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喉咙里发出”呃呃”的惊恐声,血红的眼珠瞪得极大。
随即,陆洵仍然拎着头颅,眼睁睁看着鬼脸迅速腐败下去,血红的眼珠也变回了刚才沉甸甸的黑,此时正阴毒恶狠地看着他,违和的是,它的嘴角几乎提到耳边,形成一个诡异又不甘愿的弧度。
而它原先像条毒蛇一样细长的脖子也在陆洵得手的同时,像一只破布口袋一样摔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很快又在陆洵眼前消失了。
他一手拎着刀,一手拎着头颅,冷漠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出凉薄的意味。
苍白的下巴上被黑血浸湿,散发出腥重的味道。
整个人像是地狱归来的血修罗。
骆翎没看见似的,重新关好医生休息室的门,走回到他身边,掏出口袋里的布巾给他擦脸,一边擦一边干呕。
陆洵:”……”
他抬着下巴,任由骆翎动作,半晌才声音沙哑的开口:”你生气了?”
骆翎说:”没啊。”
”……我是有把握,”陆洵定睛看着他的表情,条件反射地解释:”刚才先有脚步声,头再滚过来的时候又没有了,我就觉得奇怪。”
等到他在柜门后面看到那张鬼脸的短短几秒,就已经明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确实,这只是第一轮,难度不会很高的,再加上第二轮他们就要到七楼办公室去找祁佑了,只需要苟到时间,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的。
但是他已经被鬼标记了,这点不可辩驳地会成为他接下来行动的阻碍,采取一点冒险的行动,或者更为激进的手段完全合情合理。
更何况,祁白已经给他证明了,鬼是可以被杀死的。
一直以来,人们看待事物总会先入为主,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人愿意走出舒适区,挑战未知。
所以祁白的经验才尤为重要。
玩家和鬼同样受规则束缚,那么玩家可以被鬼杀死,鬼同样也会被玩家杀死。如此简单的反推理论,因为不敢尝试,死了多少玩家。
陆洵叹了口气,示意骆翎把脏了的布巾塞到鬼嘴里,立即收获了头颅一个阴狠到极致的眼神。
但他并不在意,若有所思地看向这颗头。
……能杀,但是怎么杀?
骆翎从一片混乱中翻到一辆小推车,上面还有消毒液和几个胶皮手套。
”放这上面,还拿着,你不嫌恶心啊?”
”恶……呕,”不提还好,一提到陆洵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你就别再碰了,还能两个人都中招吗?”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骆翎沉郁的眉眼定定看了他几秒,一言不发地给他把空地让出来了。
陆洵在他的眼神下越发心虚,快步把头颅甩到小推车上,用消毒液几乎搓下手上一层皮,才堪堪站直,正面看着头颅,慢吞吞地给自己戴上了医用橡胶手套。
胶皮的边缘在他手腕上弹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虽然经历过医生,但是第一次自主干这件事还是让他有些紧张。
不过好在即使他有失误什么的也不会产生医患矛盾。
陆洵深吸一口气,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点瑟缩,欺骗性十足的假面终于被掀开一角,匆忙间让人看到他柔软的内里。
骆翎在旁边凉凉地开口:”你行吗?不行就让让。”
”有什么不行?”陆洵握紧刀柄,没有犹豫地捅进了头颅的太阳穴,深深没入其中,”看。”
他手肘用力,把刀刃往更深处送去。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就腐烂的鬼头烂得更厉害的,白花花的油腻烂肉里隐约可见蠕动的蛆虫。
陆洵手腕一扭。
匕首在头颅的脑子里转了一个圈,破烂的头骨里甚至能听见脑浆被搅动发出的轻微粘液声。
陆洵面目狰狞地最后看向濒死鬼怪的眼睛,奇怪的是,这次它眼里并没有鬼独属的恐怖诡异,反倒带着点释然的洒脱。
陆洵一愣,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测在他心头浮现。
能死的鬼,怎么可能是AI的产物呢?
他们全部都是原先死在游戏里的玩家。
因为某个人的恶念,活着的时候遭遇不测,死了还不得安生。
俞、景、川!
正当陆洵咬牙切齿之际,一双冰凉的手忽然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了。死了。”
陆洵没有反应。
骆翎继续说:”洵哥,跟你没关系,他们早都死了,不然我不会让你动手的。”
陆洵平静的声音响起:”你早就知道了。”
骆翎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古怪,迟疑了半晌,还是轻轻点头:“对。”
“好吧,”陆洵歪了歪头,示意他松手,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甚至耸了下肩,“还有多久结束?”
