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贪玩,外祖父,你知道我的,我最爱四处走,四处玩,我也不愿成家,太麻烦了。”林三春摸着鼻子说着,带着几分赖皮笑意,“所以说呀,我去科举,我去应考,如今做了这幽山的司监官,我也觉得很好,你看,这里的人都听我的,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也配合,还有澜澜和阿财,阿福都在帮着我,这里也没有危险,和外头比起来,这里可是安全多了!”
唐山居听着,微微点头,没错,来到此处,浑然没有外界的那种混乱惊慌,更没有乱世将来的风雨飘摇之感。小橘灯下的锁村广场,在夜幕下居然是难得的安宁祥和。
“昭昭,外祖父了解你,你看似贪玩,但你做事也不全然是任性妄为,你给你哥哥们的信我去浙州的时候看过了。你在两年前就已经选定海州,还有海州外岛作为林家的退路,你那时候就已经窥见如今的局势了吗?”唐山居压低声音问道。
“我做东柳县县令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必须给我们浙州林家找一个后路。”林三春直接说着,神色慢慢的凝重和认真起来,“外祖父,我们浙州林家也好,南都唐家也好,我们都是商户。乱世将至,我们要怎么在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周中保全自身?我在东柳县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没错,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可恨的是南都的逆子们居然在十年前就已经站定了谢蕴!
唐家……唐家已经深陷泥沼之中了。
“若乱世将至,商户无法就是两条路,一个是投靠他人,做任人索取的钱袋子,一个便是自立门户,投入乱世之中!这两条,第一条,我不愿意,第二条,我浙州林家没有那个本事。便只有隐遁外岛了。”
唐山居听着,微微皱起眉头,神色凝重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做这幽州的司监官?”
“那我领了官职官印了啊。”林三春很是不解,“自然是要好好的做这幽山的司监官了。再者来说,我在这里日子过得也挺好的啊。”
唐山居皱起眉头,神色沉凝了下来,“昭昭,你没有说实话。”
林三春一脸无奈,“外祖父,我说的都是真的。东柳县五年述职后,我也不能跑啊。大周还好好的呢,范老还是范太傅呢,陈老还是陈尚书呢,陶源直还是御史大夫呢,我能跑吗?”
唐山居一时语塞,这倒也是,按照大周的规矩,若是逃官,是要株连九族的……
“所以啊,我肯定得来幽山啊。当然,那时候给送点述职金,就可以挑一个好点的地方,但是我也不愿意啊!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干嘛要给那种人渣花!”说到这里,林三春皱了一下鼻子,他就是这样的脾气。
唐山居默然了一下,点头,昭昭的脾气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别扭和倔强。
“来了幽山后,我发现幽山有好多宝贝!”林三春神秘的说着。
唐山居怔了怔,宝贝?
角楼里的林澜和林元财对视一眼,满眼的疑惑,幽山这地方哪里来的宝贝?额,天牢里的玉石矿脉?
林大福就若有所思了。
“幽山哪里来的宝贝?”唐山居直接问道。
“人啊!幽山的人就是大宝贝!”林三春嘿嘿笑着说道,“外祖父,你看,陆老,范老,陈老,还有郑题,王佑仁他们……那可都是人才呀!我在海州的外岛可空旷得很,需要人呢,海州虽然也有不少能干的,但是外岛那里可是缺了不少,特别是陆老,真的是一大宝贝哎,他研究出来的大番薯和土豆,那可是救命的!我在北地的管事反馈来说了,说是不错,北地最近已经三个月没有下雨了,那大番薯长得居然还不错!……”林三春越说眼睛越亮了。
——他可是打算好了!如果四年后,萧琞还是要火烧幽山,那他就把人都带走,带去海州,外岛!哈哈哈……
唐山居听着听着,却是脸色越加木然了,原来是如此……
“那殿下呢?”唐山居深吸一口气问道。
林三春眨眼,嗯?萧琞?
林三春有些茫然,“萧琞很好啊。”
唐山居又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焦虑的开口,“那是曾经的亲王!首辅!你怎可直呼其名!”
林三春哦了一声,慢吞吞的开口,“外祖父,萧琞是我好朋友,对朋友我都是直呼其名的……而且,您都说了是曾经!现在幽山大家都是喊他宗主,萧公子的。”
唐山居一愣,啊?朋友?
“还有一件事,外祖父也许还不明白。”林三春神色认真了起来,“殿下这两个字对萧琞来说,是一种侮辱!”
