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谢春山的面前悬浮着一块荧蓝色的光幕。
光幕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对话,其中一句恰好悬停在中央,是“这茶凉了。”
——正是谢春山刚刚说的。
66解释道:“这是剧情台词,用来衬托‘谢春山’的残暴。”
谢枢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66贴心的送上了一个马屁:“您的表演真是无懈可击。”
屏幕上浮现了一个闪亮的大拇指。
66想,工作狂就是不一样。
谢枢可能是它到现在为止绑定最靠谱的宿主。
这人上一秒还在ICU,下一秒签完协议,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理就清了工作内容和任务奖励,然后66启动穿越程序,就在侍女进入大殿的前一秒,谢枢也刚刚进入世界,取代谢春山。
也就是说,他几乎没有进入角色和适应身份的时间。
这是一处不怎么重要的小剧情,主要为了体现谢春山的残暴,66都做好直接跳过的准备了,毕竟他的绑定对象是总裁又不是演员,哪能说演就演,尤其是经历过几位脱缰野马后,66将要求放的很低。
它只是不动声色的打开了台词,打算等谢枢醒来,和他解释说明一下,结果还没开口,谢枢已经搞清楚前因后果,直接开始演了。
66泪流满面。
它就说了!前几任根本不是它的问题!看这个宿主,这才是有脑子有理想的好宿主!
什么叫靠谱的成年男性,这就是靠谱的成年男性!
大殿之上,谢枢已经一目十行,看完了今日的剧情,重点标注的是台词部分,但他无法确定是否可以添加和修改台词,需要进一步试探,只余动作,应当是没有固定要求。
于是,谢枢缓缓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婢女哭声顿住,押着她的两人也松开手,他们一齐向上首看去,之间无妄宫主缓缓站起来,单手隔开珠帘,轻轻往外摆了摆,修长的指尖润泽如瓷,那几人却像活见了鬼似的,定住不动了。
谢枢的意思是:够了,下去。
婢女垂首谢恩,碎步后退离开了。
66:“……啊?”
谢枢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要罚那姑娘?”
都是法治社会的人,再怎么残暴,也不可能喝了杯凉茶就要人受刑去死的,更何况,谢枢半点没觉得茶凉了。
这些魔门特训出来的婢女,每日干的都是掉脑袋的活,远比现代的茶艺大师还要讲究。
66:“不不不,我当然不想他受罚,我是说,为什么你挥了挥手,他们就放开了?”
谢枢:“上位者的一个动作,属下总是要多加揣摩的,尤其是跟着谢春山这样的人,手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66:“哦哦,那我们以后做事岂不是方便了?”
像宿主这样,挥挥手就能让属下听话,这也太酷了吧!
谢枢:“是,也不是。”
他的手抚过桌面,信手抄起腰间的长剑,微微用力拔出一截,剑身银白如雪,能清晰的倒映人影,而谢枢在倒影中看清了谢春山的眉眼,与他自己别无二致:“他们越会察言观色,就越容易发现我与本尊的不同,像刚刚放过那姑娘的事情,一次可以,多来几次,迟早有人起疑。”
他说着,抬起手,目光落在了素白的指尖,那里有薄薄一层剑茧。
谢枢将长剑回剑鞘,剑锋叮的一声:“我现在虽然有谢春山的修为,但是我不会用他的剑。”
剑修不会用剑,十层功力也只剩下了五层。
谢春山虽然是魔门第一人,但假如身份露馅,被其余魔修群起攻之,谢枢的处境会很危险。
66:“啊……”
好复杂,听不太懂QAQ。
不知道说什么,就说宿主好厉害就好了!
眼看着面前的小屏幕浮现了一个晕乎乎转圈的表情,谢枢微微一顿:“算了。”
他拨开珠帘,大殿房门大开,谢枢向下看去,入目是无妄山的千峰万仞,他下意识抬手想看表,又放了下去:“按照剧情,今天下午,萧芜该到无妄宫了。”
平芜君,名叫萧芜。
66原本趴在桌上,闻言直了起来:“嗯?你认识萧芜吗?”
