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恶魔bypriest

作者:priest  录入:11-24
眼睛一闭一睁,他疑似确诊痴呆。
他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只依稀记得自己混饭吃的家伙——一只神奇的左眼。
那只眼睛看见尸体,就知道死因和凶手(如果有的话)。
也行,他可以当个“福尔摩斯2.0”、“波洛干儿子”、“柯南他哥”……要不干脆去警察局考个公务员当当。
谁知世道变化太快,睁眼一看,这里杀人不犯法了。
“法”已于五百多年前的一个万圣节与世长辞,后世人称那一天为“世界末日”。
当然,人们总是夸大其词,世界好着呢,没有毁灭,毁灭的只有人类社会而已。
暗巷宜高歌。
地狱宜狂欢。
荒原茫茫,应有火种。
化为灰烬后,我就是世界之王。
热爱小动物的强迫症连环杀手攻vs病弱脑残受
备注&扫雷:
1. 主cp耽美,其他人取向包括但不限于同性、异性、水仙、人外等。
2. 系列文,单本结束时可能存在开放性结局、主cp关系未定、最终结局遥遥无期等情况,介意勿跳坑。
3. 以及虽然是系列文,但作者不保证以后专注该系列,中途可能开小差。
4. 更新时间为每天中午12:00,不保证日更,但保证作者不失踪,不更新会挂假条、或在前一章“作者有话说”里说明。
5. 本故事纯属架空。
6. 封面自己瞎画的,凑合吧,不许笑(非得笑少打几个哈)。
内容标签:异世大陆 异能 升级流 正剧
主角 乌鸦 加百列
一句话简介:末日之后
立意:走到绝境,谁能救你于水火?

“矮脚的苔藓惊惶惶,爬满了石缝、爬满了墙……”
后半夜,日头往西滑去,万籁俱寂,摩羯洲还在梦乡。
摩羯洲尾区星耀城,领主城堡,二楼小书房。
遮光帘没有拉,蓝牙音箱里流出冷冷的儿歌。书房的主人——星耀城的领主大人,这会儿在地上趴得横平竖直,侧着脸,面对着一支深色的水晶瓶。
一根特殊的细管从领主的后脑连到了瓶里,正在抽他的脑髓。
领主的瞳孔已经散开了。
片刻,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掐断吸管,捡起瓶子对着灯光打量片刻,“白手套”用滴管吸了一滴瓶中液体点进嘴里,品了品,又叹口气,好像喝到了发酵失败的红酒。
然后“白手套”弯下腰,抱起了领主的尸体。
领主足有三百多斤,堆在椅子上的时候,肚子上的肥肉直往下流。“白手套”抱起他却毫不费力,像端起了一团不好拿的气球,轻飘飘地把领主塞进了一套毛绒兔子服里,安置在椅子上。
音响里,轻柔的童声合唱给他伴奏:
“曼陀罗啊,黑色的曼陀罗;
“正义的蜜蜂不说话;
“愚蠢的蜘蛛织丧纱;
“成群的蚂蚁放声叫啊:烧死它,烧死它,快烧死这朵不祥花!”
