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有榕儿陪着,哥哥就不怕了。”喻君酌安慰道。
小周榕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一骨碌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喻君酌见榻边摆着周榕的衣服,便取过衣服要帮他穿,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说要自己来。
周榕自幼在王府长大,除了读书写字学得慢了些,其他事情都学得很快。穿衣服吃饭这些,只要他自己能做的,大部分都可以在别人的辅助下完成得很好。
“哥哥,我今天跟你一样也穿红色……”周榕穿上衣服,乖乖站着让喻君酌帮他衣带,“父王最喜欢红色了,你也喜欢红色。”
喻君酌倒不是喜欢红色,而是如今刚大婚,总不能像过去一样穿得太素净。
一大一小相继收拾利索洗漱完,便有小厮端来了早饭。喻君酌发现今日早饭的样式和以往有些不同,还有一份专门给他准备的汤。
“这是依着颜大夫的方子,让厨房特意准备的药膳,具有温补之效。”小厮解释道。
“替我谢谢颜大夫和刘管家。”喻君酌所当然认定这是刘管家吩咐的,小厮闻言应声退下,并未多做解释。
原州今日一整天都没见人影,但喻君酌身边有别的护卫,再加上有周榕陪着,所以并不怎么害怕。直到入夜后,原州才出现在喻君酌的寝殿。
“你昨晚什么时候走的?”喻君酌问他。
“天亮才走,去审了一下捉到的刺客。”
“他怎么说?”
“不是冲着你来的,人已经处置了。”
喻君酌有些怀疑:“那他为何要抓我?”
“他若真想伤你,怎会任由你呼救,还被你轻易伤成那样?”
喻君酌一想也是,昨天那个人若真想杀他,早就在他呼救之前一刀抹他脖子了。
当时他只是被刺激到了才会那么害怕。仔细想想,上一世要害他的人,不惜特意找了个雪天在无人的暗巷里埋伏他,还是两个人一起,可见十分谨慎。
那样的人,不敢跑到淮王府来放肆。
这夜,小周榕正式搬到了喻君酌的寝殿。
床上多了个小家伙,殿内不那么冷清,喻君酌睡得也踏实了不少。
半睡半醒间,他依稀听到怀里的小家伙似是唤了一句父王,可他早晨追问周榕时,对方却连连否认,说自己没有唤过父王。
“他可以作证,榕儿没叫过父王。”小家伙指了指一旁的周远洄。
“榕儿没叫,是哥哥听错了。”喻君酌猜测,周榕肯定是想淮王了,所以做梦都在唤“父王”,只是醒了以后不记得了,这才不承认。
这孩子也挺可怜的,自幼在淮王府长大,娘亲不知去向,父亲也常年不在身边。念及此,喻君酌又忍不住想起了淮王,怎么对方的死讯还没传到京城?
这一次,淮王不会没死吧?
“南境还没有消息传来吗?”他问原州。
“没有。”周远洄道。
“今日你陪我和榕儿出去一趟吧,我想带他去寺庙里给王爷祈福。”既然周榕那么惦念淮王,带他去给淮王祈福也算是个安慰吧。
周远洄并未多言,当即去吩咐人备了马车。
大婚后,喻君酌还是第一次离开淮王府,明明相隔不久,他却觉得京城与从前不一样了。街边的树已经裹上了新绿,就连来往行人身上衣服的颜色,也比刚开春时鲜艳了不少。
马车一路驶过京城热闹的街道,去了城外的清音寺。
“这清音寺建在山上,你是故意找了这么个地方吗?”喻君酌看着崎岖的山路,表情十分复杂。
“颜大夫说你可以适当活动活动。”周远洄道。
“你管这叫适当?”
“累了我可以背着你。”
喻君酌懒得与他争辩,提步朝着山道上走去。
周远洄从马车上取了一根绑带,直接把小周榕绑在了胸前。随后他又走到喻君酌身前,拉住对方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不由分说将人背了起来。
“我可以自己走!”喻君酌道。
“等你爬上去,天都要黑了。”
喻君酌想过这人力气大,却没想过竟这么大。男人胸前绑着一个小的,身后背着一个大的,轻轻松松就上了山。
这寺庙高是高了点,但胜在人少清净,这一路上都看不到几个香客,寺庙里更是没什么人。喻君酌带着周榕去上了香,替淮王祈了福,又去捐了些香火钱。
三人在寺庙里一道吃了斋饭,这才下山。
“求了什么?”回去的路上,周远洄问道。
“自然是求南境早日太平,王爷平安归来。”
“求得诚心吗?”
