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微不可闻地僵了一下,又镇定道:“我猜的啊,他一去问题就解决了,不是他做的是谁做的?”
方铎:“……”
就算是猜的,首先也得知道方棋会去或者去了游乐场。
游乐场目前是停业状态,去的人不可能是去玩的,而游乐场还没有成功收购,他并没有让人调查游乐场也没有让人刻意去盯着……他的助理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而且,他对世上有鬼这种事好似一点都不惊讶。
方铎说:“是吗?”
助理信誓旦旦:“肯定是!”
方铎又垂下头,像是陷入沉思的样子。
片刻后,他声音低沉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助理观察了一下他沉下来的脸,满意地出去了。
他刚一走,方铎便抬头,看了眼他离开的门口,拿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另一边,车在方棋租的公寓楼下停下,方棋解开了安全带,送他回来的人还是之前那副模样,好像哄不好了。
哦,他根本没哄。
他也不会哄。
他连这人在吃哪门子醋都不知道!
简直没事找事。
他直接推门下车,走了两步,发现有人跟了上来,于是停下脚步,转头:“你下车干什么?”
寅迟:“上去看看我的孩子。”
方棋:“?”
“你哪儿来的孩……”
哦,那个傀儡娃娃。
方棋不喜欢走哪儿都带一个娃娃,说起来寅迟也有好多天没见那个娃娃了。
可他既然舍不得,干嘛非得坚持送人呢?
方棋不理解,但也不能阻止“家长”见“孩子”,只能默许了他跟自己上楼。
乘电梯到了楼层,刚从电梯里出来,却见有人已经等在了他的公寓门口。
程锦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惊道:“你们两个同居了?”
第070章 生气
程锦是下午三点到的这里, 自从她姑姑给人算命吐血进医院之后,她就开始调查寅迟的身份,可她手里和寅迟有关的线索太少了, 尹家又完全不配合,所以她只能迂回从鬼差这边下手。
不查不知道, 一查吓一跳。
那位帅哥鬼差在人间的身份居然是林江市首富方云松的儿子, 前段时间还闹了一出真假少爷的风波。
更离谱的是, 方棋和他的妹妹覃瑶一起长大,今年不过才二十岁, 而他死了才四个月!
程锦虽然没死过,但他们家也从有交情的鬼差那里听说过地府对鬼差考核的制度。
地府对鬼差的选拔不是等人彻底死了才开始的,而是死前就已经被选定。
近百年来, 全球人口急剧增长, 地府工作人员紧缺,于是从人间物色了一批灵魂强大的人,死后培训上岗。
这批被选中的人,被称为鬼差预备役。
作为鬼差预备役, 他们死了之后肉.体不会立即死亡, 会以植物人的状态继续存活, 直到他们去到地府做出选择并通过考核,考核失败, 肉.体死亡, 考核成功,就能重回人间。
所以从方棋的经历就能推断他是什么时候去到地府的。
短短四个月, 敢孤身闯鬼域, 顽抗十几只厉鬼,程锦只能说:牛逼!
也因为有了这层招摇的身份, 要找到他现在的住所也是轻而易举。
程锦在方棋的公寓外从三点等到七点,还没想好要怎么从方棋这里打听寅迟的消息,先看到了两个人结伴回家的场景,于是心里话就脱口而出了。
方棋对她的突然拜访并不表示欢迎,也没问她来干什么,先回答了她之前的话:“没有同居。”
程锦:“没同居这么晚了还一起回来?要打炮吗?”
方棋:“?”
寅迟:“……”
这人说话一如既往地语不惊人死不休。
两人同时滞了一下,方棋走上前去开门,对挡在他家门口的人说:“让开。”
程锦丝毫没有爆炸性发言的自觉,把路让开之后又问:“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方棋没理她。
寅迟却说了一句:“去了游乐场。”
程锦:“去游乐场?约会啊?”
方棋:“……”
他直接推门走进公寓。
后面两个人不客气地跟了进去。
程锦一进门,先看床,她都没来得及打量这所公寓简陋的环境,先嫌弃了一波:“这张床睡两个人应该挺挤吧?抱在一起不会热吗?”
方棋:“……”
同居打炮约会,现在还嫌他的床小,这人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就没有别的了是吗?