骆翎说:”不清楚。”
医生休息室内并没有钟,所以除了播报本轮结束,其他的他们也看不到。
陆洵点点头,重新看向手边的头颅。
他们说话间,腐烂得更厉害了,几乎已经有点白骨化了。
陆洵这才来得及仔细观察——
仅从头颅的头发状态和皮肤质感来看,生前年龄应该不小了。而且陆洵回忆起来,总觉得刚才电光火石间看到的躯体很眼熟。
他应该不止见过,或许还近距离接触过。
陆洵摘下手套,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快速收拾了一下眼前的烂摊子,才转身,缓缓拧开了医生休息室的大门。
这期间骆翎始终抱臂靠在墙上,对于陆洵开门的举动没有任何异议,更准确地来说,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平日里调皮的笑意和表情被掩藏在黑暗的阴影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这一刻,他身上的假面终于被陆洵的冒险撕开一个裂口,不再掩饰他的不安,他的惶恐,他深藏的阴暗面。
“吱扭”
轻微的声响,门一点点打开,门外浓重的黑暗试探性地往里飘。
最门口的地方,仍然立着鬼的身躯,浮白肿胀的尸体和头不一样,不仅没有腐败,反而越发紧致,像一尾泡久了的死鱼巨人观,不断膨胀,眨眼的瞬间已经鼓成了一个球。
陆洵瞳孔紧锁,立刻反手砸上门。
“砰!”一声巨响,尸体爆炸的声音和关门的巨响碰撞,陆洵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要聋了,短暂的耳鸣之后,是长久的寂静——门外确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骆翎说:”开吧。”
门再次被打开。
漫天遍地的黑色侵占了陆洵的眼球,除了粘稠腥气的黑色粘液之外,地上还剩下被炸烂到只剩半个的尸体。
到处都是黑色粘液,整扇门上、肉眼可见的地面上、角落里堆放的药罐上。
那液体类似一种油性物质,并不能形成水状,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反射出奇异的光泽,腥重的腐臭味在黑暗中弥漫开来,仅仅是站在旁边,陆洵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
他捂住鼻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刚想反身回去拿胶皮手套,忽然想起来现在还靠在墙上冷眼看着他的小孩,无奈叹了口气,侧了侧身:
”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骆翎有些意外:”嗯?真难得,我以为洵哥要一己力扛呢。”
陆洵:”……”
”你给我好好说话,”陆洵没什么气势地强调,”你怎么还在生气?我都解释了。”
闻言骆翎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那叫解释?天啊,有的人是不是老糊涂了,谁不早知道了啊,那是你不要我自己去冒险理由吗?”
陆洵问:”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不是你不要我的吗?”
”你别给我转移视线,”骆翎瞪着他,点了点自己胸口,”一码归一码,你明知道祁白无论如何都不会受伤的,我去怎么了?”
陆洵:”你不嫌恶心啊?”
骆翎更生气了:”那你不是更觉得恶心?!”
”好了,先休战行吗?”陆洵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投降了,”你想干是吧?现在拿手套过来,把尸体翻一下。”
骆翎一把扯过最后一副胶皮手套,离开前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小推车:”翻就翻!”
说着,他蹲到陆洵身边,熟练地掀开四散的烂肉,拽出内脏,仔细翻搅了片刻,但一无所获。
此时,膨胀的青白肚皮已经扁的不成样子,像一张破布口袋一样被骆翎翻来覆去,敞开的皮肤上还黏着一两块布料,皱皱巴巴地连着骨头缝耷拉在地上,露出里面腐败的内脏。
忽然,骆翎动作一顿,他的手指碰到一个较为锋利的硬物。
注意到他的动作,陆洵连忙问:”什么?”
骆翎慢慢地把手往前探,很快小心翼翼地从中抽出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
他们用消毒液洗干净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张医生名牌。
这是……
陆洵瞬间瞳孔紧缩,他见过这张名牌,就在刚刚!
游戏开始前那个提醒他尽快离开的主任医师就是这个名字,这张照片!
