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雅没想到再和江旋的相见是如此之快。
第二天,医院来了一群身穿军装的人。
他们医院是指定体检的医院,军事演练前,军人的身体素质各项要达标,医院各科室的医生会全程负责配合。
花雅被分配到了心电图科,外面护士小姑娘面对俊朗的特种兵哥泛红了脸,花医生满脸清冷地看着仪器指标,对于八块腹肌分明肌肉结实的兵哥不感兴趣。
“下一位。”花雅丝磁的声音喊。
江旋穿着绿油油的军装常服进来,看见座位上坐着的花雅,猛地愣住了。
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花雅侧头,细丝银框眼镜后的浅棕色眸子落在江旋身上,微微张了张嘴,精致的面容有些讶异。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那位局促得不行。
花雅开口,“掀开衣服躺在上面。”
大到七年才和花雅在非洲相见,大到两个人无数次在西北的错过。
或许是上天看他太可怜了,所以才给了他这次机会吗?
江旋缓步走过去,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花雅身上,非洲的匆匆一别,桐县的匆匆一见,他舍不得再移开视线,似乎要把这分别的七年看个够。
其实没怎么变。
长发被花雅重新蓄了起来,用鲨鱼夹夹着,戴着银框眼镜,长睫轻颤,侧脸线条弧度分明,精致又冷清,和高中时候的少年简直一模一样,很漂亮。
花雅转身,给江旋连上导联,猝不及防地,两人眸子相对。彼此之间隔阂了太多太多,这一对视,望着熟悉的脸,岁月分离了曾经的温存,只留下来小心翼翼的陌生。
他垂着眼眸,掩盖着思绪,将导联一个一个连接上江旋的四肢,当他看见江旋左手手腕儿上那根头绳儿时,愣了一瞬。
头绳儿细到已经可以让人忽略到它戴在手腕儿上的存在,磨损程度好像马上就会断掉。
花雅面上维持着平淡的表情,当没看见,也没有去看那抹一直凝望着他的炽热眼神。
在做检查的过程中,很安静,只能听见仪器的声音。
“紧张吗?”花雅突然问。
“嗯?”江旋没反应过来。
“心跳那么快干什么?”花雅淡淡地问。
能不快吗?
“没办法。”江旋低哑着嗓音说。
花雅将单子给他,“结果正常。”
江旋坐了起来接过,把衣服放了下来,想帮着解开导联,却和花雅的手背碰上。
犹如触电般的电流席卷江旋的全身,花雅立即将手拿开了,江旋不知道是身体下意识地反应还是什么,一把握住他纤细的手。
花雅愕然,江旋使了力,把他往身前一拽,两人间隔仅此厘米,呼吸交融传达,瞳仁能清晰地显现出对方的倒影。
“放开。”花雅抽动自己的手,冷声说。
“不......”江旋盯着他的脸,滚了滚喉结叹息说,“让我好好看一看。”
花雅轻蹙秀气的眉,“江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体检。”
言外之意,看大爷看,磨叽什么呢?
江旋倏地松开了他的手,整理好军装下床,而后带着压迫感靠近。
在特种部队训练的身体精瘦结实,花雅感觉江旋好像又长高了?可脚上穿得只是军靴,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时候,整个人形成一片阴影将他笼罩。
他警惕地看着江旋,青年只是弯腰,拿起了搁在床上的报告单。
见状,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害怕我干些什么?”江旋瞅见花雅的表情问。
花雅没回。
他刚刚的确是差点儿没忍住去做些七年来仅凭大脑里预想的事儿,没看见花雅还能克制,看见心尖尖上的人了,克制什么的全他妈忘得一干二净了,恨不能将花雅碾进他的骨子里。
可是......还是忍住了。
今非昔比,时间的枷锁,无法开口的不告而别横在他俩中间,不是一下就能跨越过去的。
“先走了小椰,”江旋走到门口,随后转过身,黑眸弯了弯,“期待下次见面。”
军事演习地点定在酒泉,这种事情不会放在明面告诉任何人,再加上江旋面临退役,所以花雅不太能明白江旋说的下次见面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是什么时候。
反正距离上次体检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和江旋都没有碰过面。
今年年过得晚,在二月份,他答应了顾嘉阳会回桐县过年,不过只能在初一过后去了,医院离不开医生,他没有很多时间,临近年关,苗禾也要从北京飞酒泉和他一起过年。
