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作者:云依石  录入:12-07

“华哥儿回去睡吧,我们三日后见。”
他语气平静如常,仿佛不是去参加科举最重要最艰难的一关,而只是出门小游几日。
秋华年低低嗯了一声,“三日后见。”
他看着杜云瑟的衣角随转身划出弧度,背影渐渐融入由举人组成的考生的洪流。
杜云瑟和王引智先随指引来到辽州举人聚集的区域,他们要在这里统一验明身份,才会被统一引入考场。
古代没有照相和人脸识别技术,确认考生身份,需要经过查看官府文书、同乡互认、浮票比对三个步骤。
所谓浮票有些像现代的准考证,上面会记录考生的籍贯,姓名,年龄以及容貌特征,进入考场前会有专人比对考生和浮票上描述的异同。
杜云瑟的浮票是在襄平府便办好的,上面加盖数个官印,杜绝伪造。
浮票为巴掌大小的一张纸,中间写着考生姓名,左边写考生籍贯,右边则是年龄,身高,容貌等个人特征记录。
杜云瑟的记录为“年二十一岁身高大面无髯无痣无胎记”。
秋华年当时看过后,乐不可支。
“这记得也太简略了,至少该写一笔你长得好看吧?”
秋华年拿着浮票对照杜云瑟的脸,“照他写的,我上趟街就能找出来几十个杜云瑟。”
杜云瑟无奈地把浮票从秋华年手里抽出来,妥善夹进书里。
“历来浮票只记这几项,还有其他查验方法,综合确认身份的。”
杜云瑟回忆着秋华年的话,面带浅笑,将浮票交给京城贡院门口的官吏。
对方仔细观察后,示意他通过了这项检查。
王引智紧随其后也通过了,他的浮票上写的是“年三十岁身中面微髯左眼下有一痣”。
两人朝前走了几步,待辽州籍的举人再多一些,互相确认过对方身份没问题后,就可以进考场了。
“云瑟、引智,你们在这里啊!”
杜云瑟回头,看见了与他同榜中举的祁雅志。
祁雅志是辽州籍人,但在南边常住,去年乡试前夕才回到襄平府,他素有学名,乡试前襄平府民间一直在押注他和杜云瑟谁会是解元。
后来杜云瑟拔得头筹,成为解元,祁雅志只落后一名,是那届乡试的亚元。
祁雅志为人幽默风趣,腹内有真才实学,虽然是去年秋天才回来的,但和襄平府大多数举子交情都不错。
官吏查验过祁雅志的浮票,请他也往前站一站。
通过检查的辽州籍举人已经不少,很快他们就能进去了,踏入贡院大门前,王引智拉了拉杜云瑟示意他回头看。
顺着王引智的手看去,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贡院门口,去年辽州乡试的经魁李睿聪从马车上下来。
这个时间点才来贡院,稍微有些迟了,李睿聪面色不愉,训斥了赶车的小厮几句,提起篮子快步走向检查的地方,身边没有送考的人。
祁雅志也看见了李睿聪,他知道李睿聪与杜云瑟之间的龃龉。
李睿聪年少时被家乡富商看中,嫁女投资,之后多年一直与妻子琴瑟和鸣。但中举之后,他立即本性暴露,纳了数房妾室,还收下了岳丈家送来的妻子的族妹。
去年某次宴会上,李睿聪言语不敬,妄议杜云瑟与他夫郎之间的情谊,被杜云瑟当场割袖断义,两人自此结仇。
祁雅志为人八面玲珑,单独相处时和谁关系都不错,但杜云瑟和李睿聪之间该选谁,他心里门清。
祁雅志没有等一等李睿聪关心他的打算,而是笑道,“看来李经魁遇上麻烦了,开考在即,我们先进去吧。”
杜云瑟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待专人检查完自己的衣物、鞋子与篮子内的东西后,领了号牌,信步走向接下来三天除出恭外不能出来的号房。
正如秋华年所说,京城贡院的号房比襄平府的还要小些。
大概是因为参加会试的考生太多,不压榨号房的空间,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考生。
号房呈长排状排列,一排又一排望不到尽头,每排之间只有勉强容纳两人并行的小路,小房间虽有窗户和门,但几乎照不进阳光。
二月初的天气,房间内又湿又冷,寒气逼人。
杜云瑟走进自己的号房,先把两块长木板一高一低放好,高的当桌子,低的当板凳。
接着他取出秋华年准备的几大块皮毛褥子,狗皮的厚实,垫在凳子上,虎皮的轻软,稍后搭在腿上,每一张怎么用秋华年都想好了。