“白手套”捧起领主的头,给这颗尊贵的脑袋套了对雪白的兔耳,又拿出针线和尺,飞针走线——他把尸体的鼻孔缝细,嘴剪成三瓣兔唇,最后把几根秘银做的长针插在领主的腮帮子上,做成兔子的胡须。
尺子的作用是保证每根胡须间距完全一致。
一段儿歌唱完,肥胖的领主已经成了只憨态可掬的大白兔。
“白手套”隔着书桌,在大白兔对面落座,拿出一块小蛋糕,又颇有仪式感地插上彩蜡烛点上。
蜡烛上跳起火苗的刹那,仿佛事先彩排过一样,音响里上一首儿歌正好唱完,切到了下一首生日歌。
“白手套”双手交握,对着尸体闭上眼睛。一曲终了,凶手许完了愿……多半不是“愿世界和平”之类的美好祝福。
然后他捻灭了蜡烛,拿领主下饭,把蛋糕吃完了。
“忌日快乐,兔先生……晚安。”
凶手收走餐盘,拎起工具箱,离开了房间,脚下影子却没跟着一起走。
人离开,留在原地的影子蠕动着散开,橡皮擦似的卷过桌面、地面,把灰尘、头发丝、蛋糕渣……所有痕迹都抹去了,最后它从门缝溜了出去,追上主人。
办完事,凶手不慌不忙地沿着城堡二楼西侧的走廊离开。感谢领主先生的自负,城堡走廊内部没装监控。
他穿着软底皮鞋,踩在城堡地毯上,几乎没有脚步声。
行至拐角,“白手套”脚步忽然一顿,侧身望向窗外——透过二楼拐角的窗户,他看见三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领头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亚麻色长发编着大麻花辫,发育期的长手长脚让她看着有点不协调。
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差不多的年纪,手拉着手,踉踉跄跄地跟在麻花辫后面。
凶手靠在窗边,影子就像墨水,从他脚下渗进了城堡建筑里。他低声哼着方才那首《黑色曼陀罗》,饶有兴致地观察这群半夜出逃的小朋友,一直目送他们穿过城堡后花园。
“运气不错,小可爱们,挑了个好日子。”
说完他起身离开,帘子一样悬挂在城堡外墙的影子倏地缩回去,跟上了主人的脚步。
直到这时,城堡外墙、花园和过道上被影子遮住的监控才晃动起来,重新将镜头投向花园。
而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很快,黄昏如期而至。
傍晚,天刚蒙蒙暗,紫外线余威尚在,清洁工已经到岗了。
他们是这个城堡的底层,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干最脏的活,拿最少的工资。
两个清洁工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忽然,其中一个停住脚步,问同伴:“什么声音?”
“什么?”
“嘘,你听。”
“这……哪个房间音响没关?”
“好像是小书房。”
“领主昨天夜里是不是在小书房休息了?他怕吵,要不咱们先走吧,二楼别扫了。”
“不可能,我换班时候注意过了,二楼都没拉窗帘——看,小书房门都没关严,说不定是晚班的滑头们偷懒……啊!对、对不起!”
门一开,推门的清洁工就直面了已经变成大兔子的领主,他一时以为自己撞破了领主的私人癖好,没敢仔细看,吓得顺手就要带上门。
“怎么了?”同伴被他挡住视线,没看见屋里有什么,只觉得光线刺眼,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好晒。”
小书房朝西,每天下午阳光最强,此时虽然已经是黄昏,余晖依然刺眼。走在前头的清洁工愣了愣,在书房门合上之前,忍不住又往里看了一眼——穿着诡异的兔子服的领主没拉窗帘,正沐浴在一大片金色的阳光下,背光的兔脸上凝固着一个血淋淋的微笑。
音响里的童声回荡在寂静的楼道里。
“曼陀罗啊,黑色的曼陀罗——”
【地下城】

“乌鸦……乌鸦……”
有个孩子嚎得电钻似的,绕着他的脑袋装修了一圈,吵得他想入土,遂努力把耳朵往胳肢窝里埋。
“电钻”不依不饶地追杀上来,唾沫星子四溅,连“雷霆”再“雨露”地冲着他耳朵眼灌:“嬷嬷快来!乌鸦动了!他动了!”
这一嗓子大概能把卫星震下来,他漂浮的意识一失足陷进了脑壳,余波荡起眼泪,冲开了他的眼皮,陌生的世界就这么撞了进来。
嚯,好清楚!
他先是惊叹,随后又有点迷惑:我视力有这么好吗?
