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
后知后觉地,他隔空认同了蜥蜴人的看法:“小费雪少爷”行为举止确实有点怪异。
他正要开口问,加百列忽然缓缓靠过来,堵住了后面的话。
乌鸦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撒什么娇,但还是欣然回应了。加百列迟疑了一下,紧接着忽然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撬开他的嘴唇,撒娇似的温柔亲吻突然变了味。
乌鸦:?
乌鸦:!
电光石火间,乌鸦余光扫见加百列方才放下的杯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他挣扎起来,伸手扣住加百列的后颈,没捏下去,手腕就被扣住了。
第135章 利刃(十一)
被乌鸦困在人类的小团体里之前,加百列一直是血族社会的“鬼”:会附身、爱作祟,昼伏夜出,每天暗中观察,偶尔索命,以恐惧为养料。
他观察过许多身体纠葛,除了以繁衍为目的的,大部分都很丑陋。
他最擅长洞穿皮囊往里看,看见有些是为了霸凌,像是用巴掌和唾沫之外的器官实施殴打、侮辱,以满足“自己有力量”的妄想;有些是为了宣泄无法承受的痛苦,比如一场葬礼过后,会哭的哭,不会哭的干;还有些是瑟瑟发抖的胆小鬼,不敢面对自己终将是一具孤独尸体的命运,于是自欺欺人,把自己埋进另一个身体里,好像这样就能续一□□气。
偶尔也有让人觉得不那么难看的。
在加百列看来,那更接近于一种交流、或者一种古怪的仪式,目的是长久地在一起生活。
既然只是手段,当然就可有可无——血族和人类一样,可能因为一生很长,总喜欢做些没必要的事填充自己的无聊。
加百列还在血族文章里读到过很多胡说八道呢,什么“正确争吵是长久相处的催化剂”之类,颇为荒谬。比如他这样脾气好情绪稳定的人,自从乳牙换完以后,就再也没跟人吵过架了,现在不也挺会跟别人相处的吗?
总而言之,了解一下常见的“神经”都是怎么发的就行,没必要什么都模仿。
今天以前,加百列都是这么认为的。
而此刻,他承认自己隔岸观火看不真切,片面了。
忽然之间,那种隐约的饥饿感占据了他的心神,而且终于不再是隔靴搔痒了。
苏醒的怪兽在他胸腹间乱窜,一边满足,一边继续尖叫咆哮,喊着不够。
加百列仅剩的理智都用来提醒自己“人是不能吃的”,不能真的把手里的骨和肉嚼碎了咽下去。
于是一口咬在乌鸦脖子上,他又在乌鸦明显的抽气声里,强行掰开自己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在那迅速充血肿起来的牙印上舔了舔。
乌鸦只庆幸身后有个门板,否则他怀疑自己要被折过去。
“等等……等……”
加百列充耳不闻,并开始不讲章法地撕他身上的人皮衣。
等等,这个真不行。
乌鸦吃力地抽出方才那只拿花的手,扣住加百列后腰右侧——比“洞察”还会洞察的眼睛,总能通过一些日常下意识的小动作看出点什么。
霎时间,加百列像被电流小小的过了一下,整个人轻轻战栗,半身一阵发麻,连充满侵略性的钳制都放松了一瞬。
乌鸦立刻趁机挣脱出来,却没有用会刺激到加百列的方式逃走。
他反而是一张手将人抱了个满怀,借着身体的惯性推着加百列往室内走了几步,手指卷上加百列的头发,轻轻往下一拽。
乌鸦手指掠过的每个地方都像是有火苗蹿起,加百列一时间怀疑他在利用火种能力纵火,可是忽然间,“就这么被他烧死也不错”的念头掠过,方才还想“吃人”的加百列毫不反抗地被他一路推到了躺椅上,仰头看向撑在沙发背上朝他俯身的人。
乌鸦的嘴唇终于泛起血色,只是那血色像是从其他地方借的,嘴唇越红,脸就越白。心肺似乎不足以支撑呼吸,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乌鸦对上他的目光,叹了口气,单手将长发从人皮衣里拉了出来,大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人皮衣,见没有撕坏,才小心地把那张皮整个脱下来。
“这不是克隆皮肤,是人皮,珍惜一点,不能破坏。”他读了顿,略带双关,“太贵了。”
做这些事的时候,乌鸦另一只手一直没有离开加百列的头发。
加百列无意识地蹭着他的手心,没再不依不饶地抓他。