虽然萧芜的名字在剧本里出现了,但前面几章都是用平芜君做代指,谢枢看的那么快?况且它怎么觉得宿主念到萧芜的名字时口气怪怪的,莫名有点熟稔?
谢枢冷淡道:“不认识,他一个虚构世界中的人物,我怎么可能认识。”
66:“哦,对哦。”
它趴了回去。
当天下午,谢枢在侍女的服侍下用过午膳,果然有人来通传,说是:“押送平芜君的人到了。”
谢枢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带上来吧。”
66在剧情处画了个巨大的红圈:“重要剧情哦,宿主,你不会鸽我的吧?”
谢枢:“当然不会。”
他望身边的侍从投去轻飘飘的一眼:“叫吴药师过来。”
听见这名字,侍从打了个寒战,肉眼可见的僵直起来,却还是躬身俯首:“是。”
他倒退着退下了。
吴药师,名为吴不可,是无妄宫中极为邪性的一个药师。
虽然名为药师,吴不可却不会什么治病救人的手段,魔修亲缘淡薄,轻伤不管,重伤就地等死,就算谢春山贵为无妄宫主,倘若有一天他伤了病了、握不动剑了,照样有一堆人排着队送他去死。
这吴药师也一样,他不擅长治病,擅长的是制毒和制蛊。
剧情中,谢春山见到萧芜的第一面,就给他下了同心子母蛊。
同时服下蛊虫,母蛊者为主,子蛊者为奴,一旦为奴者有丝毫背主的想法,主人都可以操纵蛊虫,让奴仆生不如死。
身体上的痛苦暂且不提,萧芜是正道的仙君,要他给谢春山当奴隶,卑躬屈膝敛尽一身傲骨,甚至被奴役着做违背本愿的事情,是莫大的屈辱。
不多时,吴药师很快上殿,是个打扮邋遢,长相潦草的老人,像是建模粗糙的NPC。
瞧见谢枢,他毕恭毕敬的单膝下跪,呈上来一个盒子:“宫主,您要的蛊虫。”
谢枢翻开,是两味纯白的蜡丸,里头不知包裹着什么东西。
他信手合上盒盖,没什么表情的夸奖:“做的好。”
这看着普通的两味药丸,却不是什么简单玩意。
在后续剧情中,子母蛊贯穿始终,萧芜屡屡违背谢春山的旨意,又屡屡被责罚,每逢蛊虫发作,萧芜的冷汗便会浸透被褥,只能蜷缩在榻上,咬牙等待天明。
这是很重要的剧情。
66再次重申,狐疑的看着谢枢:“亲爱的宿主,你真的真的真的不会耍我吧?你会给他喂蛊的吧。”
它实在被前几任的骚操作搞怕了。
谢枢信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会,你尽管放心,就算不为了剧情和奖励,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喂他吃下蛊毒。”
否则被手下看出破绽,死的就是谢枢自己。
而就在66重申剧情的同时,门外传来了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那辆囚车停在了门口。
囚车脏污破损,自然不能驶进来污了无妄宫主的眼,于是有人打开钥匙,踢了脚囚车:“下来。”
萧芜数天水米未进,筋脉又废了,连续蜷缩在狭小的囚车内,他站起来踉跄两步,腿下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
谢枢眉头一跳,视线掠过门外,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动,旋即垂眸喝茶,很快遮掩过去。
筋脉寸断,里外都是伤,白衣上全是血迹,这样摔一下,想必是很疼。
萧芜却并未等其他人来押他,而是撑着墙壁颤抖着站了起来,提起满是血污的袍尾跨过门栏,忍着疼站直了,肃立在了殿中。
仪态清正雍容,站姿挺拔如芒青竹,若不是形容狼狈,依稀还是那个遗世独立的平芜君。
萧芜欠身,微微行礼:“见过无妄宫主。”
行的是仙门百家的平辈礼,仿若他不曾身陷囹圄,谢枢也不是强要他的魔尊,而是某家仙宫设宴,再寻常不过的礼节。
谢枢平静与他对立。
谢春山的瞳仁偏黑,幽深如寒潭,一眼不到底,萧芜的瞳色却偏浅,只可惜他瞎了,眼中只剩下一片白翳。