这张虎皮褥子的原材料是吴深专程进山猎的,托万事镖局送来,说是提前祝贺杜云瑟名列一甲。
边境大小战事从来没断过,吴深又积累了不少军功,加上辽州都指挥使的赏识,今年极有可能晋升千户,到时候宝义或许也能升至总旗。
杜云瑟没用号房自带的那点可怜的炭火,而是把龙眼炭倒进号房的简陋火盆里,用火折子点燃。
龙眼木烧成的名贵木炭很快燃烧起来,明亮无烟,缓缓驱散这巴掌大的小房间里的寒意。
就在这时,杜云瑟听见号房外传来李睿聪的声音。
李睿聪和引路的官吏攀谈了几句,没得到什么好回答,憋着气走进了杜云瑟隔壁的号房。
杜云瑟眉头微皱,顿了半秒后便抛开此事,继续把笔墨纸砚和能放几天的熟食取出来,一一摆好。
接着他屏息凝神,静静坐在狭小的号房里,等待考官发放题目与纸张。
辰时三刻,贡院门口的大钟敲响三下,钟声厚重悠扬,传入号房里每一位举子耳中,震荡人心。
元化二十三年会试第一场,正式开始了。
为了防止贿赂舞弊,会试的考官都是提前半个多月就住进贡院,封锁院子不许出来的,直到钟声敲响,他们才来到号房区域前,监督小吏们把试卷和纸张一一送入号房。
会试三场的题目类型与乡试大差不差,第一场考的仍是经义与应制诗,不过题量增加了许多。
比如乡试第一场考的是三道四书题,五道经义题,一首五言八韵诗,到了会试,题目数量则分别增长到了五道、八道、两首。
作答时每道题都要严格遵循八股文的格式,用典精确,字字雕琢,绝不能胡编乱造凑字数,但凡有一句话被考官认为“不通”,试卷就有可能被罢黜。
因此虽然有三天两夜的时间,可不抓紧点,仍有可能写不完所有题目。
杜云瑟接过试卷与纸张,神情平常地把所有题目看过,沉吟一会儿后,便提笔在纸张上打起草稿。
时间在一片寂静中飞快掠过,太阳从东方升起,一点点爬至正空,号房里也难得照进了几丝阳光。
隔壁号房又传来动静,短短一个上午,这已经是李睿聪第三次转出恭牌了。
会试一场要考三天,期间是允许考生上厕所的,茅房就在离号房不远处,竖着盖了长长的一排,保证所有考生一走出号房的小道就能到达。
考生想上厕所,便把号房门边的出恭牌转过来,会有专门的小吏过来引他去茅房,监督他路上不与人交谈,不查看小抄。
虽然出恭是规则允许的,但为了节省时间,大多考生都会尽量少去,一早上就去三次的,着实少见。
过来引李睿聪去出恭的小吏脚步声有些重,似乎很不耐烦了。
杜云瑟没有被这些外界的动静影响,他在上好的澄泥砚中润了润笔锋,落笔在洒满金色阳光的草稿上。
五言八韵诗已经作了大半。
“学年二七余,妄语承圣贤。”
笔锋微顿,旋即流畅舞动。
“怀古一瞬过,图新千年还。”

第117章 妻妾
第一日,杜云瑟写完了五道四书题和两首五言八韵诗,第二日则写完了八道五经经义。
他每日日出即起,在火盆上烧开一壶水,烤热酥软的烧饼,冲开一杯加了炒熟的芝麻、花生、核桃碎的酥油茶,简单吃过饭后便开始答题,直到人定之后再收拾笔墨纸砚,把两张长木板并起来睡觉。
隔壁的李睿聪第一日接连上了五六次茅房,第二日终于恢复正常,但少了一天的时间,他第一场考试的题答得估计不怎么样。
时间来到第三日,很多考生已经支撑不住了,比起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压力更难缓解。
在狭小逼仄的号房里连待三日,不能说一句话,还要不停答题,不停想自己的试卷能不能得到主考官的青睐,能不能考中进士……躁动的气氛在一排排号房间涌动。
杜云瑟端坐在号房里,认真地研磨墨锭,他前后左右的号房比起前两日多了许多动静。
换纸的声音、放笔的声音、移动木板的声音……考生们不自觉地发出更大的声响,缓解心中的急躁。
杜云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待澄泥砚内的一汪墨汁浓淡适宜,取来一张铺满整块木板桌案的崭新纸张,开始誊写自己的答案。
科举文章有着非常严苛的格式要求,比如凡“臣”字要小写,凡“皇帝”、“君”、“陛下”要大写,凡称呼君主要另起一行……
一旦写错了,那可不只是考卷被罢黜,还会涉及藐视君上之罪。
一尺半宽、丈余长的白浪宣纸上,蝇头小字竖直齐整地排列着,写错一点,就是前功尽弃,不仅考验考生的耐心和谨慎,也挺考验情绪稳定程度的。
——这是秋华年的评价。
