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院:监察院、地方巡查院。
听着高大厉害,监管巡查官员的,结果最为鸡肋,两院一把手也不过正五品。
跟着对比的就是御史台了,干的活跟监察院差不多,都是监察百官的,自然了,监察院还由巡查院调查出证据,御史台上上折子,平日参些鸡毛蒜皮的活,却能得一身清正名气。
御史台一把手正三品。
季悯有时候想:他的好友柯安豁出命去,如今生死未卜,而御史台那几位世家保荐官员,动动嘴皮子,什么危险都没,扶摇直上官位……
“我只是担心柯安。”季悯道。
他同柯安一届殿试出身,柯安脾气执拗,曾经几次三番得罪上峰差点遭了大罪,是季悯从中斡旋保全住了,但柯安不知这些,只是觉得好友不似从前志向,变得跟那些官场老油子一样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柯安要追求公正,不惧权势,为民做实事,好友加官进爵想登青云梯,二人越走越远,已经好几年不联系了。
季悯官拜四品,在这个位置上坐了整整六年了。
再往上他害怕,怕登高必跌重,不如就这样,等儿子成才或是科举或是他这些年为官,左右逢迎积攒出些人脉,可保荐儿子为官。若是他跌了,季家就没了,儿子成为罪臣之子,不像世家大族枝叶繁茂根本不惧,圣上想动,有时都要掂量一二,牵一发而动全身。
聂文只是冷冷看了眼季悯,拱手道:“不劳季大人挂心。”
周大人出声叫住聂文,原本绝望的聂文眼底有了几分转机,疾步往周大人那儿去了,一通交流,季悯远远看着,心想:以周大人孤臣性子,圣上还未露意思时,也不会插手此事,而且工部和地方盐政差太远管不到。
叫聂文过去,周大人只是安慰几句。
果不其然,聂文眼底的希望没一会变落空,有些麻木,拱了拱手与周大人寒暄几句便走了。
季悯心里堵的厉害,左右衡量,实在是下不定主意。
宣政殿偏殿。
宁武帝退朝后,卸了朝服换了常服,小内侍上前奉茶,宁武帝手执奏折,就是聂文送上来的那本,过了许久,才将奏折放在桌上,端着茶饮。
茶凉了,冬日喝冷茶伤身。
赵二喜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圣上已经将凉茶饮了个干净。
“许大人出宫了?”
赵二喜先回话:“回圣上还未,许大人辰时初醒的,醒来后同小殿下用了早膳,说今日不出宫办差,如今正和小殿下在演武场玩跳绳。”
宁武帝一听,刚晦暗的神色略略化开一些,说:“昨日许多福回来说的那个跳大绳?”
“是,奴才听王圆圆说殿下跳的极好。”赵二喜见圣上高兴忙捧了几句,自然忽略过小殿下的姓氏。
宁武帝爱重九千岁,小殿下私下里姓许,姓仲,那不是都随圣上高兴吗。
宁武帝丢了奏折在小案桌上,说:“许多福放个屁王圆圆都要夸好。”
这话可太糙了,不像是出自宁武帝之口,倒像是九千岁惯常会说的词。
宁武帝却说痛快了,朝上那些满口漂亮话的世家官员把他当傻子糊弄,看来真是好日子过久了,不见血记不住痛。
“圣上可要过去?”赵二喜问。
宁武帝摆摆手,“叫周如伟进来。”
“喏。”赵二喜退下差人传圣上口谕,同时责罚奉茶太监,“圣上饮茶,你在旁边伺候,能硬生生等茶凉也不换新茶?”
小内侍还是懂规矩,跪地不敢求饶,认罚。
刚才殿内氛围森森,圣上动怒,他不敢近身伺候。
赵二喜没骂小太监,而是去找了奉茶太监管事,将这个胆子小的先调到后头,别在殿前伺候了。管事太监一连的应是,说:“我也是瞧着他稳重,对茶事也有几分天赋,没成想胆子那般小。”
“胆子太小了,你给他机会,他抓不住用,送到御前也没用,到这儿了……”
“您说的是,到底不如赵大公公眼神亮,挑人看人准,我这是看走眼了。”
赵二喜觉得这老东西明着夸他,暗地里讽他呢,毕竟他那徒弟小路子胆子倒是不小,就是有时候太活泛太大了。
小路子在圣上这儿出不了头,想往小殿下那儿钻营。
不过也不要紧,东宫有王圆圆坐镇,王圆圆以前看着傻愣,实则许小满身边出来的,能真傻?
