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样,昨晚对方才敢不顾身份之别,擅做主张帮他疏.解吧?一定是这样,喻君酌努力说服着自己,只要原州回来后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
他从没有过朋友,原州是第一个。
他……不太想失去这个朋友。
“哥哥,你怎么了?”小周榕哒哒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问道:“你也不开心吗?是不是你也和我一样,舍不得……原州?”
喻君酌将周榕抱起来,开口道:“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要经历分离的。”
“可是我不想分离,我想让你们一直陪着我。”
“没关系,原州走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小家伙虽然闷闷不乐,但哭了几场后,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周远洄这些年留在京城的日子本就少,周榕对离别其实很熟悉。只是,熟悉归熟悉,每次分开该有的难过,一点都不会减少。日子久了,明白了等待的意味,反倒会更难过。
幸好这一次,还有喻君酌陪着他。
喻君酌正想带着周榕出去散散心,门房便来通报,说成郡王来了。
“嫂嫂,榕儿!”成郡王手里拎着装点心的食盒,见到周榕后将食盒递给淮王府的小厮,俯身便将周榕抱起来扛在了肩上,“想不想我?”
“三王叔,你给榕儿带好吃的了吗?”
“嗯,王叔给你带了桃花酥和梨花膏,还有蜜饯。”
周榕听说有好吃的,挣扎着下来朝着食盒便奔了过去。其实淮王府平日里吃的喝的都不缺,周榕也不算特别嘴馋,但小孩子收到礼物总是高兴的。
尤其喻君酌嫁进来之前,京城里和小周榕最亲近的也就属成郡王了。
“殿下今日又得空了?”喻君酌笑问。
“我正巧路过,想着嫂嫂平日里不出王府,可能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就来跟嫂嫂说说。”成郡王也不进厅里,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朝喻君酌道:“外头都说刘四他们此番被巡防营的人抓住,是喻君齐在背后搞得鬼。如今刘侍郎和文昌伯他们,三家人都把这笔账记到了喻君齐头上。”
喻君酌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我还听说,喻侯爷今日能下床了,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朝喻君齐动了家法。”成郡王好奇问道:“嫂嫂,喻府的家法是什么呀?”
“没什么新鲜的,就是抽鞭子。”喻君酌道。
上一世,喻君酌就受过喻府的家法,不过他已经不太记得是因为什么事情了,似乎是谁朝永兴侯说他在外头与人斗殴,又好像是府里库房丢了什么东西在他房里找到了。
左右不过是老子想找借口教训儿子,什么由并不重要。
“嫂嫂,你若是想看热闹,我可以陪你去一趟侯府,你就说是探望喻侯爷,咱们趁机也好瞧瞧喻老二的狼狈样子。”成郡王提议。
“算了,我不是很想去他们家。”
“也是,晦气。”成郡王目光在四周一扫,状似无意问道:“原州呢?以往他不是一直喜欢跟着嫂嫂,今日怎么没见到?”
“他也没一直跟着我吧?”喻君酌道。
“怎么没有,昨日咱们都出去了,他还找过去了呢。”
喻君酌:……
怎么一个个的都话里有话?
是他的错觉吗?
“他人呢?”成郡王又问。
“哦,我打发他出去办事了。”
喻君酌故意说成是自己指使的原州。
“啊?去哪儿了,多久回来?”
“去南境,接……接王爷回来。”
成郡王闻言一脸难以置信,似是受到了打击,但是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嫂嫂说的是接王兄回来,没说接尸首回来。
一定是王兄有什么事情要去办,所以才刻意隐瞒。一定是这样,他不会认错的,那是他王兄,他怎么会认错?
“你今日若是无事,多陪着榕儿说说话吧。”喻君酌道。
“啊?”成郡王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来。
“原州过去总陪着榕儿,他这一走,榕儿有些舍不得,一早便哭了一场。”
“原州离开京城,榕儿哭了?”成郡王眼睛一亮,“太好了!”
王兄丧仪榕儿都没哭,原州离开他却哭了,因为榕儿知道那是他父王!
成郡王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了一点印证,尽管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推测,他却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
他的王兄还活着!
原州,就是王兄!
