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合上,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人。
靳逍拿出正宫的气场,大咧咧靠坐在沙发上,翘起腿懒懒道:“您哪位啊,我们认识吗?”
“原来你还不认识我,”段承泽眉梢微动,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你不是都唱过那首《情终》吗?怎么会不知道我,看来繁清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靳逍身体一僵,眼神凶狠,随后又转为倨傲:“哦,前男友啊,都是过去式了,没什么好说的。”
“那看来你是真不了解我和他之间的事,”段承泽语气淡淡的:“从来不曾放下,又何谈过去,如果真的过去了,依繁清的个性,你觉得他会允许我再出现在他面前?”
靳逍后槽牙紧咬,仿佛被人正中了七寸,但依旧出声嘲讽道:“那他怎么不收你的生日礼物?”
段承泽的笑容也有瞬间的僵硬。
靳逍得意道:“他生日那天可是我陪他过的,你知道我们做什么了吗?”
段承泽抿唇没有回答,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将无用的情绪收敛,段承泽叹了口气,无奈道:“因为他跟我赌气,因为……”他眼神复杂地看向靳逍:“他放不下。”
两人眼里似有刀光剑影闪过,无声中已过了一百零八招。
靳逍“哈”地笑出声:“你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当编剧啊?”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他。”段承泽一派坦然。
“这是我和他的事,就不劳你这个外人操心了。”靳逍站起来,指着门口:“现在麻烦你离开我的房间,我要准备比赛了,比完赛我还要跟纪繁清回家庆祝呢,没功夫招待你。”
“回、家。”段承泽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晦暗幽深。
在靳逍自以为胜利的目光中,段承泽唇角弯了弯,将手里的琴盒放到旁边的桌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被人弄坏了一把琴,这把琴送给你,就当我代繁清给你的补偿。”
琴盒打开,里面是一把全新的小提琴,独特的漆面琴体,线条流畅,配一把细长的拉弓,带着浓厚的个人审美色彩,价值也比他砸掉的那把要昂贵。
靳逍有一种被羞辱和挑衅的感觉,仿佛对方才是正宫,而他是个不入流的小三儿,现在正宫现身,拿着印有自己签名的钱让他滚蛋。
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可真会自导自演,纪繁清同意了吗你就代他做事,你当你是谁啊?”
“这么多年不都不是这样,他的脾气得罪那么多人,你以为是谁在背后替他善后?靠他那个废物老板?”
靳逍眼神又变得阴沉,那是对于自己触摸不到的过去的耿耿于怀。
段承泽了然于心,突然问:“你知道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靳逍当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至少不是从他嘴里知道,他眼里又竖起戒备。
段承泽手指抚摸着琴弦,自顾自说道:“那年他才16岁,在南京城,我跟着父母去拜访他的爷爷。那是一栋苏式园林建筑,亭台水榭青瓦白墙,那天恰好下了很大的雨,我们穿过前厅,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对面檐下,穿一身单薄的白衬衫,像是刚抽芽的柳条,在雨幕中拉一把大提琴……”
他看向嫉妒得快要发疯的靳逍,缓慢问道:“你听过雨中的巴赫吗?”
靳逍死死盯着他,眼底逐渐漫上猩红。
段承泽从盒子里拿出那把小提琴,垂眸笑了一下,架在脖颈间熟练地拉动了起来。
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 前奏曲》小提琴版。
靳逍脑子里有根弦咔的一声崩断了。
画面倒退回琴房的那个清晨,纪繁清一身白衣坐在窗前拉大提琴,拉的正是这首他最喜欢的巴赫,但他的面容忽然模糊不清,一会儿是28岁的样子,一会儿是16岁的稚嫩少年,中间隔了漫长的12年光阴,是他完全没有参与的空白页。
就在这时,纪繁清忽然抬眸看了过来,可画面一转,旁边与他合奏的人,赫然变成了段承泽的脸。
画面瞬间崩碎,靳逍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被颠覆,但他无法阻止,破碎的画面又重新拼凑起来。
依旧是那间琴房,时间变成了深夜,纪繁清坐在阴影里,目光幽深地看着拉小提琴的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在透过他看谁?