借着不散光也不夜盲的眼,他很快看清了周遭:
这是间没开灯的小屋,十几平米,有个矮门和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门框又窄又矮,个子高的,进屋时弄不好得先鞠个躬,寒酸的小窗透过来些许微光,照着四壁萧条、室如悬磐。
屋里只有他本人和一个小妖怪……等等!
一张浮肿变形的大肉脸凑过来,跟着眼泪下来的鼻涕将落未落,正颤颤巍巍地悬在他鼻尖上。
神啊,这是什么品种?!
受到惊吓的男人爆发出了超水平的力量,猛地平移开一尺,逃离大鼻涕贴面。这一动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伸手抱头,抱到了一把擀了毡的头发,往下一捋,几乎有及腰长。
我是谁?
脑震荡的男人瞪着眼,一边等眼前的星星散开,一边茫然:我在哪?我干什么的?这发型赶的什么潮流?”
这时,门开了。
一个女人响应了“电钻精”的召唤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盆。
脚步微妙地在门口顿了顿,她若无其事地走进来,伸脚拨开电钻精:“闭嘴,滚开。”
她的相貌着实不坏,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面对美丽的异性,人们本能想端着,男人赶紧归置五官,打算体面地冲她笑一下,不料牙还没露出来,脑袋先被对方一把薅了过去。
别看这位美人手不大,手心却布满了劳动人民的粗茧,手劲大得惊人,差点把他脑袋拧下来。
“没脑子的蠢货。”美人揪着他的头发,对着男人空荡荡的脑袋检查了一遍,撂下一句“等着”,又步履匆忙地出去了。
男人呆呆地顶着一头乱发,人醒了,魂还懵着。
方才的女人不算老,但也绝对不是青春少女了。
他瞥了一眼,就注意到她憔悴的形容、粗糙的手、变形的关节、破破烂烂的衣服。她的形容、气味,甚至走路姿势,都昭示着她过得很窘迫,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可是浓密的长发、整齐漂亮的牙,好像又在证明她营养充足。
除此以外,她还有一张轮廓柔和的小尖脸——下颌骨狭窄,咬肌不发达,这意味着她平时吃的东西容易咀嚼。
好多矛盾信息,以及——
“她是我什么人?”
显然,他们关系很近,因为她的动作早突破了社交距离,但不亲密,也没有男女之间的暧昧。
她在门口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回避了一下,有点微妙,仿佛厌恶他,又仿佛隐约带着点愧疚。
就像已经给大郎熬好了药的潘金莲。
“不会吧?”他更迷惑了,因为自觉还算识趣,“人端茶他滚蛋、收绿帽好聚好散”,这点起码的礼貌他还是懂的,怎至于讨人嫌到这种地步?
那么是争遗产貌合神离的兄妹?
也不像……
忽然,他想起另外一种可能。
不会是父女吧?!
有……有点合理!
他一睁眼就感觉心慌气短肌肉无力,可不就是老迈年高?
不孝子见他心虚,没准是正在腹诽他老不死。
他这会儿脑壳空得像气球,八成就是因为阿尔兹海默!
“我已经这么老了?一辈子都快过完了?”他愣了愣,随后心里涌起巨大的惊喜。
“真的假的?”
年老痴呆,寿终正寝,简直浪漫。
寒来暑往过一生,先变回个没记性的孩子,再变回没牵挂的婴儿,别人离世只还皮囊,他可以把灵魂一起卸下……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拖累子女,因此他决定趁这会儿明白,赶紧自己滚蛋。
幸福来得太快,他立刻就要挣扎起来出发走四方,谁知才一伸手,笑容就消失了。
“啧,”他盯着自己的手观察片刻,心说,“就知道这种好事落不到我头上。”
那只手虽然脏得活像打了三层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出细皮嫩肉来,不是老人的手。
刚支棱起来的脊梁骨没精打采地塌了回去,“电钻精”凑了过来:“乌鸦。”
他寻思:“乌鸦”是在叫我?
