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日,他并没有同阿琅去计较的意思。
慕厌舟笑了一下,他看着宋明稚挑了挑眉,并理所应当道:“本王自然是来这和王妃睡觉的。”
阿琅:“咳咳咳……”
虽然早已经有了准备,但他还是猛地回过头去,看向了宋明稚。
与他的震惊不同——
宋明稚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做戏就要做全套,两人如今正如胶似漆,自然不能分开……!
宋明稚立刻转身对阿琅道:“好了,先退下吧。”
他并没有否认慕厌舟的话。
阿琅吸了吸鼻子:“是,公子……王妃。”
说完,终于一脸哀凉地离开了屋内。
同时艰难地阖上了屋门——
公子又要和齐王睡觉了!
一盏孤灯照亮了半间小室。
如今,慕厌舟已经不再需要背着宋明稚干正事。
下人们退下之后,他便自袖中取出信报,正大光明地在灯下手翻阅了起来。同时,对宋明稚道:“爱妃不必再理会我,时间已经不早,你先休息去吧。”
宋明稚也没有打扰慕厌舟的意思:“是。”
他放轻脚步走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接着打开衣柜,就像上一次那样,从中取出了一套崭新的被褥。宋明稚正打算将这些东西铺在地上,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慕厌舟的笔尖,便是一顿。
片刻后,方道:“不必麻烦。”
宋明稚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殿下?”
“敛云宫内那几日,都是同床而眠,”慕厌舟朝宋明稚眨了眨眼,继而随口道,“怎么?爱妃还没有习惯吗。”
宋明稚:“……”
他的确没有习惯。
齐王乃天潢贵胄,见他都没有在此事上穷讲究,宋明稚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心思:“怎么会?”
说着他便将被褥重新放回榻上。
像在行宫时那样,将它们摆在了床榻的正中央,轻手轻脚地躺在了靠墙那一面。
慕厌舟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宫灯摇曳着,照亮了半间屋室,宋明稚睡下之后,连半点的声音都不再发出。片刻过后,屋内就只剩下了慕厌舟时不时翻动信报,产生的沙沙声响。
听到这样的声音。
宋明稚格外的安心……
自上一世起,宋明稚便有昼夜颠倒的习惯。重生一世,他的作息虽一日一日改变了不少,但是也鲜少能在这个时间点便沉沉睡去。然而今日,伴随着耳边沙沙的声响,宋明稚竟难得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慕厌舟行事一向小心。
齐王府内的耳目,虽然已经被宋明稚安排在了府院的外围,酌花院更是向来没有人守夜。但是以防万一,慕厌舟仍然只点了一根蜡烛。眼看烛火逐渐变暗,慕厌舟随手拿起烛剪,正欲剪掉多余的烛芯。
垂眸却看见……
春末的夜晚还有一些寒冷。
宋明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自己紧紧地裹在了被子里,此时只露出一双眼睛,与鼻子在外,睡得似乎格外香甜。
勤于政务抓紧一切时间处理公事的慕厌舟。
竟然被他带出了几分倦意。
向来浅眠的宋明稚。
是被一阵脚步声惊醒的。
银白的月光,穿透薄薄的绢纱落进了屋内。
宋明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
慕厌舟正收起信报,朝床榻而来。宋明稚刚才睡得实在太熟,他一时间竟没能回过神来,直接凭着本能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慕厌舟蹙了蹙眉。
他似乎并没有料到,宋明稚竟会被自己吵醒。
火烛此时还未燃尽,慕厌舟借着烛光走到了榻边,懒声答道:“子时了。”
宋明稚喃喃道:“子时……”
史书中记载慕厌舟夙夜在公,他经常夜以继日地处理着公事。见他这么早睡觉,宋明稚不由好奇道:“殿下不再看一会信报么,为何这么早便睡下?”
他的语气格外认真。
“早?”
慕厌舟的脚步一顿。
他终是没能够忍住,不可置信道:“爱妃也太无情了吧?”