“那还用问?这辈子都没这么诚心过。”
喻君酌这话也不假,他是真挺盼着淮王能平安回来的。若是淮王不死,周榕就有人照顾了,将来他有了自立的能力,求个和离书离开淮王府,说不定还能去看看京城以外的天地。
“你既诚心,今日所求当能如愿。”周远洄说。
“那就借你吉言吧。”喻君酌说罢看向怀里的小周榕,问道:“榕儿求的什么呀?”
周榕看了一眼周远洄,又看了看喻君酌,认真道:“榕儿求菩萨保佑,父王和哥哥还有榕儿,能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喻君酌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一时有些心酸。
因为他觉得,这小家伙的心愿九成是实现不了的。
马车进城时天色尚早,但不知为何街上却比上午冷清,不少临街的店铺甚至都关门了。
“哥哥,我想吃糖葫芦?”小周榕忽然开口道。
喻君酌挑开车帘往外一看,果然看到街角有个卖糖葫芦的。
他抱着周榕下了马车,本想买一串给对方,没想到原州却付了两串的钱。就这样,喻君酌莫名其妙也得到了一串糖葫芦。
他拿着糖葫芦端详了一会儿,咬了一口,酸得直皱眉。
“这么酸?”喻君酌道。
“你没吃过?”周远洄问。
“从前在乡下时,我身边没人给我买这些,那个时候我要强,总觉得这是小孩吃的东西,自己不好意思买。”喻君酌说着又尝了一口,慢慢适应了那味道。
周远洄眸光落在少年沾着糖渍的唇角上,下意识抬了抬手,又收了回去。
“你还有什么没吃过的?”他问。
“那可多了,蜜饯我就没怎么吃过。”
“走。”
“去哪儿?”
“今日便让你尝一尝。”周远洄道。
喻君酌并未把这话当真,谁知男人竟真的走进了对街的蜜饯铺子,把铺子里的果脯蜜饯能买的东西,统统买了一份。
“你疯了吧?”喻君酌道。
“榕儿喜欢吃。”周远洄说。
喻君酌闻言拈了一块塞到了周榕嘴里,周榕看了一眼一旁的周远洄,勉为其难地把那块蜜饯吃了。回到马车上之后,喻君酌把买回来的桃脯、杏脯及各种蜜饯都尝了一遍,直到嘴里甜得发麻才作罢。
“好吃吗?”小周榕问。
“你不是喜欢吗?还问我?”喻君酌失笑。
小周榕笑了笑,倚在喻君酌怀里没有做声。
马车停在了淮王府门口。
喻君酌下了马车,忽然发现王府平日里总是关着的门,今日是开着的。
“怎么提前把门打开了?”喻君酌有些不解。
周远洄并未答话,只错后一步跟在这一大一小身后。
喻君酌踏进王府后,便发觉府中今日的情形不大对劲,直到他看见门房红着眼睛迎了上来。
“出什么事了?”喻君酌问。
“王妃,王爷他……”
喻君酌脑袋嗡得一声,尽管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有些震惊。他大步朝着院中行去,便见素来冷清的王府中,立着许多穿着武服的人。
众人见到他,不由自主让出了一条道。
喻君酌这才看到人群中间,一个穿着定南军制服的武将,手里捧着一顶战盔。
“淮王殿下,殉国了。”
“南境距京城路途遥远,依着王爷临终吩咐,棺椁不必运回京城……”
所以,他们只带回了淮王一顶战盔?
喻君酌走上前看着对方手里那顶战盔,一时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如今的身份是淮王的未亡人,而眼前这些俱是对方的亲信。
所以他现在,应该哭丧?
对,他应该抱着淮王的战盔痛哭!
“王爷……”喻君酌大喊一声,伸手打算去接那顶战盔。
然而就在此时,他后颈一麻,眼前一黑,登时失去了意识。
“王妃!”
“快叫大夫!”
“哥哥,呜呜呜!”
王府顿时乱做一团,只有喻君酌被迫置身事外。
等他在寝殿醒过来时,后颈那处还带着点酸麻。
“我刚才怎么了?”他伸手摸了摸后颈。
“晕了。”周远洄取了一叠素服递给他,“换上吧。”
“我怎么晕的?”喻君酌不解。
“一枚杏核。”周远洄指了指桌上的蜜饯。
喻君酌算是听明白了,自己刚才是被原州一枚杏核打晕的?
“你为何要偷袭我?”