唐山居怔了怔,侮辱?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平阳公主,他只怕连姓氏都要扔掉了。”林三春说着,端起茶,喝了一口,“他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他现在最厌恶的就是萧氏血脉了。”
唐山居沉默了。
“哦,还有还有!”林三春又突兀的笑起来,笑容得意极了,“萧琞,萧琞可是宝贝中的宝贝!”
唐山居神色木然,“……为何这么说。”居然敢直呼殿下,咳,不对,萧公子为……什么宝贝!
“他给我批公文哎!还有幽山的好多事,都是他帮忙出主意的!特别是田亩分配农法,还有还有训练看守的方案,简直了,他字画也写得好看!外祖父,我已经打算让他一年给我画一幅画,写一副字了!到时候我把他的字画拿出去拍卖,肯定能赚很多钱!”
“哦……”唐山居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萧公子听闻六艺七绝,除了字画,还有琴棋也很不错。”
“对对对,哎呀,外祖父,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不行,今年八月中秋务必要让他给我做一个曲子,到时候我把曲谱拿出去拍卖,啊哈哈哈……肯定会赚翻的!”
唐山居磨牙,怒视,“林三春林昭昭!你给我面壁去!”
在广场的另一处僻静的角落,也是一张石桌,两张椅子。
“天极,你心悦于大人?”崔娘子低声直接问着。
萧琞坐姿笔直,双手自然垂落于膝盖上,此时听了这一问,微微抬眼,“是。”
“那你听小婶婶一言可好?”崔娘子柔声开口,带着几分恳求。
萧琞淡淡的看向崔娘子,微微拱手,“小婶婶请说。”
“大人虽然聪慧,做事周全,但我观大人是如赤子一般,天真烂漫,且性格疏懒乐观,只怕于这方面怕是未曾知晓,你对大人,要耐心些,且……如果大人不愿意的话……”说到此处,崔娘子静默了下来。
坐在她对面的萧琞已经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手,而气息也开始不够稳定了起来。
“我会耐心些。”萧琞哑声开口。
“天极,上次大人说,你年长于他十岁,而我们这些人却是个个都要他体谅于你……后来,我想了想,的确是我们偏颇了,我们尊重于大人,但,若是真的扯到了你,我们还是不知不觉的站在了你这一边,强求大人来体谅你,这是我们不公。大人,也才二十,弱冠成年也不过过了两年……天极,你虽然年长于大人十岁,可之前,你也是未曾接触过情爱一事……我就怕你过于急躁。”
萧琞慢慢点头,声音有些压抑的低沉,“小婶婶之意,我明白。”
“天极,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平之他们去裴家的训练场第一次玩军棋,裴老元帅不肯告知你们该怎么做,只说了规则,便要求你们自己去玩?”崔娘子声音温柔的说着。
萧琞先是一怔,军棋?那是对他来说很是久远的记忆了。
但……萧琞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你那时候明明已经占据上风,但你没有放松,你耐下心来,将对方一一的包围,再一一的分开歼灭……情爱一事也是如此……”崔娘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委婉的点到即止。
萧琞站起,拱手,“多谢小婶婶。”
崔娘子看着萧琞,带着几分柔和慈爱,“我知道,你必定会是天下间对大人最好的那个人。”
萧琞点头,似乎认为理所当然,“那是自然。”
不过他眼下对大人还不够好,他应对大人更好才是……
萧琞随后便和崔娘子拱手告辞,转身,步伐略带几分急切的去寻他的大人了。
崔娘子站起,看着萧琞的背影渐渐的消失于淡淡的橘子灯下,消失在远处浓重的阴影之中,崔娘子的脸上慢慢的忧虑了起来。
——天极……比她所想的似乎更加执着于大人……若是大人真的不愿意……
*****
司监所里,林三春闷闷的跪在软垫上,面朝前堂回廊的墙壁。
唐山居气呼呼的背负双手站在他的背后还在训着,“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那萧公子,你,你当他是什么了啊!你,你真是!难怪你娘特意嘱咐我要带上戒尺来!我还真是该带着戒尺来!”
他当萧琞是什么?萧琞是他的好朋友啊!一起吃饭,睡觉,一起批阅公文讨论事情的好朋友啊,萧琞也没有那么小气……唉。外祖父这么生气……阿福不是去给他搬救兵了吗?萧琞呢,怎么还没有来?
此时的林大福急急的跑走幽山的小径上,突然眼前一晃,萧琞皱眉站在他的跟前,语气带着几分凌厉,“怎的这么慌急!大人呢?”
