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许池第一眼看见的是站在门外,怀中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的凌宇,紧接着才是站在一旁,推着蛋糕和长寿面的两名服务员。
两名服务员的年纪都不大,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工作服,化着淡妆,她们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激动,一眼看过去就带着无限的活力。
其中一人道:“许先生,这是您先生为您准备的,生日快乐。”
许池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不怪服务员。他跟凌宇是领了证,受法律保护的合法伴侣,凌宇只要出示证明,酒店服务员没有理由不帮他。
看着两个小姑娘脸上不加掩饰的笑容,许池知道她们内心里一定觉得十分浪漫吧,可能还会对爱情心生憧憬。
许池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只冲两名姑娘道:“谢谢。”
服务员把餐车推进房中,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祝二位先生有个愉快的夜晚。”
两个小姑娘远去了,许池能听到她们压低交谈的声音中的激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没有半分惊喜,更不觉得浪漫。
他只觉疲惫,还有陡然涌上来的悲凉。
餐车上的蛋糕精致又漂亮,上面的蜡烛燃烧着,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只是这火光并未能温暖许池的心,还让他想起了更多更糟糕的回忆。许池好像回到半个月前,自己生日那天。
送走凌宇的父母后不久,许池跟凌宇就搬进了四季云顶的别墅。他们的物质生活变得越来越好,但两人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凌宇比之前更忙了,常常早上出门,半夜才回家,两人能够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也正因如此,许池很珍惜凌宇休息的时候,但他很快发现,在凌宇休息时,两人也说不了几句话。
对许池分享的日常,凌宇的回应开始变得敷衍,只是简单的“嗯”或是“哦”,几次之后,许池也不想说了。凌宇就开始把自己关进书房,只在吃饭的时候露面。
凌宇不再像之前那样,担心许池一个人在家不出门会不会闷坏,他不再抽出时间陪许池出去散步,逛街,不会陪许池一起烹饪,不会陪许池一起洗碗聊天。
就连之前说好的每日的早安,晚安吻,也不知道在哪一天忽然消失了。
凌宇似乎总是很忙,一心扑在工作上。
某天清晨,凌宇没有吃许池做的早餐就出门了,许池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跟凌宇之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这个想法让许池慌乱了好几天,从跟凌宇在一起后,他从未怀疑过两人间的感情,他告诉自己,凌宇那么辛苦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小家。
他不该整日闷在家里,应该找点事情做,否则很容易胡思乱想。
许池决定调整一下自己,恰好在他生日前几天,他无意在凌宇的书房中看到一张金婚宴的请帖。
请贴上写携伴侣前往,而宴会那天,恰好是他的生日。
许池有点高兴,这是个机会,他计划着晚上跟凌宇一同参加晚宴,等到结束了,可以一起散步,吹吹风。
蛋糕应该是来不及准备了,但没关系,他们之间只需要一个拥抱一个浅吻,许池就满足了。
许池许久不曾出过门了,为了这场宴会,他特意熨烫了许久未穿的西装。
宴会当天,凌宇的助理在傍晚送了东西过来,许池下楼去倒水,回来走到书房外的时候恰好听见助理问:“凌总,许先生准备好了吗?”