“姐姐,”苗禾打来电话,嗓音混合着酒泉冬日的寒风,“我下飞机了。”
“到了?”花雅正前往病房查房,诧异说,“怎么不提前说呢,我好来接你啊。”
“没事儿,”苗禾轻快地说,“我打个车就行了。”
“冰箱里有你席恒哥买的蛋糕那些,你先吃着填肚子,”花雅说,“我下班了带你去吃饭。”
“好。”苗禾应道。
每年暑假,苗禾会留在北京打工,寒假才会来酒泉跟他一起过年,少女说,这边在她心中来说已经是家了。
她和花雅一样,见证了外面世界的广阔,就不想再回到那个拘泥的小县城。
曾经酷酷留着妹妹头的少女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口吃纠正了不少,说话再也不像以前一个字一个词儿地蹦出来,已经能够独立连贯的像正常人一样交流。
人总会长大。
花雅是近期才提了车,还没怎么开过,在非洲的时候也只是去小镇买菜会开车,屈指可数,回到中国平常都是席恒来接他,坐惯了副驾驶再摸方向盘,感觉还是坐车舒服一点儿。
“晚上一起吃饭?”花雅问邓毅。
“行啊行啊,”邓毅就是沙地里的萝卜一带就起来了,当然也有在非洲经历了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说什么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回来后把之前不舍得干的,一直想干的,全部都干了个遍,“现在这个时间小苗来酒泉了是吧?”
“嗯,刚下飞机呢。”花雅说。
“挺快的,”邓毅说,“晚上吃什么?喊席恒吗?”
“喊啊,看他有没有时间,”花雅说,“问小苗吧,她喜欢这边儿的羊肉汤锅。”
“哈哈,那就吃汤锅呗,”邓毅笑了笑,“冬天就要吃汤锅。”
席恒忙完看消息才知道花雅的妹妹来了,回了个电话过去下班直接开车去医院接人。
对于苗禾,席恒大概能明白这位姑娘在花雅心中的重要性,如家人一样地存在,可以说苗禾就算花雅唯一的家人了。
前几年他被父母拉着过年,以至于一直没有和苗禾碰过面儿,知晓苗禾的名字还是从邓毅的口中说出来的,夏天的时候也只是对她草草撇过一眼。
今天相当于正式见面,他居然有些紧张,明明他在花雅身边什么都不是。
“我车还在医院停着呢。”花雅说。
“那就让它停,”席恒笑着说,“明早我送你。”
“啧。”邓毅上车听见这一句翻了个白眼。
“今天开车来医院路上什么感受?”席恒问,“感觉自己有路怒症吗?”
“还行,”花雅想了想说,“就是光超我。”
“嫌你开得太慢了。”席恒说。
花雅:“......”
“没,没。”席恒看了花雅一眼,对方脸侧微鼓,眸子透露出郁闷,怪可爱的。
他忍住想掐花雅脸的手,在方向盘上扣了扣,清嗓解释说,“多开就好了,你也可以超他们。”
“哎,还是开慢点儿,”邓毅开口说,“为了安全着想。”
“也对。”席恒说。
车子停靠在小区门口,苗禾身穿姜黄色大衣站在路灯下,高挑纤瘦的身高十分惹眼。她上高中就一米七了,这几年估计又窜了几公分,跟衣架子似的。
外面飘着雪,雪花落在她披散的黑发上,听见车鸣,眼眸在看到副驾驶车窗显现的人脸,眼眸一亮,大步跑了过来。
“姐姐。”苗禾声音也不似从前那样脆生生的,成熟了不少,但还是有几分沙哑。
“上车。”花雅对她笑了笑。
苗禾坐进来就对邓毅打了声招呼,随即花雅介绍说,“席恒,名字你应该熟悉了,今儿第一次见,喊哥就行了。”
“席恒哥。”苗禾点头,礼貌开口。
“哎,你好。”席恒快速地回答说。
“椰子我给它喂过饭了,下午牵它去公园玩了好久,”苗禾透过后视镜看着席恒的眉眼,“老开心了它。”
“放假遛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花雅笑着说。
“好的。”苗禾和席恒对上视线。
席恒被苗禾看得心里一慌,女孩儿黑眸沉静,透露出......审视?席恒不确定苗禾有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有也没什么,花雅是她的哥哥,哥哥身边有什么人接近,总该是要过一下眼的。
“你们先进去,包厢号发给我就行了,”到达饭馆,席恒说,“我去把车停了。”
“行。”花雅说。
席恒打盘拐进地下停车场,这边饭馆多,车位几乎都停满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停车位,结果他和对面入口驶进来的黑车车头相对。
看样子黑车也想停进这个停车位里。
他脚踩油门不松,缓缓向前驶,没有想着让这个黑车,他俩之间不好判定到底是谁先看到停车位的,不过利己主义还是认为车位就该他停。