直到66叫了声宿主,谢枢才重新将视线落在剧情台词上,他信手涅起蜡丸,嗤笑一声:“平芜君久居仙门,怕是不知道我魔门东西的厉害,可惜你看不见,否则我多少要抬两个蛊虫发作的人,让平芜君看看是什么模样。”
萧芜平静道:“你要折磨的是我,何必牵连无辜。”
谢枢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踱步上前,捏住了萧芜的下巴。
他迫使萧芜抬头,手指在皮肤上留下清晰的指印,又捏着他张开嘴,将那蜡丸直直塞了进去。
“平芜君还是这么嘴硬。”谢枢笑了笑,“希望发作的时候,您也是这般淡定,千万被对着本宫摇尾乞怜,那就没什么乐趣了。”
那枚药刮过喉咙,坠入肺腑,立刻火烧火燎的烧灼起来。
萧芜掩唇咳嗽,挺直的脊背无声弯折,片刻后,像是抑不住,从唇角溢出一丝血来。
谢枢扫了眼光幕,依着剧情指示,抬手将拇指放在萧芜唇边,浅浅擦拭起血迹。
他笑道:“平芜君才来无妄宫,就成了这样,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温热的指腹点上唇角,触感粘腻怪异,萧芜蹙眉想躲,又听谢春山闲闲道:“别动。”
温热的触感停滞在脸侧,谢枢笑了笑:“仙君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想想您身后的上陵宗吧?”
萧芜唇齿一僵,又硬生生定在原地,抿唇任由谢春山将他唇边的血渍拭干净了。
谢枢便笑了声,后退一步,从属下手中拿了块湿帕子,慢条斯理的清理起指缝来,不多时,殿上又来了一个人,萧芜看不见,修为也废了,他走到近处,才听到了这个人的脚步声。
只听他对着谢春山下跪俯首,恭顺道:“宫主。”
谢枢转着茶盏:“来,平芜君,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无妄宫司掌归墟水狱的刑主,薛随,从前你的那些同僚,都是从他手下过的。”
萧芜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言语。
要说这偌大的无妄宫虽然魔头无数,但对正道来说,最恐怖的,不过三人。
其一是宫主谢春山,横行无忌喜怒无常,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却不知道谁的脖子又分家了;其二是方才用毒蛊的吴不可,手段隐蔽毒辣,防不甚防;其三,这是这个薛随。
他司掌无妄宫的刑狱,指尖染了腥泥烂肉无数,尸骨堆了一层又一层,正道提起他,都要打个寒战。
萧芜没说话,谢枢已然转向了薛随:“去,给平芜君见个礼,这位日后就是你手下的客人了。”
薛随便笑了声,他嗓子很哑,咬字古怪,配上皮笑肉不笑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阴狠:“平芜君到此,我定然好好招待。”
萧芜依旧没什么动作。
他定定立在大殿中央,仿佛一件昂贵的装饰品,无论谢春山说什么,都无法拨动他的心弦。
谢枢也不恼,一撩袍子坐回了珠帘后:“客从远方来,薛随,和平芜君介绍介绍,我们归墟水狱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薛随:“是。”
他立在萧芜面前,当真与他细细的掰扯起来。
谢枢没听,在珠帘后自顾自的饮茶,他撑头打量着殿中,萧芜显然是强弩之末,断脉之痛早掏干净了他的身体,汗珠顺着鼻尖往下滚,饶是如此,依旧是清俊挺拔的模样。
薛随已经讲过了几样,正在说抽筋断脉,说到这时,萧芜才稍稍动了动。
他看向薛随的方向,唇角无声牵动,像是个讽笑,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薛随猛地一卡壳。