随后抬手,用内力熄灭了烛火。
躺上床便道:“不干了。”
“睡觉。”
宋明稚几乎没有费力打听,便从府里的下人口中得知——慕厌舟每一年,都会在每年四月初时,去柳家的祖坟扫墓。眼下,距离他今年扫墓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七天的时间,自己必须早早,将这件事告诉给他。
如今,齐王虽然正与王妃“蜜里调油”。
但是作为崇京城内知名的“朽木”,他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太多,以防引起旁人的怀疑。因此,拒绝了几次邀约之后,慕厌舟终于在今日,受那群纨绔好友的邀请,离开王府外出赴宴。
慕厌舟的腿上还有外伤未愈。
那群纨绔在这方面格外贴心——他们提前将酒宴的地点,定在了齐王府所在的“瑶光坊”附近,一家名字叫“醉月楼”的酒楼内。
当日,周太医故意将慕厌舟腿上的伤,形容得非常严重。实际上受伤并没有那么严重的慕厌舟,经过了几日的静养之后,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此时他完全可以不用玉杖便自由活动,只有疾行、快跑的时候,才会受到些许影响。
此时太阳已经半掩于西山背后,但是街道上还没有来得及亮灯。齐王府周围,并没有什么民宅,路边只有一道并不算高的坊墙。马车驶出王府之后,便一路沿着坊墙,慢慢地朝着路的西边而去。
就是这个时候——
宋明稚头戴帷帽,悄悄自马车后跟了上来。
大皇子“刺杀”一事,就在近日。
宋明稚没有时间去布局,或是思考如何向慕厌舟通风报信。他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将这个消息传给慕厌舟本人——
不必想也知道,齐王应该早已经从杜大人的口中,知道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原主自幼随父亲学习武功。
他的内力虽然还算不错,可是却欠缺实践,总的来说,差了宋明稚不少。更何况,身为西域人士,他并不了解京城府宅分布,很难刺探到这些消息。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鬼,担心被人发现这个壳子里面换了一个人的宋明稚。暂时还没有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嘚嘚,嘚嘚。”
长街畔只剩下马蹄声在回荡。
慕厌舟做事一向警惕、小心。
宋明稚相信:自己不需要多解释,只要将消息传到他的耳边,他就一定能够提前做好准备,防止意外出现!
眼看那驾马车,即将行驶到街角。
宋明稚正欲向前,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养成的新习惯。
宋明稚背着人做事时,都会提前确认一下他手腕上的那个铃铛,有没有塞好棉花。
宋明稚晃了晃手腕。
确定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之后,方才将内力凝在足尖,同时还从衣袖之中,取出了他早已团好的纸条。
宋明稚的轻功格外好。
他轻轻一跃,便出现在了马车后一丈外。接着,没做任何犹豫,便运足了内力,瞄准车窗的间隙,抬起手将他刚才取出的纸团,丢进了车内。
自始至终,都没有惊动任何侍从。
“砰——”
纸团虽软,但架不住宋明稚在里面注入了内力。它好似一颗小石子,重重地击在了车壁上,同时生出了一阵细响。
马车内,正在闭目养神的慕厌舟,忽地一下,便睁开了眼睛。
夕阳的余晖穿过车缝,照入了那双冷茶色的眼眸中。
——杀意,一闪而过。
长街之上。
宋明稚轻轻压低了帷帽。
确定纸团已经顺利丢进车内之后。
宋明稚没有多作停顿,直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宋明稚早已经做好计划:
如今,齐王身边的耳目已被全部调走,日常跟在他身旁的,都是那几名心腹侍从。
齐王殿下并不用在他们面前假装不会武功,但是,按照自己过去的经验……他一定会在收到纸团的第一时间,仔细看纸上的内容。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宋明稚的余光看见,慕厌舟的反应,竟然与自己推测的,完全不同!
慕厌舟看都没有看手中那张纸团一眼。
他直接将纸团收在了袖中,没有任何犹豫,就撩开了马车的车帘,从中跃了出来。
慕厌舟的动作,将赶车的侍从吓了一跳,“齐王殿下?”他猛地一下拉住了缰绳,马车随着一声嘶鸣,缓缓地停了下来,侍从立刻回过头问,“殿下在看什么?”
说着他便随慕厌舟一道戒备了起来。
然而已经离开马车的慕厌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守在这里。”
慕厌舟的语气格外冰冷。
侍从愣了愣:“是,是殿下!”
