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二少夫人姓朱,单名一个露字,家里是开银楼的,父亲和祝家二爷交好,早些年就定下了儿女亲家。
她口中的霞儿是她的亲妹妹,大名朱霞,今年十二岁,作为祝家亲戚,也在小学堂读书。
苏信白身边的下人低声三言两语,给秋华年解释清楚里面的关系。
朱霞?秋华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苏信白听不明白朱露的茶言茶语,但觉得不舒服,索性不听了。
他直接朝小学堂内走去,其他人都赶紧跟上。
秋华年走进这座单独的临水而建的三间厅堂,在屋中央看见了九九。
九九皱着眉,揉着手腕,珊瑚在旁边护着她,好些打扮不一的下人们围在她旁边,但都没有进一步动作。
苏信瑶今日身体不舒服,没来学堂,祝娴站在九九身边,大气的脸上面色阴沉,充满纠结之色。
而她们面朝的两三步外,一个小姑娘正捂着帕子哭泣,婉转呜咽,凄凄楚楚,好不叫人心疼。
朱露走过去,一把小姑娘揽进怀里。
“霞儿,别怕,姐姐来了。”
小姑娘啜泣着抬起头,清秀的面容与朱露有五分相似,脸上布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看屋里各人的神色和架势,像是九九打的。
秋华年皱着眉,也走到九九身边。
九九转头,看见华哥哥来了,吓了一跳,收起刚才针锋相对的气势,垂下了头。
朱露凌长的眼睛扫过秋华年,又放回自己妹妹身上,“霞儿,跟姐姐说说怎么了?”
“你别担心,大嫂在这里呢,他是大家出身,最公正不过了,实在不行还有老太太能给我们做主,你只管说。”
朱霞啜泣了几声,哑着嗓子委屈道,“杜却寒、杜却寒她突然打我脸。”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九九和秋华年身上。
苏信白觉得事情不对。
饶是他这种从不关心后宅琐事的人,也清楚一个未婚小姑娘传出去打人的名声,有多么不好。
清风书院山长家的闵乐逸,就是因为在宴会上为了小猫打了一架,到现在还被排斥在襄平府贵眷交际圈外,想定亲也定不到好人家。
苏信白凭直觉先道,“今日的事,就限在这间屋子里,不许传出去。”
他话音刚落下,朱露便哭哭啼啼地叫屈,“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家霞儿就白挨打了吗?”
朱露哭得声泪俱下,不等苏信白回应,先一句句反思起自己。
“我知道乡君家的小姐金贵,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穷亲戚比不得,我妹妹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委屈,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争气,这几年给祝家添儿添女,给夫君纳妾服侍,功劳和苦劳一件都没落下。”
苏信白听得更不舒服了,心里总感觉有根刺在扎着。
苏仪为官清正,从不以身份欺压百姓,苏信白自己也性格内敛,虽然娘家身份很高,但在祝家从来没真对谁蛮不讲理使过脸色。
可现在听朱露的口气,好像她在苏信白身上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她口中的什么纳妾、什么生儿育女之词,更是让苏信白没来由地烦躁。
偏偏她全程都在怪自己,令苏信白不知该说什么。
苏信白这个书痴冷美人听不明白,秋华年可不一样。
他笑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哭成一团的朱家姐妹也愣了一下。
秋华年牵起九九的手,细细看了一下,替她揉了揉,“还疼不疼?打这样的厚脸皮,伤着自己怎么办?”
“华哥哥?”九九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冲动打人,但当时实在是没忍住,已经做好了被华哥哥责罚的准备。
谁知华哥哥非但不怪她,还帮她说了这么重的话。
根本一点里子和面子都不给朱露这位祝家二少夫人。
“你、你——”
朱露没想到秋华年说话这么直接,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真的和一位乡君撕破脸,她又不敢。她知道如果彻底闹起来,祝家肯定是站在秋华年和杜云瑟那边的,而她的娘家朱家微不足道。
秋华年看她,“二少夫人叫我有什么事吗?”