“你会拉小提琴,他看你总归会有几分不同。”段承泽收了琴弓,含笑看向他:“忘了说了,你的耳钉不错,我也喜欢蓝色。”
靳逍僵滞的眼球动了动,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他。
段承泽放下小提琴,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适时露出那对蓝宝石袖扣。
“繁清说蓝色很衬我。”
唰照片如雪花般,散落在茶几上。
纪繁清冷眼看着,五花八门的照片里,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背景则大多是夜店,还有一些户外音乐节、地下社团、海上游轮之类的场景。各种白人男女,夹杂着少数亚裔面孔,五光十色的氛围灯下,给人一种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之感。
“你想说什么?”纪繁清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看向叶回,好像他在做一些很无聊的事。
“真佩服你的心理素质,到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叶回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鼓掌:“没想到啊,他在国外玩的这么开。”
照片里的人显然都是靳逍,但又和现在的样子截然不同,他穿着大胆前卫,又非常有质感,有一种上流时尚圈的精致与松弛感。有的夜店照片里,衬衫领口甚至开到小腹,大方地展示自己年轻的身体和性感的肌肉线条,那是属于北美土地上特有的自由奔放,在人群中极为扎眼。
不少暧昧的视线都往他身上贴,但他显然不在乎,是一种很享受放松的状态,像一个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有形形色色的美女在舞池里和他贴身热舞,也有同龄的男孩和他勾肩搭背地喝酒,他们脸上写满了青春肆意和纵情享乐。
“所以呢,这又关我什么事?”纪繁清冷笑一声反问。
叶回撇嘴:“你可真能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什么关系。”
“我想你可能是有一些误会。”纪繁清挑起单侧眉毛,用一种遗憾的目光看向他:“我们只是上床的关系而已,他的过去什么样,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只要他没得病,他爱怎么玩,那是他的自由。”
“你倒是想得开,可惜人家不那么想。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改头换面来参加这档综艺,还这么坚定地选择你?”
“不好奇。”
“……”
叶回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盯着纪繁清波澜不惊的脸,试图寻找一丝破绽,但不知是他演技太好还是真如他所说,一点儿也不在乎,叶回看不出一丝伤心失意的模样。
这就让叶回很不爽了,他有一种极大的不满足感,他讨厌纪繁清总是这样刀枪不入,占据上风。他就是想要从他这张不可一世的脸上,看到震惊痛苦难过之类的表情。
他不信他真的没有一点儿感觉。
叶回忽然古怪地笑道:“那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你跟他睡了这么久,他跟你透露过他的家庭背景吗?”
不等纪繁清回答,叶回替他说:
“没有。”
第29章 “你走吧”
休息时间结束,导师们依次在舞台右方的特设席位上入座。
纪繁清一身纯白的西装,脸上看不出异样,只有唇色抿得很淡,比衣服看起来还要白上几分。
叶回哼着歌,破天荒地主动跟张若薇打了个招呼:“薇姐,今天穿得很漂亮哦。”
张若薇假笑一声:“你也很帅呀。”
两人完成了表面社交,张若薇转过脸,嘴角放下来,莫名其妙地想,他吃错药了?
再转头看另一边的纪繁清,不苟言笑的侧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张若薇嗅到八卦的气息,只可惜没时间打探了,各个机位准备就位,主持人上场,万众瞩目的总决赛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导师虽不参与投票,但仍要在每轮观众投完票后,象征性地点评几句。
现场气氛热烈,只是每次镜头带过纪繁清的时候,他都是冷冷淡淡毫无波澜,偏偏摄像老师又很喜欢将机位对准他,纪繁清对镜头视若无睹,点评的时候依旧惜字如金,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的感觉。
主持人见状打趣道:“看来前面三位的表演,不太符合纪老师的口味,那我们看看第四位出场选手,要带来什么表演……”
主持人看了眼手卡,“哇哦”一声,脸上的笑容故意变得暧昧,仿佛5G冲浪达人,深知现在的网友喜欢看什么。
“第四位选手正好是我们纪老师小组的成员,大家猜猜是谁?先说一下,他要表演的曲目是《一个人的恋爱》,是一首情歌哦,就是不知道他谈没谈过恋爱……”主持人冲导师席眨了眨眼,“纪老师私底下有没有传授过什么专业的建议给他?”