话音落下的同时。
慕厌舟已经朝着街巷最东边那片暗处看了过去。继而,缓缓地眯了眯眼睛……
如今夕阳还没有彻底消失。
瑶光坊两边并没有什么商户、民居,只有坊墙。街道上的一切,都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慕厌舟的眼前。
帷帽,素衣。
真是好久不见……
慕厌的舟目力极佳,他瞬间便看到了街那头,还没有来得及退下的宋明稚。接着,半刻也没有犹豫,便用轻功追了上去。
宋明稚瞪大了眼睛:“……!”
齐王殿下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宋明稚当了这么多年暗卫,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没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见慕厌舟正快速朝自己而来。
宋明稚立刻提起内力,隐入了东边黑暗的街巷之中。短短一百年的时间,很难令一座城池,生出太大的改变,宋明稚对崇京城内的建筑和布局,早已经烂熟于心。
宋明稚的惊诧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转眼,他便重新镇静下来,按照自己的记忆,朝着附近酒肆、商铺,最多的“德庆坊”而去——不同于提前做好了准备,戴着帷帽、身着素衣的自己,慕厌舟并没有蒙面。
德庆坊里面的人实在太多。
傍晚又正是酒肆、商铺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若要想维持他在众人心目中的“朽木”形象,只要到了那里,慕厌舟就绝对不会再追。
更何况……此时宋明稚已经看出:慕厌舟的轻功,似乎与自己相差不大,但是他腿上的伤,却在无形中拖缓了他的速度。
只要能到德庆坊,自己便能甩掉齐王殿下!
不过短短几息时间。
宋明稚便在心中,做好了计划。
崇京城内渐渐地亮起了灯火,黑、青两道身影,已化作两道虚影,在顷刻间跃出了瑶光坊,一前一后朝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德庆坊而去。
此时,宋明稚已远远听到了酒肆内传来的嘈杂声。他迅速提起内力,正欲趁着这个机会,甩掉紧跟在自己背后的慕厌舟。
哪知他足尖刚点上坊墙,背后便突然传来了一声:“——谁!”
宋明稚:“!”
是齐王殿下的声音。
宋明稚下意识停下脚步,向着身后看去……摇光坊内的确没有住太多百姓,但这也并不是什么“禁地”,街道两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行人。
方才有人看到殿下了吗?
宋明稚的掌心,瞬间便浮出了一层冷汗。
长街另一端……
慕厌舟随着那一声的落下,而停了下来。
他不再是方才那样,集中注意力,紧追前面那道黑色的身影。而是毫无预兆地转身,朝着街角走去。他紧抿着唇,神情也在一瞬之间变得格外严肃。
该不会真的被人发现了吧?
宋明稚的心中,瞬间生出无数个念头。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凭本能转过身,同样放轻脚步,朝着慕厌舟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宋明稚的动作,格外小心。
他始终与慕厌舟保持着一小段距离,确定对方已经消失在街转角后,方才加快脚步,朝着前方而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
那道熟悉的浅青色身影,竟然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被他骗了!
这里压根就没有所谓的行人。
此时,慕厌舟正斜倚在转角,一边轻笑着,一边懒声道:“不知阁下,找本王有何要事?”
宋明稚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确定铃铛还好好藏在袖下,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齐王殿下不同于杜山晖。
宋明稚虽然会改变声线,但是二人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实在太过熟悉……一时间,宋明稚也不能确定,他究竟能不能听出自己的声音。
宋明稚保持警惕,没有说话。
他轻轻地朝慕厌舟摇了摇头。
同时抬手压低了头顶的帷帽,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按照方才的计划,朝着灯火通明的德庆坊而去,生怕被慕厌舟抓住。
与方才不同的是。
这一回,慕厌舟并没有追上来。
宋明稚的耳边,只余一声轻笑。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听到他的笑声,宋明稚的脚步不由一顿。眼看即将跃入德庆坊,他终于忍不住转身,朝着方才那个转角看去:
慕厌舟远远朝自己笑了一下。
借着月光取出了纸团。
德庆坊内的灯火,驱走了夜色。
宋明稚没敢多看,迅速低下头,融入了人群之中。他的心中,也在此时生出了一个猜测:齐王方才突然停下,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抓住自己。
而是为了……
试探自己的身份!
瑶光坊内。
慕厌舟一点一点展开了手中的字团。
他并不着急看。
而是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于心中将方才那人的身影,仔细勾描了一遍。
帷帽、素衣、武功高强。
并且……似乎对自己非常关心。
崇京城内有这样一个人吗?