方才视角有点吓人,这会儿他坐起来了,才看清“电钻精”只是个小男孩。
男孩拖着鼻涕、光着脊梁,身上只穿了一条破破烂烂的大裤衩,看着可能有六七岁……说不好,这崽实在太胖了,小小一个人,都被肥肉挤变形了。
“你突然就病了,我们都吓死啦,”小男孩扒着床沿看着他,“主人来回跑了三趟来看你呢,还骂了嬷嬷。乌鸦,你好点了吗?”
乌鸦——因为实在想不起自己叫什么,男人姑且认下了这个吉利的花名——感觉孩子嘴里的称呼都一股封建土腥味。
“嗯。”乌鸦说到这,忽然觉得语言也很陌生。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不是他的母语,但他不光能听懂,还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乌鸦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我一听你叫我,赶快就醒了。”
小胖墩没回答,张大了嘴瞪着他,好像听见了狗吠人言。
乌鸦:“……”
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乌鸦想摸摸小孩头缓解尴尬,一伸手又看见指甲缝里的泥,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水吗?”
胖墩——嘴还没闭上——木然地抬手一指,乌鸦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见墙角戳着一根孤零零的水管,锈迹斑斑的,歪脖子的水龙头对着地上黑黢黢的下水口。
乌鸦:“……”
无水池设计,还挺时髦。
水压有点小,水质居然还不错,旁边墙上挂着个变了形的不锈钢杯,似乎在暗示这水能喝。乌鸦慢吞吞地扶墙站起来,洗干净手,接了一杯尝了尝,没什么异味,于是靠在水管边小口喝。
直到这时,小胖墩才回过神来:“你、你跟我说话吗?”
乌鸦:“啊,不然呢?”
胖墩震惊:“你以前好久好久……好几天才会说一句,也不说这么长的话!”
乌鸦听说,比孩子还震惊:我?这么酷?
他灌了口凉水压惊,随后意识到自己崩人设了,幸好只有个学龄前儿童听见。
他开始胡言乱语:“唉,是啊,我真的不喜欢说话,但是现在头好晕,胀气……看出我头比平时大了两圈吗?对吧,所以要通过嘴把里面的气排出来。”
以小胖墩那幼儿园在读的文化水平,果然分不清肠子和脑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乌鸦装模作样地按太阳穴:“病到脑子了,我要变傻了……”
胖墩:“你本来就是傻子呀!”
乌鸦:“……”
好孩子,嘴真甜。
胖墩观察了他一会儿,紧张起来:“乌鸦哥,你不会摔倒的时候撞坏头,不傻了吧?”
乌鸦也紧张了:“怎么,你们……咱们这当傻子很有前途吗?”
“对啊,你不傻怎么能卖那么高价!”胖墩发愁,“客人定金都交了,过几天结完尾款就要把你带走了,要是买回去发现你又不傻了,这可怎么办?”
乌鸦再一次被孩子话里的信息量震惊:这里头还有买卖人口的事?!
可是一个臭烘烘、脑子还不好使的老爷们儿,卖点是啥?肾?
乌鸦问:“昂贵的我卖多少钱?哪的冤……客人给的定金?”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客人,但主人说,”小胖墩翘起兰花指,吊起嗓子,拿腔拿调地学道,“我们乌鸦是罕见的黑毛黑眼,看他的个子多么大,脸版多么正,还是个安静乖巧的傻子,品相再好也没有了。要是在地面上,他能值一辆车钱,低于三万块我们不谈的。”
乌鸦叹为观止:“威武!”
胖墩严肃地叮嘱:“所以你不能生病,不能死哦。”
“我尽量,”乌鸦眨眨眼,故意放轻声音,自言自语似的,“可是真奇怪,好好的,我怎么会生病呢?”
