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自然不服,问那小?吏,小?吏只说海参是海珍,怎能和杂鱼蛤蜊比,再想多?问,官差又要?拔刀了。
此?情?此?景,哪个看了心里不气,本?来排队等着交鱼税和市金的队伍又短了一节,好几人抬腿便走,说既如此?,以?后与?其来码头?卖鲜货,不如多?备干货和行?商做生意?,不来这里受这窝囊气。
小?吏乐得队伍里少几人,他也好少当一会儿差,才不管这些人骂骂咧咧什么。
钟三叔把眼前事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
清浦乡,南街。
住在附近巷子里的赵家媳妇提了个篮子跨出门槛,这个时辰家里吃罢早食,她也该去街上转着买几把鲜菜。
孩子他爹一早去当铺里当差了,昨晚上说了一句想吃砂锅鱼头?,她心里念着这事,想着去码头?看看有没有哪家卖牙片鱼的,或是海鲈鱼也好,这两样海鱼的鱼头?是能单独拿出来做菜的。
在巷子里走了几步,遇见和她交好的孙娘子,手里提了条肚子剖开的大鲈鱼,看着就新鲜,她忙把人叫住问:“我正?想买条鲈鱼回来烧鱼头?,你这是在圩集上谁家买的?”
又奇道:“怎么还?是拾掇好的?”
孙娘子见是她,走上前笑道:“不用往圩集去,咱们门口街上就开了个卖鱼获的摊子,你朝庞家开的木匠铺子走,到时就看见了。”
她提起手上的鲈鱼给人瞧,“我瞧那摆摊的是对水上人夫夫,年轻的小?两口,手脚都?麻利,在他那买鱼,还?能帮你收拾好,回家不用费劲剖肚子,直接就能下锅,你要?是想要?鱼片子,也能给你片。”
赵家媳妇问道:“帮你拾掇,不多?收钱?”
“自然不多?收,要?是多?收,谁去当这个冤大头?。”
她指了一下巷子口道:“你不是要?买鲈鱼,赶着这会儿快去,我看那摊子上摆了五六条,去晚了怕是就要?没了。”
赵家媳妇听了她的话,加快步子到了听说的位置,以?前记得这块都?是空处,未曾设摊子,她也有两日没往这个方向走,今日一看,确实多?了个做生意?的竹棚,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一张桌上摆了个砧板,上面插着一把菜刀,旁边另一张桌则是摆了几个坛子,立了个木牌,写着“酱”字。
桌旁地下则摆了好些鱼获,一桶青口、一桶扇贝、一兜螃蟹,一小?盆辣螺,牛角螺和狗牙螺也有,鱼则有海鲈鱼、鲻鱼、十几条鲳鱼。
以?前在一个摊子上,少见这么多?种类,随便挑两样回去也能做顿饭了,省事得很。
且赵家媳妇留意?到,这摊子特地搬了几块石板铺地,如此不小心泼出来的水不会让地面上都?是湿泥,看着比圩集上那些摊子干净多了。
看了两眼,摊子上又成一单生意,卖出去三条鲳鱼。
桌子后年轻的夫郎收了钱,身?边汉子拿起剪刀,没两下就把三条鱼都?收拾利索,掏出来的内脏丢到一旁,取了麻绳将鱼嘴穿成一串,给了买主。
赵家媳妇心动得很,上前问价,“鲈鱼怎么卖的?”
“十五文一斤。”
回话的是那年轻夫郎,语调细声细气的,不过正?好能听清。
秋鲈鱼当季,正?肥美的时候,价钱贱不了,十五文是常有的价,赵家媳妇却是习惯性道:“贵了,便宜些。”
“娘子,十五文不贵了,您往圩集上瞧瞧去,那边都?卖到十七八文一斤了。”
这回接她话的是钟洺,赵家媳妇柳眉一抬,“鲈鱼何时能卖到十七八文了,你这人做生意?不实在。”
钟洺没生恼,徐徐道:“娘子不知,今日市司刚给圩集上的鱼获摊子新增了鱼税,两斤以?下的鲈鱼但凡上了岸,每斤就要?多?交一文税钱,两斤以?上的多?交两文,这卖价可不就跟着涨了?”