朱露吸了口气,强撑着说,“乡君家的小姐气性太大了,乡君该好好管一管,今日打了我妹妹事小,往后惹个大的就来不及了。”
“这就不需二少夫人费心了。我一向教孩子是非分明,敢作敢当。”
秋华年摸了摸九九的脑袋,“九九给哥哥说一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秋华年相信九九绝不会突然动手。
九九看了一眼祝娴,又看了一眼苏信白,对秋华年摇了摇头。
秋华年会意,“信白,除了当事的几个孩子,叫其他人都出去吧,这事不好叫太多人听见。”
朱露掐着手心,“有什么不好的?其他人都是证人,大家一起听听怎么了。”
苏信白没理她,直接按秋华年说的吩咐了。
有苏信白在,根本没人听朱露的,气得朱露眼泪在眼眶里灵活地打转。
苏信白叫其他人出去后,小学堂里只剩下他自己、朱家姐妹、祝娴、秋华年、九九和他们各自的贴身下人。
祝娴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却依旧满脸沉闷。
九九有秋华年撑腰给底气,直接问捂着帕子抹眼泪的朱霞,“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无关人等离开后,朱霞和朱露的气焰都短了一大截。
九九长话短说,“我和娴姐姐还有信瑶平日一直是坐在一处的,今天信瑶没来,朱霞就坐了过来,我们起先没有多想,谁知中午休息的时候,她突然拉着我们说起了小话。”
“朱霞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娴姐姐的两位亲哥哥,还说自家有几个堂姐堂兄,全是多才多貌,温柔小意的。”
“她以为她问得隐晦,实际上谁听不出来,娴姐姐不想理她,直接说自家小哥哥还不想议亲,自家大哥也不会纳妾。”
“朱霞被戳穿了,恼羞成怒,竟然讽刺娴姐姐,说她也就是一个妾生的庶女,学什么不许男人纳妾的妒妇模样。”
祝娴红着眼眶拉了拉九九,九九咬了下唇。
苏信白面色不虞,终于明白过来。
“无妨,九九继续说吧,这里没别人,不用给我留面子。”
九九继续,“这话连信白哥哥都骂了进去,娴姐姐生气了,却不敢声张,怕别人听到后反而背地里议论信白哥哥。”
“我帮娴姐姐说话,和朱霞理论。我说世上自有真情存在,她遇不到、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从一而终的爱侣。”
“朱霞不正面和我辩,胡搅蛮缠地说,等我兄长以后做了大官,后宅里纳十来房妾室,看我还能不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羞话。”
“她说我,我会和她辩论,但她诽谤我兄长,挑拨哥哥们的感情,我一下子就……”
九九一直记得,短短一年前,她还在杜家村过着一年沾不了几顿荤腥的穷苦日子,直到兄长回来后,和华哥哥两人一起恩恩爱爱地携手经营好了这个家。
杜云瑟和秋华年的感情,一日日全部落入九九眼中,成了最好的启蒙教育,让她愿意相信真情和真爱。
朱霞拿这个胡说,无疑触到了九九最不容侵犯的逆鳞。
于是朱霞脸上便落了那一巴掌印子,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之前她们在座位上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周围人都没听见具体内容。
九九动手后,小学堂里的人才被惊动,九九和朱霞都不愿低头,祝娴这个主人家的小姐也满心烦乱苦闷,无法处理争端。
下人们谁都得罪不起,只能匆匆出门,请苏信白回来。
苏信白的眼神冷冷看向朱露和朱霞,朱霞已经六神无主,朱露还强撑着。
“大嫂,小孩子说话直来直去了些,你别介意。况且霞儿说的也是真话,是为祝家好,大哥是长子长孙,一直无后,祝家的福气都要断了。”
朱露知道,娘家的谋划暴露后,自己势必会得罪苏信白,但只要他们想给祝经诚房里塞人,迟早会得罪他,早一点也没什么。
在这点上,她不怕苏信白。
因为祝经诚成亲多年始终无嗣的问题,一直是祝家长辈的心病,只要没撕破脸,真闹到老太太那里,她也不会吃亏,长辈们说不定还会高兴她把这层遮羞布戳破了。
至于大哥祝经诚,朱露相信,没有男人能忍受无人伺候,她家男人做生意出门几日,都要带几个丫鬟小厮泻火,祝经诚肯定早就一肚子火气了。
到时候她顺势一提,把娘家年轻貌美的堂亲们接进来,一年两载生几个孩子,大房的继承人就握在了她娘家手里,岂不妙哉?
反正她也是祝家正儿八经的少夫人,又不是奴婢,苏信白这尊冷冰冰万事不关心的金佛能拿她怎么样?