他不知何时停了“寄生”,也没穿额外的人皮衣,就那样露出他本来的面目。银发流经手指间,在室内灯下如无声渗透的水银,稀薄的血色将他浅淡的眉目点燃了似的,一路从近乎纯白的皮肤上晕染开,洒进凌乱的领口……这会让人忽然意识到,他不是自然出生的。
这美丽的身体是精心编纂而成的,和艺术家的雕塑一样,每一寸肌肤都是为了表达吸血鬼们浮夸的美学与阴湿的欲望。
乌鸦又叹了口气,略微贴近,低声说:“你这样看我,会照出被你引诱的可怜人沉沦的嘴脸的。”
然后他语气里果然带了一点可怜兮兮:“让人想自暴自弃,我会不会被雷劈……”
“雷劈”俩字话音没落,乌鸦的嘴就仿佛被他随便的名字诅咒了,装腔作势的尾音突兀地一顿——胸口的绞痛逼他暂停了表演。
驿站长夜里以“秘书”身份应酬吸血鬼,知道今天秘族大概有行动,因此天一亮就得盯梢,只在黄昏那阵子眯了一小会儿——考虑的事太多,局面、时机、还有迷藏里每个人的未来,总之稀里糊涂的,最后也不知睡着没睡着。
方才解决蜥蜴人,他还动用了一点火种能力……虽然只是略微加持臂力和收回火苗。那也足以让他放纵的心脏发出过速警告,朝他泛滥的色心亮了红灯。
乌鸦:“……”
“天使长”使人堕落,五脏神让他清醒。
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乌鸦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加百列的嘴唇:“如果你能不捣乱,我就给你一张‘凡人世界入门’体验卡,怎么样?独家定制版限量款——”
加百列喉咙轻轻滑动了一下,没有人能拒绝“定制版限量款”,哪怕是“高级定制”本人。
虽然只是入门体验卡,对从未下过凡的加百列也足够冲击,目眩中,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跟乌鸦计较“待遇减配”,一时也忘了追究对方给他喂安眠药的事。
有一刹那,加百列甚至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前半辈子活了个什么,从来没快乐过似的。
他一把将乌鸦拉进怀里,“爱”从抽象的通用语文字里站起来,洞穿了他心里高耸的墙。
原本需要克制的破坏与伤害欲荡然无存,加百列不用再提醒自己“那是会受伤的人类血肉”,他反而觉得乌鸦变成了一朵刚开的花、还裹着绒毛的幼鸟,抓在手里也只敢虚笼着,唯恐自己呼吸太重。
手不敢用力,想要靠更近的欲望却依然在,加百列忽然间不满足于用五感描摹对方的存在,洞察、记忆读取……以及这一阵子所有他接触过、还没耗尽的精神系血族天赋,全一股脑地调动起来。
而刚好在这一刻,乌鸦心里固若金汤的防线也开了小差。
血族的能力当然不足以摊开最后一个“特级”的灵魂,也不足以看透跨越生死的来龙去脉。加百列这一下毫无章法,只抓到了零星的画面与一点泄露出来的散碎感觉。
然而只这一点,加百列就忽然像从温暖的毛毯中滑入了冰窟里。
麻木、冰冷、无处不在的隐痛、陷身沼泽似的无力、比这块大陆历史还漫长的孤独……
加百列的瞳孔骤然收缩。
乌鸦立刻反应过来,慌忙收敛心神:“哎……”
然后一颗眼泪砸了下来,正落在他脖子上被加百列咬破了一点皮的伤口上。
可能是眼泪里的盐蜇了伤口,乌鸦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的软体动物,猛地往后一缩。
加百列的“出厂设置”就是“天使哀像”,擅长哀悼,擅长各种摆拍的悲痛表情,且泪腺发达,随要随有。
平生第一次,他的眼泪有了灵魂。
继前所未有的快乐之后,他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分明不属于他,却比猎杀路上受伤、被黑暗能量污染还疼,几乎唤起了所有被他一路抛弃的痛苦。
乌鸦方才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这时,也不知哪路神仙看出了他的窘迫,一部被他贴身带着的手机震了几下。
没出息的驿站长如蒙大赦,一边手忙脚乱地掏,一边胡言乱语:“呃……好像是那、那个‘寄生’的手机,里面有联系那‘麦当劳’治安官的邮箱……你这样我很尴尬啊亲爱的,感觉我像占你便宜的臭流氓……啊哈……哈哈……”
加百列缓缓靠过来,将头埋在他颈间,收拢的双臂打断了乌鸦比木乃伊还干的笑声:“好疼。”
“哪、哪里?我、我我手重了吗……不是,我还有这本事?”