“走,我带你们出去玩,咱们去汇鲜楼吃饭,去茶馆听话本,再去看戏。”成郡王高兴得恨不得宴请全京城的人,他一把抱起周榕,二话不说便朝外走,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等着喻君酌:“走啊,嫂嫂。”
“我就不去了,你带着榕儿就行。”
“你当然要去,王兄让我照顾你们父子,若他知道我出去玩只带着榕儿,定要责怪我了。”
喻君酌叹了口气,猜测成郡王应该是知道淮王尸体要被运回来,才这般高兴。他不想让对方失望,只能朝刘管家吩咐了几句,跟着一起出了淮王府。
周榕喜欢热闹,在街上看什么都高兴。
成郡王也高兴,见小侄子看上什么,便吩咐小厮掏银子买。几人逛了小半个时辰,买的东西便已经拿不下了。
此时路边正好有个支摊子说书的,周榕便拉着喻君酌凑了过去。
“话说这永兴侯府啊,这回可是要倒大霉了。自从他家那个命里带煞的小公子被接回京城,先是克死了淮王殿下,如今又克得永兴候吐了血,还克得喻家二郎前途尽毁……”
“放屁,你才命里带煞呢!”成郡王撸起袖子便要教训人。
“你怎么骂人啊?我说的哪里不对么,这两日你就等着看吧,永兴侯府这大旗一倒,陛下不出三日就要算这笔账了。轻则把那淮王妃发配回喻府,重则命他给淮王殉了葬也不是不可能。”
“你放……”
“算了,别当着榕儿的面打架。”
喻君酌拉着成郡王的胳膊,将人拖到了人群之外。
“嫂嫂为何不让我教训他?那人简直就是满口放屁,欠揍!”成郡王一脸不忿。
“他说得也不算错,永兴侯府变成这样,确是我一手所为。王爷……”
“我二哥的事情与你无关,冲喜本来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谁还能为了这个苛责你不成?当初满京城的勋贵,哪一个都不敢沾上此事,只有你一个人肯为他站出来。嫂嫂,旁人说什么我不管,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嫂嫂。”
成郡王本就把喻君酌当成了亲人,如今他坚信自家二哥还活着,更是高兴不已。
“你们在这里等我。”成郡王说着又回到了人群中,一脚踹翻了那说书人的摊子,又赏了对方两个响亮的耳刮子。
不等对方爬起来,他又冲出人群,抱着小周榕便跑。喻君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跟着他一起跑,三人直到拐过街角才停下。
“哈哈哈,王叔好厉害!”小周榕拍着小巴掌捧场。
“哈哈哈哈。”成郡王一手抱着周榕,一手扶着墙大笑。
“何必同他动手,不过是出来讨口饭罢了。他们并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外头怎么传,他们便怎么信。若真要计较,这悠悠众口岂能堵得过来,到时候人教训不完,自己倒是要被气死了。”
成郡王看着眼前的喻君酌,忽然有些恍惚。
“殿下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吗?”喻君酌不解。
“你……你同我二哥说过一样的话。”成郡王眼睛一红,不禁有些哽咽:“那年我才十三,他从南境回来,陪我去茶楼里听戏。我听到有人诋毁他,说他在南境和巫女生下了……”
他看了一眼小周榕,后头的话没说,但喻君酌却已经明白了。外头传闻,说周榕是淮王和巫女所生,这话他也听到过。
“他们还说我二哥吃人肉,专吃活人心尖上的肉,我气不过把他们的桌子掀了。”成郡王吸了吸鼻子,“那日他跟我说了同样的话。”
“我无才无能,被人诋毁几句也不打紧。但你二哥是为国征战的英雄,他不该被人这么说。”喻君酌道。
“可是,你们都说不让我教训人。”
“教训人并不能让他们承认王爷是英雄,但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什么?”成郡王好奇道。
“明日你去找那个说书的,带他去汇鲜楼吃顿好的,不要打骂他,也不要恐吓他,他问什么你只管冲他笑。等吃完了饭,你带他来淮王府找我。”
成郡王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在他看来,嫂嫂吩咐的事情自有嫂嫂的道。
说话间,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喻君酌扭头一看,见是一队禁军护送着一队内侍正经过。
“宫里的人,抬了这么多东西,是要赏谁啊?”成郡王道。
“王叔,咱们去瞧瞧热闹吧。”周榕提议。
成郡王闻言看了一眼喻君酌,见他没有反对,便抱着周榕跟在了那队人后头。
不少百姓也都十分好奇,悄悄跟着那队人走了好远,不一会儿工夫,那队人停在了淮王府门口。此时,队伍后头已经跟了一堆人,众人围在王府周围,那热闹程度快赶上喻君酌嫁过来那日了。
也不怪百姓爱凑热闹,实在是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这么多人,不会真要来收了我吧?”喻君酌道。
“不可能,这抬着的木箱子里,里头装的肯定是赏赐。”成郡王笃定道。
“陛下有旨,今,赐封淮王独子周榕为世子。淮王妃喻君酌,抚育世子有功,赏!”领头的公公尚未进淮王府的大门,便直接在门口宣布了此行来的目的。
喻君酌有些惊讶,心道皇帝封世子,都没有圣旨只传了口谕?
