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冷冷的:【收收劲儿吧球球了,你现在笑的真的很贱。】
萧扶光:【嘻嘻~】
【美美酱,你看这个太子,到底像不像我老婆~】
“噗——”
怀王新换的衣服差点儿又要被糟蹋,不由得有点埋怨地看了眼罪魁祸首。
闻承暻拿帕子擦嘴,不是很走心的道歉:“对不住,这酒有点太辣了。”
怀王有点儿怀疑,不过还是喊人过来换上更温和的玉泉酒:“这酒菜都是给常喜公公过目了才安排的,谁知你居然用不惯。”
闻承暻一脸正经:“这奴才办事越来越不上心了,回去后自己领罚。”
常喜、常喜简直要冤枉死了!
今天不管是茶还是酒,他可都是按照太子平日的习惯准备的,谁知道这祖宗口味突然变了呢。
常喜泪眼汪汪,可惜太子不为所动。
在那句“老丞相风韵犹存”的豪言之后,那个活泼的声音便时不时在闻承暻耳边响起,不过总是隐隐约约听不得太真切。
他心中怀疑是妖物作祟,但本朝向来极为忌讳巫蛊厌胜之术,他只能暂且压下不提,准备等今晚回宫再做打算。
谁知刚才这靖国侯世子一说话,他就隐约觉得有些耳熟。等他一坐下,那个奇怪的声音就再次响起,除了更加活泼生动些,声线却与靖侯世子几乎一般无二。
事已至此,如果到现在还分不清是谁在弄鬼,那他这个太子就白当了。
闻承暻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下首坐着的某位红衣世子,嘴角轻牵:“这小纨绔,面上一本正经,谁知道背地里心思竟然如此下流?
“倒是有趣。”
见宾客坐定,怀王请太子领杯。
闻承暻也不推辞,起身举起手中杯盏,致意道:“今日雅集,孤有三贺。一贺皇兄加封,圣恩博厚;二贺春熙嘉园,幽雅清旷,三贺诸贤达毕至,可堪文坛佳话。”
说罢满饮此杯。
众人也赶紧一饮而尽,只是摄于储君之威,仍然十分拘束,不敢放怀。
闻承暻便又打趣道:“春熙园乃是圣上所赐,难得怀王殿下愿意拿出来让大家同沐天恩,诸贤达今日也得投桃报李,尽展其才,多多写些好诗,这才不算辜负了主人家。”
众人也都笑了,纷纷道:“敢不从命。”
怀王见他心情舒畅,也十分高兴,挥手示意乐工奏乐。
一时间,觞酌流行,丝竹并奏。
宾客们中有文才突出者,都恨不能在太子面前大展身手,个个或诗或赋,宛如八仙过海。
当然也有才疏学陋者,大多是怀王交游的勋贵子弟,轮到他们作诗时,大多拿了家中门客事先作好的诗词充数。
不过太子似乎不太计较这些,不论写得好不好,各个都赏了些东西。
好巧不巧,这一轮的觞杯正好停在了萧扶光前面。
萧扶光起身取过觞杯,仆从连忙奉上纸笔,他便准备随便拿首旧诗敷衍过去。
却听到上首的怀王笑着开口:“慢着!好你个萧期年,好不容易犯到我手上,还想耍滑头?”
见闻承暻不解,他又解释道:“太子有所不知,这萧世子的诗文是极有名气的,又有捷才,能七步成诗。只是他总犯懒,爱拿旧作敷衍人。这回小王做了令官,定不能轻纵了他这毛病。”
“哦?没想到世子竟还有如此文才。”闻承暻含笑看过去,果然只见到那纨绔一双红通通的耳朵,更觉好笑。
“既然如此,不如就请令官出题,世子便效法曹子建让我等开开眼吧。”
虽然什么骚话都敢在心里对小美说,现实中萧扶光却连太子的眼睛都不敢看,只死死盯着地面,“两位殿下有命,学生敢不效劳!还请王爷出题。”
于是怀王便道:“小王前不久给自己在这园子里的落处粗题了‘终南里’三字,你不如便以此为题作一首七律,还要尽叙本次雅集之欢。”
这个题目出的有些刁钻,终南有避世之意,明明以此为题,却还要写这觥筹交错的宴会。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就连闻承暻也多了几分兴趣,要看萧扶光如何应对。
却见他只是低头略一思忖,便泼墨挥毫,一气呵成:
东望春熙春可怜,更逢晴日柳含烟。
园深不见终南尽,城上平临北斗悬。
细草偏承佳饮处,轻花微落奉觞前。
王孙对此欢无极,终日无心长自闲。
即便在座的不少都是文采出众之辈,自问也难有如此捷才,一时间纷纷叹服,赞叹不已。
之前想和萧扶光搭话的蓝衣士人更是忍不住面露激赏,罗嘉奕见了,凉飕飕道:“诗文之道都是末流,我辈衣冠中人,终究还是要以经济文章为己要。”
宋如渊听他口气不爽,也不顺着他的意,只说:“萧世子有这等机变的捷才,若是潜心修学,什么文章做不成呢?”
