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牛肉汤吧。”骆翎打断他。
“现在?”
“现在。”
陆洵看了眼四周的人群,无奈地笑了笑:“牛肉汤可不浪漫。”
“但是你是浪漫的。”骆翎小声说。
第96章 现实7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温顺,浅色的眼珠反射出路灯的颜色,在他的眼底,只能看到陆洵一个人的身影。
”好吧,”陆洵拿出手机,搜索附近装修好一点的牛肉汤店,”你想吃哪一家的?除了牛肉汤还想吃什么别的吗?”
”我知道一家店,带你去!”骆翎伸手扯了一下他袖子下摆。
他们原本站在右手边的人行道上,在顺着人流往前走。但骆翎忽然转了方向,两个人逆行穿过一对对情侣,来到路边的公交车站上。此时等车的人很少,更多的是从公车上下来,往市中心走的人。
”远吗?”陆洵悄悄往前错开一步,挡住了风口,把骆翎挡在了身后。
”三站路,到恒盛广场下,很快的。”
”恒盛广场?”陆洵笑了下,”正好我还没去过,今天得够挤的,我们也去凑凑热闹。不知道路边有没有卖花的,之前便利店门口有卖茉莉的,香味一直能飘到仓库。”
骆翎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奇怪地咧咧嘴,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回答也是含糊其辞的:”这么冷哪有卖花的,都是卖气球的,哄小孩的东西。”
”气球也不错,绑在手腕上,走散了我也能一眼就找到你。”
骆翎看着他:”你别乱跑就走不散。”
我怎么乱跑,我能跑到哪里去?陆洵哭笑不得地跟在他身后上了公交车,这一站虽然下了不少人,但还有更多人挤在公车上等着去下一个目的地。
”往后走!后面还有空,往后走!”
他们在司机大声吆喝中,挤到中间位置,实在挤不动了,就这么不上不下的被人群夹着,手臂挨着手臂,肩膀贴着肩膀,没一会,骆翎的鼻尖上就冒出汗珠。
大街上到处都堵,公车一路走走停停,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快堵了一个小时,从公车上下来的时候,陆洵深吸几口气,这才堪堪喘过来——再在浑浊的密闭汽车上待一会,人都要窒息了。
”在几楼?”陆洵问。
”不进去,我们从后面绕一下。”
骆翎带着他路过街头艺人和小集市,一头扎进广场后面一条昏暗的小路上。
他看起来对着一片很熟,甚至都不需要多看路,很快就从错综复杂的小路上绕了出来。
陆洵看着一墙之隔的大楼,猛地顿住脚步。
”怎么来这里?”
骆翎跟着他停下来。他们站的地方没有路灯,但大楼里的灯火通明映在陆洵脚下,骆翎能看到他厌恶的表情。
”我们回去吧,”说着,他已经转身,往来时路走了一步了,”这里不祥。”
”嗯,但是那家店就在这条街拐出去的十米远。”
”但是……”
”去吧,我真的很想吃,”骆翎露出小动物一样祈求的眼神,”师兄,这是我的圣诞愿望。”
”好吧,”陆洵妥协了,”收你一个礼物,代价可真大。”
张芬兰女士去世后,陆洵再也没来过这一片了。他掀开牛肉汤店厚重的帘子,刻意没看隔壁那家丧葬一条龙——生怕看到当初他请的那几个人。
说实话,从六月底到现在的年末,大半年过去了,他的潜意识知道张芬兰女士已经去世了,但心底仍然不愿意直面这件事。就好像知道伤口正在溃烂,但只要不看它,就能自欺欺人地骗过自己,那里其实没有伤。
而骆翎再一次把他带到这家牛肉汤店,就相当于在帮他把伤口的腐肉挖掉,很疼,让人很想躲。
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和上次吃没什么分别,加很多醋和辣椒,吃得人满身都是汗,连眼睛里都不可幸免。
陆洵低着头,想,为什么每次和骆翎一起总会出状况,他们俩轮番丢人,不,只有他丢人,吃个粉丝汤还能把眼泪也吃出来了——尽管他们只在一起吃过三餐饭。
最可怕的是,他忽然意识到,俗世意义上他们并没有多熟。但心灵早已穿过身体的篱笆,把各自最脆弱的一面展露给了对方,这比裸。露身体还要赤。裸。
骆翎轻声开口,还是那句:”师兄,对不起。”
陆洵抽了张纸巾堵住鼻子:”你怎么老是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戳你伤心事了。”
”……”陆洵一噎,好悬把鼻涕重新吸回去,”你……算了。”
”嗯,你接受了,不许记仇。”
”本来也不会记你的仇,安心吃饭。”
陆洵看着他了然地笑了,低下头喝了几口汤。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晰看到骆翎脸上细小的汗珠和因为热气升腾起来的红晕,看起来太漂亮了——当然,他这种人,谁会不喜欢呢?