许池刚想说自己这就去换衣服,就听凌宇说:“他不去。”
许池愣在当场,他期盼这么久,原来凌宇没想过带他。可是为什么?请贴上明明说可以携带伴侣入场。
听了凌宇的话,不仅许池,就连助理也是一怔:“可是……”
凌宇看了一眼时间说:“时间到了,走吧。”
听着书房内的动静,许池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快速离开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凌宇跟助理离开后,许池在衣帽间精心熨烫好的西装前坐了很久。他的眼神充满了迷茫,不明白凌宇为什么没有询问自己,就单方面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很难受,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忍不住拉住了衣领,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低领衫,根本束缚不了脖子。
许池盯着自己垂落的手,心底很快涌起最后一丝希望。或许凌宇是担心自己久不出门不习惯,不想让他为难,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一定是这样的。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凌宇给他准备了生日惊喜,怕自己跟着去会露馅。
许池很快把自己哄好了,他耐心的在家中等待着,但那天过了十一点四十分,醉的人事不省的凌宇才被助理搀扶回来。
送走助理,看着醉的一塌糊涂的凌宇,许池是心疼的,他开始反思,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那么简单,尤其像凌宇这样,自己做老板,什么都要自己扛着,压力很大。他实在不该胡思乱想。
许池给凌宇脱了衣服,又拿着拧干的热毛巾给他擦脸。
温热的毛巾温柔的划过凌宇的面庞,十年过去了,凌宇也从最初相识时的青葱少年长成了成熟的模样,但依然是他最爱的样子。
见凌宇不舒服的拧着眉,许池起身去厨房端来一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
这是许池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凌宇有酒会的时候他总会在家里熬煮好醒酒汤等凌宇回来。
只是之前凌宇回来时,多半是有意识的,总是喝完了醒酒汤才去洗漱睡觉,今天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了。
许池轻声叫着凌宇的名字,跟他说把醒酒汤喝了,凌宇迷迷糊糊回了一句:“不喝。”
担心凌宇明天一早起来头疼,许池忍不住戳了戳他,凌宇睁开了眼睛。
看着凌宇并不清醒的瞳孔,许池心下一悸,很快一段很久远的记忆涌上来。
之前凌宇创业的时候,某天深夜回来酒醉的厉害,他故意闹着不肯喝醒酒汤,非要许池哄。
许池十分配合的温声哄他,等到把醒酒汤喝完了,凌宇会抱着许池说一句谢谢老婆。
这记忆实在太过温馨甜蜜,许池心底蓦地柔软起来,傍晚时的冷彻心扉,也在一瞬间远去了。
许池微微笑了下,他更靠近了些,“凌宇……”
却见凌宇翻了个身,声音里带着冷意和不耐烦,“我说了不喝,拿开。”
因为靠得近,凌宇翻身的时候手臂不小心碰到许池,温度正好的醒酒汤洒了一些出来。
温度适宜的醒酒汤浸湿的不仅是许池的手背和被褥,还有他的心。
听着这明显带着厌烦的语气,许池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凌宇是不是没有认出自己。
然而凌宇已经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恶声恶气地道:“把灯关了。”
许池维持着端碗的姿势没动,凌宇又叫了一遍,加重语气:“许池,关灯。”
许池关上灯,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到了客厅。凌宇刚刚冷淡的脸色和不耐的语气让他浑身冰冷。
凌宇知道自己是谁,却还是用这般语调跟自己说话。许池的手微微颤了颤,感觉呼吸再次困难起来。
缓了许久,许池才坐到沙发上,抱住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
他在给凌宇擦脸的时候,看着那沉睡的脸时,心底满是柔软,可当那双眼睁开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心脏提了起来,虽然很轻微,但他还是感受到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恐惧看到凌宇的眼睛的呢?
记忆翻涌,那些曾经被许池忽略的,或是感到受伤后又被自己治愈的瞬间疯狂涌上心头。
凌宇刚刚的神态和语气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但之前的每一次,许池都会给凌宇找借口。他累了,压力大……
到了今天,许池不得不直面那个他一直以来逃避的,不去深想不敢面对的真正原因。
他也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那个曾经满眼是他的少年正在消失。
时间过了零点,许池的生日彻底过去了。
许池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忍不住用手掩住面颊低笑出声,那笑声沙哑,透着悲戚还有一股绝望。
许池的的指尖擦过湿润的眼角,眼神中空无一物。这是他们在一起的十年来,凌宇第一次遗忘他的生日。