为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原因,他们脚边刚才还黑乎乎的尸体,正在飞速干瘪,眨眼的功夫就像摔落在休息室内的脖子一样消失不见了。
陆洵一惊,拉着骆翎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尸体连个残渣都看不见了,才惊魂未定地松开骆翎的胳膊,扭头定定地看向手里的名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名牌上的照片动了一下,再眨眼一切又恢复原状。
这时,本轮捉迷藏结束的钟声响起。
”铛铛铛!”
药房外终于有了点属于人类的动静:
”草,累死了,那个鬼跟他妈吃了伟。哥一样,这么坚持不懈。”
”行啊,这你都没被逮住,以后哥们儿跟你混了。”
”教主最近怎么没什么指示了?两天没见他了……”
陆洵和骆翎对视一眼,趁着骆翎收拾自己的时间,陆洵把名牌塞进口袋,快速走到电脑旁边,把电线拔了。
出药房之前,陆洵先探头看了一眼,确认门口没人,才冲骆翎一挥手,两人在黑暗里直奔应急通道。
显然,地图已经在骆翎脑海里了,他带着陆洵七拐八拐,绕过几个自助缴费机,又躲过几个可疑人影,终于在十分钟之内打开了应急通道的大门。
陆洵看着墙上斑驳阴暗的数字1,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瞬祁白的细胳膊细腿,深切怀疑他能否在十五分钟之内爬上七楼。
骆翎翻了个白眼:”走吧你。”
陆洵闷笑一声,率先往楼上走。
这次路过三楼的时候,没有灯亮,也没有玻璃门,一切都和一二楼的装饰一样,在完全寂静的黑暗里,陆洵熟视无睹地掠过数字3,继续往上走。
但再往上的楼梯间是他没有探索过的了,他挡在骆翎前面,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握紧了俞景川的匕首,像一开始那样,谨慎地一点点往上挪。
但他们毕竟时间有限,耽误不起,没有办法,从五楼半开始,只能在尽量小心的同时,两个人像猫一样,无声且迅速地往上跑。
快了,快了!
已经到六楼半了,只要再跑十二节台阶,就能进精神科了!
成功的喜悦刚试图在他们心里鸠占鹊巢,忽然,一阵阴风从前方掠过,陆洵猛地止住脚步,怖然的惊恐让他差点没站稳。
几乎来不及思考,陆洵下意识地关掉了手电,他把骆翎塞到楼梯扶手的拐角处,而他自己堵在前面,把人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吱——”
开门声响起,一道推车的声音缓慢从精神科出来,陆洵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但他透过精神科里面传来的微弱灯光看到了——
一个面容肿胀,但没有五官的粗线条人正缓慢地推着装满脏水和拖把的手推车,一步步往下走。
倏忽,推车的声音暂停了。
明明处在绝对的黑暗中,但陆洵莫名就是感觉到一双黑洞洞、没有丝毫感情的双眼正在注视着他,只是瞬息之间,他就被那股阴冷的气息包围了。
违和的是,那道人影发出的声音有些低,甚至算得上谄媚:”谁、谁在哪里?”
陆洵没有出声,他知道人影能看见他。
”陆医生?”
陆洵瞳孔一缩,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还没等他说什么,人影又一次靠近了他一步,空气中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冷的水雾,每呼吸一口,都能感觉肺里吸入了过量的水分。
应急通道里弥漫起强烈的腐臭味,陆洵神情一凛,他上一次闻到这种味道还是在——
太平间。
难道眼前这道影子和刚才在药房提醒他快走的主任并不是同类型的?
这其实是货真价实的鬼?
可是现在还没到鬼能捉人的时间,谁把它放出来的?!
一时间陆洵的思绪千回百转,他和影子的距离已经进到可以隔着浓稠的黑雾看到它佝偻的身躯,和空白蠕动的脸。
”陆医生,您能不能帮我给护士长说说,我真的没有偷过消毒水……我是冤枉的,我不能被辞退啊!我家婆娘还在做肾透析,我儿子今年刚上高中,哪哪都要钱……陆医生,求求您了。”
就算陆洵的头脑再灵活,也经历过一遍这种事了,眼前的一切还是难免让他发蒙。
他谨慎地问:”偷消毒水?”
”我没偷!我是、是借的!”人影嘶声高喊,情绪激动,”我会还给医院的,我保证!陆医生,我会还四桶,不,五桶!”