尤其是这时候某人还在他身边发出了一声低笑,大有让人会云多云的意思。
方棋忍无可忍道:“有事说没事滚。”
程锦:“……”
程锦直接把视线转向了寅迟,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姑姑吐血晕倒了。”
方棋:“……”
他一阵莫名,心说这关他什么事?
寅迟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了。
空间不大的小公寓里突然静下来,由于她看的人是寅迟,方棋也很快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脸色微沉。
寅迟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挑眉道:“和我有关?”
程锦说:“和你有关。”
方棋琢磨过来之后,吐出来两个字:“活该。”
程锦:“……”
确实是活该。
算命这种东西,一般只能在术师和目标你情我愿的情况下,就像一种授权,我同意了你才能看我的生平,贸然算别人的命,容易遭反噬。
这也是游乐场那三个老头!费心亲自到场去试探寅迟的原因。
如果不需要付出代价,那除尹家之外的几家目标一致,他们想知道寅迟的事,首先找上的应该是程家才对。
只是对一个小辈好奇,程家居然不惜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去算寅迟的命?
越是有通灵的天赋,越是知道窥天命要付出的代价,窥视太多,要么早夭,要么横死,程家祖上就有一位窥天命被反噬的术师。
但他窥的是天灾,救的是人命,现在他的遗像还被挂在程家古宅的大堂里供着,进门的人都能看见。
程锦的姑姑算的又是什么命?
方棋问:“她要死了?”
程锦:“?”
这人在咒她姑姑吗?
她无语道:“谢谢,她已经醒了。”
方棋:“……”
醒了还来找他干什么?
程锦又看向了寅迟,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我姑姑拿他做底,算出了两个字,大煞。”
说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两人,试图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寅迟依旧吟吟浅笑,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下文。
方棋也是面无表情,神色不动地看着她。
程锦:“你们……不好奇吗?”
为什么一个人能被算出大煞的命?
寅迟道:“好奇啊,所以等着你继续说呢。”
程锦:“……”
她说:“没了。”
寅迟便又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他半点不意外的表情让程锦反应过来了什么。
既然人已经醒了,说明她姑姑反噬不重,根本没算出什么实际又或者太深奥的东西,她本想靠着两个字唬人,结果早在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她也不懊恼,干脆坦白道:“这两个字说明不了什么,我姑姑也说,这或许不是由你导致,但肯定和你有关系,近几年林江市不太平,我们几大家接到的委托远比以前多得多,不只是委托,甚至偶尔出去玩,和朋友喝个酒,都能遇到一两只作祟的小鬼,这显然不正常。”
她顾自说着,没注意到方棋在她提到“大煞”两个字时微微捏紧的手心,在她坦白之后又缓缓松开了。
说到正事的时候,程锦的脸明显正色了许多,她有些凝重道:“随随便便就能见鬼,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有一句话说得好,当你在明处看见一只蟑螂时,说明暗处的蟑螂已经多到藏不住了。”
“……”
方棋和寅迟默然不语,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游乐场里在旋转木马上吓人的那些小鬼。
胡海塞说那些小鬼是别人骗他拐来给自己当食物的,他是被骗的,那么骗他的人呢?
在游乐场里闹事让游乐场停业,靠胡海塞一只鬼就够了,他让胡海塞拐小鬼干什么?胡海塞人贩子的身份是巧合,还是那人知道胡海塞生前在做什么,故意找到他的?
两人顺着程锦的话陷入思考。
程锦看了看他俩,后把视线落在了寅迟身上:“所以,为了林江市的未来,从现在起,我打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
寅迟还没说话,方棋先皱了眉,说:“这里是我的公寓。”
程锦微怔,不明所以:“我知道啊。”
方棋:“你来我的公寓找他?”
程锦眨眨眼,看着现在站在公寓里的人:“这不是找到了吗?”
方棋:“……”
按理来说是找不到的。
为什么找到了呢?
因为某人说要上楼来看“孩子”。
正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到腿上一阵异样,他注意到了,别人也看到了。
程锦一低头,就看到方棋的裤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色的挂件,那挂件还是活的,正攀着他的裤腿,使劲儿地往上爬……那挂件看着还有点眼熟。
直到它爬到了方棋后腰的位置,从后面探出一个布脑袋,一双白瞳朝她看了过来。
程锦恍然一惊:“傀儡娃娃?”