“好疼啊……”
乌鸦:“……”
也许是紧贴的胸口不隔音,乌鸦觉得自己好像被另一个心脏带起了共振,他忽然失语,垂下眼,盯着盖在自己手背上的银发发了会儿呆。
“是啊,”半晌,他说,“有一点,不过……”
“不过没事”——他习惯性地想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于是沉默下来。
被厚重窗帘挡住的“白夜”缓缓耗尽,直到天空露出疲惫的暖色,又是一个黄昏。
第136章 利刃(十二)
小安德鲁·迈卡维放下手机,天黑了有一会儿了,寄生在费雪家的沉默还没回信,不知道在搞什么。
他知道那位“寄生”最近开着亚历山大·费雪去了鸢尾湾,目前还没传出什么动静。鸢尾湾局势复杂,藏匿的秘族和走私犯比雨后蘑菇还多,那边可能是在憋个大的。
“费雪……”
迈卡维家要么从军、要么从政,要说卖军火的,迈卡维还认识几个,在背区开农场的可真是他人脉盲区。
好在,他也不是完全的两眼一抹黑。
他面前的电脑上正插着一张存储卡。
存储卡里有一个完备的数据库,是卡弗做的。
卡弗以前会把所有收集到的信息分门别类存储,每更新一次,数据库就会将新录入的信息与原有信息交叉对比、列出疑似关联点。
此时迈卡维用得磕磕绊绊。他从来没亲自打开过这个,总是习惯直接提问题,然后得到答案。
“总统的幕僚团找过你好几次,我们出发往尾区之前他们还没放弃,这事我知道哦,人还是我放进来的。”迈卡维盯着电脑屏幕,独自对着旁边的棺材说,“薪资至少是你现在的三倍,还有隐形福利,那边说干满三年让你把全家都迁到角区来,满五年送宅子?啧,老东西虽然是个变戏法的傀儡,挖墙脚的眼光还不错,对吧?我听了都动心,你要不去,机会让给我得了。”
他说到这,把自己说得笑了,但那笑声在寒冷的地下室里回荡了一圈无处落脚,又打回他脸上。
迈卡维的嘴角撂了下来。
“……早告诉过你,迈卡维家给不了你什么前途。”
卡弗算他的校友,低一届。迈卡维本身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社交活跃分子,同届同学里,能跟他说上话的也没几个,别的年级、还是外区来的,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第一次见卡弗,是他快毕业时,被学校拉去做毕业咨询会。
圣月华最后一年没课,是实习年。学校会请他们上一届的“优秀学生代表”过来分享经验、现场答疑。
请小安德鲁当代表,当然是因为迈卡维家世显赫,又是前途无量的“风暴”继承人,过来当个镇场子的吉祥物。真到了答疑环节,别人桌边都是一大帮拿着简历排队的,他自己百无聊赖地在角落里搓小飓风玩。
他不爱搭理人,别人看他也犯怵。
一个不认识他的学生大概是觉得这边不用排队,刚要过来,就被同伴一把拉走。他们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但传到风里的声音都会被“风暴”抓到,他听见他们叽叽咕咕——
“刚才副校长介绍他你没好好听吧,怎么敢的?”
“听说他给他们那届的学生都有‘配额’,每人每周最多找他说三句话,要是用完了还有事找他,就得借别人配额传话……超了怎样?哦你不会想知道的。”
“离谱。”迈卡维百无聊赖地想,“我哪有那么刻薄,明明是每天三句。”
这时,那份放在他面前的简历就分外显眼了。
简历没落到桌面,就被他手里小飓风的余波掀飞,他随手从半空捞回来,正好翻到了简历后附的成绩单。
说实话,有点夸张,夸张到眼皮有一千斤的迈卡维少爷破例给了对方一个正眼。
他第一印象是这年轻人怪朴素的,皮衣居然还是学院发的制服——学院每年都发,但迈卡维就没见谁穿过——领口别着个绿色的小猴徽章。
那是学校发给接受补助的贫困生的。
圣月华很多校园奖助学金都是大家族捐赠的,随着钱一起发下去的,一般会有一张鼓励受助学生的小卡片,和捐赠人专属的小徽章。小安德鲁·迈卡维决定入学的时候,管家就以他的名义在学校建立了一支助学基金。
在这种地方戴贫困生的徽章,就算是卖惨拉近关系,也算心计勇气兼备了。
迈卡维拍散手里的风,冬眠刚醒的蛇一样,慢吞吞地翻起那份简历。
申请条件是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管家来问的时候,正赶上他被父亲暗暗打压,心里不痛快喝多了,醉醺醺地随口一说,设的八成不是什么让家里老家伙们喜欢的条件。
迈卡维一眼扫过去:果然。
平民,往上数八代没见过天赋者,莫名其妙的鸡肋天赋,勉强蹭上一级天赋者评定标准的资质……虽然是真的挺厉害。
“黑山、梵卓、赤链都会喜欢这份简历。不推荐诺菲勒,别去司法部。”迈卡维平和地履行了“答疑”义务,还难得多说了几句,“我建议你先走普考通道进区政府,先别理会招揽,等想清楚了再选条船上。将来实在不行,还能申请调回背区,在这边混几年,别得罪人,回老家当个行政长官没问题——还有什么问题?”