海鲜的品相和个头?脱不了干系,哪怕都?是都?一样的东西,吃到嘴里也是差不多?的滋味,但个头?大的就是比个头?小?的卖价贵,就此?分出三六九等来。
市司那伙人自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捏着这个由头?拼命刮油水。
赵家媳妇打量面前的夫夫,狐疑道:“照你这么说,你们怎么不涨价?”
“这不是想法子在此?处赁了摊子,不归圩集管,自就不用多?交那笔钱,也好给大家伙谋个实惠。”
钟洺说罢笑笑,信手挑了条中等大小?的鲈鱼给妇人看,“娘子买鲈鱼,预备回去怎么吃,家里几口人,瞧瞧这条够不够斤两?”
“够了够了,我家就六口人。”
赵家媳妇还?在想钟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在她犹豫时,摊子前又来了个夫郎买鲈鱼,得知一斤才十五文,他直接就选走一条。
赵家媳妇与?他打听码头?上的事,这夫郎道:“今日快别往那边去了,有人在闹事,衙门派了官差,挎着刀站在那处,吓死个人。”
他“啧”一声道:“这也就罢了,打眼一看,卖鱼获的人比以?前少,选不出什么东西,价钱也比以?往贵了,早知这边也开了鱼获摊子,我才不走这一趟,看看我这一脚湿泥。”
夫郎在地上蹭两下木屐,得知自己要?的那条鱼两斤四两,他数了三十六文出来,甚至没讲价。
赵家媳妇见如此?,也赶紧把刚刚自己看好的那条鲈鱼要?来过秤,免得再晚一会儿真的买不到。
钟洺得知她是要?回家做鱼头?,便把鱼头?鱼尾单独剁下来包进芭蕉叶子,鱼身?也从中剖开。
赵家媳妇拎了鱼,喜盈盈地走了,身?后的新摊子前暂没了客,钟洺清理着砧板附近的碎肉和鱼内脏,苏乙洗了洗手,拿出条帕子让钟洺弯腰。
“我给你擦擦汗,都?快淌进眼睛里了。”
钟洺遂俯下身?去,微闭了眼睛,任由小?哥儿忙活。
斜对面的树下,钟三叔已?经?站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
他见钟洺摆的摊子位置不错,生意?也不差,加上在码头?所见,每一条都?和前两日钟洺与?家中亲戚们所说的一致,方知晓这次侄子是真的在乡里有门路,提前得了可靠的消息,方能未雨绸缪,早早赁下摊子。
不然光看这满地的鱼获,鱼税怕是得交出去几十文,经?年累月,谁吃得消。
只是赁个摊子的花销不小?,一笔好几两出去,月月赁钱还?得照交不误。
他不是钟洺和苏乙,正?是年轻心气最盛的时候,能花也能挣,亦尚未有孩子养。
自家不说别的,就虎子和豹子两个小?子,以?后的彩礼就足够他劳碌半辈子,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
钟三叔在原地站了半晌,愁得牙疼,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家去,和媳妇还?有二姐、老四商量商量再说。
钟洺不知三叔来了又走,他和苏乙刚才喘了口气,紧接着又有人来摊子前问价,不只是买海货的,买虾酱的也有。
还?有人认出苏乙就是之前在圩集卖虾酱的哥儿,知道他的虾酱味道好,回去喊着街坊一起,一人打了一碗。
眨眼间一个多?时辰过去,街上的早市差不多?已?经?结束,好些卖早食的已?经?预备收摊。
摊子上的鲈鱼、鲳鱼和螃蟹全卖空了,鲻鱼还?剩两条,各种小?海鲜或多?或少余下部?分。
“这会儿没人,坐下歇会儿,喝口水。”
钟洺抬起手臂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搬出个杌子来放到摊子后,叫苏乙来坐。