“哎呦,萧公子,你,你赶紧的去跟老祖宗说几句好话吧,老祖宗生气了,罚公子跪着面壁呢!”
萧琞一愣,罚跪?面壁?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老爷子这么生气,说清楚!”
于是,一路朝司监所快步前行时,林大福磕磕碰碰的将自家公子那番“宝贝和宝贝中的宝贝”讲完了。
讲完了,林大福心头忐忑,自家公子过于妄为了,真是,这番狂妄放肆的话语也难怪老祖宗生气嘛。
——就算是和萧公子关系再好,咳,萧公子对自己公子好得没话说,但是,但是怎么可以这么说!
林大福偷偷的瞅着身侧萧琞的脸色,完了,完了,萧公子的眉梢都拧起来了!
“大人身体不好,最近也在休养,老爷子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罚跪大人,阿福管事,你怎么没有劝谏?”萧琞不悦开口。
林大福,“……”
林大福默默低头拱手,“是小的不是!”
“大人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话,老爷子生气有些小题大做了!”萧琞微微皱眉。
林大福嘴角微微抽,这番话真该让影甲来听听!
但,当萧琞踏入司监所,见唐山居的时候,神色却是缓和平淡,语调轻淡,“老太爷莫要生气,大人年岁尚幼,官场历练也不过是才几年而已,之前才只是做了东柳县的县令,如今做司监官也未满一年,有些疏漏失语,也是常事。”
说这番话的时候,林三春正对着回廊墙壁跪着,可萧琞似乎没有看见一样,林三春默默的摸出袖子里的木头萧萧,轻轻的调整了一下,木头萧萧面壁跪下了。
一旁偷偷留意自家公子脸色的林大福刚好瞥见,“……”
唐山居讪笑一声,又轻咳了一声,拱手说道,“萧公子不知道,我这个外孙说话太放肆了!”
“大人年轻,一二狂妄也不算什么。”
唐山居默然,一二狂妄不算什么?他可是记得十年前眼前的这位身居高位的时候,却是谦恭温和,凌然正直!
——而面壁的那小子呢?!
唐山居心头叹气一声,算了,不能相比。
“大人到底是幽山的司监官,来来往往的人也都看着,且大人这几日还在调理,还望老太爷看在我的薄面上,就莫要跟大人计较了。”萧琞再次拱手做礼。
唐山居急急回礼,随后无奈叹气,“是,既然萧公子都这么说了——混小子还不站起来!”
唐山居朝面壁的林三春吼了一声。
林三春悄悄收回跪地的萧萧,站起,转身对着唐山居咧嘴一笑,拱手,“谢外祖父!”
唐山居冷哼一声,转身对着萧琞略带几分恭敬的拱手,“不知萧公子可有时间?老夫有几句话想与萧公子说。”
“可,老太爷请。”萧琞说着,抬手示意唐山居离开司监所再说。
——这个时间,大人该吃药膳洗漱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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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萧琞和唐山居离开,林三春打着呵欠回了厢房。
影甲端来药膳,一边恭敬说着,“大人,明日可是要准备老太爷的早膳?”
“嗯……这个嘛,等会阿福去请示一下吧,看祖父这几天是要在司监所还是要继续去锁村住着。”林三春说着,摸出木头萧萧,想了想,还是放置一旁,不给换裙子了,今日被罚跪是外祖父的问题,不是萧琞的错。
他倒是忘了,对外祖父,范显,陈元这些人来说,萧琞就是一个神,虽然半途坠落深渊,可如今又是已经缓缓升起的一个真正的神了。
六艺七绝?他怎么不知道男主有这名号?
“阿甲,我问你件事。”林三春一边捧着药膳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着。
“大人请问。”影甲恭敬拱手。
“就是萧琞,他有个名号叫六艺七绝?”林三春吃完药膳,一边递给影甲,一边问着。
“额,是的,主子他君子六艺无一不精通,再加之主子武技心法当时也是排进昆仑仙阶的。”
林三春好奇了,“昆仑仙阶?昆仑仙阶是什么?”
影甲愣了一下,哎,大人不知道吗?