他在乎的当然不是凌宇忘记他的生日,而是这遗忘背后的不重视。白日里凌宇那句不带感情的“他不去”再次涌上来,像是响在耳边,不停重复。
许池抓着胸前的衣襟,痛苦的俯下身子。
其实早有端倪,是他不愿意相信,甚至可笑的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天真的以为他们之间欠缺的只是一个拥抱,一个亲吻。
明明他们之间,连正常的交流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耳畔嗡鸣作响,搅乱许池的思绪,但他强压下那苦痛,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
其实不必去想,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是轻视。
优秀的文凭,帅气俊朗的外形,蒸蒸日上的事业,凌宇还不到三十岁,他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在颐江市站稳脚跟,能力无疑是优秀的。
身份地位的变化,每日身边围绕的都是巴结讨好的人,可能凌宇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骨子里的温柔谦逊正在消失,高高在上的傲慢融入了他的骨血。
许池悲哀的发现,在凌宇心中,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跟他比肩的爱人,经过数年的磋磨,他在凌宇心中已经是拿不出手,带不出去的存在了。
凌宇第二天醒来后神色如常,他一点也没想到自己错过了许池的生日,甚至不记得酒醉时说的话。他告诉许池自己需要出差,三天后回来。
凌宇一走,家里变得更为安静,许池觉得,像坟墓。
到了夜晚,许池习惯性的留了一盏灯,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这时他浑噩的脑海才记起凌宇出差了。
手机上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无。凌宇没有报备。
许池心里并不意外,只觉得自己有点可悲。原来当他不再给凌宇找借口的时候,那些不爱的证据如此明显。
许池起身回房,客厅的那盏灯也随着他的离去熄灭了。
许池一个人在家里孤独的熬了两天,这几年他很少出门,可以交谈的朋友几乎没有,以前还能跟凌宇说两句,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跟凌宇分享的欲望。
家里太空太静了,许池裹着薄毯在客厅看书,渐渐地,他的眼神从书页上挪开,盯着空寂的房间。
他的心底忽然涌起一个疑问。这里,还算是家吗?
不是,这是困住他的囚笼。
他不该待在这里,他要离开。
许池快速换了衣服出了门,却不知该去哪里,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区转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自己的大学。
许池跟凌宇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当时他跟凌宇被并称为系里的两大男神,谁能想到,如今他跟凌宇一个事业蒸蒸日上,闪闪发光,另一个却待在家中,一点一点腐烂。
许池在车里坐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去见了多年不见的心理医生。
读书的时候,许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所以在大学的时候隔段时间会去心理医生那里坐坐。
一晃数年过去了,许池想起当初自己毕业时来给心理医生送喜糖,那时的他欢快的像只飞鸟,他跟医生说自己要结婚了,以后不会再来诊所,他已经找到治愈自己的药。
心理医生知道许池有个相爱的恋人,她本还担心他们毕业分手,对许池造成更大的伤害,听闻他们要结婚,笑着祝福他们。
看着眼前熟悉的诊所大门,许池没想到,不过短短六年,自己会再次回到这里。
心理医生跟记忆中没多大变化,只是眼角的细纹多了一些。医生妆容浅淡,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给人一种十分温柔可亲的感觉。
心理医生见到许池出现在这里,第一眼并不是惊喜,反倒有点担忧,她跟许池说的第一句话是:“许同学,你的脸色很糟糕,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样关怀的话语,许池已经很久不曾听到过了,他一时有些恍惚。他笑了下想说自己没事,却觉眼前天旋地转,身形猛地一晃,万幸心理医生及时起身搀扶住他,才没有摔倒在地。
10.蛋糕
此刻,酒店房间里,只剩下许池跟凌宇两人,气氛却不是那两名酒店服务员想象的甜蜜浪漫,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而是一片死寂。
最终是凌宇先动了。他将怀中大束艳丽的红玫瑰递给许池,见许池没接,就先将花放到一旁,端起餐车上的蛋糕走过来,微微垂眸看着许池。
许池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引人注意的轻轻抽动了一下。他想让凌宇不要开口,想让凌宇离开,可他发现自己实在疲累,累到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