黑车车主看来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不甘示弱地向前移动,席恒心中一下就来了火。
就当两辆车的车头马上就要相撞时,彼此都踩下了刹车,倒有些针锋相对的味儿。
熄火,灭灯,开车门,一气呵成。
“啪”,车门关闭的声响回荡在停车场,席恒冷着脸想和黑车车主开始对峙,在看见对方是谁时,火更大了不说,还十分的吃惊。
江旋黑色大衣的衣摆随着走路的动作晃动,单手插着兜,当他眯眼看清楚来人,勾起唇角不太友好地嗤笑了声。
两人僵持了几秒,谁都没有开口。
他俩心知肚明现在是一个什么样尴尬地现状,其实脑子里已经将草稿模拟好了,只等那张嘴说出来了,反正不是什么多好听多友好的语言,但偏偏都如此胶着。
假如是个陌生人还好,席恒可能在和车主交流几句就展开笑容,说兄弟这个车位就让给你。
来人是江旋。
是花雅的前男友。
他就不是很想让了。
这还关系到另外一种含义。
更何况在桐县的时候,他也碰到过江旋,那说明江旋和花雅一样是海南人,可这会儿人正站在他面前,还是站在同一饭馆的地下停车场,有这么碰巧的事儿吗?
席恒紧拧着眉,冷声问,“跟踪?”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江旋偏头笑了笑。
席恒用两个字直接否定了他和花雅无数次错过的重逢。
“你这脑洞不去写剧本可惜了。”江旋嘲讽说。
“那为什么会在酒泉?”席恒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哪位?”江旋挑眉,一字一句地说,“有什么资格问我。”
席恒迈步朝江旋走近,他俩身形差不多高,气势针尖对麦芒眼中充满较量,彷佛下一秒就会彼此抡拳提领打起来。
或许年少轻狂的时候会,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还是得思量一下。
席恒正准备开口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花雅。
席恒看了江旋一眼,滑动接听,甚至还开了免提,他故意的,花雅好听的嗓音在偌大空旷的停车场内回荡,格外清晰。
“找到车位了吗?”花雅问。
“找到了,马上上来。”席恒说。
“行,我们在二楼111包厢等你。”花雅说。
“要是上锅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席恒挂掉了电话,再抬眼,江旋只给他留下背影,走向自己的车。
黑车发火的声音敦厚嗡鸣,车灯射向远方,刺得席恒眯了眯眼。
江旋将车子倒退,给他让出了停车位。
席恒有些讶然,隔着车窗,和驾驶位坐着的男人对视。江旋眉眼低沉,看样子让停车位并非自愿,而是花雅这通电话。
江旋大概是不想让花雅等他太久。
席恒抿唇没磨叽,坐进车里将车停到车位,江旋已经左转离开了停车场。
“年关车很多吧?”进了包厢,花雅问。
席恒脱掉棉袄挂到衣架上,应了声,“就是很多,抱歉啊,让你们等得有些久,地下停车位基本都停满了,饶了几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邓毅把菜单递给他,“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点的。”
“吃完不够再点吧。”席恒说,视线落到花雅身上,在想要不要把在停车场看到江旋的事儿给他说。
江旋来酒泉了,你知道吗?
席恒不了解江旋的职业,这么多年,这位所谓的前任也从来没有介入过花雅的生活,就突然地出现,而且还是从海南到酒泉,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
“怎么了?”花雅注意到席恒看着他思量的目光,疑声。
席恒回过神来,摇头笑了笑,“没。”
他斟酌,选择把问题咽在了肚子里。
吃完饭席恒率先从包厢出来想抽根烟,和对门一群明显体制内穿搭的中年人撞了个满怀。
饭馆离政府不远,经常会有领导来这边吃饭,看架势应该是开会开太晚了才来解决一顿,谈话的内容也是关于工作的事儿。
席恒眼熟几个领导,官儿挺大的,研究院备受上面重视,基本每天都有领导视察。
但最后一个出来的年轻人让他非常震惊。
江旋微微低头,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和一个领导交流,直到对方高挺的背影下了楼,逐渐越来越远,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席恒才收回目光。
不是......
