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就彻底算不清了,秋眠向来对算术问题没有多少执着,只是因为这个思?绪打?岔,让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干什么。
直到衣摆一紧,才发现陌尘衣也已经?来到了床榻内侧。
绣了枫叶纹的浅金色的幔帐不知何时也被放了下来,陌尘衣贴着他?倚在堆起来的枕头上,先?是轻轻地亲他?的额头和眼角,再慢慢从唇上加大力度。
秋眠喜欢这样绵密的触感,仿佛在潮湿的夏夜里纠葛的两条长蛇。
他?是见?过同族如何行此门道的,总是要缓要紧,天生?的身软又蜷又缠,要拴死扣那样盘绕成解不开的样子。
他?可惜师尊没有尾巴,但其实腿也不错,也能像尾巴那样用,就是不容易缠紧。
秋眠本以为自?己会厌恶这种事情,毕竟挽仙楼中他?见?过太多,摒弃了人的理性便?有时比动物还要可怕。
但师尊让他?完全怕不起来,他?甚至痴迷这种被控制的感觉。
他?不喜欢一个人做选择,也不喜欢去当一个决策者?,骨子里还是懒洋洋的,只想在秋日的落叶堆里晒太阳。
层层叠叠的白衣在不同的工艺和光影下有了颜色深浅的分别,陌尘衣拨开便?有了打?开一盏昙花的错觉,越到里便?越光滑白净,他?的眠眠就像是藏在昙花尽头的一个梦。
这个梦又轻又凉,仿佛再用力几分就会碎开。
陌尘衣不是不做噩梦,那些碎片流散手中的恐惧也会一宿一宿地出现,他?非要抱着徒弟才能安心。
但这些他?不会表现,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让过去再度重演。
“师尊。”秋眠在升腾的温度中,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有年龄焦虑的前天道,但热度让秋眠把组织好的言辞给?抛到了脑后。
他?抱着陌尘衣的背,忽然觉得似乎也不必去说,光是在这件事上的评价,就能足够证明师尊真是还很年轻旺盛。
如果……
秋眠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愿望的想法。
如果以后能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
有时对性命的珍重,便?是从这一刻的期望开始。
只是这样一想,他?就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他?知道自?己又在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愿,明明已经?吃过了苦头,不再敢奢求于好的结果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血厄宫主曾无数次地在困境中杀出一条血路,却?再不会去祈求命运的恩泽。
摆在秋眠面前的路一直很简单,要么挣扎求生?,要么狼狈就死,一败涂地。
可是在这高温的刹那,他?心底又不可遏制地冒出一些念头。
——能不能,一直一直这样走下去啊?
——师尊,我多想和你?地久天长。
——我竟是也想要,活下去的。
花冬和印葵从小秘境中出来,先?是胡吃海塞了一大顿,席卷了风楼的厨房,其速度让不少老杀手都叹为观止了一番,还尚且意犹未尽,相?约决定去附近的酒楼大搓几回?,把在秘境里惦记的全吃上一遍。
白蓁把他?们拖到风楼的铺子里给?他?们选了几件衣服,陌尘衣作为昔日天道,所捏的秘境相?当于一个悬置的小空间,其中时间流速和外界大为不同。
这回?出来,大抵是灵力通脉的缘故,白蓁发现他?俩居然又长高了不少,以前的衣裳是穿不了了。
也不知道在秘境中究竟有何经?历,他?俩出来的时候,竟各穿了一身红衣,是婚礼娶嫁的样式。
只是花冬的衣摆袖口上斑斑红痕如梅花泼洒,她一手握了剑,另一手擦掉了面颊上的血珠,冷笑一声,几次吐息后,又鼓了腮帮子,按住咕咕作响的肚子,道:“真是……饿死我了!”