“嫂嫂或许不知,这种赐封一般都是要进了府中,等府里一干人都出来接旨才会宣读,且有圣旨,不会只有口谕。”成郡王低声朝喻君酌解释道:“皇兄应该是听说了京城的传闻,特意叮嘱了图公公在王府门外先宣口谕,免得百姓不知就里又要乱猜。”
喻君酌看向成郡王,心道这位三殿下看着傻乎乎的,实则心思细腻得很。
领头的公公宣完了皇帝口谕,便指挥着人将一堆东西都抬进了淮王府。
围观的百姓算是看明白了,都在小声议论。
“看来永兴侯府的事情,丝毫没影响淮王妃的安稳啊?”
“那还用说,人家喻家小公子嫁到王府,就是皇家的人了。”
“陛下是个重情义的,不会亏待喻少师的。”
“人家喻少师也算有情有义吧?堂堂男儿能去为淮王冲喜……”
成郡王听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帮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前头还说他嫂嫂坏话呢,眼看皇兄赏赐到了,当场就改了口。
喻君酌没再耽搁,带着周榕和成郡王,从侧门进了王府。
原以为今日皇帝着人来就是为了封周榕,顺便赏他点东西。直到宣读圣旨的图公公,取出第二道圣旨……
那是一封令喻君酌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圣旨。
皇帝竟然让司天监挑了个风水宝地,又命工部着手动工,打算择吉日为喻君酌的母亲迁坟。
“陛下说,喻少师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当是我大渝男儿的楷模。陛下知道喻少师一片孝心,特意拟了这道旨意,还说将来令堂墓碑上的碑文,可由喻少师决定。”言外之意,可以写永兴侯夫人,也可以不提。
换句话说,皇帝等于给了喻君酌一个脱离永兴侯府的机会。
“臣,谢陛下圣恩。”
喻君酌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这日,待众人离去后,喻君酌抱着圣旨在母亲的灵位前大哭了一场。
他原以为此事还要再等很久,因为依着本朝律例,他想为母亲迁坟,是要经过永兴侯同意的。没想到皇帝竟然会给他这样的赏赐……
“王妃,仔细哭坏了身子,老夫人看到您这般,也会心疼的。”刘管家安慰道。
“嗯,我不是难受,我是高兴。”喻君酌抹了一把眼泪。
“王妃这心病去了,王爷知道定然也会高兴的。”
“嗯。”喻君酌将圣旨递给刘管家,又去给淮王的灵位也上了一炷香。
刘管家在一旁看着,眼底也不由有些泛红。
当初周远洄让他提醒喻君酌把母亲灵位请过来时,曾朝他说过事情的始末。
彼时他便很心疼喻君酌。
如今见对方心愿得偿,自是跟着高兴。
“刘管家,我有些不解,我母亲的事情当时只有原州和同去的护卫知道,剩下的也就是你了。怎么此事会传到陛下耳朵里?”
若皇帝有眼线,知道这些事情也不奇怪。但喻君酌想不通,皇帝为什么知道他想为母亲迁坟,还会遂了他的心意?
“这个……呵呵。”刘管家一笑,“老奴可不敢揣测圣意。”
“当初是你让我将母亲的牌位请到了王府。”
“呃,老奴不敢揽功,其实当时那主意,是原州出的。他跟着王妃归宁,见王妃在老夫人墓前伤心不已,这才朝老奴提了此事……”
“是他?”喻君酌心中一动,霎时有些难过。
原州从未说过,若不是今日这一问,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对方为他做过什么。
那今日之事,又是谁所为?
除了原州,谁会知道他心中所想?
只有原州。
只有他会在喻君酌每一次祭拜母亲时,陪在一旁。
也只有他知道,喻君酌对此事有多在乎。
可原州只是个护卫,为何能让皇帝为他下旨?