“那从军呢?”
“没前途,别想了。你的天赋不能打,只能当文职。迈卡维也是势利眼,你这出身出不了头。”迈卡维顿了顿,扫了一眼简历上的姓名,话说得不太好听,但实在,“另外,卡弗先生,我们家是圣月华校董之一,设一些乱七八糟的助学基金是惯例,就跟路过大教堂往水池里扔硬币一样,乌龟都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也许你道德水平很高,但报恩什么的没必要。”
年轻人脾气很好地跟他道了谢——当然,在迈卡维面前,大家脾气都不错——只在起身告辞的时候说:“您知道吗?角区的‘精英学校’不开通助学贷款,即使被录取,每年也都有无法申请到助学金的人退学,大多是像我这样‘聊胜于无’的天赋者。他们有的会忘记自己是天赋者这件事,回去继续做普通人,也有的不甘心、或者无处可‘回’,于是徘徊在角区打打零工,期待有一天能攒够学费。”
“哦,”迈卡维当时毫无触动地回答,“不知道,新知识,谢谢。”
对方朝他笑了一下,再次礼貌地郑重感谢,收起简历离开了。
迈卡维再见到那个姓“卡弗”的年轻人时,已经是一年半以后,作为充满猜忌的迈卡维族长派到继承人身边的秘书。
这角色当然不受欢迎,于是秘书先生上任第一天,就被要求保持安静,并喜提了自己的独家“限额”——每周话不能超过三句,超了滚。
迈卡维少爷神经衰弱,讨厌人声,讨厌聊天。
结果现在话好多。
“要不再给你个任务指标吧,每周话不能少于三句,不难完成吧?少一句多扣你5%的特殊津贴。”
“……”
“你的津贴可是从我私人账户里出的,这些年加起来,比当年那笔助学基金一千倍都多了吧?”
“……”
“啧……道德水平滑坡了啊,报恩蝙蝠先生……啊,我终于弄明白了这个鬼东西。”
漫无边际地随口闲扯着,迈卡维成功调取了他想要的,电脑屏幕上的资料一条一条地往外弹。
首先是亚历山大·费雪的详细资料,他的朋友圈构成,参加过的小团体,课业成绩与天赋技能应用,消费偏好、阅读偏好、交往对象偏好……其中有些信息的编辑录入时间,甚至还是卡弗上学的时候。
部分关键词被标红处理,点进去,里面关联了许多信息,以及卡弗的备注。
“‘浆果’是亚历山大·费雪其人的关键词之一,但他似乎并不是个养宠爱好者。”
“好吧,算你一句。”迈卡维点进了“浆果”的词条里。
亚历山大·费雪对浆果非常感兴趣,选修了许多和浆果研究有关的选修课,借阅记录中,平时的消遣性阅读八成与浆果有关。
巧合的是,费雪家除了这种“极端浆果爱好者”,还出了不少“浆果恐惧症”。根据就医记录,费雪家近年来不止一个人因此服用过抗焦虑药。
卡弗后面写了备注:“我在黑市上追踪了几件筛查野怪和违禁品的天赋物,都是被几个关联的匿名账户买走的,试探着放出了一件类似物品钓出买家,确认其来自背区,进一步信息待确认。”
“唔,”迈卡维轻声说,“我觉得我确认得差不多了——算你第二句。”
迷恋浆果、恐惧浆果——费雪家一向对浆果有不同的见解,再联想起他们家神秘的“香料厂”……
迈卡维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里有两条来自腹区海军的汇报。
一条关于“白晶”,那边的说法是,“当年沉船里打捞出来的‘污染白晶’被野怪所盗,经过我方缜密的调查,最终摸到了藏在腹区大陆架里一个超级野怪窝点,对其进行消杀,捕获野怪数百只,类似的污染性晶石碎片三块,但那块白晶不知所踪。”
“又是野怪浆果。”迈卡维想。
沉默家的“寄生”不像“风暴”那么稀有,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存在。一代人里能觉醒三四个不得了了,这样珍贵的“寄生”,不潜入洲会、不潜入司令部,缀上了一家背区种地的,图什么?