朱露心里想着,又挤下了几滴眼泪,一转攻势。
“大嫂实在生气,我们甘愿领罚,不如这就把我们带到老太太那里,把事情说清楚受罚吧。”
苏信白冷着脸吸了口气,手有点抖,被气到不知该说什么。
秋华年摇头,拍了拍苏信白。
苏信白解开心结,开始与祝经诚相濡以沫后,那些原本不在意的后宅纷争,也就找上了他。
苏信白一直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痴冷美人,在娘家时,前有母亲,后有继母,都把后宅治理得井井有条,不需他操心。
第一次碰上朱露这样的人,让他手足无措。
秋华年心想,这就是大家族人口众多,妻妾成群的坏处,以后他们家的人,无论是嫁还是娶,都必须规定不许纳妾。
而为了实现这一点,他和杜云瑟必须好好努力,提高身份,这样才能护得住家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信白应该是祝家的宗夫吧?”
宗夫或宗妇,指的是大家族嫡长子或嫡长孙的伴侣,无论家族怎么分家,他们都是主脉主支,有权力管理家族除直系长辈外的所有人。
苏信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秋华年这是在提醒他,他完全有资格直接处罚朱露,不需要听她的去见老太太。
朱露张了张嘴,没料到秋华年来了这么一出。
苏信白确实是祝家的宗夫,但他从不管祝家后宅,以至于朱露下意识忘了,如果不是秋华年提醒,苏信白自己都没记起来。
苏信白冷着脸吐了口气,“送朱霞小姐回朱家,以后小学堂不用再来了。”
“至于二弟妹,去祠堂跪着抄三卷经文,抄完才许出来。”
苏信白第一次罚人,罚得不重,秋华年没有多说什么,苏信白又不是九九,不需要他来教。
况且秋华年相信,等祝经诚回来知道这些事情,祝经诚会要所有让苏信白不高兴的人好看的。
这两个人是互补的,精明强干的祝经诚在复杂的环境里护着苏信白,而纯粹高才的苏信白也满足了祝经诚对书文生活的所有向往。
点墨领了苏信白的命令,带着几个婆子和阿叔把朱露、朱霞带走了。
苏信白留秋华年吃饭,秋华年摇头,“你去好好歇歇吧,今日学堂办不成了,我带着九九先回去了。”
金三驾着车在祝府外等着,秋华年带着九九和珊瑚坐上马车。
九九恹恹靠着秋华年,不知在想什么。
秋华年吩咐金三,“先不回家,去一趟甜水巷的舒宅。”
“华哥哥去舒家干什么?”
“给你如棠姐姐送书,《算学浅要·方程》已经有样书了,我之前答应一旦印出来就给如棠送一本。”
九九来了兴趣,迫不及待接过书翻看一遍,“华哥哥我也想要。”
“等齐民书坊印出来,肯定有你的。”
见九九情绪好转,秋华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九九刚才在想什么?”
“我就是看见信白哥哥这样身份高、读书厉害的人,也会被朱霞的姐姐拿捏气到,我就有些怕我以后……”
九九抱着秋华年的腰,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秋华年怀里,寻找安全感。
古人普遍成亲早,九九知道已经有人和哥哥们问她了,虽然哥哥们肯定不会这么早答应订婚,但九九还是有了心事。
秋华年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们九九是好姑娘,一定会遇到好姻缘的,哥哥们也会帮你认真挑选,实在不行,我们就招赘,这样就不怕受气了。”
九九脸烫得厉害,“华哥哥别开玩笑,我有兄有弟,哪有招赘的,对家里名声多不好。”
秋华年刮了下她的鼻子。
“管那些干什么?让你兄长好好奋斗,到时候说不定无数人上赶着想当杜家的上门女婿呢,九九出门都能遇上‘毛遂自荐’的。”
“华哥哥!”九九羞恼叫道。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金三把马车赶到了甜水巷,秋华年打开车帘,又放了下去。
“华哥哥,怎么了?”
九九边问边揭起车帘一角,朝秋华年刚才看的方向看去。
好巧不巧,她竟看见了应该被祝家的马车送回家的朱霞。
九九知道华哥哥是懒得惹烦心事,放下车帘,压低声音问秋华年,“朱霞难道也住在甜水巷?”
