芬尼安也恼火起来:“如果不是你的鬼主意,我根本不会动尤金!”
“别装了,芬尼安,演得你自己都信了,”门蒂拉冷笑一声,“既然这么爱,怎么不带着你的尤金私奔?去小矮人部落,根本不会有人再管你们。”
没等芬尼安回答,她很快又说:“还不是因为你想挤掉你哥哥,当上国王,娶一个公主才有竞争的权利。除了我,还有哪个公主愿意嫁给你这么一个和长耳朵上过床的男人!”
芬尼安气急败坏地大骂一声,一脚踩空,差点从悬崖上掉下去。
听完他们的吵架内容,陆洵觉得世界线都不需要再看了。
他站起来身,看着尤金血红的眼眶,轻声说:“睡吧。”
龙吟轻到像安眠曲,尤金的眼泪霎时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神都可以饶恕、安慰他,但是朝夕相处的爱人却要致他于死地,就为了那个王座吗?
系统提醒道:“尤金的悔恨值满了。”
下一秒,尤金动作柔顺地放下陆洵给他盖的毯子,似是回光返照,猛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就要越过陆洵,往山崖下面冲。
被陆洵兜手挡了回去。
龙发出疑惑地鼻音,但尤金下定了决心,满脸泪痕地说:“神大人,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红果子。但我真的不能容忍他们叫我长耳朵,更不能接受他踩着我的尸体踏上王位。所以我只能带他去死了。”
说着,他又一次绕开陆洵,闷头跑向山洞口。
陆洵阻拦不及,情急之下只能展开翅膀,严严实实地把洞口堵住了。
霎时间整个山洞内黑的不见五指,只有尤金浅金色的眸子散发出微弱的光。
陆洵刚想再说什么,尤金却又掉头回来了,他路过陆洵身边的时候,没再有一开始的害怕拘谨,而是下意识地蹭了一下。
精灵透明的翅膀,和龙沉闷的黑色翅膀形成鲜明对比,陆洵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偏一下就会碰伤尤金。
尤金甚至没看他,径直走向刚刚躺的地方,重新盖上了小毯子。
陆洵有点想笑,他给系统说:“你看他,什么时候都那个样子。”
系统:“骆翎来了?”
“你觉得尤金敢蹭我?”陆洵摇摇头,把翅膀收了回来,月光重新洒进山洞,“你刚才说尤金悔恨值满了?”
系统一愣:“对,难道这是换人的契机?”
陆洵点头:“想一下,陆之川无迹可寻了,当时陆安舟也是悔恨值满了之后立刻平静下来的吗?”
系统回去翻了任务录像:“真的是,他头疼发狂之后,忽然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但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机制,”陆洵打了个响指,“下个世界再验证一下。现在还是先来看看我们快要爬上来的王子和公主吧。”
虽然陆洵几次被打断,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看完世界线,但根据门蒂拉的话,完全可以推断出芬尼安想要什么,又害怕什么。
他等在洞口,骆翎躺在里面,看起来似乎睡着了。
陆洵提前跟他说:“我一会把他们送回去,你好好待着。”
骆翎睁开眼,看向他:“什么?”
陆洵:“……都有外挂了你也听不懂。算了,你好好睡觉吧,等会回来我就带你去精灵族。”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在骆翎耳朵里就像某大型犬在外面打架没打赢,回家气得嗷嗷叫一样。
再加上尤金伤得太重,他实在没什么精神,好像还发烧了,只能敷衍地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即骆翎闭上眼睛,却感觉身边传来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近,骆翎下意识地开始颤栗起来,血脉里的恐惧支配着他想要跪到地上。
但骆翎没动。
他甚至没什么表情,闭着眼躺在那里。
他知道龙是洵哥,而洵哥永远不会伤害他。
宽厚的手掌抚上他额头的那一刻,骆翎才终于抖了一下。
他想,太温暖了,明明也没过几年,怎么好像几辈子没感受过似的?
这样想着,忽然有一个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的唇角,陆洵又在嗷呜呜地说什么。
骆翎头疼欲裂,顺着陆洵的力道张开嘴,一股清凉的液体倒进他嘴里,稍稍缓解了一点口干舌燥的囧状。
陆洵实在不放心,问系统:“要不然我带他一起走吧?”