而印葵面上显然有泪痕,身上的伤倒多些,但清芬的草木芳香却?顺着他?的灵气?浮出,剑尖点地,一旁的几株花草却?也亲昵地向他?这个方向倒来。
山灵的血脉在他?的体内被完全激发,他?迥自?缓了片刻,也道:“嗯,想吃荷叶鸡了。”
他?俩出来时秋眠还在睡,风楼的厨子一边炒菜一边把近来的八卦说给?他?们听?,花冬几度听?的连鸡腿子也忘记啃,“我靠,他?们要结道侣了,这个速度也太惊人了吧!”
印葵夹了剁椒鱼头在碗里,倒是没有太惊讶,早在医馆中时他?就看出这两人绝不是寻常的同道关系,只是没想到进展这般快,心中有些佩服。
在如今的修真界,结道侣虽无要求是男是女,可若是师徒还是会落人口舌。印葵长年在竹州生?活,再知晓不过人言可畏,莫须有的事情便?可传的有声有色沸沸扬扬,何况是鹤仪君位高权重,虽实力极高,来日若有人以此做文章,他?要是用修为压制,却?容易被指摘成仗势欺人。
但显然陌尘衣是不带怕的,他?与这些小辈相?处时,多是随和轻快,让人以为他?回?转后成了好说话的性子。
鹤仪君也从来没有在他?那里消失过,昔日的天道也远非只会算算因果那么简单。
印葵被辣椒呛住了喉咙,低低咳了起来,他?一出秘境便?去云明宗看了师父,他?与耿子规亦有一个师徒的名?声,只是纵然心中有所思?,也尽数被压下。
如今看来,倒不如坦荡说开,他?要给?对方遮风避雨,又怎能怕外界的风言风语。
两人吃了个六分饱,便?去拜访鹤仪君和秋眠,花冬与他?们更加相?熟,拉着秋眠的手说了许多话,印葵则听?见?陌尘衣在教?坐在阑干上的毛绒狐狸如何追媳妇儿,也默默走过去旁听?了起来。
两个月后,各地传来消息,灵屏法阵已初步完工。
仙阁层层部署,而桃州之行,也已经?近在咫尺了。
桃州是薛倾明的地盘。
对方是在请君入瓮,还是另有谋算,谁也不知。
可他?们必定要去。
太仪界被他?们耍的太久。
这是迟来的宣战。
他梦到了自己被杀的那一日。
在被篡夺光环后,薛倾明没有立即除掉他,倒也不是对方不想,而?是中途出了一个岔子。
本该和光环一并剥落的神格没有成功离开鹤仪君的体内,他用一身?的血肉灵力锁住了?神?格,强行抽出极易出错,若是让他回归天道之位,会得不偿失。
便只能一点点来?耗。
而?为了?防止鹤仪君自戕或是抽神?离开,穿书者请调了?父君在老太仪创设的法则,将鹤仪君困在了?山洞中。
所谓闭关,不过是给外界的幌子,鹤仪君会一直闭关下去,再也没有踏出半步的机会。
朱红的法则铭刻在了?一方法阵上,鹤仪君便坐在法阵的中央。
他胸口的伤迟迟无法痊愈,泛着金色的血流遍了?石台。
一代的薛倾明站在不远处,他比后来?的那个要稳重太多,万般的气运在体内运转,灵力清圣,仙人之姿。
洁白的拂尘与纤尘不染的衣袖令薛清明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而?鹤仪君才?是狼狈的那一个。
于是这一幕,十分像是正道在对峙无恶不作的反派。
神?格的提取有困难,但薛倾明并不担忧,他常常在阵法外停留端详,眼中露出淡淡的不屑和微末的嘲弄。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天道呢,薛倾明想,父君不过是利用法则在境界外刻意地制造了?因果的纰漏,影响太仪内部?,祂便真的留了?心,提交穿书局核查无果后,竟真的降到了?人间。
新生的天道会有一些考核和要求,譬如他们有巡视人间的次数打卡,或借由垂目者的双眼记录百年生灵兴衰的时长,但这些对于独掌一方境界的天道而?言,大多只是个过场。
穿书局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开会的地方,即使是三大古老的天道,也无法插手天道境界内的事务,任务员来?到境界中或退休在这个境界内,也是要向天道请示许可才?行。