旁边听闲话的几个同年也附和着:“简文兄这话说的很是。”
罗嘉奕顿时气结。
见萧扶光果真一挥而就,怀王自是欢喜,笑着将诗文递给闻承暻道:“依小王拙见,仅凭‘终日无心长自闲’一句,萧世子这首诗就合该夺魁了。还请监场看看,小王断的是否公允?”
闻承暻却没想到这小纨绔竟然是真的有几分文采的,实在是人不可貌相,轻笑点头:“皇兄断的自然公允。只是世子如此大才,孤以前竟从未听说过,实在不该。”
萧扶光越身出席,回话道:“学生怠惰,只在微末杂学上有些急智,殿下见笑了。”
闻承暻此时也存了惜才的心,不忍这上佳璞玉白白磋磨了,因此勉励道:“诗词虽是旁门,却足可见你聪明灵秀,若把在诗词上下的苦心用在正经地方,早晚有所成就。”
说着又让常喜捧过彩头来,是一对事先准备好的云纹玉佩,他取过玉佩,亲手交给了对方。
萧扶光脸红红地领了赏,大家都以为他年轻识浅,被太子鼓励了一番,现在害羞点也正常。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斯斯文文坐在那里的玉面小郎君,正在脑海里发癫:【小美,这能不能算定情信物啊!才见面就送定情信物,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呢哈哈哈哈嗝——】
萧扶光狂笑到一半,太子突然回头瞥了他一眼,吓得他真的打了个嗝出来,手忙脚乱的找水喝。
闻明钰在一旁笑死:“看你一眼你就吓成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吧!”
萧扶光默默喝水,不予争辩。
毕竟说了也没人信——刚刚太子那一眼,居然好像真的能看穿他的想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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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可不可以,就是,给我一点,那个东西啊?(对手指)
对对对,就是叫做收藏的那种东西~
注一:改自苏颋 《奉和春日幸望春宫应制》
大家作的诗也都被整理好,贴在水榭当中摆好的几面屏风上了。
因为席上只有有头有脸的人作的诗才能被呈到贵人面前,还有很多诗词未曾细看,怀王便又请大家人移步水榭过去品评,太子自然是客随主便。
就在这时,萧扶光听到小美无机质的机械音响起:
“【系统任务发布】
【任务等级】:强制任务;
【任务内容】:毁掉僭越的诗文,拯救新科进士宋如渊;
【任务时间】:一刻钟;任务倒计时已开启,请宿主尽快完成。”
还有个强制任务!
见到太子的冲击实在太大,他差点都忘了强制任务,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等着!
小美播报完任务,声音又变回了有点劲劲儿的正太音,催促道:【我刚才扫描了这些诗,也分辨不出来到底哪篇违制了,小萧你赶紧去找那个宋如渊!】
萧扶光四处乱看,想找到任务对象,谁知道那蓝衣士人居然不见了。
他慌里慌张的,闻明钰将人拉住问怎么了,可惜他也没留意过席上其他普通宾客,但他宗亲的身份还是很好使的,这时候就直接拉了王府的下人来问。
得知宋如渊是在水榭外面醒酒,萧扶光连忙一溜烟跑出去了,徒留闻小王爷和被抓来的壮丁面面相觑。
萧扶光一出来,果然见到一个蓝衣士人正孤零零坐着。
时间紧急,他也没心思和人客套,上前略拱拱手,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气喘吁吁,径直开口道:“请问是宋如渊宋兄吗?”
宋如渊正望着湖水发呆,突然被人喊了大名,一抬头就看到刚刚大出风头的小侯爷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酒。
不过这小侯爷呼吸急促,额头上还带着些微汗珠,显然是急匆匆特意跑来找他的。
他有些摸不着后脑勺,不过还是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回道:“晚生正是宋如渊。”
“是你就对了!”萧扶光将人一把抓住,转身就往水榭里赶,“你的诗里面有些话犯了忌讳,现在趁着没人发现,赶紧回去把它找出来毁掉!”