陆洵忽然想起他们在海边那个一触即分的吻。那时的触感他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冰凉的嘴角,咸湿的味道,象征着生命力的拥抱。
没有人再提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但这真的只是他们各自人生里的一幕小插曲吗,至少陆洵不敢这样打包票,他是一个怀揣着恶劣心思的小丑。
一碗饭吃不了多久。陆洵结完账回来,口袋里的小相框忽然隔了他一下,他掏出来想调整个位置,就听骆翎轻飘飘地说:“怎么不拆礼物啊?”
陆洵问:“可以吗?”
骆翎冲他比了个请的手势,陆洵解开蝴蝶结,动作温柔地把外面那层画纸拿下来,他手心里只剩下一块巴掌大小的油画。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东平岛他们搭帐篷的海边。
整幅画是深蓝色的忧郁色调,海水的颜色浓重到趋向黑,最中间有一个很小的人影,但衣服特征很显眼,是他那天穿去的外套。
“嗯?怎么变成我跳海了?”陆洵开玩笑。
骆翎没回答,而是专注地看着他:”师兄,你今晚还有别的事吗?”
”开题报告要改一下,再看几篇论文……”
”明天要提交吗?”
”不——可以等到元旦之后。”
”太好了,”骆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卡片,在他眼前晃了一圈,”那你的计划改到明天吧。”
他晃的很快,但陆洵还是看清了,那是张身份证。而身份证在夜晚的用处大多只有一个。
陆洵沉默两秒,说:”不行。我们只见了三次,现在做这种事不合适。我,我是喜欢你的,但是你……”
”做什么事?”骆翎一脸懵的又看了眼他的身份证,随即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抱着胸,揶揄地看着陆洵,”师兄,你想到哪去了?”
陆洵问:”那你想做什么去?”
”私人影院啊。”
”……”
太羞耻了,陆洵垂下脑袋,不敢再看骆翎的脸——苍天,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骆翎微微弯腰,抻着脖子往他脸上看:”师兄,你原来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正人君子。”
”啊,不,你都不知道,还不愿意,确实算正人君子吧。”
”什么?”
骆翎把身份证举到他眼前,出生日期那一栏明明白白写着他还没成年。
”16岁?!”
”准确来说,还有十天就17岁了,”骆翎有些不高兴地蹙起眉,”干嘛这么惊讶,你没听说过骆教授的儿子是神童,跳级上大学这事吗?”
他特意加重了”神童”两个字,但从语气来听,陆洵又觉得他挺抵触的。
”我听说了,但我以为你最多跳一级。”
”算了,去不去看电影啊?”
”去,但是我没带身份证。”
”不用你,”骆翎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对了,喜欢我就收下了,师兄,继续保持。”
”……”
陆洵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忽然从那种拘谨的关系中跳脱出来,变得极其熟捻,甚至跳过了互相熟悉的过程,直接进入了所谓的暧昧期。
而事实证明,这段暧昧期至少还要延续一年时间。
”下午考完了直接去开房吧,不要听我爸的,你今天不是要跟我表白?来我家怎么表白?”
陆洵躺在酒店的床上,趁着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之前想午休一会,但电话那头的骆翎完全不给他机会:
”洵哥?睡着了?”
“没有。”
“那怎么不理我?不想开房?”
“……”
陆洵长叹一声,用手臂捂住眼睛,表情是极其无奈的;“你乖点。”
“很乖了啊,中午都没有去找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不愉悦,“考试已经很辛苦了,中午还要吃外卖,我觉得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
“反正我是应该过去的。”
“好吧,下午我出考场没见到你,你就等着吧。”
“要干嘛?”骆翎有些兴奋,“草死我?”