宣政殿圣上传朝臣,面见谁,这些消息好打探些,早朝聂文才上了折子,一些人坐不住,花了银子多方打听,圣上先是传了周如伟,又宣了冯大人……
一连宣了好几位,问的都是各自衙门政事。
搞得众人糊涂了。
“想来圣上也不想动江南道东氏?”、“还不确定再看看,要是能保全了最好,若不是……”、“自然。”
“还有柯安,不能让人活着回来,回盛都的几条道堵着。”
“至于聂文——”
“现在先别动,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那也得敲打敲打,什么该动什么不该的,真将他监察院当一回事了?”
因为有其他人面圣,出来对了口风,圣上询问各衙门政事,自然也有人问到周大人那儿,周如伟三言两语说了,事关水利开渠的事。
朝堂又刮了一阵风,至于这风是旋风要人命的还是微微一吹就不得而知了。倒是原本有人想参太子玩乐心太重,因为此事也略了过去。
许多福昨日和全班同学玩了一天,晚上睡得好,还夸了顺德厉害,竟然模仿的活灵活现,顺德还有一个‘技能’,能看懂唇形。
因此昨日大殿吵杂,顺德也能读个七七八八将事发几人原话都复述了一遍。顺德是王伴伴从内务所捡回来的小太监。
可能他昨日夸了顺德,还给顺德赏了钱。
今日顺才伺候他就特别的讨好——能明显感觉出来。许多福为了宽顺才心,吃早饭的时候特意夸了夸顺才。
顺才是东厂出身,为人机灵,王伴伴前段时间忙,不见人影就是顺才陪着他上学的,顺才也有特长:心思灵敏、记性也好、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只是年纪还小,他夸顺德,顺才就有点‘上火’。
等许多福和阿爹用了早饭去演武场玩,一看顺才眼巴巴的想近身伺候,许多福想了下,既没叫顺德也没叫顺才陪。
许小满看了一早上,揉崽脑袋,“哪个都不要了?”
“他俩都好,各有各的好,不过我也不想被架着,都夸了顺才了,顺才还可怜巴巴的,叫他跟上,顺德不争不抢的,诶呀我说不来,干脆都不带着。”许多福说着说着语气急眼了。
只是放许小满耳朵里那就是小孩撒娇。
他家多多还是心肠柔和,不管是同学还是伺候的内侍,想大家都好好地相处,即便是脾性不合玩不到一起,也断不会纵人欺负人。
“你回去了,他俩就好了,有王圆圆教着呢。”许小满说。
确实如九千岁所说,紫宸宫侧宫室,王大总管就在敲打顺才顺德,意思殿下是太子,现在才哪到哪,等搬到东宫,内侍宫婢众多伺候的,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说将太子殿下所有上上下下的活全包揽身上,你们各司其职,做好分内的就行,别窝里斗,让他发现用些什么手段——
俩小太监已经跪地保证了绝不敢。
许多福和阿爹在演武场玩了一会,跳绳跳的暖洋洋的,回去洗了个澡,阿爹他怕出汗吹风发热,果然等他回去时,顺才和顺德又和好了,顺德安静木讷,顺才机灵,两人之间没别苗头,甚至有些交好氛围。
这就好。许多福也松了口气。
他泡澡时就想,昨日听完大殿冲突,发现李泽是绿茶味汤圆,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快的,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大事情,他当许多福没做太子时,最初李昂也因为父亲升职的事处处捧着他。
他现在是太子,全班其实都看他脸色行事,他就算和李泽当不了真情实感的好朋友,也不能给李泽甩脸子冷着李泽,上行下效,别到时候成了冷暴力孤立李泽了。
就当同学相处得了。
日久见人心,以后或许会好,或许还是君子之交,谁知道呢。
许多福在浴桶里感悟完,不由赞叹自己就是比这些小学生头要成熟稳重,不愧是心智十八的准男大!
很厉害。
然后厉害的殿下顶着小学生头的身材,泡的浑身上下白里透红,脸蛋红扑扑的出来擦干净烘干,穿戴好,和阿爹去宣政殿找皇帝爹吃饭。
父子俩一进去,许多福高高兴兴的如常,没察觉到什么,许小满坐下喝茶,看了眼奉茶太监,脸有些生,像是新来的,因他多看了几眼。
仲珵说:“怎么了?”
“你这儿换人了?”许小满说完看仲珵,“心情不好喝了冷茶?”