秋华年点头,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朱霞这个名字耳熟了。
去年院试,他和杜云瑟借住在舒宅,如棠曾经跟他讲过关于父母的心事。
其中便提到自己曾经有一个叫朱霞的邻居朋友,那个朱霞父亲也是开银楼的,家里正妻有儿有女却依旧不停纳妾,如棠去宽慰朱霞,反倒被朱霞呛了几句,说如棠父亲一直无子,如棠应该劝母亲给父亲纳妾。
如棠气急了,再也不和朱霞来往了。
现在看来,彼朱霞就是此朱霞了。
秋华年给九九讲了前因后果,九九咬牙道,“看来朱霞是早就这样了,她之前装得好,我都没看出来。”
秋华年感慨,“祝经诚和祝经纬两兄弟都不会让朱家如愿的,让他们白费功夫去吧。”
等朱霞消失在视线里,秋华年才叫金三把马车往前赶一赶,带着九九和珊瑚下车。
第82章 献礼
舒华采和郑意晚夫妻白日一直在客栈忙碌,舒宅只有如棠、舒婆子和舒家请来的女先生。
舒婆子见秋华年带着九九来了,赶快请人进门看茶倒水,再匆匆出门请舒家夫妻回来。
秋华年让她不用麻烦,“我是来给如棠送书的,坐坐就走,别耽误他们做生意。”
秋记六陈的蚝油,一直是每隔五日开售二十瓶,只有两个例外,那就是贡院附近的客栈舒意楼和食肆鲜味居。这两个地方,每月都会单独得到两瓶蚝油,买不到蚝油的人,可以花重金去用膳解馋。
舒意楼和鲜味居的生意在蚝油效应的带动下,红火了不止一倍。
这是秋华年对两家人当初悉心照顾的报答。
秋记六陈的蚝油如今是襄平府乃至整个辽州最风靡的东西。
蚝油每隔五天才卖二十瓶,在市场上供不应求,那些家口大的人家,如果放开了吃,买的速度还跟不上吃的。
为了完成主家的命令,每到蚝油开售的时候,秋记六陈门口就会被仆役们堵满,生怕慢上一点,就抢不到吃了挂落。
秋华年和杜云瑟的身份放在那里,背后还隐隐有祝家和辽州左布政使苏仪,没人敢闹事使坏,只能乖乖排队。
秋华年听祝经诚说,现在蚝油甚至成了大户人家送礼的“时尚单品”,能在礼单上单独起一行。
对此秋华年乐见其成,没有盲目扩大销量的打算。
东西多了,就不稀罕了,生意做得过于大,他和杜云瑟目前也不一定守得住。
还是先边适量赚钱,边饥饿营销给蚝油和秋记六陈打响知名度、提升逼格为好。
秋华年和九九来后,如棠暂停读书,出来见客,教她的女先生也一起出来了。
“见过秋乡君。”
“都坐吧,不用多礼。”
教如棠的女先生今年二十出头,名叫原葭,秋华年感觉她有些眼熟,原葭轻笑道,“我家弟弟原若和贵府小公子是同窗,之前杜小公子邀请同窗好友去府上玩,是我送弟弟去的,和乡君打过一个照面。”
知道春生的苦恼后,秋华年在家给春生办了几场同学小聚会,帮春生交朋友。
原若就是那个在学堂总是告春生的状,但会借春生讲稿的同窗。
两个孩子算是不打不相识,现在已经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了。
“原来是原若的姐姐,我最近太忙了,居然没记住人。”
“乡君聪颖多才,百事繁忙,之前没说上话,一时忘了是有的,今日之后就记住了。”
原葭说话声音轻柔,但吐字清晰,有条有理,在裕朝能出门做女先生的,都不会简单,自己要有本事,家里也要支持。
秋华年把《算学浅要·方程》递给如棠,如棠立即兴奋地拉着原葭一起翻看。
原葭想告罪,秋华年让她别拘谨,他不在意这些虚礼。
于是这师徒二人立即忘乎所以地读了起来。
如棠对算学的兴趣,有一部分源自原葭这位先生,原葭的算学素养比秋华年想得高不少,边看边提问,全都问到了点子上。
读了十几页,她才勉强忍住继续读下去的冲动,由衷说到,“我能给如棠当先生,沾光先人一步读到这样的奇书,真是一件幸事啊。”
如棠笑道,“以后原先生可以日日都和我一起读,我还要原先生教我呢。”
“这是自然。”
几人坐了一会儿,说起了刚才在外面看见的朱霞。
听见朱霞得罪了祝家大少夫人,被赶出祝家小学堂后,如棠脸上并没有高兴,而是一片郁郁。
“我和朱霞,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手帕交。”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想到朱霞近两年一步步的变化,如棠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她已经因为观念不合与口角纷争与朱霞断交了,可提起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依旧无法做到幸灾乐祸。
九九好奇,“朱霞以前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秋华年喝了口茶,让九九自己询问,自己思考,自己领悟。
“朱霞以前从来不把纳妾、子嗣、贤良这些挂在嘴边上,每天就是和我们一起玩,一起踢沙包、荡秋千、捉迷藏、斗草插花……她玩得比我还疯。”
“后来她爹想方设法把她姐姐嫁进了祝家,她就渐渐不一样了。”
“如果她一直那样,我也不会在听说她爹不停纳妾后去宽慰她。直到她和我吵完,我才发现,朱霞彻底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
如棠难过地低下头,原葭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
“父母与长辈的言传身教,对孩子太重要了。”
九九若有所思地点头,“就算是璞玉,一直陷在泥沟里,也只能做块破石头。”
秋华年和九九在舒家待到快到春生放学的时候,直接坐马车去接春生,顺路捎上也要接弟弟的原葭。
春生读书的私塾是杜云瑟在清风书院的同窗家所开,里面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春生的衣着打扮在里面已经算最好的了。
金三熟练地把马车靠街停下,等了一阵子,私塾院门打开,学生们陆续出来。
春生和一个模样清秀可爱,碎发遮住前额的孩子吵吵闹闹走出院子。
看见马车里的秋华年,春生眼冒惊喜,立即跑了过来。
“华哥哥!你今天怎么来接我放学啦?”