席恒一下摸不着头脑了,所以江旋是在酒泉工作?还不是普通的工作。
“愣着干什么?”花雅见席恒堵在门口没有移动,问。
席恒被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回,“待会儿去车上说。”
花雅莫名地看着他,“好。”
还没有等到去车上,花雅就知道席恒今晚心神不宁的原因是什么了。
外面飘起了大雪,密集的好像雨点。
昏黄的路灯下,江旋站在人群中央,寸头和黑色大衣上全是雪,仔细听着他对面的中年人说话,时不时附和地点头,而就在他出饭店门的一刹那,江旋朝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街道车水马龙,灯光闪烁,大雪飘飘洒洒,在他俩中间隔了一道白色屏障,在雪中对望。
凛冽的风吹过耳朵,花雅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儿重,衣服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姐姐,”苗禾轻声说,“江旋哥。”
席恒听见苗禾这声江旋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被刺痛了一下。
因为花雅的年少,是和江旋无比亲密的,熟悉的,了解的,身边的人都见证过的。
“谁?”邓毅没听清,懵逼地问。
“雪太大了,”席恒哑声说,“一起去停车场吧,别在路边等了。”
花雅长睫抖动沾染的雪花,却已经被淋湿了,在眼尾化成水滴滑落下来,像是哭了,寒风一刮,脸颊皮肤被吹得生疼。
他移开对视的目光,侧过身,“嗯。”
“小椰。”江旋挟裹着雪的嗓音喊了声他,细听,还有些许地颤抖。
花雅顿住步伐。
“请问你是?”邓毅瞅着这位喊花雅“小椰”小名儿的生面孔,猜想这又是花雅的哪位追求者?
“江旋。”江旋看了邓毅一眼,他记得,是和花雅援非的医生。
邓毅吃惊地瞪着他。
江旋扯出一抹笑,对花雅说,“期待没落空。”
随即,他看向苗禾,“小苗也过来了啊?”
苗禾点点头。
她和江旋在七年前那条小巷分别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守着江旋离开的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曾以为花雅和江旋不会再见面了,毕竟这七年,江旋就跟从世界消失了一样,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你......”花雅不晓得该如何接江旋的话。
“退役了,现在在酒泉工作。”江旋看着他说。
“退役了?”花雅有些错愕。
“嗯。”江旋说。
“不要让领导久等了。”席恒在一旁幽幽地提醒。
“很多事儿,留着以后慢慢对你说,”江旋冷然瞥了席恒眼,缓声,滚了滚喉结,“今天雪很大,早点回家。”
说完,江旋面对着他,朝后走了几步,然后转身,大衣衣摆带起飘散的雪。
花雅无声地看了他背影几秒,和他反方向离去。
车内气氛不知怎么就很低压。
平常可能就邓毅的话多一点儿,此时此刻,邓毅也找不出话来说。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花雅叹了口气。
“我问了啊。”邓毅说。
“嗯。”花雅说。
“你那那那那那个前男友,他为啥突然来甘肃了?”邓毅不解地说,“哎七年不见人,现在跟闪电侠似的闪到你面前,他也是海南人吧,是想找你复合吗?”
“不知道,”花雅说,“突尼斯恐袭,救我们的是西北战区的特种部队吧。”
席恒竖起了耳朵。
“对啊。”邓毅说。
“他是其中一个。”花雅淡淡地说。
“不,等会儿的,”邓毅坐直了身子,“你前男友,是,特种兵?”
“嗯。”花雅应了声,“现在不是了,刚你也听见了,他已经退役了。”
“看起来还挺年轻的,”邓毅惋惜说,“干嘛退役啊——不对。”
“一惊一乍的你要干什么?”花雅掀起闭目养神的眼皮问。
“他真是找你复合的。”邓毅肯定说,“放着那么好的兵种不当,选择退役,跟你同地区工作,哎妈呀,你前夫哥这心思忒明显了花儿,席恒,你要努力了。”
席恒本来心就烦,听到邓毅说着说着cue他心更烦了。
他是傻逼吗?他能不知道江旋那昭然若揭的心思吗?