方棋不理解她的惊讶,这娃娃在会所里不是已经见过了么?
就听程锦大声道:“娃娃都在这里,你还说你们没同居?”
方棋:“……”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程锦不掩诧异地看着寅迟。
世上修傀儡术的人不少,不仅是林江市的尹家,还有很多其他地方的人,但不管尹家还是其他人,能真正做出傀儡的人不多,大多是由术师操控,靠灵力催动能够攻击和防御的像机器人一样的东西,或许还没有机器人功能齐全。
这种一般只能被叫做修傀儡术的,称不上傀儡师。
真正的傀儡师,是可以给傀儡赋灵的,现在在世间少之又少。
而成功赋灵的傀儡,对傀儡师来说极其重要,说是傀儡师的第二条命也不为过。
寅迟的这个傀儡娃娃显然就是有灵的,虽然迷你了一点儿,但以寅迟的年纪来说,这已经相当厉害了!
然而这个傀儡娃娃,在自己的主人在场的情况下,亲近的居然是另一个人。
傀儡娃娃代表的是傀儡师的意志,也就是说,方棋对寅迟来说很重要,甚至比他自己都重要。
程锦爱美爱玩,成天满嘴跑火车,她什么样的风花雪月没见过?可就算猜到了这一人一鬼差的关系,她也没想过两人的牵扯居然有这么深。
人和鬼能有什么结果?
尹家的这人是打算现在就噶了自己去地府和鬼差结婚去吗?
她脱口道:“结婚的时候发我一份儿请柬,我把份子钱烧给你们。”
方棋:“???”
怎么还扯上份子钱了?
还是用烧的份子钱!
这人的脑回路能不能正常一点?
寅迟还被别人当热闹看也不嫌事大,轻笑道:“好啊。”
方棋:“……”
寅迟又微笑说:“不过我不喜欢被人跟着,能请你现在就回去吗?”
程锦果断地:“不能。”
方棋冷冷道:“你自己从门走出去,我把你从窗户里丢出去,你选一个。”
程锦大惊失色:“不用这么绝情吧?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又不是来拆散你们的,实在不行我跟娃娃一桌……啊不是,我跟娃娃睡一起,你们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做什么我都不介意!”
方棋捏起已经爬到他肩膀上的傀儡娃娃:“可以,它睡抽屉,你把自己碎尸了塞进去。”
程锦:“……”
靠!好冷酷的鬼差!
她又看向寅迟,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看到的是那人盯着鬼差笑逐颜开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于是程锦一个“弱女子”被两个大男人无情轰出了门。
站在方棋的公寓楼下,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左顾右盼,开始思考就近租房的可能性。
楼上,程锦离开之后,公寓里静了好一会儿,两人突然同时耸了下鼻尖,又同时撇开了头。
他们后知后觉闻到了一阵刺鼻的香水味……程锦留下的。
这点儿味道打破了两个不懂欣赏的人之间的沉寂,恰巧傀儡娃娃在方棋手里挣了挣,把被捏住的小短手挣脱出来搭在他的手指上,还轻飘飘地拍了几下。
方棋低头看着,问:“这个娃娃……”
寅迟:“嗯?娃娃怎么了?”
方棋:“……”
他总觉得寅迟他舅舅给自己的文件里有关尹家的介绍少了什么,比如尹家的傀儡。
从刚刚程锦的反应来看,这傀儡娃娃怎么也不像只是被寅迟随手做出来的东西。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死物有灵,这肯定不是能随手送人的东西。
寅迟随意地送了,他也就随意地收了。
原本轻飘飘的娃娃,无端在他手心里变得沉重,他像是怕掉了似的,下意识捏紧了一点。
然后娃娃被人从他手里抽走了。
他刚刚还觉得沉重应该对某人很重要的娃娃,被某人随手一抛,抛到了不远处的床上,因为摔得不稳,娃娃头先着床,还在上面打了个滚。
对待娃娃的方式比他还粗暴。
方棋:“……”
他回头刚要说什么,手已经被握住了,他本能地一缩,没能缩回来。
寅迟默不作声地握着他的手腕,摊开了他的掌心。
上面有几个红印。
寅迟看着挑了挑眉,抬头说:“担心我?”
