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说:“我知道了。”
“还有,你在哪里?支援小队已经抵达中心医院了,你老师被他们送往了中心地区,需要我派援手去找你吗?”
晏越一口拒绝,他暂时不想让这里被发现。
“不用,我会找到办法离——”
突然,他感觉喉头一痒,猛地捂住嘴。
但血还是沿着指缝不断滴落在有些发黄的纸张上。
视野开始不断模糊,莫里的声音也逐渐变小。
“晏越?晏越?”
这几个月来他频繁打药剂,已经到了一天一管的地步,勉强能维持稳定。
唯独今天他不仅忘了打,还给烟灰蛸喂了血,身体早就撑到极限了。
他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一时间耳畔只剩下自己的沉重又缓慢呼吸声。
然后重重倒在了一旁。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中心医院的楼顶。
谈寺被抓着脖子,整个人都悬在半空,看向晏越的眼神及其恐惧。
“谈寺!”
晏越要去把谈寺救下来,可他很快发现,拽着谈寺脖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更恐怖的是,他的手并不是人类骨骼的模样,而是一只跟赫瑞斯并无两样的蹼爪。
“学...长...”
在他还在为此震惊时,谈寺已经因为窒息而涨红了一张脸。
“我马上救你下来!”
晏越这么说着,但整条胳膊却不受控制,甚至不断收拢。
他痛苦万分,死死抠着那只蹼爪,拼了命的想要扭转身体,可无力回天。
蹼爪在不断缩拢,谈寺开始翻起白眼。
“谈寺!撑住!”
下一秒,他只听到了“嘎啦”一声。
蹼爪毫无征兆的将人类的脖颈捏断了。
艳红的血喷射出来,溅射在他眼珠上,模糊了视线。
晏越愣住了。
蹼爪不知道什么松开了。
手中的谈寺坠入了黑色的潮水中,被一拥而上的污染物吞没。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那只蹼爪,因为莫大的冲击,一时竟忘了有什么反应。
很可惜,老天没给他思考的余地。
天台的门被重重推开,是莫里亚当斯。
“莫里,这到底...”
莫里的面容冷若冰霜,语气不容置喙。
“研究人员晏越已被感染病变,并杀害了自己的助手,立即击毙。”
“等等!”
子弹并没有因为他的呼喊而停止。
他这才发现,莫里身后许多黑漆漆的枪口正比着自己。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想听自己的解释,只知道子弹射穿双膝的时候真的很痛。
两只腿突然就不听使唤开始奔跑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将眼前的士兵刺穿了胸膛。
温热的血不断溅射在脸颊上,又很快被冷风吹透。
在刺穿一个人的胸膛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人胸口的标记。
是支援小队的标志。
可是支援小队的人不是去送老师回中心地区了吗?
因为疑惑,他短暂的停了下来,不合时宜地问莫里。
莫里皱着眉头,告诉他:“你病变后,第一个杀害的就是你的老师。”
听到这个答案,晏越立马大声反驳:“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晏越,这里已经留不下你了!继续开枪!”
晏越接受不了这种结局,泄愤似得杀红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浑身都被血浸透,久到天上开始下起黑色的雨。
天幕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黑色的雨滴撒在人类最后的净土上。
面前的残尸在黑雨的沾染下开始黏合起来。
整个帝国的幸存者都开始陆续病变。
“这不可能...”
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但雨水冰凉的触感和血的温热又让他觉得这就是现实。
就在他崩溃无比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类。”
晏越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
像梦魇一样缠在他身边的人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它似乎很满意他这个样子。
晏越顿时意识到这都是它搞的鬼,因为愤怒眼尾都染上了红。
“是你做的?”