系统叹气:“怎么带?”
陆洵苦思冥想了两秒,还是决定暂时先放过公主和王子,毕竟他们来日方长,骆翎可不行——眼看着虚弱的下一秒就要死了。
系统说他杞人忧天,只要看完世界线就会发现,尤金不止死不了,还会活很久。
陆洵假装没听见,他给骆翎掖了掖毯子,甚至顺带把头顶那朵被压歪了花瓣的花扶正,才重新走回到山洞口。
垂眼就看到芬尼安和门蒂拉身上都绑着一根绳子,已经快爬到半山腰了。
此时两人也不再吵架,距离洞口位置越近,他们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了。
陆洵变出龙身,趴在山洞口,拳头大的竖瞳紧紧盯着咬牙攀爬悬崖的芬尼安。
他一点声音都没出,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像是在逗弄猎物,眼睁睁看着他们气喘吁吁地互相打气:“快到了,门蒂拉,你从这里摔下去可太不值啦。”
说着,他踩上凸起的一块石头,刚一抬头,想计算一下还有多少米,就看见一双暗黄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芬尼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顿了一下,还抬着下巴示意门蒂拉看:“我是不是眼花了,好像看到了……”
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双目快瞪出眼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门蒂拉翻了个白眼:“芬尼安,说真的,你就是个懦夫胆小鬼。”
她顺着芬尼安的视线看过去,对上那双竖瞳。
陆洵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门蒂拉脸色巨变,她甚至来不及恐惧,就因为下意识地松手,尖叫着掉下悬崖。
但因为她身上绑着的绳子和芬尼安身上的是连在一起的,芬尼安被她带得往下一坠,倒是离陆洵远了一点。
门蒂拉被吊在半空中,尖叫大哭着痛骂芬尼安该死。
她知道自己不能活了,不是摔下悬崖命丧大海,就是成为龙的夜宵。
芬尼安已经被吓懵了,在下坠过程中,他的手被绳子磨得鲜血淋漓,但他丝毫没有反应,呆愣愣地看着龙,喃喃说:“神,我找到守护神了……”
陆洵起身,冲着他大吼一声。
龙威可撼天地,更何况两个渺小的人族,在他的吼声中,芬尼安和门蒂拉双双晕了过去,垂直跌进大海。
系统买了几个缓冲垫,快速塞到他们坠海的区域,直到芬尼安毫发无损地躺在缓冲垫上,系统才松了口气,有时间回头看看他的好宿主又在干什么。
陆洵快步走回到骆翎身侧,摸着他越发滚烫的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有抗生素这些药,但是不敢用。
谁也不知道精灵的生理构造,万一真出事了,哭都没地方哭。
骆翎迷糊间蹭到一双温暖的手,哼哼唧唧地想靠近热源,但始终得不到章法,都快急哭了。
陆洵没办法,只能把他抱进怀里,一遍遍地用沾了水的手擦他的脖子、后背,试图物理降温。
后半夜,骆翎的烧终于退了一点,他睡在陆洵怀里安分了许多,呼噜噜的,像只安静的兔子。
陆洵捏着他的手心,再次打开了原世界线。
芬尼安喊完,本来很多根本没注意到尤金的种族也尽数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尤金面皮有些发热,他拉住芬尼安的手,快速躲进专门为神趸节预留的接待室里。
尤金还没来及问什么,芬尼安就说:“尤金,我之前没有问你。我记得你的花圃一直是教会里最漂亮的,为什么忽然会得光秃秃的?”
尤金想起那具狼人尸体,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有些慌乱:“什,什么意思?”
“尤金,你不要害怕,”芬尼安走近他,向他伸出一只手,“你听我说,凯兰今日和几个翼人族闹矛盾,决斗失败,翼人族想把他埋到花园里去。结果不小心挖了我们前几天刚刚修整好的花圃——也就是你的小花圃。”
尤金歪了歪头:“所以呢?”
芬尼安犹豫片刻:“他们在下面找到了一具狼人尸体。”
最恐惧的事成为现实。
尤金手里的蜡烛倏忽掉在地上,烛台磕到长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后滚到墙边。
尤金身形晃了晃,脸色苍白地扶住供桌。
看到他这个反应,芬尼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深吸一口气,捧住尤金的脸颊,声音有些颤抖:“尤金,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小精灵。一定是那个狼人欺负的你,对不对?”
