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 by有酒

作者:有酒  录入:10-27

却杀朝荀听的方向一扬下巴,幽幽道:“跟他去吧。他是麦蒂的‘宝物’,正好也有话对麦蒂说。”
荀听懵然道:“……啊?”
“宝物”是麦蒂在招募会上叫他的昵称,他总觉得却杀在此刻提及,暗含着一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不是,我……”荀听道,“我是要去和他说明我要留在你身边,没有其他意思。”
“我当然知道,”却杀淡然道,“你不用解释。”
“可……”
却杀又对守夜说道:“如果你有什么紧缺的必需品,也可以告诉我,我能尽力给你提供。”
荀听:“……”
荀听好像明白了,现场就有一个“大腿”——活的南希伯国防司司长就站在他们面前,而他遇到困难却首先想到的却是“千里迢迢”地去找前队友。
荀听有些吃惊地看着却杀,心想,他是在介意么……
止心师比了个打住的手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的帮助我可收不了……你要是给我出钱出资,卡佩斯不察觉才怪呢。我可不想被总统逮回去。”
却杀是相当理性的,他说道:“所以说我只能尽力,你们还是需要找一个无所顾忌的资金来源,寻求麦蒂的帮助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试试吧。”
看着却杀的神色如常,荀听觉得又是自己多虑了,却杀根本没理由介意这种鸡毛蒜皮。
守夜真诚地和他们挨个道谢,有个族人前来告诉他,到时间敲钟了,于是守夜先行离开。
“这孩子心性很好,”止心师问却杀,道,“他们菲尼族有什么来源吗?我之前好像没听说过这个民族……不过也没差了。”
却杀只说道:“他们都是信仰怀霏的子民。”
止心师说:“怀霏?那个乜伽晟国的王子?他现在已经当上乜伽教皇了么?”
“……”却杀看着这个信息落后的“老年人”,道:“你脱离社会太久了,时政知识库该更新了。”
就在守夜离开不久,耳边传来悠扬的钟声。
守夜说,他从附近居民的口中了解到,这个废弃的守塔小屋曾经的主人是一家三口。
这家人会定时在傍晚到海边的小教堂鸣钟,并在午夜时分启动灯塔为海上的船只照明。几十多年来无一例外,他们已经成为这片海域的隐形的守候者。
但自从他们一家搬走消失之后,钟鸣和光亮就不再了。
大概是为了感激守塔人一家为他们留下了可以居住的地方,善良的守夜与族人捡起了守塔人的老本行,开始每天定期敲钟。
钟声与海潮声入耳,忽然,令荀听的心中一动。
他怔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这座灯塔小屋的屋顶是红瓦砌成的。
绵长的钟鸣飘进他的脑海,将原主的那段在“沉痛灵魂”中苏醒的回忆引了出来——
“即使年复一年地面临混沌癫狂的火焰,我仍然会想念清凉的晚潮钟声,母亲归来时的笑容,与父亲烤制的牡蛎……和我那回不去的,红屋顶下的童年。”
“……从黑太阳教会里偷运出来的文献,与记录手稿,全部藏在了我与父母生活了几十年的故乡。”
海边、牡蛎、傍晚钟声与红屋顶。
……这里原来沉睡着这样的一家人的回忆。
原主努力逃离教会之人看管,将资料藏在了此处,同时他也将永远无法释然的仇恨与悲哀,与父母的骨灰一同抛进了大海。
荀听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沉眠于海底的父母灵魂化作了两条白鲸,将他们生存于世的唯一一个牵挂,安全地送回了海岸。
那也是他们看儿子的最后一眼,之后,灵魂轻盈的光芒心满意足地熄灭在了海底。
灵魂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儿子备受煎熬之后,被强盗杀死在了送葬的路上,白木面具下的脸没有瞑目。他们眼里的“儿子”其实只是荀听。
可灵魂并没有那样复杂的辨识能力,他们看到的是:儿子生活得健康安好,他有一群结伴而行的朋友,愿意在危难时刻搭救他,他并非孤独一人。这满足了他们临终前的心愿,灵魂也因此可以消逝长眠。
而原主把骨灰抛向大海时许的愿望,就是让父母的灵魂安息。
巧合这东西鬼魅而悄无声息。
它又留下了一场荒谬而温柔的意外“骗局”。
荀听在钟声中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上那简单而清晰的纹路,这样被爱着的孩子,一定在出生时,手心就被父母欣喜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那时双鬓尚未花白的他们描摹着那些纹痕,在幻想未来的欢声、幻想牵着孩子学路时在沙滩留下的脚印,窥不见阻碍在命运中央的寂凉。
而从掌纹蔓延出来的那一条条通向未来的路,全部终结于被烈火焚烧过的灯塔与红顶房屋。
即使它们被守夜和止心师修复,也不再如从前了。
荀听沉默了半晌,缓缓地开口,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有可能藏有一份记录文献,关于黑太阳的。”
在场人疑惑地看向他。
钟声似乎触发了这具身体的某种本能反应,让荀听的声音颤了一下,他说:“是一位英雄……不,三位英雄留下来的。”

第60章 未知遗信
他们最终在地下室积灰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掉漆的玩具盒,里面用羊皮卷包着几叠纸面发皱的纸。经过整理之后,荀听发现这些散落笔记上的字迹明显来自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一份能够从内容中推断出属于原主,另一份的主人则身份成谜。
荀听看着那份内容“不相关”的奇怪手稿,说:“这风格像是旅行日志。”
原主既然会把这些笔记掺杂进去,说明这些日志是非常重要的,荀听问道,“能从内容辩识出写下它的人是谁吗?”