宋如渊还懵懵的,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被小侯爷一眼瞪了回去:“事后再跟你解释,先去毁掉你那该死的诗!”
等两人到时,水榭里正当中已经围着摆了一圈屏风,众人的诗文都贴在上面,正由太子怀王二人带头,从左往右一一品评。
宋如渊也不清楚自己的诗文哪里僭越了,他是二甲进士出身,对本朝需要避讳的内容烂熟于心,按理是不可能在这上面犯错误的。
但见萧小侯爷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给人指了自己诗文张贴的位置。也万幸他宋如渊人微言轻,诗作被贴到最右面那扇屏风不起眼的位置上,贵人们还没有品鉴到这一边。
只是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小侯爷究竟要怎么弄掉那粘的好好的诗文呢?
对此,小侯爷也只想说:我也不知道啊!
闻明钰关于太子最厌恶不守规矩的人的警告言犹在耳,难道他现在就要直接在太子的雷区蹦迪吗?!
萧扶光拉着任务对象站在人群外,听着系统滴滴答答的倒计时提示音,有些为难的和小美商量;【要不这次就算了吧?扣的生命值大不了我回头多做几个日常任务补回来呗?】
小美急了:【完不成强制任务要倒扣一年生命值,你以为可以随随便便补回来吗?】
一年生命值?!
小萧辛辛苦苦给系统打黑工十九年,手上统共只有400多天生命值的结余,扣完他岂不是只有两个月的活头了?!
小萧气势一振!
然后瞬间泄气。
【还是算了吧,完不成任务两个月之后死,完成任务估计当场就得死。】
太子和怀王在那里好好的品评诗文,他众目睽睽之下冲上去把别人写的撕下来,不是找死是什么。
小萧退堂鼓打得震天响,都快盖过系统任务倒计时提示音了。
小美一反常态地不再催促,而是用一种堪称冷漠的声音说道:【这个任务完不成,对你的影响的确有限,不过是事后多做几个任务罢了。】
【可是宋如渊就惨了,他今天的诗里面带了已逝贵妃的名讳,诗词内容很容易被曲解成他在为贵妃喊冤,一旦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轻则褫夺功名永不录用,重则葬送性命祸极满门。】
【他可能都不知道贵妃这个人的存在,却要因此稀里糊涂的葬送一生。】
两年前冯贵妃崩逝,官方说法是罹患风寒不治而亡,但在她死前,萧扶光分明接到过相关的挑战任务——拯救被赐毒酒的贵妃。
他当时就意识到了贵妃的死因肯定另有隐情,但他只想做点简单的日常任务活下去,对这些皇家秘辛毫无兴趣。
谁知道两年后,又会有人因为这件事被牵连……
萧扶光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拼了!】
抬眼四顾,看到一旁案几上放着砚台和墨盒,计上心头,走过去掀开砚台盖,将双手在墨汁里按了个结结实实。
一旁的宋如渊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赶紧上来想要拦住,在他耳边低声急道:“世子的好意晚生心领了,贵人当面,实在不值得世子如此冒险。”
萧扶光装成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用黑乎乎的爪子将他拨开,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你给我让开!”
说话间直勾勾地往围成一圈的人堆里栽,惊的一群人纷纷惊呼避让。
旋即只听得哗啦一声,最右侧的一面屏风应声而倒,靖侯家的纨绔世子歪七倒八地躺在上面,双手上的墨迹还将数篇诗文弄得污糟不堪。
伴随着宾客的惊呼响起的,是系统胜利结算的机械声:
“【任务等级】:强制任务;
【任务内容】:毁掉僭越的诗文,拯救新科进士宋如渊;
【完成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一】:生命值奖励,365天生命值已到账;
【任务奖励二】:系统等级提升,当前系统等级【2】,解锁技能【地图定位】。”
不愧是强制任务,完成一个得到的生命值比十个日常任务还要多。解锁的新技能看上去也很厉害的样子,难道是可以看到任务地图?
萧扶光很快就没时间思考这些了。
因为太子和怀王正在往这边过来。
还没等他想好是要立即下跪请罪还是继续躺在地上装醉,早有几个怀王府的内侍过来将他搀了起来。
怀王过来的时候正在气头上。
他受人之托,要给宣平伯府的小公子谋个东宫的缺。
因为知道闻承暻更重视实务,对诗赋之道不感兴趣,他特意提前嘱咐对方文采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内容写得经世务实。又让人将纪小公子的诗粘在显眼的地方,果然引起了闻承暻的注意。
见时机正好,他正准备向太子引荐一番,结果萧扶光就闹起来了。
顺理成章给东宫塞人的机会就这么被毁了,就算怀王当惯了老好人,此时也怒了,喝道:“堂堂侯府世子,喝了几杯黄汤就如此疯疯癫癫,成什么体统!难道这就是靖侯府的教养吗?!”