纪繁清脸上没什么温度,看了主持人一眼,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没有。”
“……”主持人有些接不住话,边上的叶回很轻地噗笑了一声,又抿起嘴忍住了。
“那就废话不多说,我们直接请出下一位表演选手靳逍!”主持人忙给自己递了台阶,台下尖叫声响起,掌声如潮,看得出来大家对他期待值很高。
震耳的欢呼声中,灯光暗了下来,纪繁清坐在黑暗里,看着舞台的方向,眼底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一束聚光灯打下来,靳逍一身黑色礼服,坐在长椅上,微低着头。
有些人天生就是舞台的宠儿,他一出场,就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歌曲的前奏像是黎明前的哀歌,四周一片蔚蓝的寂静,只有低哑的歌声,像是内心独白。
“终于到了告别的时间,在这个分岔路口,我一个人说再见。”
舞台又陷入黑暗,另一处聚光灯亮起,是那对新人在交换誓言。
“这是你与他的爱恋,我只是一个助演。”
随着场景不断变化,歌曲的情绪也层层递进,整场演出像预演的那样,非常高质量地完成下来,比任何一次彩排都具有感染力。
靳逍天然沙哑的嗓音,仿佛神来之笔,为这首歌注入了灵魂,全场一时鸦雀无声。
张若薇没忍住红了眼睛,又觉得太过煽情,拿手扇了扇风,作势骂了一句:“这孩子怎么回事,没发现他还有演戏天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纪繁清冷淡的脸上泛起一丝波澜,视线落回舞台中央,明亮的排灯之下,靳逍也正好侧身看过来,右耳上已经没有了那枚蓝宝石耳钉的踪迹。
明明只隔着短短十来米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两人眼底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在等待观众投票的间隙里,靳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听信姓段的一面之词,这只不过是一招拙劣的离间计罢了。
他要听纪繁清自己说。
等比赛结束,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纪繁清答应过他,等他拿下比赛前三,他会告诉他他想知道的答案,靳逍有信心赢得比赛。
尽管如此做足了心理建设,可摘下的那枚耳钉,到底泄露出了几分在意。
主持人开始依次cue导师发言,几位导师多是夸奖,就连叶回也附和着张若薇,夸了他一句“演技到位,感人至深”。
每说一句,纪繁清的脸色就要冷凝上一分,最后就剩他还没发言,主持人主动cue他:“纪老师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这可是你的得意门生~”
靳逍也再次看向他,眼里多了丝紧张,纪繁清却未看任何人,视线落在虚空中,半晌淡淡道:“我无话可说。”
徒留台上的人一脸错愕。
节目一个接一个地上演,靳逍在后台如坐针毡,终于熬到比赛结束,全部选手被请上了台。
名次即将揭晓,靳逍深吸一口气,静待结果。他不想输,虽说一开始并不在乎名次,但这场演出是他付出了心血的,他想赢下比赛,赢下和纪繁清的约定。
他想要知道他的过去,想要让纪繁清对他刮目相看。
他想要回家和他一起庆祝。
他想要亲手将那顶王冠送给纪繁清。
但或许是他想要的太多了,老天也觉得他贪心,以至于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当名次从第十名开始,一名一名依次被公开,十、九、八、七、六……
“第四名,靳逍!”
主持人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唤醒,各种庆祝夹杂着遗憾的声音随之而来,靳逍脑子一片空白,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看向导师席。
第四名?竟然是第四名??
没有进前三,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刚好卡在了第四名……
靳逍还来不及感受挫败的情绪,就对上了纪繁清冷冽的目光,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意外或失望,只有冷眼旁观的漠然。
在那一刻,靳逍想到了被淘汰的洛洛,心跳蓦然停了一拍。
主持人尖叫的声音同时响起:“赵宇彬!第一名是赵宇彬!《最佳唱作人》第一季总决赛的冠军,是纪繁清导师小组的赵宇彬!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恭喜赵宇彬!”
比赛结果全部揭晓,赵宇彬第一,张若薇小组的孟欣沅第二,第三名是李谭延小组的梁寻。安溪失误了,只排到第六,正红着眼睛在旁边憋眼泪。
人声鼎沸中,靳逍木然地站在原地,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是纪繁清不想让他赢!