或许在各个区域中,都还有像太仪天道这样的新生的老实天道,祂们对苍生怀有仁爱怜悯,却又恪尽职守了?天道玄默的规则。
祂们的因果理的太清,以至于在人间没有多少?信徒,就正如他的父君所言,没有偏爱,又何?来?信奉。
生灵便是如此,在极度的饥饿中给他们一口饭,他们信谁都可以,但如果在锦衣玉食时还是给他们一口饭,那反倒会招来?怨恨。
“那么要给他们黄金和灵石吗?”薛倾明问?。
“不。”他的父君温和地说:“不可纵容他们的贪婪,这个时候,便给他檐下的乞丐一口饭,每日去给,那么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度来?祈求我的恩泽,到那时……”
“他们就会是我最忠实的信徒。”
比起年轻的太仪天道,同一个位面的太徽天道就更加老奸巨猾。
太徽天道早就对清算因果之事熟练无比,行事风格也更为随意,积压在祂境界中的因果甚至十年一算。
太仪天道犯的最大的一个错,便是信了?太徽的承诺。
穿书局有同一个位面的境界,可相互协助的条款文书,太仪天道下至人间,祂留在天道位置上的灵力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缓冲启动。
这个缓冲过度,最好有人协助,一般会交给天道顺位来?帮忙,亦或是会有日轮月魄的化灵来?执行。
但这些在太仪都没有,于是太仪天道便请了?其他二?界的支援。
原本该是太微天道前来?,可向来?疏懒的太徽却以时间周期相近为由,前来?接手了?这件事。
而?事实便是,那位较太仪年长太多的太徽天道,早已理不清自己境界内挤压的因果。
祂想来?看看太仪的因果疏离方法是否有可参考之处,若有便学一学,若没有便罢了?。
薛倾明曾问?过父君,太徽天道如此不作为,何?为不选择太徽入手?
父君说他笨,祂不作为,但太徽是极为古老的境界,他们的地脉中有龙骨灵气,也许太徽会选择弃界而?去,但这个境界却不好拿下。
穿书局一直想建立一个监察部?,但迟迟没有建起来?,这是他们的可乘之机。
代为管理的太徽天道把太仪梳理清楚后扎好的因果打散了?,看罢组合的方式就再度合起,就算是太仪回来?,也没有人会发觉。
这是绝对违规的操作,可太徽天道并不怕,在祂眼中,这委实只是利用职权行的一个小方便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穿书者携了?异界的法则,空降到了?太仪。
他有了?伪装成太仪生灵的能力,足以躲过鹤仪君的眼睛。
从他来?到太仪的这一刻,便已经?取得了?胜利。
薛倾明轻而?易举拨动起一根根的命运,让这界的生灵全部?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旧的太仪因此沦亡,但在这个以基座投射的太仪界,一切原本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穿书局也不会任由当年的过失重演,他们在太仪界寻找可以接过因果琴和夺主剑的角色。
不过薛倾明不认为这个角色会出现?,唯一与因果紧密的那只蛇妖,如今正在受雷刑之苦。
薛倾明将刑台的水镜浮于鹤仪君的面前,又让他亲眼看着那蛇妖爬下长阶,清朗的眉目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快。
鹤仪君端坐在阵法的中央,他面上没有半分的异样,可袖中的双手却已紧紧收握。
身?陷囹圄,他要争取到最后的机会,穿书局很有可能选择的就是眠眠,他必须要去到他身?边。
“你真的是铁石心肠啊。”薛倾明叹道:“但他似乎很爱你啊,你听见了?他在门外哭喊说他爱慕你吗?啧啧,披头散发的小蛇妖,真的是我见犹怜,他这样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因果,是因为日后的无情道么?”