即使它已经激动成这样了,仍然没有动手,陆洵心下有了点数:”好吧,但这个你要跟护士长商量,我没有权过问。”
说着他就要绕过影子往楼上走,刚一抬脚,影子”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了,周围的阴气几乎凝成实质,擦过陆洵脸颊的瞬间,他感到一丝轻微的疼痛。
好像擦破皮了。
这时,骆翎在身后轻声提醒:”洵哥,还有三分钟。”
可能是距离鬼捉人的时间越近,影子的力量越大,浓重的死气从它身上散发出来:”您帮我求求情吧!我知道护士长和您有关系,只要您开口……”
陆洵打断他:”你先起来。不如现在和我一起去找护士长。”
时间滴滴答答地往前走,眼看着影子脸上的线条逐渐被腐肉取代,但它仍然跪在那里,嘴角提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陆洵的目光变得狠戾起来。
第79章 网恋21
影子——已经不能被称为影子了,它凝实成了完整的鬼,此时正从下往上贪婪地看着陆洵,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它想把他们困在楼梯间,只等倒计时的钟声结束,立刻开始享用它的大餐。
怎么办?
不能再等了。
楼梯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陆洵激出了一头的汗。
他不再畏手畏脚,而是正大光明地打开了手电筒,对准鬼脸,黑漆漆的头颅上,囊肿惨白的面孔歪歪扭扭地拼凑在一起,嘴角高高吊起,放大的瞳孔像双死鱼眼一样紧紧盯着陆洵的一举一动。
它慢慢张开腐烂的嘴角,在灯光的照射下,嘴里俨然没有任何器官了。
但陆洵偏偏在耳边听见了诡异的笑声:”还剩最后一分五十九秒。”
”嘻嘻。”
陆洵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它,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手里的匕首猛地反手插到鬼脖子上。
头颅一点点向着他错开的方向追来。
熟悉的死亡感飞速侵袭了他的大脑,令陆洵的脑袋几乎不能转了,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生命力的一点点流逝。
会死吗?
触犯了规则吗?
鬼是不是在引诱他动手?
在那一瞬间,无数的问题在他脑海里浮现,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倏忽连到他身上的隐形管子,他的生命力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鬼。
眼前的鬼脸已经由腐烂重新变得光滑起来。
陆洵认出它了。
它就是精神科那位因为偷了很多消毒水倒卖而被辞退的清洁工。
这又一次验证了陆洵的猜想。
晚间变成游戏的医院,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对于活人来说,里面埋葬着无数曾经的朋友、同事。
但对于死了的人来说,它们被俞景川重新安排上岗,捉人的时候没有作为人的意识,但藏人的时候又在一遍又一遍重复生前的事。
而名牌就是它们的身份证明。
草,真是死了都要打工的铁牛马!
但其实这个逻辑里有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还没有找到。
在人类社会,证明身份是为了得到某样东西,但鬼证明身份要干什么?难道俞景川的鬼还需要竞争上岗?
陆洵咬紧牙关,全凭着意志力在往外抽刀。
这种状态下,人的感官会被无限模糊,他以为时间过了很久,也以为自己快要把刀抽出来了,所以即使感到绝望,也并不打算放弃。
事实上,刀刃仍然牢牢地插在鬼的脖颈里,而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两秒。
骆翎从身后一把握住陆洵拿刀的手腕,”噗呲”一声响,沉重的匕首在他手里变成真正的水果刀,很容易就从鬼的脖子里拔出来了。
失去梏桎的鬼”吧嗒”摔到地上,它僵硬地侧躺着,空洞的眼珠一眨不眨地跟着陆洵逃跑的背影,空荡荡的嘴唇再次张开,轻笑道:
”下次再见,陆医生。”
一步,两步……
“唰!”
没有人再管声音的大小了,还剩最后一分钟,他们夺门而入的瞬间,原本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的精神科在一声巨响之下,灯泡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捏碎了,霎那间整层楼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短暂眼盲的瞬间,陆洵意识到,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他们看不见,鬼同样也看不见,因为倒计时的钟声仍未停止,规则仍然适用。
只要趁着最后关头冲进陆医生的办公室,他们可以活下来!
没有人说话,连对视勾手的小动作都没有,他们俩心中同时浮现一个念头:
就是现在!