仲珵才恍然,想来是赵二喜把人调出去了,他都记不得身边伺候的太监长什么样子,小满却一清二楚,不由心情大好,去握小满的手,诉忠心说:“朕眼里只有你。”
土味情话把旁边许多福听得差点一口茶呛出来。
耸着肩憋笑的许多福把脸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
宁武帝目光如炬盯着太子殿下头顶,威胁:“许多福你敢笑出一声,看朕怎么罚你。”
许多福:……
不关我的事啊!是皇帝爹的情话太土了,而且我阿爹说鸡你答鸭,都老夫老夫了,阿爹才不会拈酸吃醋这个,阿爹是担心你身体!
仲珵自然明白,不过是借机调情,外加上不想小满担心他吃冷茶这事,想把话题岔开,结果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胖累赘。
许多福最后抱着茶碗先撤,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赵二喜连忙迎着殿下去外间。
许多福一到外间又是咳嗽,被呛到的,又是咳中带笑。
暖阁宁武帝听见了,道了声:该!
九千岁:……
“到底怎么了?你今个起得早,进冬了天寒,你以前落下病根胃不好,还吃冷茶。”许小满蹙着眉问。
仲珵也没拿许多福打岔,三言两语把早朝聂文的事说了,将奏折递过去,许小满接过看了一眼,突然抬起头,“盐政。”
“嗯,许多福之前说的,明年六月。”仲珵早上从朝堂下来黑脸,其实朝中官员好梳理,即便是现在有些人动不得,但迟早料理干净。
仲珵动怒的是:许多福先前提的对上了。
倒不是不信儿子说的话本子故事,要不然仲珵也不会派人提前查,只是有些东西浮出水面,一想到许小满真的曾经或许上一辈子或许怎么说——被害死。
仲珵心里的戾气就压不住了。
难怪奉茶内侍不敢近前。
许小满反握仲珵的手紧了几分,说:“我还在,淮闵不是过去了,我的人还没回来。”他把话引到正事上,想到什么,“柯安不会跟两路都撞上了吧?”
“很有可能。”仲珵感受着掌心温度,总算是找回了理智,说:“要是按照多福说的,这事是由柯安的死引出来的案子,你知我想动世家,其他官员不敢动江南道,你肯定会前往。”
小满胆子大又想替他解忧,可能也没想到那些人胆子大的敢向东厂督主下死手。
“柯安现在下落不明。”许小满听仲珵语气越来越压着火,语气很自然的将话题往好方面引,“柯安去查,我的人肯定会分出眼线盯着柯安,柯安死不了。”
许小满很自信。
东厂的人,他说实话都挺讨厌当官的,柯安查盐政,他的人第一个念头就是:官官相护同流合污的来了,肯定会死盯着柯安的。
“仲珵,江南道盐政的事——”
“你不许去。”仲珵沉着脸打断。
许小满一笑,“我贪生怕死不去。”他故意逗仲珵,别黑脸了。
仲珵知道小满并非贪生怕死,要真是怕死,当初跑了不该回来的,只是拿这个安他的心,是他‘贪生怕死’,怕小满出事。
“周如伟愿意前往,不过他太刚易折,再者他还有别的用处,柯安送的证据不足,等你我的人回来,证据是有,不过不急,等盛都、地方的那些鱼都跳出来,这次全给过一遍。”仲珵越说杀意越明显。
许小满听仲珵心里有数,不多说,政见上他不如仲珵多谋,便全心全意信仲珵,此时站起来抱着仲珵,跟摸多多似得,顺着仲珵的背脊拍了拍。
仲珵一下子笑了,“把我当许多福哄呢。”
“哄你呢。”许小满笑说。
两人一对视,皆笑了起来,仲珵眼底一点晦暗都没了,去牵小满的手,下软榻穿鞋,说:“这个时候了,许多福在外间竟然不喊饿?”
“对哦,多多和我跳了一早上绳,来的路上还嚷嚷今日要吃两碗饭。”许小满提起崽就眉眼笑意。
仲珵:“我早上只吃了四个饼一肚子火,你一说,我也饿了。”
许多福在外间听到皇帝爹‘只吃了四个饼’,很是震惊,看来他的食量还是太小了,但是吃四个饼,他是万万吃不下的。
仲珵和许小满出来,一看许多福的眼神——
他的好大儿眼神老往他的肚子上瞥。
仲珵一见,就知道许多福肚子里没有好话,但他还是想问:“你老盯着朕的肚子做什么?”