以及对方发过来的语焉不详的资料……那位“寄生”似乎认为,解决沉默家诅咒的关键线索和浆果有关。
另外一条来自海军的汇报是头天半夜发来的,正是迈卡维联系“沉默”的原因。
“奉命仔细调查相关海域,有一支小队发现一处能量场,数据略有异常……”
迈卡维知道这“异常”是什么意思。
只可能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操作人员测量误差,要么,就是那里有个折叠的空间。
前者可能性不大,手下人汇报的时候会说有“误差造成的可能性”,但谁也不敢真不排除误差就跑来跟他胡扯。
也就是说,在当年发现那诡异沉船和污染白晶之处附近,在海底,很可能有一个折叠的隐藏空间。
天赋物、赤链家那个名为“家园”的天赋、野怪……可能造成空间折叠的因素很多。
如果是简单折叠,特别敏锐的天赋者以及一些仪器都能查出来,但结构更复杂的就不好说了,比如折叠空间外再加上幻术之类。
像是尾区群山里的野怪窝,其中有一些精巧极了,几乎没有破绽。
想排查出这样的野怪窝,没什么好办法,要么是附近区域发现有野怪出没后,追踪过去顺藤摸瓜;要么只能通过统计数据——空间折叠了,但里面的活物始终要吃喝拉撒,要消耗资源,有折叠空间的地方,大自然和附近明面上的居民是“对不上账”的,如果能长时间锁定一块区域观测,或许能看出一点端倪。
然而,跟腹区之前发现的野怪窝不同,那个大野怪窝虽然大部分时间也在水下,但离岸边很近,水也很浅。
迈卡维又确认了一遍腹区海军发来的定位——这个疑似有折叠空间的地方,已经是真正的大海了。真有野怪能在这种地方长期生存,这世界就要上演“猩球争霸”了。
所以这多半是一处遗迹。
再联系沉默给他那张古董复印件……
这处海底空间,很可能是“黑暗时代”的遗留物。因为大陆板块移动、海啸……或者其他未知因素,隐藏了千百年的秘密泄露了一丝气息,引人去探。
这会是什么人留下的?史前的神怪吗?
里面有血族来自何方的秘密吗?
能破解沉默家绵延数百年的诅咒、召回迷途的灵魂吗?
第二天、第三天……迈卡维足足等到了第四天,沉默家的“寄生”才开始回他邮件,只有一句话,无辜得好像那张神秘复印件不是他寄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应该看看附件。”
迈卡维等得望眼欲穿,想也不想就点进去了,眼前顿时一黑,当时就觉得全世界的污染物都落在了视网膜上,他这辈子脏了。
附件里有二三十张照片和四五段视频,都是偷拍视角,所有视频和图像的角落里都打了个熊头——正是“懒惰之熊”赤链家族的家徽。作为角区鸽派的两大支柱,“赤链”和“黑山”正是这段时间对迈卡维诺菲勒一系攻讦最多的势力。
出镜人士有男有女还有秘族……甚至浆果血宠,全部生物身上的布料加起来拼不出一块餐巾。
小安德鲁·迈卡维用浆果血清做的滴眼液洗了三遍眼,才冷静下来,将邮件秘密转给专人处理,随后依旧不死心地追问对方海底遗迹的事。
“沉默”再次装死。
而对于摩羯洲大陆来说,热油才刚起灶,继尾区大动乱之后,摩羯洲的公民们迎来了开年第二场大戏。
视频和照片很快被删除,但没快过好事者截图保存的手,比起尾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谁跟谁又打起来了,体面的大人物们倾情表演的脱裤舞有意思多了,这才是公民们喜闻乐见的事。
在小安德鲁·迈卡维的视线全被大海吸引时,角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爷们衣服还没穿好,一系列电话录音又爆了出来。
一边是疑似摩羯洲最大慈善机构执行总裁,另一边是尾区地下势力的头头。录音中能听出双方十分熟稔,显然勾搭了不止一次,内容更是劲爆。有在小安德鲁·迈卡维委任下来之前就提前泄露他行程的,有在走私生意里捞偏门的……相关人士还没来得及否认,录音中提及的“尾区鸢尾湾”里,就突然浮起了大批秘族尸体,身上还留着各种血族天赋物的气息,疑似杀人灭口,给这扑朔迷离的丑闻增加了些许恐怖氛围,将水搅得更浑。
以迈卡维家为首的鹰派本以为这次大选没戏了,谁知对手千里送人头,当即感觉自己又行了,开始上蹿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