“……”陆洵呼吸一滞,仰天长叹,“苍天啊——”
骆翎哈哈笑了起来:“好好,不逗你了。下午加油,师兄。”
挂了电话,直到进考场,陆洵脑子里都是这些事。他不认为骆翎是真的想上床,换句话说,他可能根本不想从性中追求爽。他追求的是疼痛。
用手指抵住刀尖,把木刺插。进指甲缝里,这种痛苦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需要更多疼痛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解放啦!”骆翎站在考场大门的最角落里,把手捧花递给陆洵,接过他放文具和身份证的笔袋,“正好,用你的身份证去开房!我给你安排烛光晚餐!”
说着,他有些兴奋地想往前冲,被陆洵扯着帽衫给拽了回来:“回家吃饭。”
骆翎瞬间瞪起眼,后脖颈还在别人手里,只能张牙舞爪地站在原地。
这时,轰隆一声,打雷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水汽,一场大雨在做提前预告。
陆洵抱着他,紧了紧他的围巾:“再忍几天,等着拆成年礼物。”
他顿了顿:“宝宝。”
骆翎生日那天,陆洵起了个大早。
他也没什么事干,把屋子打扫了两遍,衣服裤子都是昨晚准备好的,他也不用化妆,用清水洗了三遍脸,洗到脸上起皮才克制住自己,盘腿坐在沙发上发愣。
他纯粹是睡不着了。后知后觉地明白,这是紧张。
把这一天的流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遗漏的,最后照了照镜子,他背起包,同手同脚地出门了。
去隔一条街的花店拿上预订的花,又在路边买了杯奶茶,一看时间,连十一点都没到。
十一点零三分,陆洵已经到骆翎家楼下了。抬头看他的房间,窗帘倒是拉开了,但看不见人影。陆洵站在楼栋门前,借着还算干净的玻璃门,再次打量起自己。
家里的镜子是半身镜,所以下半身搭配成了什么样,他是全凭感觉的。此时再看,他穿着纯黑色冲锋衣外套,没有装逼,拉链一直拉到最上面,款式很简洁,他穿出来也很修饰身形。下身穿着深蓝色牛仔裤,搭配一双黄色牛皮靴,勾出他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还行,至少不算土。玻璃门里映出的人影高挑健壮,或许可以得到骆翎这个颜控的一声夸赞。
陆洵满意地左右照了一圈,把手放进冲锋衣口袋里,指尖碰到一个冰凉凉的东西。
是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准备这份礼物,要想完全瞒着骆翎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他就像个闻着腥味的猫,有关陆洵的一举一动他都要知道。
【别美了,上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两声,陆洵掏出来一看,下意识地抬头,骆翎正趴在窗户上看他,见他看回去,很高兴地挥了挥手。
【抱着花呢,不方便。】
骆翎:【哟,还真搞这么正式,你不会还准备了什么吃饭的时候围在旁边的小提琴,或者晚上的烟火吧?洵哥,那真的太土了】
陆洵挠挠脸:【没那么多钱】
【那就好,我想跟你穿情侣装,但是一想到如果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的话,别人一看我,‘哟情侣装都穿上了还在装矜持’……】
陆洵噗呲笑了出来,刚才莫名其妙的紧张被冲淡不少:【你管别人怎么看呢】
【哇,你果然要在公共场合表白!】
【……真不是,别猜了,再不下来我上去逮你了】
骆翎把脑袋从窗边缩了回去,十分钟之后,他就从楼道里跑了出来。到底没穿情侣装,穿了件紫粉色的棉服外套,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套着双黑色皮靴,半长的头发披在肩膀上,看起来像个小女孩。
”去哪去哪?”骆翎贴到陆洵手臂上,接过花又还了回去,想让人帮他抱着,”吃什么?”
陆洵问:”想吃什么?”
”听你的啊,肯定订好了吧,要是我说的和你订的不一样,你还要改,麻烦嘞。”
陆洵笑他:”您这是哪里的口音?”
骆翎拧着眉喊:”你能不能让着我点!我今天生日啊!”
地铁站距离小区不远,走十分钟就到了,地铁上闹哄哄的,走进人堆里他们就不再这么近距离了,保持着一个安全的朋友间的距离,各自对视一眼,又错开目光。
陆洵还抱着那束花,心里觉得简直像做贼。
尤其他还抱着这么一大束花,谁经过他身边都会侧目看一眼,骆翎跟在他后面,左右张望,就是不跟他对视,假装两人不认识。
“又去恒盛?”挤在人来人往的地铁门边,骆翎小声问。
陆洵没有看他,一本正经地盯着扶手,好像上面有什么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跟你说话呢。”
陆洵还是不答。
骆翎伸出手扭了一下他腰腹上的肉,一字一句地说:“陆、洵、”
“你又认识我了?”