齐王府的马车自远处驶了过来。
车角的宫灯摇摇晃晃,顷刻间便照亮了这小半条长街,与那张皱皱巴巴的字条。
慕厌舟缓缓睁开双眼,垂眸朝着掌心看去,低声念道:“柳氏祖墓,杀。”
虽然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但是在看清楚字团上所写的内容的那一瞬间,慕厌舟便明白了方才那人,究竟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有人要在几日后,趁着自己去柳氏祖墓扫墓之机,对自己暗下杀手。
这个人只能是梁王慕思安。
慕厌舟今晚离开王府,是为了去不远处的酒楼赴宴。他的身边与往常一样,只带着一名负责驾车的侍从。片刻过后,马车终于穿过整条街巷,停在了慕厌舟的面前:“吁——”
侍从将手抵在腰间的刀上,咬牙跃下马车,无比紧张地唤了一声:“齐王殿下!”
侍从一边说一边向四处张望。
努力搜寻起了方才那一名头戴帷帽的“刺客”的身影。
慕厌舟并没有理会侍从,而是借着车角那盏宫灯的光亮,再次将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那张纸上……上面字写得歪歪扭扭,凭借起笔方式与方向能看出,这应该是那人专用左手写成的。
薄宣之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松烟气息。
最普通的纸张、最普通的墨汁……他显然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为了不在自己的面前暴露他的身份。
慕厌舟的唇边,多了一抹笑意:“没事,走吧。”
侍从愣了一下,仍在紧张:“方才那个男子……”
“不碍事,”话音未落,慕厌舟已坐上马车,他轻轻闭上眼,低笑道,“是老相识了。”
停顿几息,方道:“驾车,去醉月楼。”
“……老相识?”侍从被慕厌舟的话吓了一大跳,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接着便慌慌张张地登上马车,不敢多问一句,“是,殿下。”
崇京城内逐渐亮起了灯火。
远远看去,恍若天上街市。
挂着齐王府宫灯的马车,驶过街巷,朝远处的醉月楼而去。车内,慕厌舟并不着急处理手中的纸条,反倒是闭上了双眼,缓缓用指腹,摩挲着它。
他为何头戴帷帽,身着素衣。
……故意不与自己说话。
一边在暗中相助。
一边又有意隐着身份?
马车外逐渐喧闹了起来。
今日要去的那一间酒楼,就在不远处。
慕厌舟再一次睁开双眼,自袖中取出了一个火折子。保险起见,他应该尽快用火折子,将这张纸条烧个干干净净才对。
然而今日……
慕厌舟犹豫片刻。
又将它重新折好,仔细放回了衣袖之中。
德庆坊内。
宋明稚心有余悸。
他一边继续顺着人群向前走,一边反反复复地回忆,自己方才究竟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向来沉着冷静的宋明稚,已经低头看了五六次手腕,确认铃铛正好好藏在袖中。
同时,还忍不住抬起手。
轻轻地将帷帽撩起一角,去确认自己那头浅金色的长发究竟有没有藏好。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之后,宋明稚方才勉强放下心来。
自己应该尽快回王府去。
慕厌舟实在是有一些不按套路出牌。
按理来说,他今夜应该前往醉月楼,参加酒宴才对,但是……心里有鬼的宋明稚,仍不免担忧,自己方才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以致令慕厌舟生出怀疑,并在这个时候回府,杀一个回马枪。
宋明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将帷帽压得更低。
宋明稚今日包裹得实在太过严实,虽不至于让人看到他的模样,但是这样的打扮在人群之中太过惹眼。还没走多远,周围人便明里暗里,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宋明稚假装没有看到,加快脚步,穿过人群,走进了一条暗巷。
——此地不宜久留。
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之后。
宋明稚再一次运起内力,跃上了屋檐。
随后,又利用他对崇京城内,街巷布局的熟悉,特意选择人迹罕至的路径,绕远路返回了齐王府。在墙外等了一会,确认王府里面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之后,这才放心跃过院墙,在一座空置多年的院落里,换下了他身上这件素衣,与头顶的帷帽。
齐王府,徽鸣堂。
宋明稚换回平日里的衣着,缓步朝着堂前而来。那群纨绔做事,向来不会提前安排,慕厌舟今日是被临时叫出王府的。离府之前,两人并没有见过面。
远远看到他的身影,正在扫洒的侍女,立刻停下动作朝他行礼道:“参见王妃——”
眼前这两名侍女,都是不久之前,被宋明稚从后院中调到此处来的。因此,每每见到他,两人总是格外得热情。
宋明稚朝两人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说话间,已随着“叮当”声推开屋门,走进了徽鸣堂内。
见到他出现在这,侍女并没有太惊讶——宋明稚几乎每一天,都要来这里,检查慕厌舟的“功课”,只不过往常慕厌舟也在这里罢了。
侍女轻声道:“是。”
说着,便走上前替他点亮了桌前的那一盏宫灯。
不过还没有等两人走出屋门,宋明稚的声音已经自她们的背后,传了过来:“殿下今日,大概何时回来。”
侍女不由对视一眼——齐王殿下说对了!