可是为什么?他像是突然跌进了深海里,四面八方涌来一阵白茫茫的窒息。
纪繁清所谓的答应跟他玩交换秘密的游戏,只是戏耍他而已吗?那他这几天的努力,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可明明开场前还好好的,他还戴上了纪繁清送的蓝宝石耳钉……
突然,靳逍意识到他已经将耳钉摘下了,耳垂处空空的,一如他现在的心情,悬浮在半空中没有着落。
段承泽的脸浮现眼前,雨中的巴赫、小提琴、蓝宝石袖扣……如走马灯一一闪过。
靳逍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所以,是因为段承泽的出现,纪繁清才突然后悔了吗?
他脑子里很乱,像是有一头野兽在横冲直撞,搅得他心神不宁,倍感煎熬。
可镜头前什么都说不了做不了,好不容易熬到录制彻底结束,靳逍拒绝了节目组的采访,匆匆赶去纪繁清休息室时,却被告知录制一结束他就直接从演播厅离开了,根本没回后台。
香荔湾别墅,偌大的客厅灯火通明,纪繁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塑,带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在等待靳逍。
有些话确实应该说清楚,但不应该闹到人前,白白让别人看笑话。
很快,别墅外亮起车灯,随后是发动机熄火的声音,靳逍裹挟着一阵寒风,大步从玄关走入:“为什么?”
“是你的意思对吗?”他急切地搜寻着纪繁清的身影,直到视线落在沙发上,那道沉默的侧影刺痛了他的眼睛:“……你根本就没想让我赢!”
深秋的夜晚太冷了,没开暖气的别墅像是一座荒原,空旷到连声音都有了回声。
靳逍失声质问:“为什么?你说话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赢不赢,对你重要吗?”纪繁清微凉的嗓音在半空漾开,比起靳逍的情绪起伏,他平静得过分了。
“重要,当然重要!你明知道我有多想赢!”
纪繁清似是低笑了一声,微微转过脸,俊美如画的面容上,带着抹阴翳:“你不是不在意人气和资源吗?”
“可是我在意你!”靳逍眼眶一红,脱口而出。
纪繁清唇角的弧度更大了,简直要笑出声:“在意我?所以我应该感到荣幸是吗?”
靳逍一愣,他的模样太过陌生,让人有一种直觉的不安和恐惧,“我不是这个意思……”
“堂堂华锋集团的太子爷,为了我来参加一个不入流的小比赛,连自己的身体都能豁出去,你牺牲可真够大的。”纪繁清淡淡看着他:“你说我说的对吗,Daniel?”
“……”靳逍脑子里轰的一声,如一道惊雷,将他的思维劈得粉碎。他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或者我应该称呼你,Shawn?”纪繁清站起来,向他走去:“我纪繁清何德何能,让你这样纡尊降贵陪我演戏,这些天你每天给我端茶倒水做饭,心里想的是什么?大概受够我了吧?”
“没有……”靳逍白着脸,想辩解。
纪繁清又露出一个笑:“你这样能屈能伸,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是你想的那样!”靳逍抓住他的手臂,手心的温度冰冷如铁,他却仿佛被烫伤一般,手指颤抖,只能用力收紧手掌:“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本来就准备比赛结束向你坦白的!”
“是向我坦白,还是跟之前一样,不断地编新的理由糊弄我?”
“我没有糊弄你!”靳逍大声反驳,声音颤抖:“我没想一直瞒你,我们说好比赛结束就交换秘密的!纪繁清,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纪繁清淡定地挥开他的手:“是指我们认识一个多月,睡了大半个月,你对我没有一句真话,有无数的机会你可以向我坦白,你却仍然选择不断地用谎言包裹谎言,看我被耍的团团转,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没有……我没有要耍你……”靳逍脸上血色尽失,声带仿佛被砂纸磨过,哑得不成样子。
纪繁清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却只觉得可笑。
许许多多的画面在脑海中被一根绳索彻底串联起来,从第一场录制时他的势在必得,到随手就砸掉的价值十万的小提琴、号称思想古板不能接受他抛头露面的父亲、要避开他去接的电话、屡次对他是否会跳槽做出的试探,以及刻意避而不见的宋司榆……太多太多了,亏他还觉得一条爱马仕方巾会让他破费,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可笑至极。
他身上所有奇怪的违和感,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叶回的声音又开始在耳边回荡,犹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周围的场景迅速变幻,仿佛又回到了那间雪白的休息室里。
几张A4纸被扔在桌上,盖住了原本的照片,密密麻麻的黑体字变成乱码的符号,只剩叶回的声音依旧清晰。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他的目标就是你,纪繁清啊纪繁清,枉你聪明一世,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给骗了!”