“我一时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感觉很熟悉。”止心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幅眼镜,他调节了一下右眼的镜片,架在鼻梁上,一张张翻阅着手稿,道,“小荀,这一份借我几天研究研究。”
止心师带走了那一份“不相关”杂稿。
却杀则重点关注来自于原主的内容。他粗略浅读了一遍黑太阳教会资料记录,眉间的褶皱久久不散。
“黑太阳教会也在试图打开三阶梯朽神之锁,”却杀道,“他们的‘日珥大父’——也就是教会的实际管理者,很早之前就派人蛰伏在了路远镇,一次又一次尝试打开‘捷径之锁’。”
“解锁失败的人都被孝碑吞噬了,变成了圣甘城天空上‘大生命胚胎’中的一员。”却杀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不同形态的孝碑,他们吃下的东西,最终都会通过消化,流动到云层上去,变成‘大生命胚胎’中的一只细胞。”
关于“大生命胚胎”,手稿里是这么写的:
“那是生命病态的大融合,厄婴的温床。第一阶梯的‘大无序’将从这个裂口诞生,让一切规则与生命破碎。”
站在人类的视角,可以把这件事理解成:圣甘城的上方,“世界末日”正在孵化。
那就是朽神殉所说的,即将到来的毁灭。
荀听沉思。
“他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孝碑?”荀听抓住了关键信息,“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捷径之锁。”
“嗯,捷径虽然有多个,但每个捷径只容一人进入,而且所有的捷径都通向一个地方——黑太阳。”
却杀盯着手稿,说道,“日珥大父曾经向教会信徒宣称,昇塔之上的朝闻台,生产的都是低等神,不配称之为‘神’,充其量只能算‘高一等的人类’。只有觐见黑太阳,才能造出改变世界的真神。”
“不过……目前所有的‘捷径’的传送功能都处在非动态运行中,‘定位规划’没有启动,也没有‘能源支持’,捷径暂时没办法锁定黑太阳的位置。于是,教会想要继续打开‘规划之锁’和‘动力之锁’,重新使捷径功能恢复完整。”
荀听想起来,系统显示捷径处在“非动态运行”中,原来是指的这个意思。
而且手稿上提到了“规划之锁”……
深歌就是守护着规划盒子的“规划之锁”。
规划盒子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捷径、规划盒子……这些三阶梯之锁背后的东西都是乜伽宇留下来的,”荀听不禁皱眉,“乜伽女神说的对抗厄婴的真正方法,难道就是觐见黑太阳?跳入动态运行起来的‘捷径’就可以到达比朝闻台成神更高一层的境界吗?”
荀听记得系统中显示,已经有一个人进入“非动态运行”的捷径了,一定就是从路远镇那洞掉进去的。
于是他问道:“那么非动态运行的捷径会通向哪里?”