年岁稍长的那一位,立刻转身,朝宋明稚道:“回王妃的话,殿下离开的时候特意吩咐过。说王妃若是问起,便告诉您,他今日大概在外面待一个时辰。”
说完不禁在心中感叹:殿下与王妃的感情果然好,出门一趟还要特意跟王妃留话。
“……好,”宋明稚朝二人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是,王妃!”
与此同时,酒宴已经到了最为热闹的时候。
邀请慕厌舟前来赴宴的尤建安,再一次为他斟满了一杯酒,压低了声音道:“齐王殿下就放心吧!我们今日可是在包厢之中,周围没有人能看进来,偶尔喝一杯小酒,真的没有什么啊。”
周围人纷纷应和起来:
“是啊,是啊!”
“人不可以一日无……酒,这不是殿下您当初说的吗?”
“放心,王妃又不在这里!只要我们几个人不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您今天晚上喝酒了,”身着红衣的纨绔,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肘重重地撞了一下,坐在自己身边的廖文柏,寻找认同道,“廖兄,你看我说得对吗!”
这若是放在往常,廖文柏一定会加入到劝酒的队伍之中去。但是今日,曾经在慕厌舟这里吃过亏的他,却保守了不少……廖文柏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慕厌舟的身上。
果不其然!
慕厌舟抬手推走了面前的酒盏,严肃道:“不行。”
纨绔急了:“怎么不行?”
慕厌舟突然垂眸笑了一下。
继而用“孺子不可教”的目光,朝几人看去:“就算你们不说,阿稚也能知道我有没有喝酒。你可别再出馊主意,破坏我与阿稚的关系。”
纨绔喝了几杯酒,脑子不怎么清醒:“为,为什么啊?”
廖文柏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
正如他的所猜那样……下一息,慕厌舟便意味深长道:“自然是因为,阿稚他晚上……能闻得到啊。”
廖文柏:“咳咳咳……”
席上突然静了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顺着慕厌舟的话,想了下去。
喝到半醉的尤建安,愣了愣:“……晚上?”
慕厌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了一把折扇“啪”一声拍在了尤建安的脑门上:“别瞎想。”
尤建安无辜道:“哦,哦。”
他默默地将酒盏收了回来。
席上再也没有人敢劝他喝酒。
酒楼外间,有人奏起了琵琶,乐声响起,没多久众人便忘记了方才这个插曲。说着说着,竟然难得将话题,转移到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朝堂大事上。
“……听我爹说。”
“大皇子这次纵马行凶,惹得陛下不悦,陛下他似乎有意将统帅禁军的权力。从大皇子的手中收回来,交到齐王殿下的手里!”
朝中早已经默认,大皇子会成为未来的太子。放眼整座崇京城,所有的“齐王党”,恐怕都已经坐在了今天这张桌子上。如今齐王隐约有了得势的意思,就连这群纨绔,都开始在家中都挺直腰杆做人。
今日,众人的兴致格外的高。
有人放下了酒杯,压低了声音道,“何止!”他一脸的神秘,“据说,陛下还有意让齐王殿下,进朝为官。这一回,可不是去‘凭州’那种地方,而是在六部之中。”
慕厌舟之前就被封了“凭州都督”。
此职虽然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但是那地方距京城实在太远,一向都与“凄苦”二字牢牢地绑在一起。慕厌舟也正是为了逃避赴任,这才一直在府中装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