苏乙接过他递来的水罐,抬起来喝了两口,抚平了快要?着火的喉咙,干巴巴的嘴唇上沾了水光,惹得钟洺多?看两眼,只觉得夫郎哪里都?好。
苏乙得了钟洺的安排,管着收来的钱,因为怕丢,钱袋就系在腰间,是个结结实实的布兜子,因而坐下时腰间的钱袋哗啦作响。
钟洺轻挑眉道:“小?苏老板今朝发财了。”
苏乙抿着唇笑,显出两侧梨涡,他抬手摸了摸鼓鼓的钱袋,低声同自家相公道:“今天生意?比想象中要?好。”
钟洺点点头?,“咱们加把劲,争取早点收摊,回家数钱去。”
第42章 刘家兄弟
渐至晌午,到?了收摊的时候,钟洺去附近街头的井里挑来两桶水擦桌擦地,污水冲进街两旁的排水土沟。
苏乙拾整着桌上的东西,提起空坛子时道:“我今日带了三?坛子酱,给辛掌柜送去一坛,剩下两坛子居然也卖空了,往常一坛子都得?剩个底,这么看居然还带少了。”
以前他卖得?少,做得?也少,现在一看,要是以后还按这个数量做,都赶不?上卖的量。
“因这里毕竟是南街,你没?发?现今天?好几?个来咱们摊上买东西的,看打扮就知是往日不?会往码头圩集去的,这些人现在也会光顾咱们的摊子,算下来来的客多了,卖得?自然就快。”
苏乙顺着钟洺说的一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要是这样,倒觉得?摆出个酱摊子,只卖一味酱未免太少,今日还有人过来问?有没?有豆酱卖的,可惜我还真不?会制豆酱,不?然一起搭着卖,也是个法子。”
他们摊子上的“酱”字招牌是钟洺教苏乙写的,一笔一划,很是醒目,城里识几?个字的人有不?少,好些个客都是见了招牌才来近处打酱,豆酱和酱油、盐巴一样,家家都有,看他是卖酱的,怎能?不?多问?一句,谁都乐意在一处把东西买全?,省得?到?处跑。
“咱们做豆酱不?划算,一来是要从村户手里收豆子,多了层本钱,二来豆酱不?比虾酱,街头巷尾卖得?更多,好些自家种豆的人就会制,价钱上咱们胜不?过他们。”
他见苏乙眉眼微垂,很是困扰的模样,遂道:“这才第一日,做生意不?就是摸索着来的,待回家去,咱们再一起琢磨。”
苏乙便不?再胡思乱想?,很快桌上的东西全?数清空,钟洺不?用苏乙帮忙,一个人就把两张桌子直接摞起,扛到?后面树下的墙根子底下,盖上一张油布挡雨挡尘,再压一块石头防止被?风吹走。
这两条桌子是在庞家木匠铺买的,不?是什么好木头,上面还有显眼的木疤,乃是学徒练手做的,细看多有不?周全?的地方,但摆摊用一用足矣。
两张桌子花了八钱银,因钟洺照顾了他们生意,对于收摊后把桌子放在墙根下的事,自也没?什么二话。
几?个时辰过去,喧嚷的码头相比早晨告示刚贴出来的那会儿,已经沉寂许多,晌午前后基本没?有新的水上人进城摆摊,收钱的小?吏钻进管船汉子的竹棚里坐着打瞌睡。
钟洺特地转去告示前看了两眼,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内容与他前世所知,以及这辈子靠詹九打听来的消息没?什么区别。
他念了一遍给苏乙听,苏乙轻叹道:“水上人的日子又?要开始难过了。
过去他也常听舅舅或是刘兰草在家骂,说是年年税赋都要涨,基本的口赋、船税、渔课税就罢了,这之外却还有什么盐税、珠税,乃至鱼苗税、鱼鳔税、鱼油税……
听说内河的水上人,还要缴鸬鹚税、鱼潭税、翎毛税等等,简直就差吃喝拉撒也上税。
这里头好多税目,本意是交东西而?非交银子,但名目愈发?多起来后,多以银钱去抵,所谓苛捐杂税,不?外如是。
苏乙尚且知晓这么多,钟洺想?得?自然更深。
“咱们水上人的日子何时好过。”