“怕你哭不出来闹笑话。”
喻君酌:……
想起来了,他当时正打算给王爷哭丧来着。
“我当时,能哭出来的。”喻君酌说。
“放心,外人面前有你哭的时候,现在倒不如省省力气。”
喻君酌并未经历过皇族的葬礼,但他想也知道过程应该挺繁琐的,说不定又要守灵又要哭丧,也不知得折腾多久呢。
“你……”周远洄刚把桌上的食盒打开,转头看到一身素服的少年时,不由一怔。喻君酌这些日子整日穿着一身红,今日换了素白麻衣,衬得人多了两分病态,很是惹人怜惜。
“怎么,我穿错了?”喻君酌问。
“没,没有。”周远洄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都吃了。”
“这么多,都吃了 ?”
“一会儿你要去守灵,一夜不能吃东西。”
周远洄走到外厅交代了几句,转身回来时,就看到少年一边拼命往嘴里塞点心,一边往怀里揣。
周远洄:……
喻君酌觉察到男人的视线后有些尴尬,往怀里塞点心的手讪讪收了回来。
“多吃几块吧,今晚你带了也没机会偷吃。”周远洄道。
“哦。”喻君酌只能将怀里的点心又取了出来。
不多时便有小厮来传话,说让喻君酌过去。
“等一下。”周远洄伸手帮喻君酌了一下衣带。
“原州,你怎么不穿素衣啊?”喻君酌问。
“我是暗卫,你忘了?”
“暗卫不用穿素衣?”
喻君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
“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
“什么?”喻君酌甚少见原州这么正经,有点不习惯。
“王爷已经薨了,未来你可有别的打算?”
“没有。”喻君酌摇了摇头。
“若给你机会,你也不走?”
“离开王府我还能去哪儿啊?”
周远洄眸光微沉,又问:“若是有更好的去处呢?”
“我想不出比这里更好的去处,何况还有榕儿呢,我走了他怎么办?”永兴侯府他肯定是不想回去了,可他至今都不知道想取他性命的是何人,离开淮王府他又能去哪儿?在王府游手好闲,又有周榕陪着,多好啊!
周远洄似乎对这答案很是满意,大手在他肩上轻轻按了一下,这才放开。
喻君酌被迫晕倒的这会儿功夫,王府内已经布置好了灵堂。府中不久前挂上的红灯笼都被撤了去,如今一眼望去满目素白。
灵堂内,摆着淮王的棺木。
“南境的将士只送回了王爷的战盔,老奴又让人在棺木中摆了几件王爷从前穿过的衣裳。”刘管家朝喻君酌道:“王妃仔细想想,可有什么想放进去的?”
喻君酌想了想,将在清音寺求来的平安符放了进去。只可惜,这平安符终究也没能保淮王平安。
“今夜两位殿下或许会来替王爷守灵,王妃陪他们跪着便是,但不必哭。明日百官会前来吊唁,届时王妃再哭也不迟。”刘管家又叮嘱道。
喻君酌点了点头,和小周榕一起跪在了灵堂里,替淮王守灵。
小周榕身上也穿着素衣,跪在那里像个小白团子一般。也许是年纪小还不懂事,小家伙并没有哭,只挨着喻君酌乖乖跪着,一双小眼睛时不时东张西望,很是好奇。
半晌后,小周榕在喻君酌手上挠了一下,塞了块糖给他。
喻君酌:……
看来知道带零嘴的,不止他一个。
不多时,外头传来通报。
说是成郡王和四殿下来了。
这两人都是淮王的弟弟,成郡王年纪与喻君酌一般大,四殿下则更小一些,只有八岁,尚未封王。两人先是朝着淮王的棺木磕了头,又哭了一会儿,这才退到一旁的蒲团上跪下。
年幼的四殿下看着没怎么哭,但成郡王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估计来之前就哭过一场了。
喻君酌正好奇地打量成郡王,猝不及防和对方对上了视线。只这一个眼神,他便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敌意,看来这位成郡王不是很喜欢他。
成郡王确实不太喜欢自己这位嫂嫂。
当初喻君酌跪在宫门口自请为淮王兄冲喜时,他便觉对方别有用心,今日一见果然印证了心中猜测。王兄在南境不幸惨死,尸骨都没带回来,喻君酌倒好,连样子都不知道做,竟然不哭。
简直薄情!
成郡王愤愤地盯着自家嫂嫂,越看越不顺眼。这个喻君酌,薄情寡义也就罢了,还长得这么惹眼,来日当真能甘心为淮王兄守寡吗?
定然不能!