赫瑞斯咧开嘴角笑起来,俊美的脸庞却让人联想不到任何的美好,只有无尽的邪恶和胆寒。
它指着被撕裂的天幕说:“这可不是我做的。”
说罢,赫瑞斯缓步走到他面前。
晏越想要离开这个残暴可怖的人鱼,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
赫瑞斯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它像是彻底脱离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束缚,彻底释放天性,甚至毫不在意他的痛苦。
从前那般的温顺模样更是装都懒得继续装下去了。
它半跪下来,托起他那只变异了的蹼爪,在手背上轻轻施以一吻。
“但这个是我可以做到的。”
“如果你违背我,我会让这些全部变成现实。”
它蔚蓝色的眸中最后的那点温柔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寒意。
赫瑞斯说:“我不会杀他们,我会让你自己动手,让你记得这种感觉,让你变成跟我一样的。”
“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离了。”
它笑着,金色的长发在黑雨中并未被污染半分,反而更明亮,甚至成了这里最耀眼的。
它想要他记得那种亲手杀了自己身边之人的感觉。
晏越清楚的知道,赫瑞斯想要把他作为人类最后的道德底线狠狠击碎。
它想要让他变得跟它一样,不受人类规则的约束,让兽性取代千百年进化的性。
成为跟它一样的,残暴、无情的野兽。
他咬破了嘴唇,控制自己挥动拳头狠狠砸向赫瑞斯那张该死的俊脸。
“滚远一点!”
梦境在此刻如同玻璃一样破碎。
冰冷的地板让他逐渐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醒来后,他第一反应是举起手。
幸运的是自己手没有变成蹼爪,也没有血迹,并且他还在那个小房间里。
晏越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联系莫里,但联络器在此时像是被某种磁场干扰,失去了作用。
没办法,他只能把几张纸卷进自己的怀中,赶紧离开。
可拉开门的下一刻,门外站着的人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梦境中的脸和现实世界在此时交叠,它像是等候多时了。
只用了三秒,晏越便知道这不是梦,重重将门关上并上了锁,拼命往回跑。
赫瑞斯吃了个闭门羹,勾起的唇角略略落了几分。
它将门暴力扭开,这种小玩意在它眼底不值一提。
它进去后甚至体贴的将门重新关上,然后像猫捉老鼠一样,愉悦的在这间小屋子里享受追逐的乐趣。
晏越即便将所有能关上的门全部锁上,甚至拖了床头柜抵在门后,都无法阻挡赫瑞斯的步伐。
本就脆弱的木门被它轻巧的砸碎,门把手也彻底变了形。
他知道自己决不能被赫瑞斯抓到,不顾别的,他将窗推开攀上窗沿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冰冷有力的手臂在他即将离开窗边的前一秒,横在了他的腹部。
那一瞬间天地都翻转了过来,他被重重的砸进了屋子里,眼见着唯一能逃脱的窗边离自己越来越远。
赫瑞斯面无表情,将窗关好后甚至拉上了窗帘。
这有些违和感,野兽也知道廉耻吗?
可晏越无心顾及这个,他看到赫瑞斯拉上窗帘的瞬间就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迅速从身后摸出来一个尖锐的木刺比在自己面前,声音无比冷静。
“离我远点。”
赫瑞斯把他这点抵抗看成了情.趣,冷冷的笑了一下。
“这个东西...伤不了我...”
“你想去...找谁?”
它缓慢的走到他面前,蹼爪刚触到他的腰,木刺就抵在了脆弱的喉结上。
眼前的人类处在愤怒之中,眼眸冰冷。
赫瑞斯仍没什么表情,从他腰间的兜里掏出了那只沉睡的烟灰蛸。
晏越眼皮一跳,立马就要抢回来。
可赫瑞斯反手将烟灰蛸高高举起。
它即便成了人类的模样,也有一米九多,晏越根本够不到它手中的烟灰蛸。
看着它缓缓拢起蹼爪,晏越生怕赫瑞斯把烟灰蛸捏爆,顾不得别的,只能用力刺向它,想让它松手。
“还给我!”
但就是这样,偏偏惹恼了赫瑞斯。
它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他,语气冷的像是寒潭水。
“你为了...这个东西...居然舍得...伤我?”