薛倾明通过水镜,模仿鹤仪君的声音送去一道剑气,他杀不了?配角光环的角色,但其实也不想去杀,看到对方悲痛欲绝的神?情也很好玩。
“不过你放心,鹤仪君,到底是他也叫了?我一声师叔,这一回他不会去修无情道。”薛倾明摸了?摸嘴唇,道:“很快他就会死?,我也会让他看见一个死?的体面的师尊,你猜他看见爱人死?去又背上凶手这个名声,会不会疯掉?”
鹤仪君冷眼看他,薛倾明将刻有法则铭文的匕首亮于眼前,重重血光映出他端方的面庞,他笑道:“真是期待啊,他会用怎样的方式了?结自己。”
薛倾明乃太仪天道的一个造物,天生血中无温,而?此刻将要诛杀的是昔日的天道,这个认知让他只觉浑身?滚热,双目中隐有血光。
他将灌足灵力的匕首甩向阵中的天道,只等?待那一声低沉的闷响。
可他没有如愿听见。
那寒光凌冽的铭文匕首,停在了?鹤仪君的眼前。
灵力挟起的风吹动鹤仪君的鬓发和衣袍,他徒手握上那锋利的刀刃。
这是最后的一重推力。
两?界的法则之力在方寸之间激烈碰撞,发出电流窜动般的爆响和漫长的嗡鸣声。
薛倾明眯起眼,如同在欣赏他的挣扎。
呼啸的风在山洞中刮起,激烈的灵力冲突让空气也接连传来?锐响!
如此程度的灵力对撞,山洞本该在瞬间坍塌成粉末,可薛倾明的灵息重重包裹了?此地,半点动静也传不出去。
眼前这天道无非是想自爆神?格同归于尽,这一点薛倾明毫不意外。
比起让自己因杀天道化身?而?背负上不知名的后果,他等?的便是这一刻。
这神?格薛倾明自己根本无用,他没有得到太仪顺位的身?份,自然也无法使用其神?格,但他执意要拿,无外乎是要将这神?格奉给父君。
真正的太仪界早已失衡,这个境界比他们想的要脆弱太多,在父君成为天道之后,天地的清浊二?气便已有了?融合的趋势,可谁会想到竟融合出了?那么一个东西出来?。
浊气猖獗,上升入空后吞噬了?清气,可却无法同化,于此时生出邪祟,邪祟沾染神?息,竟可生出灵智。
父君为了?压制邪气,已费了?太多的心力。
假如这个投射的基座真的只是要用来?对撞老太仪,那么父君其实并不会太上心,这是注定失败的计划,但假如此基座可以取代那已经?被邪气侵吞的太仪,那么借来?一用也无不可。
他已经?抽了?鹤仪君大半的神?格,但最为核心的一部?分却无法取出,而?一旦强取,陌尘衣必死?无疑,不如等?到他穷途末路时拼死?自爆,炸碎了?后再凝聚。
天道们是尊贵的存在,天生的天道更是不容许有丝毫的践踏,即便是十分摆烂的天道在被触动逆鳞时,也会有所不满,况且是这样完全侵占了?他的境界。
没有人知道,在云明宗的山洞中,曾发生过这样一场灾祸。
但很快,薛倾明的脸色有了?变化。
空气中滚动的电流,撕开了?一条又一条细细的口子,无穷无尽的虚空的气息自其中传来?。
薛倾明眉头一皱,翻手令邪气蜂拥而?上!