“我说他怎么那么拽呢,原来人家就是来玩票的,怪只怪我们纪大导师才华太出众,人家一心想挖你,还能顺便睡了你,怎么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呢?”叶回笑得畅快,“我要没猜错,你是下面的那个吧?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了,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吧!你说你这叫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这样,你当初还不如向段承泽妥协了,至少段承泽只是单纯地想睡你,没想让你帮他卖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说的是不是你?”
“你说够了没有?”纪繁清垂在沙发上的手指不断收紧。
“还没完呢,我还有一件事要好心告诉你。”叶回站起来,抑制不住的亢奋让他来回踱步,像只斗胜的公鸡:“知道我是怎么拿到这些资料的吗?我可没能力查到这些,是段承泽给我的你相信吗?他天天盯着你周围的人查,查出来靳逍的破绽,想告诉你又怕惹你反感,但这么天大的扳倒竞争对手的好消息,他当然不舍得不让你知道啦。于是只好我来唱这个白脸了,他以为我不知道是他传给我的,但除了他还有谁这么闲又这么无私奉献?”
“他明知道我们有多不对付,我有多想看你的笑话,但他依然选择告诉我这些,因为他很清楚我一定会来告诉你。你说好不好笑?你身边一个两个的所谓爱你的人,跟你最亲密的人,却都在算计着你,比起在乎你的感受,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利益!”
叶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纪繁清,你怎么这么可怜啊?我承认我以前很嫉妒你,但现在我真的有点儿怜爱你了,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真心爱你的人吗?”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地,画面定格在叶回那张痛快又怜悯的脸上。
纪繁清闭上眼睛,眉心印出一道很深的皱痕,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全然褪去,只剩眼尾一道薄红。
“你走吧。”
第30章 我不同意分开
是他太过自负,以至于被靳逍如此拙劣的伪装轻易地给骗了过去,从而给了别人上门羞辱的机会。
纪繁清无话可说。
他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条被抓皱了的丝巾,“你的东西还给你,至于其他你的个人物品,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去收拾,如果你不带走,我会当垃圾扔掉。”
靳逍的视线愣愣地落在那条丝巾上,蓝绿交织印着城堡壁画图案,带着浪漫的北欧风情,他们前几天还隔着这条丝巾亲吻过,上面仿佛还沾染着彼此的气息。
他像是听不懂纪繁清的话,喉结艰难地动了动,问道:“你要赶我走?”
“是‘请’。”纪繁清纠正他:“你又不缺住处,犯不着再演什么无家可归的戏码了,你的东西我无福消受,麻烦你全都收拾带走。”
住的这二十天里,靳逍往家里塞了不少东西,有衣服鞋帽发胶香水之类的私人物品,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潮流摆件,比如各种手办、飞机模型、乐高机器人,还有冰箱橱柜里给他烤蛋糕做饮品的食材工具。
大多看起来并不昂贵,很符合他的虚假“身份”,但也让这个家里处处都留下了他的痕迹。
既然要清理就清理干净,纪繁清目光掠过他空空的右耳:“至于我给你的那枚耳钉,你看不上就直接扔了吧,不用还给我。”
靳逍着急解释:“我没有看不上……”
“不重要。”纪繁清打断他,将手里的丝巾塞进他的西装领口,还没收回手,手腕便被一把攥住。
“那什么是重要的?耳钉和丝巾对你来说都可有可无,我也是一样对吗?”
“放手。”
“为什么要算那么清楚?”靳逍五指愈发收紧,面容都有了一丝扭曲:“就因为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以前的一切就都不做数了吗?”
“以前的一切?”纪繁清忍着手腕处的痛感,反问:“是指什么,指我们上过几次床吗?如果你需要报酬,ok你给我一个数目,我转给你就是。”
“纪繁清!”靳逍咬牙。
“噢,不好意思,你现在是靳大少了,说钱侮辱你了。”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你第一天认识我?”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都是裹挟着冰棱的利刃,“或者说认识我之前,你调查得还不够清楚吗?我说话一向这样,怎么,现在身份拆穿了,是一刻也忍不了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