和春生打闹的孩子也看向车里,“姐姐?”
原葭板起脸,“原若,还不赶紧问好。”
原若立即抬手压了下自己的额前的碎发,端端正正站好,“秋乡君好,却寒姐姐好。”
秋华年笑了,“都上车吧,我们顺路送原葭和原若一程。”
苏信白突然转性,罚了二房的长媳朱露,消息很快传遍偌大的祝府。
虽然去祠堂抄三卷经书这个惩罚,相比起其他家法,是极轻的了,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一个苏信白要插手祝府后宅事务的信号。
祝府家大业大,处处都是利益纠葛,原本高高在上的金佛突然要插|进来,顿时闹得人心惶惶。
就连祝府的老太太,都想叫苏信白过来问一问,却被身边的嬷嬷劝住了。
“大少夫人刚罚了二少夫人,您老就叫人过来问,岂不是不给大少夫人面子,不给苏家面子?”
祝老太太叹气,“唉,你说这事——经诚什么时候回来?”
“门房那边传了话,大公子晚间就能回来了。”
“罢了,这事无论谁都不好问,还是叫经诚自己管去吧。”
嬷嬷笑道,“老太太能看透就好。”
祝老太太挥了挥手,让捏腿的丫鬟退下,“经诚八年前元宵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就丢了魂。我叫来跟他去的下人细细询问,才知道他是看上了一位京中大官家的嫡子。”
“我们这种人家,虽然金银财宝不缺,但哪里敢想这个。可经诚就像着了魔一样,日日夜夜都惦念着,还不许家里给他议亲。”
“我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他说等那位哥儿真许了人家,他再死心。”
祝老太太说起这些往事,笑着唏嘘,“谁知道那位大官来辽州做了布政使,阴差阳错之下,还真把哥儿屈尊嫁到了我们家。”
嬷嬷拿起小木锤帮她捶背,“可见这是老天要撮合的姻缘,咱们大公子的诚心感动了上苍。”
祝老太太叹气,“我们祝家祖宗几辈都妻妾成群,偏偏生出这样一个多情种子,二房的算计太蠢了些,经诚要真愿意往房里放人,还会至今一个都没有吗?”
“我和老爷子这几年越来越精力不济,老大走的早,可经诚这个长孙争气,如今府里大半生意都在他手里,他若不愿意,谁能勉强得了他?”
嬷嬷一边捶背,一边温言宽慰。
“大公子的院子是消息最严的,里面什么样谁都不知道。但我这两天听到点风声,说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关系亲密了不少,说不定再过两年,老太太您就能抱到嫡重孙了。”
“唉,但愿吧。”
苏信白吃过午饭,坐着看了会儿书,心里一直没来由的烦躁。
索性放下书册,去胡床上靠了一会儿,一不留神,竟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进了屋子,想睁眼,眼皮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来人走到胡床前停步,俯下身体,苏信白鼻腔里嗅到了冷意。
紧接着,他的唇被人咬住,摩擦了几下,长驱直入。
“唔——”
苏信白迷迷糊糊地睁眼,抓着对方的肩膀,等偷袭者肆虐完毕,才终于能喘口气。
“几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祝经诚把苏信白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边亲一边回答。
“刚刚回来,等不及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