然而?他还是迟了?一步,轰然巨爆中,无数神?格的碎片射入缝隙——
烟尘扬气,薛倾明冷哼了?一声,看来?这个天道比他想象的更加怕死?。
太仪已经?被法则封锁住,但还没有完全锁死?,鹤仪君如此孤注一掷撕开通道,却无法实施传送。
他的神?格很可能就会在虚空中碾成粉末,但凡有一片去到穿书局,也算逃出生天了?。
“无聊。”
薛倾明没有想到鹤仪君的计划,他从来?不认为天道会在自己还存在的前提下,自愿放弃这个位置。
千百年来?,就算有天道会为境界战死?,却也不会轻言毁掉自己。
没有拿到核心神?格,薛倾明的心情依然不好,他瞥眼见山壁上的血肉残余,忽然有了?一个有趣的主意。
还是要继续自己的谋划,毁掉因果所系之人,才?是必要。
灵力扫过山壁,骨血重塑,邪气化形,一副鹤仪君的皮囊便重新出现?眼前。
他凭空抓出一个空杯,邪水入盏,放在了?双目空洞的“鹤仪君”面前。
“接下来?,就该看看你那弟子的表现?了?。”
陌尘衣回到穿书局时,也就一口气?的余地。
他在无穷无尽的虚空倾轧中,想起真实的太仪界的过去。
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太仪界便已沦亡于篡改者之手,那曾经的天命天道出色的顺位继承人者,在?穿书局有?一个三位数的编号,是为A921。
在?其余两道的顺位产出十分少有的情况下,千以内的编号,往往代表了天命天道的造化批次。
那人是第九批的顺位,与他?那一百个兄弟姐妹一样,被投放入天命的考核中。
在?做任务时,天命部门负责的是主角光环的所有?者,为了不无故占上配角的位置,经常用的方式便是化身系统。
这些系统风格虽大不相同,有?机械派发任务的,有?诙谐交朋友的,但却往往要比主角有?更为坚定的内心。
因为一本书的气?运所在?,往往也非尽善尽美。
生灵涂炭或天下缟素,不过书中一句话的描述,但在?各个境界内,却是真实在?发生。
不是所有?主角皆有?资格承载气?运,至少在?穿书局成?立的头一个万年,因果散乱的动荡时期,一切的法则还未完善,天命道的员工,仅持有?一个信念。
那便是让书的主角活到最后。
这便造成?了天命部门与苍生部门长年的矛盾,为了配合天命部门,苍生道部门的员工甚至要用命去填,更有?顺位也因此有?去无回。
且天命部门本身,也出现了几例违规:系统忤逆法则,操纵主角,以此让因果强行圆满。
他?们在?引导主角以最快的效率完成?剧情,即便跳过太多的因果,哪怕用人命来?作为代价。
直到某一天,穿书局中的那位三老板,梦见了一只蝴蝶。
据穿书局的老员工说,那一日,三老板忽然造访局长室,平静的神色,就像是祂从前来?讨一杯茶喝。
可当祂站在?天光系统前,却面不改色地拂袖,用灵力?轰开了总局的大门,在?祂身后,还跟了一个同样穿苍青长袍的孩子?。
那是穿书局成?立后的第一次问责,由三老板追究起了局长的过错。
强行圆满因果的系统员工们,听令于如今天命天道的顺位。
脱颖而出的A921,在?不久前,抹去了最后的竞争者A1008,成?为了九代以来?唯一被看好的一个。
如果他?足够出色,他?还会?成?为未来?穿书局的局长。
可天道垂目再?无人可胜过苍生天道,祂对?过去未来?的预知堪称可怖,眼中全是大因果。
天命天道听罢祂的描述,通传了A921,三老板问祂如何处置,天命天道竟悬而不决,苍生天道代祂回答:那便让我这个顺位,夺了他?的神格,给那些无端枉死的生灵偿命。
这是太疯的举动,顺位唯有?造化者可杀,神格与性命相连,这明摆着就是在?告诉天命天道:你不动手,我来?动手,若员工或天道在?任务中诛杀顺位会?有?因果环扣,那么?便让同级的顺位去。
彼时,天命天道问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祂没有?直接问苍生如何,而是转而问那个随苍生而来?小顺位:“你若代为刀刃,定也无命可活,尔等一道怜悯苍生,又何曾真的对?苍生有?情?”