后半夜待周榕和四殿下都睡着后,他特意挪到了喻君酌身边跪着,想借机试探一下自家这位王嫂,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
“嫂嫂若是累了,也可以歇息一会儿,本王守着王兄便是。”成郡王道。
“多谢殿下,我不累。”喻君酌说。
“嫂嫂莫要逞强,不然王兄看着该心疼了。”
“……”喻君酌眉心微蹙,心道这人不正常。
“嫂嫂……”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想说,王兄过世后,你带着榕儿孤儿寡夫的无人照拂,往后本王可以常来淮王府照料你们。”成郡王道:“嫂嫂觉得可好?”
喻君酌转头看向他,问道:
“你常来,不怕我克死你?”
成郡王:……
后半夜,成郡王总算没再作妖。
他挪回了原来的地方跪着,一会儿打个盹儿,一会儿想起自家王兄再哭一哭,倒是没闲着。
喻君酌熬了一宿没睡,终于熬到了黎明前。
刘管家过来叫他们过去吃点东西,说一会儿吊唁的人就要来了。
谁知喻君酌刚起身,就听到外头来报,说陛下驾到。如此,众人只能重新跪下,这饭看来是吃不成了。
“朕想着趁百官未到,先来同淮王说说话。”皇帝道。
喻君酌肚子都饿扁了,心说你倒是会挑时候,真是一点不管别人死活啊。
小周榕这会儿睡醒了,搓了搓眼睛又跪到了喻君酌身边。他听到喻君酌肚子叫,不知从哪儿又找了块糖出来,但当着皇帝的面,喻君酌可不敢吃。
皇帝絮絮叨叨对着淮王棺木说了会儿话,最后走到了喻君酌面前。
“喻少师,当初你嫁进淮王府是为了给淮王冲喜。如今……朕念你一片赤诚,特允你在淮王丧仪后恢复身份。从前的赏赐不予收回,但你可随意嫁娶。”皇帝道。
喻君酌拧了拧眉,心道皇帝这当哥的可真行,弟弟尸骨未寒,就撺掇弟媳妇改嫁?和那个要照顾嫂嫂的成郡王真有一拼,不愧是亲兄弟。
念及此,他甚至有点心疼淮王。
“多谢陛下,但臣不愿离开淮王府。”
“哦?为何?”皇帝问他。
“臣要为淮王守寡。”
喻君酌一脸坦然地道。
皇帝一挑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未置可否。
一旁的成郡王则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自己先前可真是小人之心了。
嫂嫂哪里是薄情寡义,简直就是情深义重!
灵堂后的暗室里。
周远洄面色微沉,不发一言。
“听到了吧?喻少师要为你守寡。”皇帝忍着笑道。
“很好笑吗?”周远洄瞥了他一眼。
“朕只是没想到,他对你竟这么痴心一片。”皇帝看向周远洄,眸光带着玩味:“朕都要被王妃感动了。”
“他的痴心是为了素未谋面的淮王,又不是为了我。”周远洄道。
“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
周远洄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并未解释。
皇帝见状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朕今日特意早早过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南绍求和的文书已经送到了御书房,待你丧仪结束,朕便会批复。”
“打了这么久,早该结束了。”周远洄道。
“这都是你的功劳。”皇帝抬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淮郡昨日也传来了消息,你要的所有船只,预计可提前半个月完工。你挑几个信得过的人提前过去,可以等着验收了。”
周远洄点了点头,眸光却时不时透过暗格看向灵堂。这暗室里的暗格能看到灵堂,也能听到那边的声音,但这边的声音却传不过去。
“看什么呢?”皇帝问。
“有件事,想拜托陛下。”
皇帝见了他那神情,当即一脸紧张,总感觉他要提出什么难办的事情。
一刻钟后,淮王府门口。
文武百官都早早来了王府准备吊唁淮王。
毕竟淮王殿下是殉国,且生前深得皇帝宠信,任谁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怠慢。可谁知他们到了王府门口,却被皇帝带来的羽林卫拦下了,说是陛下正在灵堂里,让百官稍待。
“连陛下都来了?”喻君齐今日也随着永兴侯和喻君泓一起来了淮王府。论永兴侯是臣子,论情永兴侯是淮王的岳父,是以今天他们一家不能缺席。
“淮王生前就得陛下宠信,陛下亲自来一趟不奇怪。”喻君泓道。
“没想到陛下比咱们来的还早。”喻君齐在外头等得有些急躁,一直东张西望地:“哥,你说淮王薨了,三弟会不会被问罪啊?”