这是程锦提到她姑姑算出的结果时,方棋自己不经意间用指甲印上去的。
不算重,但也很明显。
方棋没什么感觉,所以也不知道手心里多了这东西,突然看到也愣了愣。
寅迟低声道:“担心我什么?担心他们把我当恶煞除了?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你要怎么办?”
方棋不觉皱眉:“有我在,他们发现不了你。”
他的身份是对寅迟的异常最天然的掩盖。
寅迟却道:“那你去投胎之后呢。”
“……”
方棋一怔。
他又垂眼道:“我会解决这件事。”
这件事并不是不能解决的。
如果寅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他们之前遇到的几处鬼域有关,地府现在已经启动了调查,有结果是迟早的事。
而且今天程锦的话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信息。
方棋思索道:“程家通灵的天赋靠谱吗?”
寅迟:“……还行。”
“如果程锦她姑姑算出来的结果靠谱,她算的可能不只是你体内的煞气,她没有特别针对你,也没有表现出忌惮,她让程锦来跟着你,更像是觉得你能帮她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说的和你有关,你觉得是指什么?”
寅迟没说话,方棋也没打算等他回答,又继续道:“如果只是因为你是受害者,那些鬼域里死的人都是受害者,总不能人人都能测出“大煞”的结果。”
所以他怀疑,弄出那些鬼域的人,很可能和寅迟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他低着头沉思,没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人目光变得越来越深沉。
半天没有动静,方棋疑惑地抬头:“……你怎么了?”
寅迟现在的表情不太对劲,像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方棋看着他脸侧微动,好似轻轻磨了下牙,正觉得奇怪,那人已经朝他俯身过来。
寅迟抓住了他的手臂,不由分说地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耳骨上,和上次在会所里的轻咬试探不同,这次咬得格外地重。
钝痛传来,方棋猛的瞪眼,还不等他把人推开,那人已经松开了他。
寅迟头也不回地转身,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我回去了。”
方棋:“……”
直到人走出了公寓,方棋都没能回过神来。
耳骨上持续传来的疼痛告诉他,咬他的那人生气了。
第071章 渣男【修】
“拜访”他公寓的两个人离开后, 片刻之前还算得上热闹的房间又恢复了宁静,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静。
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垂柳河边少了嗨歌跳舞的大爷大妈。
床上被它主人丢开的傀儡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了起来,它大概谨记住了一条“不许上床”的命令, 爬起来之后就飞奔到了床沿,还懂得半蹲为自己蓄力, 然后用力一蹬腿, 把自己弹射到了房间里唯一剩的人身上。
然后把方棋当成人形站架向上攀爬。
它似乎很享受攀爬的过程。
方棋也不管它, 沉默地看着。
见过了游乐园里的那群熊孩子之后,他对家里的这只现在宽容度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看着看着目光就开始发散, 娃娃的身体在他的视野里一分为二。
耳骨上的疼痛已经有所缓解,但依旧存在感十足,提醒着他某人离开之前对他做了什么。
正常情况下来说, 他是应该生气的, 没人喜欢被咬,也没人喜欢疼。
但他却出奇地平静……也说不上平静,只是某人现在如果还在这里的话,他想他应该不至于产生想把人一脚踹出去的想法。
方棋不懂两个人之间的某种情感, 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咬耳朵是一种极其暧昧的行为, 一般出现这样的情景, 被人称作“调情”。
去游乐场之前,他莫名被拖进了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里, 知道了寅迟和他之间有因果线的来由, 那之后,他一直没把话说破, 强装没这件事。
但知道了就是知道了, 再怎么强装,一些本能的反应也是控制不了的, 比如他没有在感受到疼痛的第一时间反击……
他大概也知道寅迟为什么生气。
寅迟虽然不说原因,但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思,他不止一次表明了心意,而被他表白的人嘴上说着不信,行动上却不拒绝他任何一次同行的要求,像极了欲擒故纵,心口不一。