许多福:……不敢说,又忍不住。
于是许多福绕到阿爹身边,说:“父皇,我刚听你说早上吃四个饼,您日理万机一坐就是一早上,吃得太多,小心肚子肿胖。”
他真的是好心且孝子,因为他阿爹其实有点颜控的。
小说里都写了,两人对彼此身体欲望很大,没事就开车,就因为两人在这方面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家父皇要是中年发福,可真是太糟了。
仲珵:……
许小满没忍住笑出了声,仲珵扭头看小满,很是震惊。许小满忙替仲珵辩白,说:“你父皇腰间都是你说的肌肉,没有肿胖。”
“除了早朝,朕每日早起练剑半个时辰,用你操心,太子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肚子吧,摸摸、摸摸。”宁武帝拿下巴轻蔑看儿子,后头那四个字‘摸摸’显然有些急眼了。
许多福摸摸自己肚子,肉呼呼的,不由悲从中来汪汪大叫:“那孤今日还是吃一碗饭吧。”
许小满才知道,原来仲珵每日早起练剑打拳,长年累月如此锻炼原来是为了保持身材……他看了看仲珵,眼底都是遮掩不住的爱意,倒是忘了哄儿子‘一碗饭不够吃’。
不过等御膳摆上。
许多福饿了一早上,一吃起来就撒欢,根本忘了前头才说过要保持身材吃一碗,直接干了两碗饭两碗汤,菜也吃的七七八八,心满意足的摸摸——
等等,吃多了,肚子好圆。
许多福:……也不是很后悔。
吃饱了才能长大个子,他给自己的腿可是画了‘大长腿’的饼的。
太子殿下满口道理,宁武帝嗤之一笑,说:“赵二喜,听见了没,一个时辰后叫御膳房再给太子上四道点心,免得饿着了朕的好大儿。”
许多福:这是他父皇的阳谋!
因为他家皇帝爹说这个话的时候是盯着他肚子说的。
可是许多福舍不得下午点心,于是含泪痛快的谢父皇了。
嘿嘿嘿嘿~开心。
吃完饭他就回去了,因为还留了抄写作业。阿爹没走,陪着皇帝爹干活,刚才吃饭时,他就注意到了,阿爹给皇帝爹夹了好多菜,气氛都冒粉色泡泡。
他就不留下当电灯泡了。
偏殿暖阁里,许小满给仲珵剥松子,仲珵嫌壳子硬伤手,说:“不吃这个。”想到什么,改了口风说:“你像许多福那样剥。”
许小满:?
反应过来,“拿牙啃啊?你不嫌口水——”
“九千岁哪里我没尝过?”仲珵道。
许小满脸躁红,放下了松子,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宣政殿,他一时有点犹豫——
“不做,只是抱抱你。”
宣政殿不比紫宸宫,宣政殿人多眼杂,又有朝臣会来,他心里爱重小满,试问历朝历代,哪位皇后会青天白日和皇上在殿内厮混。
他知小满心疼怜惜爱他,肯定会同意,但仲珵不愿意轻薄小满。
现在不是巫州那会,漫山遍野到处都可……那会他年轻,心里不知情爱,要的过分多了,后知后觉明白,他这般待小满,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心里肯定鄙夷轻视小满,觉得小满是他的娈童——
小满比他年长,那个年纪算不上娈童。
只是内侍太监没名没分,连个侍妾都算不上,像是随时供他发泄欲望的工具——
仲珵想到这儿,心里揪着疼,后悔曾经那般对待小满,此时郑重说:“刚才那般轻薄话,不该说的,向你道歉。”
现在有现在的好,他们要做一对恩爱夫妻。
许小满:???
仲珵怎么突然正经起来。
他就是想跟仲珵说,多吃点,身体好,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即便仲珵腹部肿胖,他也不嫌的,真的。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我真的是孝顺好大儿!
周如伟周大人当日下值乘坐马车回府。
周府位置跟内皇城几家宗室府邸不能比,但在一众官员府邸之中,可看出‘简在帝心’。太极宫出来先是俗称的‘内皇城’,坐落的府邸都是有爵位品级的宗室府邸,再之后就是官员府邸。
越近,越靠着主街道,就能瞧出哪位大人是当朝的‘红人’。
大盛立有规矩,三品以下官员府邸大门不能冲着正大街。盛都一共就四条正大街,街宽三丈,约十米,街道两边禁止摆摊,若是开铺子门脸,也有规矩,过了‘二环’就行了。
中心太极宫,一环内皇城,二环就是三品以上官员府邸。
周府以前不是‘二环’位置的,宁武帝登基以后,周如伟干了几桩漂亮的差事,拿功绩换来的,现在的周府是两年前,圣上赏赐下来的。
周如伟回到府中,直奔后宅院子,脸色沉沉凝重。周夫人一见,有些忐忑,“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莫怕。”周如伟先安抚妻子,是他脸色差吓到妻子了,交代说:“之后这段日子,谁给咱们府上递帖子相邀一概拒了。”
“你也别带孩子出去走动了。”
周夫人没问缘由,一概答应,只是见丈夫神色,几次想宽慰但她妇道人家也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那全儿还要去大殿学习吗?”