却杀沉默了一会儿,他无法妄下断言,只能回答:“不知道,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材料补充我们的认知。”
手稿提供的信息量的确有点大,荀听蹭了蹭下巴,与却杀相看无言,只能先自己消化了一会儿。
“多亏了你找到的这份手稿,”却杀说,“很有用。”
手稿中还有大量的黑太阳教会内部信息,对于围剿异教的佣兵团来说帮助很大,将其交给却杀,也算了了原主的一份执念。
“要谢就谢这户人家吧。”荀听看着玩具盒上画的幼稚涂鸦,说道。
“沉痛灵魂”的效用有限,只能让荀听找回原主刻骨铭心的悲伤记忆。荀听的心中存有不甘,因为他还不知道原主的名字是什么。
却杀收起手稿来,对荀听说:“我现在要回去,为奥德修斯号的捕捞团队安排后续工作,顺便找扶愚谈解锁一事。你要继续待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我……”
“等会儿,”一直沉默不语的止心师突然开口,他抬头,脸上还戴着眼镜,说道,“解什么锁?”
“我们要让深歌重新交出规划之盒。需要扶愚忏悔,并献出化身之力。”
止心师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计划?他同意了?”
却杀道:“没有,所以我正要去商量。”
止心师道:“不行,剥化身不是闹着玩的,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们会尊重扶愚的意愿,一切可能的风险我们都会如实告知他,我们也会给出相应的补偿,并尽量保护他。”却杀说,“虽然他同意的概率很低,我们也要尝试一下。”
“没得尝试!感情这化身之力没长你身上,要剥就剥,说得这么简单!”止心师语气严肃了起来,有了点当“父亲”的样子,说道,“太危险了,就算他愿意,我也不同意。”
却杀幽幽地看着急切到站起身来的止心师。
这人在潜艇上时还轻描淡写说自己要抛弃化身,顺便给却杀倒了碗汤味浓厚的人生哲学,到这儿却“双标”了起来。
“可以,”却杀挑眉,说,“我会跟他说,让他征求一下他家长意见,让他亲自、当面过来问教授你同不同意。”
“亲自”“当面”俩词,却杀故意拖得很慢,戳得止心师耳朵疼。
“……”
止心师生气地看着他教出来的犊子,心痛道:“好你个欺师灭祖的!”
这位被老师亲授“欺师灭祖”牌匾的犊子面不改色,却杀继续问荀听没问完的话:“你要不要跟我走?还是说你现在就去找麦蒂谈投资?”
“……我跟你走。”荀听说,“时间上都听你的安排。”
却杀道:“可以。”
这时,敲钟完毕的守夜回来了,他看到荀听和却杀出门,到屋檐下摘下折雨斗笠来,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嗯。”
“我刚才在敲钟小教堂遇见了弥老师,就多聊了一会儿,”守夜兴冲冲道,“她身边还有一个人,说是止心的朋友,也要和她来一起坐坐呢……你们不多留一会儿吗?”
“弥尔蓝身边的,认识止心师的人?”
荀听和却杀同时想到了是谁,互相对视。
却杀只好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屋,朝止心师说:“教授,你儿子要来。”
止心师本来在屋中忧心踱步,闻声怔了好一会儿,食指点动着指向却杀,“你”了半天没憋出什么话来。
最后,他咬牙切齿地一捞桌子上的外套,直接从窗户处单手翻了出去。
好心守夜还在疑惑:“哎!止心,你要去哪儿?外面下雨,你带上雨衣啊——”
作者有话说
《四旬老父亲为爱雨中翻窗》

在他下水寻找深歌的这段时间,弥尔蓝已经说服了扶愚。
扶愚从最开始的“蔚维达尔意志关我什么事”变成了“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
……虽然弥尔蓝感觉扶愚是在敷衍自己。
她拿不出什么筹码来和扶愚对等交换。她的图鉴完成度虽然是和荀听相通的,但是所给的奖励不一样。
完成乜伽女神任务后,荀听拿到的是女神的起誓指哨,而弥尔蓝的是女神的掌心印章。
【女神的掌心印章】
“我将把众子神的意志篆刻于章,凡后世有一人掌心尚温,火种永垂不灭。”
最高级的记忆材料做成的印章,无需印泥,便能够在信徒的掌心留下一个发光印记,使其获得其信仰神的部分记忆。化身则可以获得神明的全部初始记忆。
弥尔蓝争取了扶愚的同意,在他的掌心盖章,让蔚维达尔的记忆在他身上重新复苏。扶愚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醒来之后一直沉默,也就是在这儿之后,他才改口说愿意考虑一下奉献化身。
扶愚似乎有什么心事。之后,两人一起去了蔚维达尔的神明教堂。那位头上长着盘羊之角,身形庞大力量之神雕塑立在教堂中央,托举着穹顶与铜钟。
扶愚望着祂,忽然,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们很像。”
就是在这时,弥尔蓝和前来敲钟的守夜相遇了。
二人叙旧时意外提到了止心师。
弥尔蓝被守夜邀请来灯塔小屋做客,正好撞上荀听。她小声在荀听耳边嘀咕:“……止心师刚才真的来过?”