第24章 本王要同你圆房
“刘管家。”喻君酌看向刘管家, 问道:“原州除了是王府的暗卫,可还有别的什么身份?”
“这……呵呵。”刘管家轻咳了一声:“王妃怎么会这么问?”
“王府的暗卫,能随意进宫面圣吗?”
“这个嘛……”
刘管家一听这话便知, 喻君酌定是猜出了朝皇帝提议此事的人是谁。他原本可以将此事搪塞过去,却又觉得自家王爷为王妃这般筹谋, 合该叫王妃知道王爷的用心才是。
于是他心念急转,继而一拍脑门:“瞧老奴这记性,差点忘了。那日陛下为了迎回王爷一事, 召见了原州。当时陛下问原州此行想要什么赏赐, 他便朝陛下求了这个恩典。”
“陛下召见过他?”
“是啊, 迎回王爷可是大事,陛下与王爷兄弟情深,免不了要当面叮嘱。”
喻君酌将信将疑,但他知道刘管家能对他说的恐怕只有这么多了, 便也没继续追问。
喻君酌哄着周榕睡觉。
小家伙很乖,困了也不闹人, 只要拍几下就会忍不住打哈欠。
“榕儿, 以前原州会哄你睡觉吗?”喻君酌轻声问。
“唔……会,哥哥来以前, 他哄榕儿睡觉。”
“哦,那原州一直在王府陪你吗?”
“不是, 他有时候不在, 很久才会回来。”
“那他不在的时候, 都去哪儿了呢?”
“他……”周榕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喻君酌将周榕搂在怀里, 一边拍着小家伙的后背,又轻声问道:“那你父王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会和原州一起用饭吗?”如果两人会同席用饭, 那就说明原州的身份绝不是暗卫那么简单。
“不会。”周榕坚定地回答。
他的父王只有一个,怎么可能变成两个人坐在一起?
“那他……”
“哥哥,你是不是想他了?”
喻君酌一怔,“没有。”
“你定然是想他了,榕儿也想他。”
眼看周榕又要哭鼻子,喻君酌只能搂着人拍了一会儿,在他哭出来之前成功把人哄睡了。
次日晌午,喻君酌正陪着周榕认字。
这时门房来报说成郡王来了,还带了个人。
喻君酌去了前厅一看,见对方把昨日那个说书先生捉了来。
“嫂嫂,我今日带他去汇鲜楼吃了饭,这就把人给你带来了。”成郡王说。
“小人,小人拜见淮王妃。”那说书先生瑟瑟发抖地磕了个头。
显然,成郡王并未像喻君酌说的那般好好对人家,打没打不知道,但肯定是骂了。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请你来淮王府?”喻君酌问。
“小人,小人不知。”那人道。
“啧,不知?”成郡王抬脚要踹。
喻君酌却一摆手,示意成郡王稍安勿躁。
“你不知,我便告诉你。今日请你来,是要杀人灭口。”
“你,你是王妃,怎可随意杀人?”
“我夫君是食人心肝的怪物,我喜欢随便杀人,有什么奇怪?”喻君酌说话时态度和缓,丝毫没有不悦,面上甚至带着笑意。但那说书先生听了这话,却不由面色苍白。
“我朝律例,文武百官和百姓都不能因言获罪,王妃怎可因小人几句编排,便起了杀心?此事,此事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也……”
“看清楚这是什么。”喻君酌取出赤金令,递到了他眼前。
“这是,小人不知这是什么。”
“你没见过,但肯定听过。这是赤金令,可随意进出京城各处,亦可赦免死囚。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杀了你京兆尹给我判个斩刑,我一道赤金令便可安然无恙。”
那说书先生本就被成郡王吓得破了胆,方才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如今听到这话,顿时如坠冰窖。
“王妃,小人知错了,求王妃饶命,求王妃饶命呀!”
“我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何要饶你性命?”
“小人,小人……”这说书先生不愧是靠嘴皮子谋生的,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一边磕头一边道:“小人不该编排王妃,求王妃给小人一个机会弥补过错,自今日起,小人日日去京城人最多的地方说书,不出一月,定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王妃的贤明。”
喻君酌一笑,收起了赤金令。
“不必了,我不是很在乎旁人的看法。”
“这……”
说书先生一听这话,刚燃起的希望登时破灭。
却闻喻君酌再次开口道:“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王妃请说!”