杜云瑟誊写完一道题,暂且歇笔休息片刻,他眼前浮现出自家小夫郎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
隔壁号房的李睿聪好像不小心摔了砚台,石砚砸在砖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惹得负责这片区域的两个小吏过来查看。
杜云瑟挑了下眉,拾起笔继续在雪白宽大的纸张上誊抄文章。
就这样耐心地写写停停,酉时正刻,杜云瑟按时誊写完了一整张长长的答卷,裁掉多余的纸张,正式答卷从头到尾足有一丈长。
墨迹晾干后,负责糊名的小吏打开了号房门。
当着杜云瑟的面,小吏将写着考生信息的卷头用不透光的纸糊住,将试卷按规制折叠起来,放入专门的匣子封存。
这一步是有可能出现舞弊现象的,前朝曾有个举人一掷千金收买了糊卷的小吏,让对方把自己和隔壁文魁的试卷的卷头割下来,互换后重新粘贴,这样他就得到了文魁的答卷。
后面会试结果出来,他中了会元,那位文魁则名落孙山。
好在文魁考试结束后曾把答卷默写下来给恩师看过,恩师恰巧被邀请去品评会元卷,一看这试卷不仅内容和自己学生的一模一样,连字迹都相同,立即向上检举。
最后真相大白,文魁重新取回了会元的名次,舞弊的举人和被收买的小吏都被砍了头。
裕朝科举吸取经验教训,让小吏当着考生的面糊名,糊名后立即入匣贴上封条,上交一个,才能去收下一个,杜绝了小吏被收买换试卷的可能性。
杜云瑟平静地看着小吏将自己的试卷放入匣中,贴上专门的封条。直到会试彻底结束,评阅试卷之时,试卷匣才会在层层监督下被打开。
第一场考试尘埃落定,成绩如何,考生已无法左右,只能静待结果。
小吏走后,杜云瑟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将笔与砚台洗净装进锦袋,褥子一一折好,食盒里的食物刚好吃完,龙眼炭却还剩了不少。
盖因食物是秋华年算着杜云瑟每顿饭的食量装的,而炭火他怕天公不作美杜云瑟冻着,紧着容器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贡院的小吏们动作飞快,糊名收卷加上确认试卷份数一共花了两刻钟,酉时三刻,贡院门口的大钟再次敲响,大门打开,挤满了街道的马车和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秋华年和邓蝶仗着住得近,早早就让小厮赶着马车来贡院门口等人,占了个好位置。
但随着考试结束时间的接近,贡院门外的人越来越多,形制各异的马车挤在一起,隔绝了他们望向贡院大门的视线。
听见钟响,柏泉索性跳下车辕,“乡君等一等,我挤过去接老爷过来。”
星觅接过缰绳拉着,劝秋华年,“外面人挤人的,乡君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伤到了,岂不是叫老爷分心难受么。”
秋华年顺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外面当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邓阿嫂只带了一个人不方便,你顺便看看王举人在哪。”
“乡君放心,我记住了!”柏泉边回话边奋力挤进人群。
又过了一个多钟,杜云瑟和王引智才跟着柏泉来到两驾马车前。
连续三日几乎一直在狭小的号房里,两人的神情都有些疲惫,但大体上还算沉稳自若,应该都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
明日早上还要考第二场试,秋华年没有耽搁,接到了人后就让柏泉赶马车回租住的宅子。
柏泉这几日把贡院附近的路摸得十分熟悉,避开人流走了条小巷,七拐八拐后,顺利回到住处。
厨房的灶台上的蒸屉里盛着饭,还烧了一大锅热水,秋华年他们出门前用微火热着,这会儿还是烫的。
秋华年一边让杜云瑟吃些热食,一边忙前忙后地让柏泉把热水提到房里,等杜云瑟吃完饭就可以舒舒服服泡个澡了。
等一切忙完,杜云瑟沐浴完出来,秋华年终于找到机会好好说一说话了。
他伸手在杜云瑟眼前晃了晃,“回神了嘛,杜公子?杜解元?”