荀听点点头。
扶愚沉着脸进屋找了一圈,无果,用力地磨了一下后槽牙,问守夜道:“他人呢?”
守夜指了指止心师出逃的那扇窗,疑惑不散,道:“止心从这儿翻出去了,他还没带什么挡雨防具呢!我待会找他送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扶愚拍了一下守夜的肩头,示意窗边的他让开,他笑了笑,说,“小朋友,谁教你喊他止心?止心师是南希伯科宗院的教授,最好不要这样直呼其名。”
守夜听不出来其中特殊的警告意味,有些惊奇地问道:“止心原来是教授吗?”
扶愚没顾得上雕饰表情,平时“春风和煦”的笑容在此时显得相当阴沉。他没回答,也冒着大雨翻了出去。
结果是,扶愚并没有找到人。
乌耳墨斯神赐中本就有偏向潜行和隐蔽的能力,加上止心师身上还有那么多“黑科技”机械的加成。这也是卡佩斯这么多年一直没抓到止心师的原因之一。
被雨淋了个透的扶愚回到了南希伯调查团驻扎的营地,他猛地掀开却杀的帐帘,直接问道:“你们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吗……我是说止心师。”
却杀说:“他不希望你知道。”
扶愚一笑,道:“他想瞒着我的事儿很多,我不管他怎么想。我只问你,爻司长。”
他道:“你们不是开出一堆条件,想让我献出化身之力吗?这么点儿消息都舍不得拿出来,我们免谈。”
却杀淡淡地盯着他,道:“他是来剥去化身之力的。”
“……”扶愚问,“为什么。”
却杀毫不委婉地原话转达:“他想让你认清现实。”
扶愚脖颈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他僵硬地笑了起来,说道:“如果你再遇见他,转告他,让他别他妈这么自作多情。”
无情的传话筒却杀应了下来:“好。”
他道:“我们可以接着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了吗。”
扶愚冷静了一会儿,他将身后的大剑放下,找了个地方依靠着,以沉默作默认,听却杀接下来要说什么。
“弥尔蓝已经让你获得了神明的记忆,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蔚维达尔成神之前的完整经历。”却杀说,“有多少是可以向我们透露的。”
扶愚并不愿意说,他闭着眼睛,说道:“都不能。”
“可以。”却杀接受了他的回绝,继续说,“除了信息互通和我给你的物质条件以外,你还需要什么。”
扶愚想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睛,朝荀听的方向一扬下巴,说道:“早在招募会上就听说荀拥有的绝世宝贝很多,从他身上随便挑一样给我。”
却杀说道:“你承受不住天子戒的威压。”
“那就换一个其他的。”
却杀蹙眉。
看着他的表情,扶愚语气轻佻,说:“爻司长自己开条件开这么痛快,眉头都不皱一下,怎么?割你小情人的肉反倒觉得疼了?”
“……”
却杀冷脸看着他。鉴于扶愚才是献身的一方,没跟他计较言语上的小过节。
却杀偏头,瞄了一眼荀听,他的蓝色眼眸坚定而淡然,并没有问他什么。
荀听的目光无意触及到他的蓝瞳,怔了一下。
却杀的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可靠感,他绝不会让同伴陷入纠结与不安,所以,他并没有把牺牲荀听的利益当成一个方案。
如果荀听不表态,却杀会直接拒绝扶愚,另想他法。
荀听赶在却杀回答之前,先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心想,自己其实拥有的实体道具就两个,指哨和天子戒。
不过,如果扶愚同意献身,那么蔚维达尔的火种任务完成之后,系统还会奖励他一件神器道具。
“我可以给你。”荀听说,“但要在一切完成以后。”
却杀暗暗地看了他一眼。
扶愚道:“还挺谨慎。”
荀听能够理解扶愚的要求。要主动卸下使用了这么多年的力量化身并不容易,扶愚在信徒会混了这么多年,不能没个心眼,他必须保证以后自己“有所保障”。这种交换荀听是可以接受的。
“就这样,”扶愚最终同意了,“记住你们开出的筹码,三天后,我跟随你们下水。”
荀听最后问了一句:“我想知道……你放弃化身的原因是什么?”