胖墩立刻手舞足蹈,连比划再解说,乌鸦从孩子颠三倒四的描述中提炼出了大概场景——他头一天就不对劲,半夜开始吐,吃什么吐什么,今天一站起来,忽然就仰面厥了过去,头晕可能就是碰瓷大地时候磕的。
前半段有点像食物中毒,后半段就有点诡异了,听说过摔寸劲儿一下摔死的,没听说过什么姿势能把脑子一键格式化。
胖墩:“主人也不知道你怎么了,让你先在医院住着观察几天。”
乌鸦:“……”
他看了看歪脖子水龙头,又看了看斑驳矮小的墙,缓缓抽了口气,鼻子里涌进了一股新鲜的下水道味。
“这里是医院?”
不是集中营?
胖墩:“对呀!”
乌鸦忍着目眩,靠墙缓了半天,等攒够力气,他就抬脚往小屋门口走去。
“好家伙,”他站在门口环顾周遭,心想,“还不如集中营。”
原来“天黑”不是因为夜晚,这里就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地下空间,难怪到处都是下水道味。
小屋门没锁,大概是因为没必要。这里被监狱似的大高墙包围着,门口只有一条窄道,大约二三十米长,两头都锁着。小屋墙上有几排油漆刷的鬼画符,疑似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好消息,除了智障,他可能还是文盲。
目光越不过高墙,乌鸦不知道墙外有什么,凝神就听见车声、音乐声和叫骂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絮絮的,和地下城的灯光一样晦暗模糊。
什么病人会被囚禁起来?精神病?
小胖墩跟过来拽了拽他:“乌鸦,你不要乱走了,还是快回去躺着吧。嬷嬷去找主人了,马上就回来。”
乌鸦凝视着眼前的高墙,轻声问:“主人是什么人?”
“主人是查尔斯先生,查尔斯先生是伟大的哈波克拉特斯人!”
乌鸦:“……”
哈……哈什么?
哈利波特斯拉?
“那嬷嬷呢?嬷嬷又是什么人?”
“人?”胖墩疑惑地一歪头,“嬷嬷不是人,是浆果。”
乌鸦一脑门问号:这又是哪门子黑话?
胖墩看了看他,老气横秋地点点头:“看来你真是头胀才话多的,不是不傻了,那我就放心了。”
乌鸦:“……”
谢谢你哦。
“你是不是总看到嬷嬷和主人在一起,就以为她也是人呀?”靠谱的小朋友就掰开揉碎地给大傻子讲,“不是的哦,其实嬷嬷跟我们一样,都是浆果,但是她比较厉害,她是种母,管着我们,我们都是她生的!”
乌鸦:“你是说,她是你妈妈?”
“什么呀,不是‘马’,她是嬷嬷,嬷——嬷。”
乌鸦微微一挑眉。
在他们说的语言里,肯定有“妈”这个词,不然他不会在想表达“母亲”的时候脱口而出。但小孩好像不明白“生了我的女性”就是“妈妈”。
“你刚才说,你们都是嬷嬷生的?”乌鸦想了想,又问,“‘你们’都有谁?你还有兄弟姐妹啊?”
胖墩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睛:“‘熊笛’什么煤?”
鸡同鸭讲。
乌鸦叹了口气:跟幼崽说话确实折寿,难怪辅导小学生作业致癌。
没用的大人总是唉声叹气,小朋友却一点也不嫌弃他,耐心地解释:“不是‘你们’,是‘我们’,‘我们’当然是我和你啊,乌鸦大傻瓜!”
“行吧,咱俩还成一辈人了。”乌鸦放弃了跟幼崽沟通,“她生我?我生她还差不……”
他话音卡住,目光也凝固了——不远处有一块脏兮兮的玻璃窗,一道不知从哪扫过来的光路过,玻璃上映出了人影。
他看见小胖墩旁边站着个削瘦的黑发男性,全身几乎只剩一具高大的骨架,整个人空荡荡的。自来卷的长发垂到了腰间,脏兮兮的打着绺,盖着一张鬼似的熟悉面孔——是他自己的脸。
他看着挺凄惨,但异常年轻,几乎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样子。
一个念头气泡似的浮起,他恍恍惚惚地想:“这不是我刚遇到老师时候的年纪吗?”