骆翎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站到了他抬手就能抱住的地方:“你真的很烦人。”
这好像是他们俩第一次如此认真、正式地出门约会。好在恒盛广场这边鱼龙混杂,租车揽客的、卖小吃的,年轻人拍照的……很多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他们混在其中,并没有多显眼。
并肩走在路上,虽然不能像普通情侣那样牵手,也不能表现出特别亲密的样子,但不经意间碰到的肩膀和走路时暗戳戳擦过的手背,都让陆洵感到无比愉悦。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密感。
他带着骆翎又一次走进恒盛后面的小路,轻车熟路地钻进巷子。
骆翎拖长声音说:“早知道当初认识的时候带你去吃别的了……哥,我真的相信了,你超长情。”
陆洵短促地笑了声:“不去吃牛肉汤,那边新开了家私厨,我订好了。”
说着,他们来到巷子口,木门很窄,进了门,里面的走廊更窄,甚至没什么灯光,就挂了几幅不知所云的画,骆翎扫了一眼,也没什么兴趣地扭开脸。
再往前走,右手边摆着几张休息沙发,对面就是仿的亭台水榭,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陆洵抬手推开最后一道玻璃门,头顶立刻响起一道古板的:“欢迎光临!”
骆翎从后面扯住陆洵的衣摆,声音很小地说:“你从哪里找到这个地方的,真的是正规渠道吗?”
“还真不是。”
骆翎眼角跳了跳,还没来及再说什么,前面就传来一声怒骂:“几点了?卧槽等你丫一小时了,你怎么不干脆叫我给你炒出来,您自己乘好就算你做了的?”
骆翎瞪大眼睛:“盛年?”
盛年正蹲在吧台后面抽烟,听见骆翎的声音,站起来又瞪向陆洵:“你说话比放屁还不如。”
“滚。”陆洵放下花,把外套脱了,指着盛年:“把烟掐了。”
“就你事多,小翎都没说话。”
骆翎好奇地在餐厅里左右绕了两圈:“盛年,你开的啊?”
“啊。”
“开业的时候怎么没叫我呢?”
“……因为还没开业,”盛年无奈地从吧台里出来,扔给陆洵一套厨师服,“你俩可真会物尽其用……你怎么不叫我哥呢?”
陆洵挽起袖子,一边往后厨的方向走,一边对着骆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玩别惹事,同时还不忘箍住盛年的肩,强硬地把人带着也往后厨走:“因为他只能喊同物种当哥。”
“你拉我干嘛?所有工序你自己过手,才能体现诚意,对不对啊翎子!”
“对啊,对啊。”骆翎站在门口,想把“欢迎光临”的报喜鸟摘下来,闻言笑眯眯地回头,完全不帮陆洵。
盛年更有底气:“听见没,赶紧放开我……卧槽你不是天天坐着学习吗,怎么还那么大劲儿?”
“呵,菜鸡。”
盛年冲着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随即欠登儿的走到骆翎身侧:“怎么样,装修不错吧。刚才路过的时候,帮哥看外面的画了不,花了小几千呢,还有外面那个水池子,这地上的毯子,花了心思的。”
骆翎点头:“看得出来,不然风格不能这么杂。”
“想找你帮忙的,”盛年一愣,不好意思地抓来抓头发,“但是装修那会儿老陆说你正生病,我就没好意思。”
“那你也没来看我。”
“那是我不想去吗!”盛年摸了颗薄荷糖塞进嘴里,把烟味往下压,“那位不让去啊,非说我身上有装修的粉尘甲醛什么的……他一天天护得……”
“怎么,你吃醋啊?”
“醋谁?”盛年顿了一秒,嗤笑着含糊其辞,“那是我亲儿子,你是亲儿媳,哥不干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啊孩子。”
“你是干什么都不忘占便宜,刚才还是我哥,现在自动升辈,干成我爹了。”
“……”
盛年是北方人,陆洵本科毕业之后骆翎就没见过他了。他人又高又壮,站那里像堵墙一样,但真的了解后会发现,其实仗义又好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开店做营销,他莫名其妙把头发染成金毛,还梳了个狼奔,天生壮M圣体。
陆洵把后厨门打开一半,冲他招手的样子,特别像喊一只庞大的金毛。
“端菜。”
“尼爹的,老子是店小二啊,”盛年嘴里骂骂咧咧的,脚还是很实诚地走了过去,“合着我出场地出材料,最后还要出人呗,您俩吃饭的时候需不需要我在旁边跳个钢管舞?”