扶愚笑了笑,说:“荀,这是什么废话。你当我们刚才的交易全是摆设吗?”
可荀听并不认为这些条件就是让扶愚动摇的关键,他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最初的动机。”
扶愚不语。
“是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多悲情的英雄故事可以讲。”扶愚看向别处,雨珠顺着湿漉漉的发丝滴落下来,他平淡地说,“我只是个庸俗透顶的凡人。”
扶愚将出发时间定在了三天之后,这三天里他不知去做了什么事儿,止心师也一直没有出现。
却杀趁这时间让调查团打捞了一下奥德修斯号被卷上来的碎块。
也就是在这过程中,捕捞沉船的学者发现了一件让他们大为震惊的事情。
这辆所谓载着难民逃难的奥德修斯号,船上上所有的乘客都是兰德维帝的贵族。
他们出发的航向是西北方,最终的目的地是南希伯。
原来,贵族商贾们和南希伯政府在暗中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要有人的神像供货量达到一定的数目,就可以得到南希伯移民资格。
所以,小泪洋白鲸被屠杀的背后,少不了这群贵族的推波助澜。
在南希伯攻打进这片土地的时候,这群人利用统治阶层从饥贫的人们身上搜刮来了最后一点民膏民脂,造出了这辆豪华的巨轮,载着他们的家底,驶向他们新的“归处”南希伯。
荀听不禁想起货舱的那些财宝,以及钱币箱旁腐烂的白骨。
“奥德修斯”,这英雄之名仿佛是对这艘船上乘客的讽刺。
这下荀听明白了,深歌确实是一个温和向善的朽神。
只不过这善良与温和也是有限度的。
“沉船就是他们活该的!”小五听完调查员的报告,生气地说,“怪不得深歌和灵魂们会把这艘船拖下海底。”
学者说道:“真相的确叫人吃惊……”
“这样一来,”却杀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说,“深歌想听的忏悔,可能会变得很复杂。”
荀听的厄婴系统突然发来了提示,深歌的朽神资料有所更新,正好印证了却杀的猜测。
深歌想要的,除了蔚维达尔信徒对大海的忏悔,还有尸位素餐的兰德维帝贵族对逝去难民灵魂的悔愧。
也就是说,除了扶愚,他们还需要找一个兰德维帝贵族的遗民或者后代。
十四说:“我突然想到……奥维拉家族的人,算吗?”
那前来报告的三位学者讨论了一番,一个民族历史学家认为十四说的有道理,她说:“旧殖民区的家族成分很复杂,有很大部分是南希伯移民,另一部分则是被支配的兰德维帝人,所以在灾一期结束之后,许多旧国之人不愿意继续并入南希伯联邦,才单独开辟的南希伯独立属。”
另一个学者说:“将奥维拉家族追根溯源,他们确实生活在兰德维帝地域,且在当时掌握了很大的财权。”
“不过,这段历史可过去太久了……不知道深歌还会不会认奥维拉这一族的血脉。”
却杀还是想尽力一试,他问:“奥维拉家族有神明化身吗?”
学者道:“有一个,那位领导伐火战争的将军战止序,她是刹门的化身。”
却杀摇头:“不,她身上流淌着的不是奥维拉家族的血脉。她是奥维拉家主招募来的。”
“那没有了……”
却杀又说:“那退一步讲,现在镇上有奥维拉家族直系血脉,且是神明信徒的人吗?”
调查员面面相觑。
“直系血脉只有奥维拉小少爷麦蒂了,但他……不是神明信徒。”
众人沉默。
荀听忽然灵光一闪,对众人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我需要和麦蒂聊一聊。”

却杀告诉荀听,麦蒂有个哥哥在黑太阳的献祭仪式上被活活烧死。
这是南希伯在一次围剿异教的行动中发现的。至于是什么原因,麦蒂和奥维拉家族都闭口不提,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是,麦蒂当时也在现场。经过调查,他们发现他麦蒂竟在暗中参与过黑太阳教会。黑太阳“觐见真神”的教旨,似乎与麦蒂几近于狂热的执念不谋而合。
不过自那惨案之后,麦蒂便远离了黑太阳异教。因事故真相并不清晰,却杀仍然对麦蒂保持着无法放松警惕的态度。
荀听沉默,虽然他之前就猜出麦蒂意图特殊,但知道隐情时还是吃了一惊。
荀听与却杀到达麦蒂的住所的时候,只有管家接见了他们,他说麦蒂即将就要动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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