凌宇脸上显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许池听见他磁性悦耳的嗓音响在耳畔,“老婆,对不起,我前段时间实在太忙,忘记了你的生日,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
许池看着凌宇不断开合的嘴唇,他说的话却只听进去了一部分,其余的都没有落入心里。
许池觉得有点可笑,他已经走到了离婚这一步,凌宇却还以为他是因为一个遗忘的生日在生气,并为此闹离婚。
自半个月前,许池承认并接受凌宇的变化,承认他们的婚姻已经维持不下去的时候,他从没像今天这样深切的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裂缝比他想的还要深。
许池一直以为凌宇是他同频的爱人,并为此感到骄傲,他们知道对方的一切,了解对方的一切,包容对方的一切。可是现在他发现,他跟凌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眼前的男人,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凌宇在说完道歉的话后,抬手关了室内的大灯,只留下几盏筒灯照亮房间,除此之外,就是蛋糕上蜡烛晃动的暖黄色火光。
凌宇将蛋糕往许池跟前送了送,他的面容在跃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俊美逼人,那双眼底更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一如记忆中让许池动心的模样。
然而此刻的许池并没有觉得心动,看着凌宇眼底凝如实质的温柔,他的心底泛起深深的恐惧。如果爱意能伪装……
许池的嘴唇轻轻颤抖起来,下一刻就见凌宇更近的靠过来:“蜡烛要熄了,老婆,许愿吧。”
凌宇骤然的靠近让许池惊了一跳,这一刻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惊恐,猛地朝后退去。
许池本意是避开,但可能是一整天没有休息,再加上此刻精神状态不好,凌宇又离的太近,他这么一动,失手带翻了凌宇手上的蛋糕。
精致可口的蛋糕落在地板上,蜡烛倏地熄灭,地面上一片狼藉。
那丑陋的、软塌塌的奶油糊的到处都是,许池的鞋上沾染了一些,他低头看着,深深的疲惫感涌上来。
这蛋糕多么像他跟凌宇的关系,好的时候精致、漂亮,没有一处不完美,可到了故事的终结,会变得如此糟糕。
室内一片死寂,凌宇面部肌肉狠狠抽动了两下,额上青筋直跳,他自小出生在小康家庭,身为独子,自小被疼宠着长大,他从没有过不自信的时候,这几年创业成功,更是被捧在高处。
可以说凌宇这一生接近三十年,从没体会过今日的这种难堪。
蜡烛的火光熄灭,筒灯的光亮并不足以照亮这一方并不宽敞的天地。凌宇低着头,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头,看起来有几分可怖。
半晌,凌宇才开口,声音很冷:“许池,你到底……”
许池心里也有些后悔,他并不想闹得太难看,好聚好散是他对这段婚姻最后的希望。他张口想要说对不起,说自己不小心,然后凌宇先一步说话了。
“我想知道原因。”凌宇咬着牙关看着许池,他深夜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一个答案。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许池近乎断崖式的要离婚,让他不能接受。他更不能接受许池现在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他从颐江过来了,低声下气的道歉了,为什么许池还不肯原谅,还要给他难堪。
他是真的想要跟自己离婚吗?
凌宇冷硬地问:“许池你告诉我,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许池闻言眼底的抱歉被不可置信所取代,他看着凌宇,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男人。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脏痛的不能自抑,许池哭不出来,更笑不出来,只觉悲凉。
曾经的自己,在凌宇心中是洁白无瑕的存在,是月色,是新雪,现在自己在对方的心里是如此不堪。
凌宇竟怀疑自己不忠。
哪怕凌宇这两年对他的态度明显改变,许池也从没怀疑过凌宇不忠于他。哪怕凌宇处在这个位置,哪怕外界满是诱惑,他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因为信任,因为这是他们相爱的根本。
看着许池脸上浮现出的太过震惊难受的表情,凌宇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他想要道歉,但是打翻的蛋糕让他无法开口,他梗着脖子,僵持着。
室内一片死寂,终于,许池疲惫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他的声音颤抖,凌宇心下一刺,不由心软,“我……”
“我让你出去!”许池像是完全忍耐不下去了,他抬起头眼尾烧红,上前推着人将人强行推了出去,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室内,许池近乎踉跄地奔到床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盒药,抖着手也不用水,直接吞了一颗下去,然而还不等药效发生作用,他就忍不住一阵反胃,扑到卫生间剧烈呕吐,筋疲力尽。
不知过了多久,许池才强撑着起身到洗手台洗漱,然后回到房间。