晏越不说话,定定的看着它跟它对峙。
赫瑞斯冷冽的竖瞳下暗流转动。
半晌,它气到笑了一下。
“我太...骄纵你了...该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下一秒,晏越只见它狠狠的将烟灰蛸向一旁抛去,他急的想要去接,却感觉自己突然被抱了起来。
一米八的成年男人被突然像抱孩子一样单手抱起,重心不稳让他差点摔下去。
就在他摇摇欲坠时,眼前那张妖冶的脸猛地凑近,晏越下意识将脸庞偏到一边。
赫瑞斯掐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到自己面前。
潮湿的气息和浓烈的异香在瞬间将他包裹。
它看似温柔的将他嘴角的鲜血舔舐干净,可掐在他下颌连带着整个脖颈的手却反差的粗暴。
瞬间而起的燥热从下腹涌起,让人口干舌燥。
身体内像是有一头被束缚住的猛兽,迫切的想要击碎牢笼。
看他想要挣扎,赫瑞斯干脆用身躯抵着,让他彻底不能逃离。
隔着薄薄的布料,冰冷的体温让他诡异的感觉像是沙漠中稀少的水源,只要得到了一口,便燃起更深的渴望。
他竟然感觉这种焦躁感得到了缓解。
这让他十分羞耻。
尖锐的蹼指刺穿了他后颈的肌肤,温热的血沿着后颈流下来。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疼痛,甚至荒谬的感觉居然更兴奋了。
痛感变成了欲.望,暴力唤醒了体内沉睡的因子。
他甚至拿不稳手中的木刺,堪堪在它脖子上划了一道不轻不重的伤。
木刺轻轻坠地,他的瞳孔开始失焦。
突然想起来在回帝国的路上看到的那本关于荒诞的传说故事。
书上说,人鱼这种残暴嗜血的物种,痛感只会让它们更兴奋。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配偶的。
它们会释放信息素,甚至只是用来麻痹配偶。
让彼此忘记伤痛,沉浸彻底在欢愉之中。
它们是造物主做出的最完美的,暴力美学的代表种族。
晏越想,赫瑞斯究竟有多恨他,才要做到这个地步。
但这次他是真的没力气跑了。
这么想着,他终于撑不住袭来的困意,无力地昏倒在格瑞斯怀中。
人鱼抱着怀里昏厥的人类,扫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污染潮,冷漠的勾起唇角,迫不及待的舔舐了一下犬牙。
晏越抵着它的胸膛昏了过去, 白皙的后颈毫无保留的暴露在面前。
人鱼眸色一深,漏出尖锐的獠牙,刺入他后颈的肌肤, 让人鱼的信息素短暂包裹晏越。
然后,它又轻轻舔舐着伤口为他疗伤。
最后, 它打横抱起怀里的人类, 临走前冷冷扫了一眼还在昏迷的烟灰蛸,扬长而去。
人类的双腿对它来说多有不便,速度大大降低。
可在这里它并不能变出鱼尾, 只能尽量快一些。
他们穿梭在污染潮中。
奇异的是,这些污染物竟对他们熟视无睹,并没有发起攻击。
它轻车熟路地找到每一个防御层的缝隙,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帝国。
“上校!污染潮撤退了!”
莫里还记得在联络器中突然失联的晏越, “清现场,务必找到晏越的下落!”
很快, 他们找到了联络器最后发出的信号位置, 但此时早已人去楼空。
莫里眼皮直跳, 直到看到门上触目惊心的爪痕以及破破烂烂的门把手,终于相信了那只人鱼没死。
非但没死, 它还带走了晏越。
他抵着酸胀的太阳穴, 问技术人员:“能检测到人去哪里了吗?”
技术人员说:“可以, 生物追踪器甚至可以追踪到十里外。”
说罢, 技术人员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机器, 让机器在房间中游荡。
小机器先是在晏越的联络器上转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二楼的房间。
“看,上校,别担心, 我们可以找到晏越教授的!”
可小机器人找到房间后便不动弹了,在窗旁边循环游荡。
莫里皱着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技术人员擦着冷汗,喃喃到:“不可能啊...从没失败过啊....”
在他再三检查下,确定了生物追踪器确实没有问题。
“上校...机器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们追踪不到晏越教授的下落了,他的踪迹只到这里...”
莫里不悦,质问:“你不是说从没出错?”
技术人员万分苦恼,惊讶的看了生物追踪器,告诉他:
“似乎是另外一种信息故意掩盖了晏越教授的踪迹...诶?人鱼的信息素?这里怎么会有人鱼的?”
莫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头一次在他人面前失去了绅士风度,愤怒低骂:“我就知道是那只该死的人鱼!”
技术人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气不敢出一口。
莫里深呼吸几口,大步流星离开。
“查!务必安全找回晏越!”
“是!”