“我夫君是为大渝百姓而死,我不愿听到有人诋毁他。”
“是,小人明白了。”
“一个月太久,我让人给你支五千两银子,你自己去找人。自明日起,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茶馆酒肆,无论何人提起淮王,只可称他为大渝的英雄。”
那说书先生闻言一怔,眼底竟隐约现出了惭愧之色。这其中的门道,百姓不知,但他们这些人最是知道的。这些年,淮王凶名在外,他们至少有半数以上的“功劳”。
他本以为淮王妃是因昨日之事要报复自己,却没想到对方竟是为了淮王死后的英名。
果然,将门之妻,亦非等闲。
若他写个淮王妃与淮王有情人阴阳两隔的话本,定然要火爆京城。
这话本先生是个敢想敢干的。
他为了保命,连夜写了几折歌颂淮王英灵的话本。
但他自己没有去演这些,而是在汇鲜楼外支起了摊子,说起了另一折话本。
而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一折话本的内容,不出几日便连同王府的其他消息,一同被传到了淮郡,送到了周远洄面前。
“给王府留人传消息,是为了防止有事情发生,这刘管家是不知道京城来一趟淮郡有多远吗?”周远洄冷声道。
“呵呵,刘管家也是怕王爷无聊嘛。”谭砚邦忙道。
“传了什么呀?”一旁的章献好奇问。
“第一次传的条子写着,王妃说不要别的暗卫,只要王爷。第二次的条子写着,王妃去给王爷上香时哭了一场。今天这张写的是京城这两日最火的话本,名叫【喻少师为爱嫁入王府,奈何老天作弄有情人阴阳两隔】。”
章献:……
其实谭砚邦看漏了一句,刘管家还写了王妃不惜重金收买话本先生,欲为王爷洗去恶名。
“确实没有一句有用的,王爷,要不给王府回个条子,就说无事不要再传了。”章献道。
“啊?”谭砚邦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人都傻了。
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王爷嘴上说着烦,背地里把条子都看得起毛边了。
“这,该传还是要传的吧?”谭砚邦忙道。
“你没听王爷说么,京城离淮郡这么远!”章献提醒他。
周远洄瞥了一眼章献:“回吧,这条子你送回王府。”
“我送?属下,属下……”
章献还想再说什么,被谭砚邦扯着衣服推到了营帐外。
周远洄将目光再次落回刘管家的笔迹上,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外间如何诋毁他,他都未曾放在过心上,没想到竟真会有人这般在意他的身后名。
“王爷,章献那小子,属下教训过了。”不多时谭砚邦又回来了。
“教训他做什么?本王有说让你教训他吗?”周远洄面无表情道。
“嘿嘿。”谭砚邦及时转移了话题,“军师看过天象,说三日后会有一场大雾,约莫子时起,次日晌午才会散。”
“传令下去,三日后子时,突袭东洲。”周远洄道。
“是。”谭砚邦领命而去。
周远洄打开抽屉,将手里的条子夹到了里头的书页中。
不久后,工部那边为喻母迁坟的事情便有了推进。
今日负责喻母建墓一事的丁侍郎,特意来了一趟王府。墓的选址已经确定好了,但具体的样式还需要让喻君酌亲自挑选。
“王妃若是不懂图样,可以直接看这个。”丁侍郎不仅带来了几种样式的设计图纸,还把最终的成图示意也带了过来,方便喻君酌更直观的看到几种样式的效果。
这丁侍郎刚上任不久,顶的乃是刘四他爹的缺。但他做事极为认真,考虑得也周到,喻君酌经他一解释,很快就明白了几种样式的特点。
“陛下特赐为我母亲迁墓,已是极大的恩宠。这陵墓的样式,还是不要太过奢华,劳烦丁侍郎替我挑个质朴一些的吧。”喻君酌死过一次,对这些身后事并没有太大的执念。
母亲的陵墓,只要肃穆整洁就够了,他将来时常去探望,想来比这些外在的奢华更重要。
“好,喻少师可还有旁的吩咐?”丁侍郎问。
“立碑的时候,碑文写我母亲的名字便可。”
丁侍郎一怔,只点头应下,并未询问什么。
喻君酌这意思,显然是不想在母亲的碑上提到永兴侯府。他虽然不知道母亲生前对父亲情谊如何,但对方难产死后,永兴侯能狠心将人埋在乱葬岗,想来已是不想再认这个发妻了。
他觉得母亲在天有灵,定然不会希望再和永兴侯府沾上半点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