许池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他以为及时抽身可以留住一些东西,那些温暖相爱的记忆或许可以慰藉自己漫长的后半生,可现在凌宇正在杀死他心中残留的美好。
不能再拖下去了,许池疲惫的合上眼。不管是凌宇还是自己,都该从这场折磨中尽快走出去。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脸色也很差,眼底更是一片茫然。
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许池一时分辨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直过了好几分钟,意识才一点点回笼——他还住在晋城的酒店。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争先恐后的浮上脑海——凌宇深夜出现在酒吧,凌宇跟他回了酒店,生日蛋糕,服务生脸上暧昧的笑容,凌宇对他的怀疑……
一幕又一幕,刺激的许池头脑发疼,他缓了片刻,才拿起床头的手机。
手机上有凌宇的电话和消息,不外乎是为昨天的失言抱歉,许池不愿去看,直接点了清屏,之后他忽略了凌宇的电话,给程进打了回去。
程进今天一早就给他发消息,约他和凌宇一起吃饭。
许池拨过去的电话很快被接通,程进带着快活笑意的大嗓门清晰的传过来:“许池,起了吗?收拾一下,我请你跟凌总吃饭。”
又问:“凌总有什么忌口的没有?喜欢甜的还是辣的?徽菜怎么样?还是……”
许池真的很羡慕程进永远这么充满活力,他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到程进说完了才道:“谢谢,不过今天就算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程进不知想到什么,嘿嘿笑了两声,略显猥琐,他道:“好好,我懂我懂,小别胜新婚,是我唐突了,那咱们约下次。”
许池揉了揉眉心,也不好过多解释,就挂断了电话。
许池起身冲澡,换了身衣物,身体虽然疲惫,但房间里太闷了,他需要出去走走。许池拉开房门,就见凌宇背靠着墙壁等在他的门外。
四目相对,凌宇难得有几分紧张,他低声唤许池的名字。
许池带上房门,没有询问凌宇昨晚怎么休息的,也没有问他不回去工作怎么办,许池径直朝电梯走去。凌宇在原地迟疑一秒,跟了上去。
许池没有用餐,直接出了酒店。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连风都是和煦的。许池缓缓吐出一口气,选了一个方向慢慢走着。
在经过一家早餐店的时候,凌宇进去买了豆浆和素包子,出来后几步追上许池,把东西递过去。
凌宇昨夜来的匆忙,并没有带行李,因昨夜的衣服上沾染了酒气,今天他还是换了一身衣服。
黑色的高领毛衣搭配长款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越发显的他身形优越。
许池很喜欢凌宇穿长款有型的衣服,凌宇察觉到这点后,衣柜里全都是这种类型的衣服,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许池跟前晃。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用自己的美色吸引许池的注意力,让他的眼睛永远看着自己,只为自己心动。
只是后来凌宇因为工作,总是正装不离身,这些帅气的衣服只能在休息的时候穿,再后来,他很少在休息的时候陪许池出门,那些长款的衣物,都加了防尘袋被收进了衣柜深处,再不见天日。
凌宇今天没有抹发胶,乌黑的短发柔顺的垂落下来,这幅造型削弱了他身上数年来积攒的威压,显出几分温柔,却并非是那种平易近人的。他的气场很强,即便是笑着,通身也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许池看着他,恍惚觉得曾经的那个爱笑的明媚少年是否真的存在过。他很快垂下目光,接过了凌宇递过来的早餐。
他跟凌宇没必要冷战,说清楚就好。
此刻两人恰好待在护城河边上,距他们不远处有专供行人休息的长椅。在长椅一角的阴凉处,还有一团堆积的雪。
连续几日晴天,那堆雪没剩下多少了,且余留下的部分也是镂空透明的,看起来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分崩离析。
在雪堆上,许池还能看到一个小巧的已经蔫了的胡萝卜和几根树枝,显然这堆雪曾经是一个雪人。
许池面无表情的看着,万事万物随着时间都在变化,没什么好难过的。
他坐下来,摒弃心中杂念开始吃东西。
凌宇坐在长椅的另一侧,安静的看着许池。他的目光有如实质,很专注,任何人都不能忽视,但许池只做不察,他没有问凌宇昨天在哪里休息,更没有问他还不回去,工作怎么办。
许池吃东西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狼吞虎咽,他吃的很慢,每一口都充分咀嚼,十分认真。
几分钟后,许池吃完了手里的东西,凌宇很自然的伸手过来接他手中的垃圾,却见许池手臂一侧避开了,自己起身将垃圾袋丢尽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凌宇一直看着他,许池重新走回来,直到这时,凌宇才开口说:“对不起,昨天是我脑子犯浑,说胡话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许池发现自己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昨夜的崩溃似乎只是一场梦。他没有看凌宇,而是目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