祖祖辈辈舟居于船,漂泊于水,不?过是无可奈何,无路可走,但凡给水上人一个上岸的机会,有哪个不?会牢牢握住。
只是关于将来的事,钟洺还未跟苏乙细说过,无凭无据时这等话说起来浑似痴心妄想?,他要等自己更有本钱时再与夫郎许诺。
上艇子回白水澳,两人带的东西不?少,为此多交了十文钱,今次船家是个寡言的老夫郎,应该是白沙澳的人,钟洺和苏乙都不?认识,一路也未多话。
不?过钟洺由此觉得?,以后既要日日去乡里摆摊,来回搭横水渡实在多有不?便,早上是去河口打水的唐大强捎了他们一程,不?然带那么多样鱼获,一个艇子都支应不?开,看来今后还是撑自家船来乡里顺手些。
踏上白水澳的岸边,两人肩挑的扁担都放了不?少东西,日头高起,晒得?人大汗淋漓,他们戴着藤笠遮阳,只盼着赶紧回船上把东西放下,喝口凉水歇一歇。
半道上,钟洺碰见了刘顺风和刘顺水两兄弟。
本来遇到?了总要打个招呼,没?想?到?还没?走近,刘顺水就拐了方向,把自己大哥也一并扯走了。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钟洺发现自从他和苏乙成了亲,刘顺水就和他疏远了许多,偶尔实在是避不?开时,倒也还会寒暄几句,但目光总是闪躲,来去匆匆。
他为此还回去细想?,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得罪了刘顺水,可实在没?想?出个一二三?来。
若不?是他知道刘顺水另有心许的哥儿,都要怀疑对方实则中意苏乙,自己对其有夺夫郎之恨了。
他要还是上辈子那个愣头青,多半会去堵了刘顺水问?个明白,但现在经历的事情多了,深知有些交情就是续不?了一辈子,昨日还称兄道弟把酒言欢,次日就阴阳两隔的事他也经历过不?知几?回。
左右不?是他对不?起刘顺水,对方的回避总有缘由,对方不?说,他也就不?去问?,现下成?日忙得?很,新婚燕尔,夫郎在侧,又?要惦记着家里,又?要惦记着生意,没?那么相干的人事难免会让步。
另一边,刘顺风被?刘顺水拽走,见对方婆妈的不值钱样子就心里有火。
“你到底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现今回回见了阿洺就缩头耷脑,人家是得?罪你了不?成??还是你偷摸做了什么对不起阿洺的事,怕人知道?”
刘家兄弟俩,一直是刘顺水和钟洺关系更好,刘顺风比他俩都年长,若不?是像上次那样,刘顺水把人请到?家里船上吃饭,在路上遇见了也就是点?个头的交情。
故而?面对刘顺水最近的奇怪举动,刘顺风才更觉奇怪。
“今日这事你同?我说清楚,不?管你和阿洺之间有什么疙瘩,都得?赶紧解开,咱们可还得?求人办事。”
刘顺水知道刘顺风指的是何事,今天?他们兄弟两人照旧去码头上卖鱼获,却得?知市金涨价和增收鱼税,登时泄了气,他俩一个要养家养孩子,一个要娶亲攒彩礼,正发?愁以后的生意怎么做,就听人说起,好像在南街见着了钟洺夫夫,在那摆了个摊子卖鱼和虾酱。
水上人哪个不?知他们是贱籍,按例赁不?得?摊子,以为是说话的人看错了,刘顺风特地跑去南街暗中瞧了一眼,见还真是个极像样的摊子,挂着市司的木牌。
他当即就猜测,该是钟洺靠着以前在乡里识得?的人脉,想?办法赁到?手了一个。
想?做成?这等事,肯定是既找了人又?花了钱,不?是谁的面子都管用的,可见人家在乡里也不?是白混的,哪个是像家里头长辈说的,游手好闲不?走正道。
相比刘顺水,他脑子更活泛些,很快想?清楚其中的好处,就算花钱,他也认了,只要自己花得?起,往长远看总能?赚回来。
况且自家兄弟本就和钟洺有交情,不?说别的,光是打听一二岂不?是小?事一桩?