气泡升到高处,“啪”一下消散,他回过神来。
“老师?”他又莫名其妙起来,“那是谁?我还有老师?就把我教得大字不识一个?”
“嬷嬷怎么还没回来?”胖墩揪着他的衣角探出头,“我该回去啦。”
“对了,”乌鸦问胖墩,“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检查身体,”小胖墩有点羞耻似的,扭扭捏捏地说,“我体重不达标。”
确实,这孩子不能再胖了。
乌鸦正想安慰孩子“好好锻炼肯定能瘦”,就听胖墩愁道:“不达标我还得继续增肥,唉。”
乌鸦噎住了,半天,他才气如游丝地挤出一句话:“宝贝儿,以什么物种的标准看,咱还需要增肥?”
小胖墩皱着脸:“我们肥雏的标准呀!”
肥……什么?
乌鸦想了想,蹲下跟胖墩面对面:“你知道的事好多啊,能不能教教我?”
这年纪的孩子都禁不住捧,胖墩闻言,立刻挺起胸脯:“嗯!”
“你叫什么?”
“小六!”
“小六?”
好敷衍,还不如“乌鸦”。
“我是嬷嬷生的第六个浆果,就叫小六。不过其他种母生的第六个浆果也都叫‘小六’,我们那有好多小六。”胖墩有点不高兴,“不如你们的名字好听。”
“嗯……那‘肥雏’是什么?我也是‘肥雏’吗?”乌鸦故意激他,“这些你不会也全知道吧?”
“我当然全知道!”胖墩攥着拳头接受挑战,“嗯……肥雏是什么?肥雏就是我呀!你当然不是肥雏了,傻大个乌鸦,哪有你这么柴的肥雏?”
很柴的乌鸦:“……”
“行!那我不是肥雏是什么?”
胖墩小六:“你是种公呀!”
乌鸦一侧歪,差点拍在门板上:“等……小哥哥,你说我是什么?”
小胖墩:“种——公!”
乌鸦感觉自己可能确实智障,脑子是真不够使,区区俩字,差点把他前额叶烧了。
“啊!”这时,胖墩小六叫起来,“是主人!伟大的查尔斯先生来了!”
乌鸦顺着孩子的手指望去,看见了传说中的“伟大主人”。
不用打听对方的事迹,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位“查尔斯先生”的伟大之处——他……它身高大约一米五,臂围目测至少七十公分,没脖子,粗壮的膀子上镶着颗三角脑袋,头顶一对大耳朵,中间夹着撮灰毛……分明是只大灰耗子!
一米五的大灰耗子!
它佝偻着,各处身体比例介于人鼠之间,短而粗的前爪蜷缩在身前,指甲上闪着寒光。
尽管相貌挺原生态,但先生的打扮非常文明:它身穿格子衬衫和牛仔背带裤,凸出的尖嘴上还架着一副文质彬彬的方框眼镜,仿佛是个鼠中程序员。
直到这时,乌鸦终于抹掉了一头的雾水,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一只大灰耗子饲养的家畜种公。”他满心惊叹,“爷爷个拐的,还挺炫酷!”

第3章 美丽新世界(二)
“我的小乖乖、小可怜,快坐,坐下……哎呦,可算退烧了!”先生伸出毛茸茸的爪,亲热地搂住乌鸦的腰——前肢太短,再高够不着了——它对着乌鸦又拍又摩挲,把本来就很尖的嗓音夹出了骇人的动静。
乌鸦差点被伟大的先生肉麻出荨麻疹,碍于智障身份,拼命忍住了没吱声。
小六那个年纪的孩子,有时候会把想象的话当真话说,就算他出去说村里有名的傻子突然口若悬河,大人们也不会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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