周如伟点头,“跟全儿没甚关系,朝堂上的事情。”又不说了,“我去前头书房睡。”
说罢,周大人便去了前院书房,坐了一会,心里装了一肚子话,便叫下人准备酒席,请庞夫子来。庞夫子是仲瑞年间科举出身的举子,已经考至举人,按道理可后补当个官。
可惜种种缘故耽误上了仕途。
周如伟惜才,花重金请庞夫子来府中给家里几位孩子做夫子。庞夫子说是夫子,有时候也像幕僚,心中将周大人当做恩人也做知己。
很快书房备上一桌席面,庞夫子也到了。
周如伟喊其字,二人几杯酒下肚,周如伟脸色更是愁苦,庞夫子便开口询问:“可是朝廷有什么事难住大人了?”
“今日早朝,监察院聂文参了江南道盐政和东氏一族。”周如伟一说起来,心中左右斟酌,说的慢。
庞夫子便听,一字未插话。
“……咱们都是科举出身,你该知道其中艰难。好在今上和前头不同,很重视咱们科举出身的官员——”
可惜孤掌难鸣。
那些世家保荐官抱的太紧太密了。
他们世代至交,各种姻亲嫁娶,利益捆绑早已密不可分。
庞夫子不接话,而是问:“圣上重用大人,可是此次事件让大人去查明,这可是浑水,大人三思。”
“我是圣上臣子,圣上若是愿意用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周如伟走孤臣这条路早就做好了一条命交给圣上,此时说:“今日圣上宣我,我也以为是此事,不过圣上问我:周大人见解谁可前往。”
周如伟当时以为是圣上试探他可愿意去江南道,当然是跪地请命愿意前往,后发现圣上并非此意,“我想了下,说了几位。”
庞夫子一听,这几位大人都是同周大人一般,秉性正直刚正不阿,或是科举出身,或是世家但早已没落,出身原籍与江南道南辕北辙,没什么牵扯。
“如此也好。”
周如伟摇摇头,“我答完,圣上神色不甚满意,我猜不到这次圣心,到底要我管不管……”
“若是圣上未给周大人圣意,大人自是看不来了。”庞夫子道。
周如伟还是摇头,“要是圣上从头到尾都不想我参与其中,不会今日宣我去宣政殿的。”
庞夫子一愣,倒也是。
那当今是何意?
周如伟是纯臣孤臣,自然是要琢磨圣意。
庞夫子教书可,但没做过官,不知官场之道。周如伟找庞夫子来喝酒说话,其实也不是要庞夫子猜中圣心,只是一人憋在心里琢磨苦短,不如说出来,兴许就有些眉目。
见庞夫子也拧眉思索,周如伟便举着酒杯继续喝,他明日还要上衙门,好在不用上朝,不像今日起的那般早,不过周如伟也不敢大醉,酒意上头时,便谢客了。
仆从伺候洗漱,周如伟拿着热巾帕盖在脸上,几分沉闷烫意让他头脑清醒,还在思索今日圣上一字一句……
要乱,还是要挑着大乱。
今日回府,他是谨慎跟夫人说最近谢客不走动,此时才想明白,圣上不是不动江南道,怕是要大动,他不去,他提议的官员秉性同他差不多,圣上不想用这些,怕是要另辟蹊径。
周如伟半猜半解,借着酒意睡着了。
另一头,季府。
季悯到了府上,心中装着事情,他心里已经下了决断不蹚浑水,可拧皱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的为难纠结。
朝堂上的事,小孩子们都不知。
季淮恩关心问了句父亲安好?被季悯打发了去,季淮恩便回自己院子,作业写完,叫了小厮拿麻绳来跳绳,他明日背着麻绳去大殿,跟刘戗比一比。
第二日大早。
太子殿下顶着一头炸毛坐在床上,伸懒腰,含糊不清说:“放两天假可太爽了,我都不想去上课了。”
“小殿下可不敢说出来,万一圣上听见了。”王圆圆说到一半觉得自己好像给圣上上眼药——他可不是故意的,他真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许多福一听,忙捂着嘴,“我父皇呢?”
“圣上刚从演武场回来。”王圆圆答。
许多福才松了口气,他可不敢再叨念刚才‘两天假太爽不想上课’这种话,因为他皇帝爹真的干得出来给他缩减假期。
两天假太子不想上学,那不如改为一天。
许多福在心里都能想来皇帝爹怎么说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