这话就有些太重了。
众人也都是第一次看到怀王殿下如此勃然大怒,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萧扶光从内侍手里挣脱出来,跪下请罪:“学生无状,一时忘情贪杯,实在罪该万死,还请太子、王爷恕罪。”
他故意将“太子”两个字咬得更重些,意在提醒怀王,太子还没发话呢,你就算是主人家,也不好抢在太子前面开口吧。
怀王也听出来了,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转身向闻承暻:“实在是愚兄招待不周,没想到这小子灌了几碗黄汤就敢胡闹,待会儿我亲自押着他回去,定要让靖侯严惩。”
不想一贯最重规矩的太子此时却笑道:“皇兄本就是因为思慕魏晋风骨才筹办的此次盛会,如今萧世子醉饮狂歌,至情至性,颇有兰亭之风,反倒刚好合了皇兄的本意。若是怪罪,反而不美。”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此时萧扶光手上衣上全是乌漆嘛黑的墨渍,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更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去的一道墨痕,怎么看怎么和魏晋风流不沾边。
只是太子都这样说了,怀王也只能轻轻放过。
闻明钰更是趁机出来打圆场,一边说着送萧扶光回家醒酒,一边将人拉着赶紧溜了。
一场可大可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自春熙园宴会散场之后,宋如渊一直懵到现在。
萧小侯爷那豁出去的一场大闹,知道是为了他,他一边感念在心,一边多少也是有点莫名其妙。
他真不觉得自己的诗文犯忌讳了啊!
这些年他专研举业,诗词一道的确勉强,因此拿不久前在罗家书房里看到的诗集里的句子拆拆补补,勉强敷衍了一首。
但是他科举出身,应当避讳的字词早就烂熟于心,怎么可能会犯僭越这种低级的错误。
只是当晚便有一个内侍登门,言称怀王打算将今日诸位所作诗文整理成篇,印刻成诗集,因为他的诗作被污了看不清字,让他再默写一篇。
怀王想要印诗集,就算漏了他的不收录,那也只能说一句是他没这福气,怎么会大晚上巴巴的上门让他默写?
宋如渊隐约觉得不对劲,但他反复回想,仍不觉得自己的诗文有任何犯忌讳的地方,因此大着胆子仍将内容原封不动的默写了,交给上门来的灰衣内侍。
王府的席散了之后,罗嘉奕又去和席上结识的几个监生另外找了地方吃酒猜拳,回来的时候刚好撞见那内侍出去,灰衣青领,正是王府下等内监打扮。
他忙问管家:“王府内官上门,你们为何不赶紧喊我回来?”
管家回道:“少爷莫着急嘞,那小公公是来找宋公子的,与咱们家不相干,走前我替宋公子也封了十两银子给他。”
罗嘉奕“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径自转进宋如渊现住着的小院。
宋如渊果然还没睡,正在灯下看书。
罗嘉奕上前一瞧,发现是《毛诗》,不由笑道:“简文兄倒是好雅兴。”
见是他来了,宋如渊连忙起身,双方平揖过后,又张罗泡茶。
罗嘉奕便道:“不必费心。我听说王府内官适才来找你,便过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宋如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内官说王爷想刻诗集,但我的拙作被萧世子给毁了,因此让我重写一份,以便收录。”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罗嘉奕也不再多问,两人各自回房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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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东宫。
闻承暻早朝刚回,就见常喜一溜小跑过来,捧上一卷诗稿,回道:“怀王府已将昨日的诗文整理好送来了,萧世子弄脏的几张纸也在里面。”
闻承暻接过来,随意翻了翻,问:“弄脏的那些,都是哪些人作的?”
常喜道:“一共三人,宋如渊、刘桂都是今年新科的进士,另一位是那个张梓望。”
他在提到“张梓望”仨字的时候,口气里明显带了些不屑。
说完不等闻承暻开口,继续道:“奴才已经差人去找了这三位,只说怀王要出一本诗集,让他们把昨日写的东西默写了来。”
说着又讨好地捧出几页纸来。
闻承暻好笑道:“你倒是会办事。”
目光却突然被几个字吸引住,将那张纸单独挑出来,“这是谁写的。”
“新科进士,宋如渊。”
“这个名字倒是耳生。”
常喜昨晚已连夜将这三个人的都查了个底儿掉,此时便回道:“他是南康府出身,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三年前中的举,今年会试才头回上京城,录的是二甲三十三名。”
听起来倒是身家清白,为何会做这么一首诗?