杜云瑟浅笑着握住他的手,“会试一场确实极耗精力,幸好有华哥儿在外面帮我张罗。”
两人躺在炕上,秋华年靠在杜云瑟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
刚才秋华年非常奢侈地给洗澡的热水里加了一罐梅花清膏,效果值得好评。
秋华年又吸了一口,在杜云瑟刚洗热的胸膛上贴着皮肉蹭了蹭。
“……”
杜云瑟失笑,“华哥儿是在陪我休息吗?”
刚才秋华年让星觅收拾了桌子,然后把所有人都劝了出去,关上房门,拉上绢帘,美其名曰要陪杜云瑟休息。
秋华年无辜地眨了眨眼,“是啊,你要是觉得吃亏了,我也让你蹭回来。”
他说着便扒拉自己的里衣领口。
杜云瑟一把按住秋华年的手,声音嘶哑,“现在还不是时候。”
早有预料的秋华年故意说,“是你自己不抓住机会的哦。”
“……”
秋华年埋着脸哧哧笑了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会试结束后杜云瑟要怎么“算账”,等会试后再说吧。
火盆里面的炭火孜孜不倦散发着热意,柔软温暖的锦衾里,杜云瑟和秋华年依偎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如水洗般渐渐褪去。
秋华年依旧对那些佶屈聱牙、深奥晦涩的经义题目不感兴趣。杜云瑟说完亲历的会试流程,想了想,给秋华年说起李睿聪的事情。
——华哥儿喜欢听新奇趣事、喜欢凑不麻烦的热闹,他一直记得。
听见李睿聪的号房居然在杜云瑟隔壁,秋华年不免皱眉。
“虽然同乡举子会被分在同一片区域,但居然紧挨在一起,太晦气了。”记仇的齐黍乡君“狠狠”骂道。
“不会影响到你吧?”
“号房戒律森严,除了贡院小吏,还有禁军巡逻,任何异动都会引来排查,我在自己的号房专心答卷,他影响不到我的。”
秋华年松了口气,提起李睿聪,他也想起这三日听到的一些八卦。
“我前天突然知道,李睿聪租住的宅子离我们不远,蝶阿嫂带着小厮出门买菜时遇见了他家的下人,索性打听了一下。”
虽然有下人可以使唤,但邓蝶仍坚持每日自己出门买菜,她说别人挑菜她不放心。
秋华年给杜云瑟吐槽,“你猜李睿聪这次进京赶考带了多少家眷?”
杜云瑟摇头,“华哥儿说说。”
他不想扫秋华年的兴,索性把听八卦当成放松消遣,还能顺便了解一下李睿聪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一般举人进京赶考都是轻车简从,集中精神专心致志考试,但李睿聪不但带了夫人,还带了两房姨娘。”
“一房是他夫人的娘家族妹,另一房是从官牙里买的,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据说他租住的宅子里热闹极了,会试之前就闹了好几次,连邻居都听见了,真不知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杜云瑟微微点头,“难怪。”
“嗯?”
“无事。”杜云瑟笑了笑,吻在秋华年的眉心,“我有华哥儿,实乃毕生之幸。”
李睿聪堵了很久的马车,才回到岳丈家托关系重金租来的二进宅子里。
原本热闹的院子今日十分安静,让他突突跳的额头稍微缓解了些。
“皂姨娘呢?”他面色阴晴不定。
“皂姨娘和小姨娘都被夫人罚禁足了。”
李睿聪眉头一挑,看见他自中举后便一直“称病不出”、诸事不管的原配夫人白承欢从后面迎出来。
“老爷辛苦了,厨房按点做了饭菜,水也烧好了,老爷快去休息一番吧,明日还有第二场呢。”白承欢一边说,一边帮李睿聪解下披风。
李睿聪问,“谁做的饭?”
白承欢温柔笑道,“自然是咱们从辽州带来的厨娘,皂姨娘前几日推荐来的那个厨子不好,老爷进贡院了不知道,吃了他做的饭,咱们全家都闹了一日的肚子,我赶紧把人打发了,换成了原来的厨娘,果然没再闹肚子。”
李睿聪重重哼了一声,“何止,老爷我都差点被他害了,要不是这次考的题里有几道我此前准备过,节省许多力气,差点就误了大事!”
白承欢垂下眼睑,唇角扬起,“这是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下场考试定能如有神助。”
李睿聪点头,吩咐道,“不能再惯着皂儿了,一个官牙里的奴婢,眼皮子比针尖还浅,哪里办得好事情,心里只有那点东西。你是当家主母,别躲懒,多费些心好好教育她。”
白承欢点头应是。
李睿聪见她今日如此乖顺,心情好了几分,却仍拿着乔。
他避开白承欢奉上的茶水,似笑非笑,“夫人可是大梦初醒后悔了?”