“昆仑仙阶是一些好事之徒所整出来的一个武技排名,昆仑仙阶是昆仑金鼎的台阶,一共有九十九阶,主子当时是排在第四阶。”影甲恭敬回答。
林三春恍然的哦了一声,大概剧情里好像是有这个,四年后的萧琞离开幽山后,好像还有一个仙阶第一人的名号?原来是指这个啊。
吃完药膳,泡了脚,林三春就窝进被窝准备入睡了,至于萧琞,还没有回来,他也就不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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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山山脚的亭子里,唐山居接过册子,有些惊讶。
本来只是想着给昭昭平时的任性狂妄说的话语先行致歉,希望殿下不要在意,虽然殿下似乎并不在意,但是还是得说。
没想到说完之后,殿下就给了他这本册子。
“……宝藏任务对岳阳书院的那些学子来说,极为重要,既是救他们,也是为他们的将来铺路,而幽山里到底都是罪人,不能离开幽山,且行走这么多地方,需要一个常常行走江湖的人来做,自然,为了更好的完成这件事,李长风也会与你一起完成这件事。”
唐山居微微攥紧了手里的册子,心头惊涛骇浪一般,所以,所以果然眼前之人早就在谋划了吧。宝藏任务,这便是让一群未曾经历科考的人来参与地方行政,完成变革!
“老太爷不愿意?”萧琞问着,微微眯眼。
唐山居回过神来,嘴唇抖动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可是殿下,这样的话,那些岳阳书院的学子们,他们……可愿意?”
“那就看他们了。”萧琞说着,很是平淡,“有郑秋远的信和印章,信不信,做不做随他们,此事你情我愿,不可强求。”
唐山居缓缓点头,神色慢慢的一点点的坚定起来,他恭敬跪地,伏首,“唐山居定不负殿下所托!”
萧琞嘴角微微勾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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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琞悄然进了厢房,本以为该睡着的人这会儿却是趴在枕头上,给木头萧萧换裙子。
萧琞顿了一下脚步,不由出声唤道,“大人!”,接着,快步上前,伸手摸了摸转过头来的林三春的额头,还好不烧,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林三春抬手拍下萧琞的手,带着几分抱怨,“我没有发烧,没有不舒服!”
萧琞神色微微舒缓了一些,抬手掖了掖被子,“已经三更了。大人。”
“等你啊。”林三春随口说着,将换好裙子的木头萧萧往枕头下一塞。
萧琞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开口,“等我?”
“啊,是啊。我睡不着,想着我外祖父家那边的事……”林三春说着,坐了起来,看着坐在他身侧的萧琞,先是叹了口气,抓了抓头,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头发又乱了。
“萧琞,我外祖父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唐家的事,我知道他的意思,不想把我们林家也扯进去,但是,若是唐家出了事,我娘亲,还有我爹他们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说句实在话,我外祖父那边,我就和我外祖父,六儿比较好,我娘亲也是,我娘亲常说我的那个大舅舅就是个没药救的,可是说归说,到底是一脉相连。”说到这里,林三春又叹了口气,又想去抓头发了——
但却被一只满是狰狞疤痕的手轻轻抓住了,然后,握住了。
“大人不必烦恼。老太爷心里有数。他知道该怎么做。”萧琞说着,眉眼泛着柔和,一只手轻轻的握紧了林三春的手,一只手轻轻的拂开了林三春垂落的发丝。
林三春看着萧琞,点头,“我知道,外祖父向来都是心里有数的。萧琞,我也知道你让外祖父参加宝藏任务的事,也是为以后唐家的事寻个后路,但是,萧琞,我这么晚等你来,不是为唐家求情,我是想跟你说,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唐家该如何处置你就如何处置。”
萧琞看着林三春,嘴角微微弯了弯,“可我舍不得大人为唐家烦恼。”
林三春眨眼,有些茫然,嗯??舍不得??这句话怎么怪怪的?