晏越醒来时,人已经离开帝国了。
他感觉浑身酸痛,想要动一动胳膊,却摸到了一片冰凉。
冰凉湿滑的触感让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还在跟赫瑞斯对峙。
但在对峙的过程中,他突然就这么昏了过去,醒来就已经被赫瑞斯带走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赫瑞斯要带他去哪里。
箍在身上的臂膀精壮有力,别说逃跑,他动都费劲。
更何况在这样茫茫的大海上,即便他脱离了赫瑞斯的桎梏,也逃不回去。
骄傲了二十多年的人从没这般受过委屈。
他索性不再跟赫瑞斯说话,闭着眼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赫瑞斯感觉到晏越醒了,但看到他并不想自己。
他先是别过头去,然后发现自己深处海洋后,选择闭上眼睛。
就这样直到天黑,赫瑞斯找到了一处小礁石岛。
它将怀里的人放在礁石上,转身钻进海里。
晏越终于脱离了赫瑞斯的怀抱,坐在礁石上却有一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茫然。
月光照在这片海域上。
放眼望去,除了海洋只有海洋。
人类在天地之间是如此渺小,渺小到稍微起一阵风便能消散了。
他知道赫瑞斯肯定是去周围寻找食物了,他不准备费劲,索性闭上眼睛。
海风吹起他宽松的衣袍,显得人都孤寂的像一轮冷月。
赫瑞斯抓着几只鱼回来便看到这个场景。
它敛眸,用尖锐的指甲剔好鱼肉递给晏越。
晏越没它,仍闭着眼,装听不见。
没有任何腥味的鱼肉贴在嘴唇上,晏越皱着眉偏开了头。
“你该...吃东西了...”
晏越仍不它,眉头紧皱。
赫瑞斯本就没什么耐心。
但它知道人类不比人鱼,长时间不进食会死的。
它沉着脸将晏越的脸掰过来,拇指和中指捏着他的下巴。
白皙的肌肤很快起了一片红,晏越不敌它的力量,紧闭的牙齿漏出了一个缝隙。
带着潮湿气息的食指趁机伸进嘴中,抵着他的舌根让他无法闭合。
它的声音中带着威胁:“不要...惹恼我...”
晏越骨子都是冷的,他冷冷的看着它,狠狠的咬下去。
腥甜的血液绽放在口腔中,刺激着味蕾。
赫瑞斯却咧开嘴角,撕咬起鱼肉。
下一刻,它的蹼爪猛压在他的后脑,整个身躯覆上去,将嘴里的鱼肉用舌渡过去。
晏越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反抗。
但赫瑞斯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他狠狠踹它的鱼尾,也没让它离开分毫。
反而,它伸出另一只蹼爪握在他的膝头,箍住他的动作,直到他将嘴里的鱼肉吞进去才作罢。
它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声音低沉。
“你不吃...我就这样...喂你吃...”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晏越死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他猛擦着嘴唇像是沾上了什么致命的毒,手脚并用向后挣脱它的束缚。
这次它并没有不让他离开,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
但晏越知道,赫瑞斯说的是认真的。
他这辈子都不曾跟人有过亲密接触,这是第一次,尤其对方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它只是他捕获的人鱼,是他的试验品。
赫瑞斯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可偏偏那双非人的瞳格外清晰。
无时无刻在提醒晏越,这是一只人鱼。
蹼爪递来那点剩下的鱼肉,它森冷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像只要他拒绝,真的就会继续这么喂。
晏越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咬着牙极不甘心的将鱼肉拿了过来。
无比新鲜稚嫩的鱼肉咬下去的口感突然变得奇异,甚至让他突然联想到了一种同类的口感。
胃猛地痉挛起来,他咬下一口后便无法控制的扑到岸边开始干呕。
一时间把能吐的全都吐出去了,最后开始吐胆汁。
苦涩的胆汁让他痛苦地握紧了手中的鱼肉,鱼肉被碾成了泥。
他觉得自己恐怕以后都无法再吃任何的刺身了。
赫瑞斯看了他一眼,扎进海里,没过了一会儿又拿回来了一些牡蛎。
牡蛎肥硕饱满,但晏越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这种品质牡蛎放在末世的时代,几乎早就灭绝了。
而赫瑞斯就这样轻松的找了好几只过来。