尤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狼人根本不是我杀的!”
芬尼安无奈:“尤金,你可以和我说实话的。教皇大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神趸节仪式之前,他一定要召唤你的。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尽快想好说辞……”
“芬尼安?”尤金非常伤心,他指着自己,大眼睛里雾蒙蒙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根本没有杀死狼人的能力。”
芬尼安迟疑了:“但是……”
尤金甩开他的手,把自己发现尸体一直提心吊胆到今天的事全盘托出,说完他失望地看着芬尼安,转身欲走。
芬尼安一把攥住他的手:“尤金,抱歉,是我太害怕了。我怕你变得和……一样,我不是不相信你。”
尤金摇摇头,仍是甩开他走了。
教皇确实像芬尼安说的那样,当即就召唤了尤金。
到了这一步,尤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如果教皇真的如他所想,是和平的叛徒,即使真相和他没关系,教皇依然不会放过他。
反之,清者自清。
尤金跪在教皇的座椅下忏悔,奇怪的是,教皇并没有责怪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直到尤金说到他和芬尼安前几天才刚刚翻新过花圃,推测狼人尸体是这之后才埋进去的,教皇终于出声打断他:
“小精灵,你很委屈吗?”
尤金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教皇:“我召唤你不是因为你的小花圃,而是希望你在神趸节的这些日子里,不要和人族走得太近。”
尤金当初听的时候只觉得奇怪,但他仍然答应了教皇。
没过多久,就听说教皇以雷霆手段抓了人族王子身边的一个侍从,杀害狼人的是那个侍从,嫁祸给尤金的也是他。
尤金为此伤心了几天,他明明没有招惹那位侍从,却不知道为什么,教会里这么多精灵族,偏偏针对他。
好在神趸节很快过去,教皇没有再阻拦尤金和芬尼安的恋爱。
但始终围绕在芬尼安身边,名叫凯兰的人族却忽然消失了。
尤金没有多想,他既然原谅的芬尼安,就不会再怀疑他。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和芬尼安春宵一刻睡下,却被门外传来的说话声吵醒了。
一摸身旁的位置,已经凉了,芬尼安不知道出去多久了。
尤金起身出去找,却在门口听见芬尼安的声音:“你和我哭没有用,你应该去求我哥哥。”
很快一个哭泣的女声接话:“芬尼安,你知道的,他铁了心了,不会管我死活的。”
芬尼安说:“可是我没有办法阻止他,门蒂拉,我认为你去求我母亲都比来找我要有用。”
门蒂拉哭得越发伤心:“那我怎么办?我凭什么活该被献祭?!”
尤金刚动了一下,芬尼安立刻转头看过来,见到是他才笑了一下,冲他伸出手,随即把他抱进怀里,声音都温柔许多:“吵醒你了?”
尤金摇摇头,看向梨花带雨的门蒂拉。
芬尼安却捂住他的眼睛,打发了门蒂拉走,重新关好门才说:“我哥哥真是疯了。”
尤金问:“怎么了?我刚才听到献祭。”
“他竟然想献祭一位公主给龙,”芬尼安疲惫地躺到床上,“说是这样可以保佑战争胜利。”
尤金一愣:“我听说人族分为两派,激进派和和平派,你哥哥是激进派的重要成员吗?”
芬尼安叹气:“我哥哥是一手创办起激进派的大王子阿拉里克。”
尤金这才知道芬尼安的真实身份,他有些惊讶,王子竟然会和平民一起,吃教会粗糙的饮食,住简陋的房子。
于是心里对芬尼安越发仰慕起来,如果人族的国王是和平派的芬尼安,说不定人族和精灵族之间的战争会逐渐平息。
尤金抱着这个幻想,乔装打扮一番,偷偷和芬尼安去了人族,参加这位大王子阿拉里克的大婚。
却发现很多事情和他想象中并不一样。
阿拉里克非常有礼貌,并且面善,大部分人族都尊敬他,反倒对芬尼安并不太友好。
而且阿拉里克在知道他是精灵族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甚至给他介绍了一家很正宗的精灵菜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