怎知他把话同?刘顺水一说,后者就打起退堂鼓,刘顺风气不?打一处来,此刻非逼着他把话说明白不?可。
刘顺水支支吾吾,面对大哥的逼问?,到?最后还是把自己瞒了许久的心事含糊说出。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其实只要我不?说,姑母和雨哥儿不?说,阿洺也不?会知道,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实在没?脸见他。”
刘顺风听明白后,一时神色僵住,张了张嘴,默了半晌方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个憨的?”
他一巴掌拍上额头,只觉得?脑袋发?懵,想?不?明白自己亲弟弟怎么能?办出这么一档子蠢事。
“我看你是脑壳里进了咸水,被?鱼啃了脑子!”
刘顺风在原地团团转,“你哪只眼睛看出阿洺对雨哥儿有意?你也不?是没?有心许的哥儿,要是换了你,有机会和葛家汉子坐一起吃酒,你能?忍住不?拐弯抹角地打听人家哥儿的事?那天?晚上阿洺只说自己有了中意的哥儿,其余半个字没?讲,这还不?够清楚?”
他一拍巴掌道:“你倒好,自顾自误会就罢,还巴巴地去告诉雨哥儿,他和姑母浑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从小?就是个霸道的,小?时候年节为了和人抢块糖都要哭闹,何况是阿洺那样的好汉子!”
抢走的人还是他向来看不?上的苏家乙哥儿,这口气他怎能?咽得?下去。
说到?这里,刘顺风忽然回过味来。
“我说你怎么最近也躲着姑母一家子,原来是两头得?罪。”
刘顺水抱着脑袋原地蹲下,丧气道:“大哥你快别骂了,我早就知晓我错了!可这事要怎么才过得?去?我若是和从前那样和阿洺来往,心里总怕他哪日会突然知道此事,你也知道姑母和雨哥儿对苏乙多差劲,提亲那日还不?给好脸色,传得?人尽皆知。阿洺要是知道雨哥儿那般的大半缘由在我,不?打我一顿都算是好的。”
他一根指头戳进沙子里,捅出好几?个洞。
“去吃喜酒那日我也提心吊胆,看别人因姑母待咱们刘家人都是什么态度,我更是不?好意思去见阿洺了。”
“还不?是你小?子自作聪明!”
刘顺风瞪了刘顺水片刻后下定决心道:“这事就是个脓疮,横在那里,你不?去看,它也早晚要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如你亲手给他捅破了去,好歹还能?知晓什么时候破,趁早补救。”
他把蹲在那里装蘑菇的弟弟拎起来,告诉他具体要如何做,最后道:“去时我和你一起,也不?能?空着手,咱们是去给人赔礼的,等着去乡里一趟,买两样像样东西,再去登门。”
只是这么做,传到?姑母耳中难免又?是一桩官司,不?过刘顺风不?打算在意,他是看出来了,自上回吃罢钟家的喜酒,姑母做的事害得?刘家人都跟着没?脸,连他爹娘都不?多提姑母了。
有回他还听到?娘亲埋怨,说现在刘家名声都臭了,要连累他们小?妹在村澳里说不?到?好亲事。
再者说,他们去是为了解清误会,又?不?是敲锣打鼓要和亲姑母划清界限,以后逢年过节,面子上过得?去就够了。
第43章 【加更】
“表哥,我娘说你要是回来了就和你说一声,让你去三舅家,我爹我娘都在,小舅应当也去。”
钟洺和苏乙才上?船,隔壁唐家船上?的唐莺就过来传话,顺便把钟涵送来。
听到四叔也去,钟洺大约猜出是为了什么事,他放下扁担,摘下头顶的藤笠扇了扇风。
“你爹娘啥时候去的?”