如果可以,他宁愿赫瑞斯给自己来一个痛快,而不是这种无比折磨的方式揉搓他的意志。
但他还不能就这么死,老师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父母死亡的秘密才刚刚揭晓。
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反而才是最不值当的。
他盯着手里的牡蛎,强压不适吃下去。
这还是反复强迫自己不要咀嚼不要闻,才能一口气吃进去。
赫瑞斯还要递来第二只牡蛎,晏越却说什么都吃不下了,捂着嘴巴防止自己再呕出去。
好在它并没有继续逼他吃,跟他说了一句“睡觉。”
晏越有些意外,他以为赫瑞斯会继续赶路。
因为这里显然不是赫瑞斯的目的地。
或许是赫瑞斯在可怜他,看他因为吃东西就折腾没了半条命才大发慈悲,让他在这里休息片刻。
但他还没忘记,究竟是谁让他沦到如此的。
他没说话,背对着赫瑞斯躺下。
赫瑞斯就在他旁边。
在忒亚上他就发现了。
赫瑞斯不像人类这样,需要固定的时间进行睡眠休息。
所以它守在他身边,一夜没睡。
晏越折腾了许久,熬到下半夜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他睡熟后,看他眉头紧锁,宽大的鱼尾挤进他的脑袋下面,将他和坚硬的礁石隔离开。
晏越并不知道,只是眉逐渐松了。
他也不知道,在他睡熟的这段时间,起码有三四只白鲨在周围游荡。
但每一只刚露头就跟那双极其恐怖且具有压迫性的瞳对上视线。
没找到机会下手的白鲨不甘心的在周围游了好几圈,确定没戏后才讪讪离开。
天将破晓时,赫瑞斯将晏越轻轻叫醒。
但晏越睡得正沉,因为他许久没睡的这么熟过了。
赫瑞斯看到他眼底的乌青,没继续叫醒他,小心抱着他继续向目的地游去。
就这样过了许多天,晏越终于在一片茫茫的海域之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个地方不像海岛,也不像岸。
反而像一个巨大的遗骨。
直到靠近,晏越也没分辨出来这究竟是什么生物的骨头。
这里安静的简直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
周围没有什么海洋生物,更别提海鸥了。
赫瑞斯游到遗骨之中,速度放缓下来。
晏越忍不住跟它说出了第一句话:“这里是哪里?”
赫瑞斯望着遗骨的上空,告诉他:“是所有人鱼的归处...”
“归处?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可是晏越并没有看到除了面前巨大遗骨以外的任何骸骨。
赫瑞斯嗬嗬的笑着,眸色深沉在他耳畔低语:
“海神在上...我要将你的内脏...你的骨头...你的灵魂都刻上我的名字...”
“这里...就是见证你彻底成为...我的附庸的...遗忘之地...”
粗粝的蹼爪覆上他的腿。
它怜悯地看着他,却又有些迫不及待。
“跟这两只腿...告别吧...”
“接下来,海洋会拥抱你的一切。”
赫瑞斯的话犹如一盆凉水, 让晏越的心从头凉到了脚。
牢牢握在膝头上的蹼爪在此刻像是恐怖的毒蛇,卷着他要将他吞噬。
肾上腺素狂飙让他居然爆发了巨大的力量,一脚踢开了它的蹼爪。
“噗通——”
他猛地跌落在水中, 急忙寻找可以远离赫瑞斯的地方。
但除了森白的遗骨,这片海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他躲避的地方, 或是抵抗的工具。
没办法, 他只能拼命游到遗骨旁,立马转过身警惕地看着赫瑞斯。
赫瑞斯浮在水中,惬意的抱着手臂略略歪着头, 观看他这种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意义的抵抗。
眼前的青年紧紧抓着森白的骨头不放,身上灰色的大衣因为被水浸湿而十分沉重,从一旁的肩头滑落下来。
里面的衬衣领口也被这沉重的大衣扯着微敞,漏出精致的锁骨。
他头发凌乱, 眼镜早不知所踪。
那双格外深邃的黑色瞳孔此时充满警惕性的看着它。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这般模样在人鱼的眼中非但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甚至简直是在邀请它来欣赏这种破碎感。
赫瑞斯的眸色又暗一分。
晏越死死捏着冰冷的白骨, 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块骨头捏碎, 然后用尖锐的部分逼退这只发疯了的人鱼。
赫瑞斯饶有兴致,在他面前伸出蹼爪。
晏越以为它要动手, 下意识抖了一下, 向后一缩。
可耳边连水纹波动的声音都没有。
他又看向赫瑞斯, 谁知竟看到它轻轻舔舐起蹼指。
它的目光极具侵略性, 一瞬不瞬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