一边不接受别人的心意,一边把人吊着在人面前招摇过市,这种人在感情里被称作“渣男”。
既然不打算接受别人,就应该离得远远的直接断了别人的念想。
但寅迟的事,他好像又没办法不管。
不管不行,管了也不行。
寅迟现在对他的执着,只是基于之前被困,现在又身体有异,他的身边从头到尾都只有“方棋”这个人,他的执着,或许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只是一种类似于情感寄托的错觉而已。
但他迟早会明白的。
他迟早不会再需要,再执着于“方棋”这个人。
想到这里方棋忍不住有些郁闷,觉得那因果线的来由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如果寅迟的身体真的和他们一直在找的幕后黑手有关,那么找到了幕后黑手,寅迟的身体问题说不定就能得到解决。
这件事无论知不知道因果线的来由,他们都要去解决。
如果不知道他和寅迟之间的关联,他可以继续把寅迟的话当成是消遣自己,是寅迟为了掩饰他的真正目的而编出来的瞎话。
他还像之前一样,把不乐意听的话当耳旁风,对寅迟一些奇怪的行为视而不见,他们就维持着那种谁也不懂谁的默契,等到最后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
那时候寅迟可以脱离他的身边,会接触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会有一段全新的生活。
而他了断所有因果去投胎。
皆大欢喜。
可偏偏在中途出了岔子。
突然多出来的一段记忆像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得他束手束脚,连下一步该迈哪条腿都不知道。
说起来那几段记忆是怎么塞进他脑子里的?
好像是从他去了一趟警局回来之后。
此时他身侧拿它当站架的傀儡娃娃几经波折,已经成功爬回到了他的肩膀上,娃娃没多少重量,也不会让人觉得沉,只是脸上多了一点异样的触感,方棋便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娃娃已经站在了他肩上,却像是累到了似的,一只手撑在了他脸上,明明连呼吸都没有,却做了一个喘气的动作。
跟它总是没骨头的主人一个德行。
方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手心微动涌出黑雾,凭空捏了个东西递到了娃娃面前。
那是一颗璀璨的珠子,通体晶莹,在灯光底下流光溢彩,喜欢漂亮东西的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一颗明珠。
然而他肩上的娃娃动了动,只是歪了歪头,什么表情都没有,方棋却从它脸上看到了疑惑。
它并不想要这颗珠子。
于是珠子在它眼前变了色,变成了和他从警局里拿出来的玉佩一个颜色。
娃娃又换了一个方向,持续歪头。
它对珠子的变化有新奇,但是没有攻击性。
试探性的,方棋从兜里摸出了那块他一直随身带着的玉佩,看到那块玉的瞬间,娃娃的脸色变了,它歪着的头立正,直直地看着那块玉佩,因为被交代过不许再扔玉佩,所以它只是看着。
方棋:……
它讨厌的不是不好看的东西,它针对的就是这块玉。
它干嘛这么不待见一块死物?
和寅迟有关吗?
有“关”。
寅迟说过他是被关起来的,被限制在他身边,能关他的地方是哪儿?
方棋不觉捏紧了手里的玉佩。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寅迟当时是被困在这块玉里,他为什么会被困在玉里?能克阴制煞,这不可能是一块普通廉价的玉,那这块玉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老奶奶的摊货里?
还那么巧被他买了回去。
他和寅迟同龄同月同日出生,这也是巧合吗?
方棋忍不住皱眉。
简直一团乱麻。
这种感觉很不好,给人一种命运受人摆布,全是被人安排的憋闷感。
但是不是受人安排,他这辈子都已经结束了,人活一世,谁不是命由天定,被别人安排着走一遭?
所以方棋很快又想通了,他把娃娃拿下来握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又把娃娃搁回了床头,起身进了洗手间去洗漱。
楼下寅迟从公寓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书店,他在临近河边的一座假山石上坐下了,假山石正对方棋租下的公寓,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他一直盯着的窗户里没了光亮,才起身离开。
次日方棋起了个大早,回了一趟办事处。
办事处里依旧里里外外都在忙碌的样子,只是方棋这次回去,办事处里的前辈不再是各忙各的,前几次回来,除了负责接他的鬼车司机,进办事处之后遇上其他鬼差,他们从来没说过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