在桐县他妈的他就看出来了。
“嗯。”席恒面无表情回。
“他是一直在西北当兵么?”沉默了半天的苗禾开口了。
那年她初三,和花雅一起走过奶奶去世,走过失去亲人的阴霾,走过两个十七岁少年的青涩恋情,走过灰暗的小巷,自此,天光大亮,未来一片光明。
她是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
她看见花雅提出分手之后迷茫浑噩的状态,她也想过要不要将事实告诉花雅,其实江旋并没有放弃这段感情,并没有不要他。
是现实,现实的逼不得已。
那天,江旋捅完周海军的双手满是鲜血,他跪在晕倒的花雅面前,手不敢触碰衣服,缓缓埋低了头颅在花雅的额头上小心翼翼落下一吻,滚烫的眼泪砸在少年脸上,低哑痛苦的声音说,“对不起宝宝。”
后来她想清楚了,不告诉,就让这段感情埋藏,对花雅,对江旋两个人都好。十几岁的少年没有抵抗现实的命运。
等长大吧。
少年啊,快长大吧,长大了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苗禾看着跪地的江旋默默地在心里说。
可惜后来,终于学会如何去爱人了,但已经错过很多了,回首望,剩下的一路全是遗憾。
城市的霓虹灯照在花雅的脸上,青年手指点着额角,轻声呢喃,“是啊,一直在西北么?”
“小椰,”席恒问出在心中呼之欲出的问题,“你还爱他吗?”
花雅没有什么反应,邓毅倒是惊讶上了,似乎是没曾想席恒能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这么些年了,席恒是如何追花雅的,邓毅清晰地看在眼里,甚至怎么说呢,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感觉花雅都快要答应席恒了。
毕竟席恒也挑不出毛病,体制内世家出生,人长得帅,性格开朗,为人和气,对花雅可以说是非常的体贴,说直白点儿跟个小舔狗似的,又不让人觉得卑微,一切刚刚好。
邓毅身为花雅的学长,与之共事的同事,会提些有用的建议,说你一个人生活久了,有人陪在你身边是挺不错的选择,席恒和他自己的名字差不多,对待一件事儿挺持之以恒的,追了好几年还不放弃,越挫越勇,那热情似火的劲儿估计熄不灭了。
花雅那时回答他的是,考虑考虑。
邓毅闻言松了口气,还好,他这学弟追求者数不胜数,还在学校被挂墙表白,被评为什么花花草草,有人鼓起胆子告白惨遭拒绝,席恒算是拿到了绿牌儿,得到花雅一句考虑考虑。
嘿!结果怎么着?
半路杀出个前男友。
邓毅能理解席恒的头疼,他不是花雅的现任,危机感严重是正常的,就要看他强不强势的起来了。
这边邓毅天马行空想了一通,根本没有考虑席恒所问的那个问题。
花雅还爱江旋吗?
无法衡量。
说爱到底是太沉重了。
境地不一样,所感受的也不一样,如果,如果他和江旋从年少走到现在,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爱的。
可惜没如果。
中途邓毅先下车,一直开到小区,花雅也没回答。
席恒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车门还是锁着,他开口慢慢地说,“今年带你回家过年。”
“嗯?”花雅没理解过来。
“昨年我就把你照片给他们看过了,然后你不是在医院忙么,也没来成,”席恒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地叙述事实,“今年他们催我把你给带回来。”
等同于,席恒已经向他爸妈出柜了。
席恒解开安全带,转过身看着他,“拒绝也不行小花医生,奶奶她前天出院,对我说......”
花雅直觉不妙。
“说你是她孙媳妇儿。”席恒笑了声。
“席恒。”花雅轻声斥责,皱眉,脑袋朝苗禾那边偏了偏。
“哎,在呢,”席恒修长的手指解开门锁,脸上表情恢复淡然,“小椰,不管江旋是你前任还是谁,陪你这几年在身边的,是我,我没那么好心成全他。”
花雅听出席恒的言外之意,叹了口气,“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遵命。”席恒说。
“他......”苗禾看着席恒离去的车,“好像并没有麻烦。”
她口中所说的麻烦,是会带给花雅生活困扰的那种麻烦,比如刁难的长辈。但听席恒那么说,这类麻烦完全消失不见。
“嗯,”花雅和她迎着风雪走进小区门内,“你对他什么评价?”
“才接触,看不出来,”苗禾摇头说,继而抬眼对上花雅的眼眸,唇角勾起弧度,“只要你觉得开心幸福就可以了。”
“好嘞。”花雅摸了把苗禾的头,刨去姑娘长发上的雪花粒。
天气预报说,临近一周直到过年,都会有小至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