陆洵皱起脸,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有些犯恶心:“你倒找我二百我都不看。”
骆翎吃过陆洵做的饭,但最多也就是煮碗粉,炒个素菜这种快餐,味道难吃不到哪去,就是普通家常菜的水平。
但他今天小露的几手是真的不一般。
大煮干丝鲜美顺滑,松鼠桂鱼酸甜开胃,腌笃鲜更是鲜得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咽下去。骆翎喝了口汤,感觉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这桌子菜仅凭陆洵自己,这么短时间是绝对做不出来的,盛年前期把大部分工作都做完了,陆大厨掌勺,才做出这么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
骆翎看着打屁的他们俩,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热汤暖和起来。陆洵拿着细水长流的爱浇灌着他的心脏,让它泡在一汪温泉里,感官变得迟钝,但只要和陆洵在一起,他是可以理所当然享受被爱的。
吃完饭,三个人瘫在门口的沙发上消化食儿。
盛年踢了一下陆洵的腿:“还不滚?”
陆洵不理他,把头靠在骆翎颈窝,两个人一起看手机。
盛年:“你俩怎么还不忙着办事儿去啊?”
陆洵顺嘴问:“办什么事?”
骆翎瞥了他俩一眼:“吃太饱了,现在办事容易给我颠吐了。”
“……”
陆洵面无表情把自己砸进懒人沙发。
骆翎同情地看着他:“盛哥,放过这个老处男吧。”
盛年又叼起烟,他不点,只是放在嘴里闻闻味道。
他们笑了一通,不再说话,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饭香。盛年拿了烤火器放在腿边,休息区瞬间被红光映亮,暖烘烘的火光烤得人直想睡觉。
盛年闭上了眼睛。
骆翎攥住陆洵的手,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洵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环境很适合做点什么?”
陆洵抬手环住他,同样用气音说:”偷情。”
”你太不害臊了,”骆翎哼笑一声,”我可没往那个方向想。”
”那你想的什么?”
”接一下吻吧。”
陆洵扭头看了眼盛年,他没有反应,但四周有点黑,陆洵其实什么也没看清,他把脸贴回到骆翎脸侧:”真的?”
骆翎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瞥着他。陆洵感觉他的脸有些热,但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骆翎经常开这种玩笑,尽管他们只在一年前的海边亲过那么一次。
他又一次确认:”真的吗?”
”这种问题不能这么正式地问啊……”
陆洵略微低下头,用手捂在他的脸侧,飞快地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
一触即分的吻。太快了,甚至没来及感受到对方嘴唇的温度,但至少覆盖住了记忆中冰凉的唇舌,这才是初吻。
陆洵恢复成正襟危坐的模样,重新靠回到懒人沙发上,还没来及回味一下刚才的大胆,就听盛年闭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两个是真的当我死了。”
”……”
陆洵问:”我们干嘛了?你看见了?”
盛年:”老子长耳朵了!”
”啊——偷情被发现了!”骆翎笑倒在陆洵怀里,他们手叠着手,谁都没有动,感受着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的手心出汗了,他的手指挤进了我的指缝。
真奇怪,明明已经暧昧了那么久,久到就算是恋爱都过了热恋期,但这一刻的时间流淌,又流回了刚开始的阶段,互相爱慕的男孩,脸红的男孩。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偏移,照进了昏暗的走廊,陆洵忽然摸了摸骆翎的头发说:”我们走吧?”
”嗯?”骆翎都有些睡着了,”怎么了?”
”两点多了,带你去拆生日礼物。”
陆洵把取暖器开到最低档,避开毯子,放在了平地上——他怕他们走了之后没有人看着,再不小心烧了起来。
随即绕过正在打呼噜的盛年,从餐厅里出来了。
”拆礼物还有特定时间吗?”骆翎问。
”没有。”
”那怎么不再待一会?忽然出来好冷。”骆翎把手塞进他的掌心。
”不想待了,”陆洵很坦荡,他带着骆翎原路返回到恒盛,”不想偷情了,想要立刻表白成功,行使我的权利。”
”……啊,”骆翎眨巴了两下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笑,”我真不敢想你刚才坐那都脑补了什么。”
陆洵脚步一顿,平静地看着骆翎,几乎是变相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