“去了有阵子了,几刻钟是有了。”
“好,我晓得了,一会?儿就过去。”
等唐莺回了船,钟洺弯腰进舱,苏乙已先他一步进来,倒了两?碗水,将一碗递给他。
水是早上?走时烧开的,早就放凉了,正好入口,两?人顾不上?说话,先灌了一大碗水,之后不用?钟洺说话,苏乙又倒第?二碗出来,这回喝得不急了,暂且端在手?里。
“一会?儿我去三叔家一趟,看阵势不小,估计是说正事。”
钟洺一口气把第?二碗水也喝完,呼出一口气,觉得好似活过来了,苏乙接过空碗放到一旁,“你去吧,我和小仔在家里,正好把午食做了,早晨留的鲻鱼还在桶里,你想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清蒸吧,天太热,吃点清淡的。”
苏乙想了想道:“好,那就做个?清蒸鲻鱼,用?白贝肉和银丝菜滚个?汤,再拌个?苦瓜。”
钟涵一听要吃苦瓜,在船板上?打滚道:“不要吃苦瓜,不要吃苦瓜!”
苏乙哄他,“保准做的不苦,苦瓜解暑的,夏天要多?吃。”
钟涵噘嘴道:“以前二姑也说苦瓜不苦,每次都很?苦。”
奈何家里吃什么不是他一个?小仔能决定?的,苦瓜是非做不可,苏乙看他实在不开心,便道:“那晚上?蒸番薯吃。”
钟洺顺势看向小弟,“番薯是甜的,这回你高兴了?你看你嫂嫂多?疼你。”
钟涵嘿嘿一笑?,转身抱住苏乙的胳膊。
等钟洺走后,苏乙开始准备午食,在那之前他先把出摊带回来的东西?又收拾一遍,砧板菜刀那些在乡里时用?井水洗过了,不用?再洗,但他做虾酱的坛子都得抱出来单独放。
结束后,他带着?小仔处理鲻鱼,鲻鱼又叫乌鱼,秋日里除了海鲈鱼,最好钓的就是鲻鱼,鱼钩上?挂个?青口肉,过不久就能上?来一条,今天卖的和家里留的,都是昨天钟洺跟着?二姑父出去钓的,在海水里养了一晚上?,带去早市时都还是活的。
剖开鱼肚,内脏撇去不要,单独留下鱼胗,鲻鱼的鱼胗有个?单独的名号叫“乌鱼腱”,说明它能单独成一道菜,入口是脆的,很?有嚼头,小的乌鱼腱适合炒,大一点的可以烤着?吃,口感有点像鱿鱼。
家里留了三条鲻鱼,钟洺饭量大,一个?人就能吃一条半,午食不做主食了,多?吃点鱼也一样,再加上?他和钟涵两?个?哥儿,吃三条差不多?,苏乙索性把三条都收拾好,鱼胗单独拿出。
钟涵坐在一旁撬白贝,再用?手?把里面的贝肉扯出来,丢在干净的淡水里涮涮,听话得很?。
待鱼上?锅开蒸,苏乙额外洗了从乡里买来的银丝菜和苦瓜,特地拿木勺子把苦瓜的瓜瓤都去掉,切片后下水汆一下,这样吃的时候不苦。
过去舅家做苦瓜,卢悦和卢雨也不爱吃,剩下的常常都撇给他,苏乙哪里会?挑拣,有的吃就不错,何况苦瓜还是要花钱买的鲜菜,卢雨总说苦,他吃着?只觉得清爽,并不讨厌。
他不知道钟洺要去多?久,不过估计用?不了太长时间,家家还都有活要干,耽搁不了太久。
因此他依旧打算把饭提前做好,这样等人回来,坐下就能吃。
钟洺在半个?时辰后回来,苏乙正蹲在炉灶前烤鱼胗,他在炉火上?架了个?小片的铁网,这是平日有时候烤鱼用?的,烤鱼胗也刚好,白烟向上?升腾,他拿起扇子扇了两?下风。
“回来了?饭都做好了,这个?过一会?儿也能好。”
苏乙放下扇子,起身去端清蒸鱼的鱼盘,钟洺抢在他之前把盘子端走了,他只得又坐下,把鱼胗翻了个?面,免得火大了烤焦,就浪费了好东西?。
鱼胗不大,烤起来也快,彻底熟了后他用?一根筷子串起,直接拿着?进了舱。
“正好三个?,咱们一人一个?。”
钟洺接过串鱼胗的筷子,架在一旁的碗上?。
“今天我正馋这一口,没想到你就做了。”
乌鱼吃鱼胗,鳓鱼吃鱼白,墨鱼吃膘肠,各有各的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