“他被问什么罪?”喻君泓不解。
“他给淮王冲喜,却把殿下冲死了……”
“闭嘴!”永兴侯闻言差点一巴掌甩上去,“说话也不知道看看地方。”
“我压着声音呢。”喻君齐撇了撇嘴,看向大哥:“大哥,你说呢?”
喻君泓摇了摇头,显然不敢随便揣测圣意。
“陛下进去了这么久,不会真把三弟发落了吧?”喻君齐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暗自猜测,若喻君酌当真被皇帝迁怒,不知会被如何处置?
淮王都没了,这淮王妃肯定当不成了吧?那赤金令应该也会收回去,还有少师之职……说不定喻君酌会被撵回永兴侯府。
念及此,喻君齐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与此同时,淮王府饭厅。
喻君酌牵着小周榕,一脸拘束地站在饭桌前。
“坐下,吃饭。”皇帝道。
“这……不合规矩吧?”喻君酌小声道。
“这是君命。”
“可是吊唁的人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朕让人拦下了,等你们吃完再让人进来。”皇帝不由分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们不吃,外头的人就得一直候着。”
喻君酌闻言忙把小周榕抱到了椅子上,自己也跟着坐下了。
“今日是朕不会挑时候,忘了你们守灵守了一夜还饿着肚子呢。”皇帝一脸温和地道:“趁热吃吧,朕答应了淮王会好好照顾你们,若是让你们饿了肚子,他该找朕算账了。”
喻君酌:……
陛下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第14章 怕弄疼了他
喻君酌这会儿也顾不上揣摩皇帝的心思,他在灵堂跪了一夜,都快饿晕了。既然对方发了话让他吃饭,他也没必要矜持,谢了恩埋头便吃。
皇帝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直等到两人嘴里动作慢下来,看着像是吃饱了。
“喝口汤。”皇帝开口。
“是。”喻君酌接过一旁的家仆递来的汤,喝了两口。
皇帝随即递了张帕子给他,让他擦嘴。
“多谢陛下。”喻君酌赶忙谢恩。
“你与淮王本是天赐良缘,可惜造化弄人,竟是没能见上一面,就连他的尸骨也……”皇帝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伤怀。
“嗝!”喻君酌方才吃得太快,没忍住打了个嗝。
皇帝一怔,险些笑出来,好不容易才把笑意憋回去。
“臣……”喻君酌偷偷看了一眼周榕,似乎在判断是否该当着小家伙的面谈论这个话题。见周榕在认真喝汤,并未留意两人说什么,他才继续道:“臣从前在书上看到过,说南绍有一种医术,用药草把人包住,能让……身体长时间不腐坏。”
“你是想让朕命人,把淮王运回来?”皇帝问。
“臣倒是没什么,就是想着榕儿……”
喻君酌看了一眼小周榕,心道这孩子至今都没哭过,八成是不明白人死了是什么意思。若是见不到淮王最后一面,只怕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容朕考虑一下吧。”皇帝道。
“多谢陛下。”喻君酌起身又朝皇帝行了个礼。
用过饭后,他不敢多耽搁,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周榕匆匆回了灵堂。
皇帝并未在淮王府多逗留,待喻君酌和周榕用过饭便带着羽林卫回宫了。
“段卿,你觉得淮王妃如何?”回宫后,皇帝朝随驾的羽林卫统领段深问道。
“敢问陛下问的是哪一方面?”段深问。
“废话,朕总不至于问你他长得如何吧?”
“陛下方才是在有意试探王妃?”
“淮郡之事,朕还指着淮王去办呢。此事事关重大,朕免不了要谨慎一些。”
“陛下是担心淮王殿下朝王妃说了不该说的?”
皇帝淡淡一笑:“远洄是朕的亲弟弟,朕自然是信任的。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这东西一旦动了情就容易做蠢事。”
“在灵堂里时,王妃坚持要为淮王守寡,那时末将也有所怀疑,担心他是不是因为知道淮王殿下没死,才会坚持留在王府?”段深道:“但用饭时,末将见他看向小公子的眸光满是疼惜,不像是作伪。”
皇帝点了点头,彼时他看到喻君酌的神情时,怀疑也打消了大半。幸好是这个结果,否则他绝对不可能任由喻君酌这个变数存在。
“陛下,王妃那边,要末将派人盯着吗?”段深问。
“没必要,淮王有分寸。朕不想寒了他的心。”皇帝随手捻起御案上的一本文书,突然想起了喻君酌吃饱时打嗝那一幕,笑道:“何况朕看这喻少师还挺有趣的,只要远洄有分寸不把人扯进来,朕乐得看他们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