白承欢垂下头,声音温柔,“我为夫君生儿育女十三年,夫君就不能宽容我一时糊涂吗?”
见白承欢认错,李睿聪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父母都是清醒人,就你惯爱嫉妒耍性子,可见是被惯坏了,既然如今明白了,以后可要好好做位贤妻良母。”
他说到这里,想起白承欢往日的好处,心里也动了几分情,“只要你拎得清,我李睿聪难道是抛妻弃子的人吗?等我中了进士当了官,你就是官太太,咱们的儿女就是官员家的嫡子嫡女,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白承欢仍是温柔地笑着,“老爷说得是,妾身受教了。”
一直伺候着李睿聪吃过饭,沐浴结束,目送他从心地去皂姨娘房里后,白承欢才回到自己住的厢房,背过人处,脸一点点冷了下来。
天将晚时,白承欢解了娘家族妹的禁足,唤人来见她。
下人们口中称着“小姨娘”,按吩咐退出屋子,把空间留给这姐妹两人。
确认门外无人偷听后,白承钰双眼一红,扑到白承欢膝头问,“夫人,怎么样了?”
白承欢缓缓摇头,“你还是唤我姐姐吧。”
白承钰喏喏道,“……我只是个旁支出身的庶女,还是个妾。”
在被主支的伯婶选中送来给白家的金龟婿做妾,帮主支嫡小姐固宠前,她只是个懂点医术,幻想嫁个郎中以后当医女的小姑娘。
白承欢摸了摸白承钰稚嫩漂亮的脸,不到十五岁的年纪,就这样折进了腌臜的后宅里。
她也是在十五岁的时候被父母嫁给了李睿聪,嫁给了她当时自以为的如意郎君。
白承欢哂笑,“什么叫出身?我出身高些,被摆在妻的位置上,你出身低些,被摆在妾的位置上?不过都是白家送给举人老爷的礼物罢了。”
“……”白承钰低声问,“姐姐前几日让我配的药……”
“嘘——”白承欢比了个手势。
“不着急,先出手一次,把那个皂儿压下去,等他考上官,不用考得太好……”
白承欢看着紧闭的门扉,昏暗的光线,还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屋顶。
“承钰,我们失去了这么多,总要全都赢回来,后宅的日子太长了,慢慢等,我们有的是时间……”

第118章 会试结束
第二场考试又是三日,这次秋华年没有第一场时那么紧张着急了,在外面等杜云瑟的同时,还见了一下绸缎铺子的伙计关六。
自秋华年吩咐他处理所有库存布料后,关六便铆足了劲,十来日时间又卖出去了五十多两银子的货,现在剩下的都是品相过于陈旧,折价都没人买的布料了。
“库房里还有八匹各色图案的妆花缎,十匹褪了色的羽纱,十六匹精织棉绸,若论原价,也值个百来两银子,但成色不太好了,一直没卖出去,我只好来请乡君指示。”
秋华年喝了口茶杯里刚冲开的汤绽梅,大冷天气,他越来越喜欢热乎乎的小甜水了。
“怎么有这么多成色不好的货?你们铺子以前每年的损耗是多少?”
关六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齐黍乡君果然不好糊弄,更不敢偷摸耍滑了。
“绫罗绸缎本就难以保养,积压的久了颜色就不好了,每年铺子都要处理一批旧货。”
“今年格外的多,是因为铺子上的管事和伙计几乎走完了,货卖不出去,又少人保养,积压下来全都旧了……”
关六语气顿了一下,提起另一件事转移话题,“乡君让我找跑路的管事把他们偷走的钱要回来,我已经办妥了,那些人一见乡君的腰牌,都悔不当初呢,不但把银子悉数奉还,还托我给乡君送了礼。”
关六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单子,上面详细记载了还银和送礼的数目。
在秋华年那句“办妥了让你当秋记六陈掌柜”的大饼的激励下,关六恨不得生出八百个心眼子办这件事。
秋华年接过单子看了一遍,那些管事共还了一百六十两银子,还送了价值不轻的礼物赔罪。
秋华年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好好表现,我就不会去官府告状?”
这些管事在契约其间离开铺子,还偷走了账上一部分的银子,按理来说,秋华年是可以去官府状告他们的。
关六笑道,“我想着乡君的意思是不大动干戈,为了把银子快些要回来,少不得先给他们安个心。”
秋华年点头,心想关六确实有几分聪明。
他们刚来京城,根基不深,在这满是权贵的地方做什么事都得三思而后行,秋华年确实不想把此事闹上公堂,所以才叫关六私下去要账,只要银子数目没少,没必要一来就结一堆没意义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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