那小顺位竟风轻云淡地笑笑,说:“我只做应做之事。”
简直是一脉相承的风格。
而或许这才是苍生的面目。
芸芸众生,温和残酷,在?他?们这一道心中,万千生灵才是主角。
也许天命天道真的对?A921留了情,祂让他?来?对?峙时,是用的天光系统的通传功能,而不是缉拿功能。
A921跑了。
天命天道方知自己,才是蝴蝶的翅膀。
但好在?A921没有?成?功渡过虚空,神格碎成?了一场星雨。
“那场雨委实很壮观。”总指挥与陌尘衣讲述起当年,叹了口气?,说:“可惜,我们被这场雨欺骗,让他?跑到了你那里,当年太仪先生您并没有?这样回来?,三大天道拟合了一个您出来?,或许因果便是如此,若您在?基座的太仪与穿书者同归于尽,那么?整个基座境界就会?一并灭亡,我们接下来?的翻书计划,也就并不能实施了。”
陌尘衣听出了其中的隐秘,苦笑道:“你们试了几次?”
“到这一次,一共七次。”总指挥如实说:“基座切割成?七份,一共找过两个系因果之人,如果您的徒弟也愿意接下因果琴,那么?他?的编号就会?是α7。”
七次,前六次中,四次因果之人先行自尽,天道与穿书者共毁,两次因果之人拿到了因果琴,却还是功败垂成?,以境界灭亡为结束。
“……如果太仪捞不回来?,会?如何?”
“A921身上还有?天命天道的顺位神格,他?当年的同伙又不断在?教唆主角诛杀所谓反派,掠夺他?界配角光环,再?加上他?吞噬了当年太仪大半的生灵,一旦打上穿书局,在?异界法则面前,所有?员工无法抵抗,会?提前撤离。”
总指挥平铺直叙地讲清了所有?后果。
“三大天道会?留在?此地,他?们三个同气?连枝,一旦一者被吞没,他?身上的邪气?便会?凝合成?一个无法估计力?量的光环,所有?境界相关身份的生灵会?受到影响。”
“此后各境界天道便各自保命,等新的属于篡改者的‘穿书局’成?立,来?日是丢下境界,或是玉石俱焚,或侵吞他?界,我们不得?而知。”
“这么?大的因果。”陌尘衣合上眼,“我得?去太仪。”
“我明白。”总指挥颔首,“我们会?尽力?申请。”
彼时的陌尘衣就是一堆细散的碎片,直到断魂崖那一日,他?作为准接入系统,等在?投放的仪器内。
那时天命天道作为局长,亦在?太仪远程支援小组内,祂注视着灵光屏,没有?问他?后悔与否的问题。
这是太过苍白的疑问,在?决定的那一刻,他?没有?后悔的机会?,却也永远不会?后悔。
七个基座,天光系统内储存了前六个基座的信息。
剧本一如真正的太仪那样,只是一念的因果往往有?千万的差别?。
连带真正的那个太仪,七次里的秋眠,或是按原书剧情去修了无情道,要么?就是还有?比他?更强的因果所系之人出现。
甚至有?一次,他?连云明宗也没有?到,在?深渊下长成?了老长的一条大蛇,称王称霸直到世界覆灭。
世人皆说,因果因果,环环相扣了便是宿命,可其实那是多么?脆弱的东西,一念之间?,阴差阳错,便可以有?所改变,谁也不知下一个选择是否会?导向?不同的结果,可在?命运的这条长路上,跋涉又岂止是为了要一个结果。
他?与秋眠并没有?那么?深的缘分,事实上在?苍生道的理论里,没有?人天生与某人有?太深的缘分,如果七个太仪可以算作七次轮回,那么?要用多次回的错过,才能遇见而今这一次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