闻承暻默了半晌,又问:“来京以后,他平时都接触些什么人?”
“多是和同年的进士们往来,因还未授职,这波人经常在京中集会。其中有个叫罗嘉奕的与他极为亲厚,他现在还借住在罗家。”
“苏州罗家?”
“正是。”
“这倒有趣。”
常喜见太子沉吟不语,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可是这宋如渊有什么不对劲?不如奴才让麒麟卫去问问他?”
作为太子亲卫,麒麟卫出手,自然只有伤筋动骨的那种“问问”。
将那张诗稿放在案上,闻承暻指着上面“清泉鸣玉珂,冯夷何自苦”一句,道:“你看这一句,姨母的闺名,便是‘鸣玉’二字。”
拿玉石相碰的声音与清溪水流声作比,倒也不算出奇,只是这一句诗,竟然将冯贵妃的全名都写了进去,实在不像是个单纯的巧合。
冯贵妃是闻承暻母亲的远房堂妹,在先皇后薨逝后入宫,自此承担起了照顾太子的责任,十余年来无微不至。闻承暻对她也十分敬重,一直以姨母相称。
两年前她猝然离世,东宫的人都知道背后定有隐情,但是太子不说,他们也无一人敢提起。
如今猛然听太子提到先贵妃大名,常喜怕回错话,只垂首等太子钧令。
闻承暻思索了片刻,吩咐道:“这个宋如渊既然敢一字不改的写出来,应该是不知道其中利害的,只怕他也是入了别人的套。你安排个人传话,让他不准再提起这诗也就罢了。倒是罗家,你好好盯着。”
常喜低声应了。
闻承暻又道:“幸而这诗昨天没被人看到,不然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风波。”
见他神色还好,常喜胆子也大了些,附和着笑起来:“也是多亏了昨天萧小侯爷耍的好醉拳,歪打正着,刚好毁了这张最要紧的。”
真的是歪打正着吗?
闻承暻垂眸不语。
昨日他冷眼旁观,那靖侯府的小纨绔分明是已经被一个名唤“小美”的妖物附身,受了妖物的胁迫,才会做出那种出奇之举。
这样想想,这靖侯世子估计很早就糟了妖物毒手,情志被迷,所以才会从小流连烟花。
至于为什么只有自己才能听到萧扶光和妖物说话的声音(注一),闻承暻不得其解,只能暂时认为自己身为储君,有龙气护体,所以妖物无所遁形。
但这妖物是怎么知道宋如渊的诗文不对劲,还非要指使萧扶光去毁了呢?
“常喜,你去安排车马,孤明日要去相国寺上香。”
不空大师佛法高深,但愿能解他惑。
萧扶光悄悄、悄悄地溜进了二门,对抄手游廊里坐着的小丫鬟招了招手,打听道:“春兰,夫人回来了吗?”
世子平时为人亲和,下人们也都不怕他,尤其是侯夫人手下的这波丫鬟们,个个爱与他玩笑。
春兰见他一脸心虚的样子,故意道:“夫人一早就回来了,世子是要给夫人请安吗?我这就去通报。”
见萧扶光拼命摆手,她才噗嗤笑出来,“夫人正让人找您呢,您要不还是赶紧出去避避吧。”
萧扶光哎了一声,转身就往外溜。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青言叫住:“世子且慢!”
萧扶光僵硬地转身,果然见到了连外出见客的大衣裳都没脱、顶着满脑袋沉沉的珠翠、一脸怒容站在那里的靖远侯夫人赵氏。
天要亡我!
他暗叫糟糕,身体却很诚实地一溜小跑过去给母亲请安。
赵明珠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进去了。
萧扶光赶紧跟上。
见赵明珠在上首坐下了,他就从青言手里接过茶盏,巴巴地递了上去,又拿一双猫儿眼扑闪扑闪的看过来,实在有几分可怜可爱。
赵明珠刚想笑,想到他干的混账事,又怒上心头,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骂道:“别想糊弄过去!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扶光委屈道:“昨天一时忘情,不知不觉喝多了几杯,的确是我不对。但是太子殿下都没计较,您干嘛又为这事儿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