再看对面萧琞的深黑色的瞳孔带着暗红,可却含着笑意,和往日一样的带着笑意的眼神,可林三春却莫名的有些窘迫,有些突如其来的不好意思……
林三春低头,下意识的扒拉了一下萧琞的手掌,温热的很粗糙的有些扎人的手掌带着几分纵容的轻轻虚握,纵容着。
林三春御演乄,“……”怎么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呢。
第118章 牢头的进击之路10
萧琞没有再说,似乎没有发现林三春情绪上的一点点的窘迫局促,只是慢慢的将今晚与唐山居的一番谈话仔细的说来,一边揽着林三春躺下,顺势摸出枕头下的木头萧萧放置在床榻边的小茶几上。
听着听着,林三春的那点窘迫局促不知不觉消失了。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外祖父是代表他自己向你表示投诚之意?”林三春点头,他可一点都不惊讶了,外祖父最欣赏的可就是眼前的这位了,投诚是早晚的事,看,为了眼前这位,都让他面壁了,哼唧。
“既然是向我投诚了,那么唐家的处置上,我自然也是会多留几分余地了,我已经与老太爷说好了,从现在开始,唐家要慢慢的转向我,谢蕴那边埋下的,可作为钉子为我所用,至于你的大舅舅和你大舅母,他说他会去处置,听老太爷的意思是,虽然他将家主之位给了你大舅舅,但唐家其实还是他说了算。”
林三春点头,“那的确是这样的,外祖父常跟我说,他希望我能接手唐家的,他对大舅舅一直都不是很满意,我就跟他说,既然是他的儿子,生养出什么样的人都是他的责任,何况人的能力底线这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说不定,大舅舅反而是最合适的那个呢?后来外祖父就干脆放手了,自己去外头游荡,访友,偶尔和六儿去玩玩行侠仗义。”
萧琞抬手揽过林三春,不动神色的一手轻轻的抚拍,“大人说的是,只是你大舅舅委实让人失望了。”
林三春蹭了蹭萧琞的肩膀,打了一个呵欠,啊,该睡了。
“大人和老太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几岁?”
“八岁吧,我回到林家后的第三年,外祖父不放心我,常常跑来看我……有次就问我要不要去做唐家的孩子,被我拒绝了……”林三春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迷迷糊糊了,抓过萧琞的手习惯性的握着,“萧琞,我要睡觉了。”
“睡吧,我的大人……”萧琞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说着。
萧琞轻轻的抚拍着怀里的人,一下一下的,一手轻轻的抚着沉沉睡去的人的脸颊,手指上的丑陋疤痕过于粗糙,他不敢用力,只敢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着,幽深暗沉的眼眸从怀里人的额头,眉眼,鼻梁,一点点的描绘着,直至落到那有些淡的唇色,瞬间,心头就涌上了汹涌的不可说的渴望。
他微微的闭了闭眼,慢慢的深呼吸,平缓了一下心头的汹涌。
他修炼心法已经大成,可面对大人,时不时的总是会沸腾起难以言说的情绪,是抚摸,是亲近,是渴望,是占有,是吞噬。
——“……宗主,大人是你心悦之人,有这些情绪也是正常的,只是……您心法大成了还对大人有心悦之情,只怕,今后大人会是你的心魔……”
——“我会失控?我会伤害大人?”
——“不不不,您不会失控的,不会的,不会的,宗主您那么在意大人,您怎会呢?”
——“只要不会伤害大人,心魔何惧?”
——“可,可是,如果,如果,大人他,他要是……不愿意……”
萧琞微微睁开眼,占据了大半眼眶的深黑色瞳孔狠厉阴沉得很,他低头看着又蹭了蹭,抓了抓他手掌的林三春,林三春似乎做梦了,无意识的喃喃说着,“萧琞……萧琞……”
萧琞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头发,微微低头,似乎是闻,又似乎是亲吻般……
“我在,大人。”低哑的声音温柔的回应着。
得到回应的林三春似乎放心了,安心了,继续沉沉睡去。
萧琞垂眼凝视着林三春的安静睡眼,心口上翻腾叫嚣的所有的惶恐,暴戾,惊惧,不甘心……不知不觉中,一点点的被抚平了。
*****
三日后,唐山居在忘川路和范显等人告辞。
“没想到你老小子做事倒是挺干脆利落的啊。”范显笑道。在知道宗主安排去做宝藏任务联络人的是唐山居和李长风的时候,他还真的是很意外啊。没想到唐山居这个老滑头居然也臣服于宗主了!
“哼。”唐山居哼了一声。
范显拉过唐山居到一旁,低声说道,“去了外头,做事要小心,虽然宗主也会派赤焰卫保护你们,但是明家那边盯着很紧的。万事千万小心啊。明家连平亲王都敢杀了!”
唐山居点头,低声开口,“我知道,昨儿个昭昭也有跟我说。”
陈元看着唐山居,轻轻叹气,“你们唐家不比大人啊,做事千万不要任性啊。”
大人任性是有宗主的暗地里的纵容,可是唐家就不一定了啊。
唐山居点头,看向郑秋远,这老小子一反常态的沉默。
“怎么,不说几句?不想跟你的那些徒子徒孙说些什么?”唐山居直接问道。
“你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林家有大人在,置身事外才是正理,你们唐家也跟林家算是沾亲带故的,将来宗主也不会亏待你们唐家。你为什么要做这样危险的事?”郑秋远盯着唐山居,问着,“我以为会是李成凤或者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