他们默契地凭借着黑暗作为掩体,悄无声息地往左手边方向冲去。
一直到路过护士站,陆洵的眼前仍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侧面证明这种黑暗并不寻常,空气中充斥着胶状颗粒物,已经到了活人呼吸困难的地步,每吸一口气,都有一种类似石油的奇怪稠状物进入肺里,陆洵感到一阵窒息。
或许……并不是因为黑暗才出现,而是因为空气中的这些物质,才导致黑暗。
甚至这些东西是有意识的。陆洵能感觉到,它们在努力把他们往右边赶,越是往左手的方向走,空气越是稀薄,大脑缺氧让他眼前一阵阵发白。
骆翎从身后大力握住他的手指,尖锐地疼痛让陆洵猛地清醒过来——
他的手指尖被骆翎刺破了。
一滴血滴在地上,甚至连尘埃都没有溅起来。
他们跑过去的瞬间,谁也没有看到,黑暗中一个矮小的人影闻到了鲜血的气味,缓慢而僵硬地扭动起脖子。
“咔咔。”
它定定看向陆洵的背影,倏忽趴到地上,贪婪地伸出舌头。
最后三米、一米……
平时一推就开的办公室门,此时却像被铁铸的一样,无论陆洵怎么推都没有丝毫反应。
四下一片死寂,倒计时终于要进入尾声,“铛铛铛!”的声响越发急促,紧迫地催促着玩家。
他们这一路上来,虽然遇见了不可抗力的因素,但仍然在最后关头来到了安全区门口。
计划本该万无一失,但是……变数仍然出现了。
陆洵终于停下踹门的动作,看着身后的黑暗,不无遗憾地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明明胜利就在眼前了,偏偏摘不到果实,真够让人恼火的。
但这种念头仅维持了半秒,死亡的恐惧和不甘激起了陆洵的野性,他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一把电锯,巨大的嗡鸣声在死寂的走廊里不断回荡。
锋利的电钻刚要触碰到木门,又被猛地弹回来,陆洵反应不及,电锯擦着他的手臂而过,差点削下来一大块肉。
不过眨眼的功夫,陆洵背后的衬衣就被冷汗浸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随着走廊的气温越来越低,他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不行,暴力开不了门。
他们需要在最后半分钟里找到开门的方法。
骆翎缓缓上前,温热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语气还算镇定:”哥,不要慌,想想备用钥匙会放在哪里?”
备用钥匙……
他蓦地扭头:”护士站!”
”好,”骆翎没有丝毫怀疑,”我去!”
说着,他扭身又一次冲进黑暗之中,像头敏捷的小豹子。
还剩最后二十一秒。
骆翎”哗啦啦”提着一串钥匙飞快地冲了回来,刚交到陆洵手上,在手电筒光的照射下,俩人都傻眼了——
一串上至少得有几十把钥匙,每一把都长得一模一样,没有房间号贴纸,根本分辨不出来医生办公室和病房钥匙的区别。
……怎么办?
陆洵深吸一口气,几乎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卡牌。
时间暂停卡。
时效一分钟。
他心里清楚,除了浪费这张卡,其他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分钟之内找到独属于陆医生办公室这扇门的钥匙的。
难道真的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忽然,毫无预兆地,办公室里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正不紧不慢地冲着门口的方向走来。
陆洵汗毛倒立,一时间已经没有语言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在这怪诞诡谲的氛围下,前有豺狼后有猛虎,而他只是一个惊疑不定的人类。
还有什么办法能活下来呢?
下一秒,只听”吱扭”一声响,在陆洵目眦欲裂的瞪视下,刚才还被封死锁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悄无声息地敞开一条小缝隙。
办公室里面和走廊上没有任何区别,门缝里一片漆黑,一丝光亮都没有,唯独一只灰色的眼珠正透过缝隙,贪婪地看着他。
陆洵倒抽一口凉气,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身后黑暗中的稠状物更加丰富了,几乎是他刚靠过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他的后背。
触感就像……采血室走廊上的那堵吃人的肉墙。
没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了。
更何况,谁能说得清楚,到底是走廊上可以活活把人憋死可怕,还是直面七楼的鬼更惊险?
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如……赌一把。
陆洵猛地抬手抵住门,他动作之快,力气之大,把里面那只眼珠都吓了一跳,混乱间门缝被推大了一点,露出更多空间。
陆洵只瞥了一眼,瞳孔就骤然一缩。
他不确定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在眼珠的背后,属于陆医生的办公椅上,还坐着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