是了,面前这位主脉寸断,只余了几条旁脉,成不了气候,就算不到无妄宫,好好的在上陵宗里修养,寿数也不多了。
他不由朝珠帘后看了一眼。
谢枢正在饮茶,闻言微抬了抬手:“行了,平芜君有很多时间品味品味这归墟水狱到底是什么地方,来人,将他请下去吧。”
当即有两人上前,摸到了萧芜的锁链。
然而宫主说的是“请”,属下揣摩他的心思,到底没敢将事情做绝,只虚虚压着,将人带了下去。
殿中只留下了薛随吴不可两个人。
谢枢没再说话。
他懒散的滑着光幕,眼皮轻轻垂下来,回忆起故事的细节。
萧芜这名字他很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甚至远比系统66更加熟悉。
这是他游戏中钦定的NPC之一,甚至是,玩家最早接触的一名NPC。
《风流意》是一款国风仙侠单人开放世界联机游戏,开局,主角会误闯竹林,成为一无名散修的弟子,从此被引入修界,知悉三百年前一桩动荡不安的仙门往事,而这个无名散修,就是萧芜。
作为游戏界的常用手段,策划会在游戏初期设定几个逼格很高,故事感十足的NPC,当成吸引玩家往下探索的引子,甚至作为宣传的突破口,比如在《风流意》上线初期,宣发满世界买广告,许多商圈大屏都播放着萧芜的演示画面。
而萧芜作为主角的师傅,自然是神秘感和故事感都拉满的。
作为如此重要的人物,萧芜的形象也是谢枢亲过稿,几次打回修改,最终敲定的。
谢枢了解萧芜的设定,了然他的出剑顺序和功法,如果游戏模型和现实相同,他甚至了解萧芜的三围尺寸。
如果不是模型默认只捏能看见的不分,他甚至连更细微的都知道。
而无妄宫的这段往事也很简单,只是为了给萧芜一个更复杂丰满的人设,作为天下至强,他最好曾经落魄,修为丧尽一文不名,饱受苦难;作为主角的师傅,他最好在苦难之中初心不改,依然落拓温柔,细致耐心;而作为游戏宣传的引子,他则需要招式漂亮凌亮,有一个重回巅峰的爆点,三点一结合,于是有了无妄宫剧情。
——仙门玄首无端落魄,筋脉全非,被仇人困于宫中,机缘巧合用秘法重塑筋脉,虽然几度痛不欲生,求死不能,却还是生生忍下。而后仙门大会,在魔尊压制全场的时候,他需要飘然而出,如惊鸿照影,挽狂澜与既倒,将利剑横在魔君的脖颈上。
谢枢要做的也很简单,首先完成虐主任务,其次确保萧芜武功恢复,最后,在魔门大会上等待剧情,再返回现代。
一切都很正常,唯一古怪的,是这个“谢春山”。
游戏中没有这个人。
游戏制作周期漫长,不可能等文案组敲定所有细节再继续,而开服也不会涉及无妄宫剧情,魔尊的形象还是个提案,在文件夹中只是一道黑影,没有敲定名字和形象,有待后续制作。
可谢枢在内测时登录游戏,用的账号名就是“谢春山”。
他轻微的摩挲着茶杯。
比起群狼环伺,不得不时时绷紧神经的无妄宫,谢枢目前还是更喜欢现代。
宫主一走神,站在下手的两个便汗毛倒竖,薛随语调结巴:“宫宫宫宫主?您若无事,我先告退了?那平芜君如此放肆,我这就去给他……”
谢枢便不咸不淡的看了过去。
他并不想对萧芜做些什么。
那等霁月光风之人,何必平白催折?在这幻梦一般的世界里做些什么,就当是个慰藉了。
谢枢微微敛下眸子,先前放过那侍女,系统没有给出警告,也就是说在剧情外适当延申是合规的,谢枢不喜欢受制于人,在可能的被动违规前,他会率先试探出规则的界限。
谢春山的这份剧本里,没有萧芜在归墟水狱的细节,毕竟魔宫宫主也不会闲着天天探狱,理论来说,这与他的表演并无关系。
于是薛随便看见宫主抬起手,轻轻做了个下压的姿势。
谢枢道:“我不喜血腥。”
薛随:“……?”
他眼尾抽搐一下。
——当年您动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枢:“折断谁的傲骨这事,我喜欢亲自来。”
说完,他顿了顿。
系统果然毫无反应。
谢春山说的隐晦,也不提及平芜君,在系统看来,只是无妄宫宫主与属下一次无关紧要的对话,信口闲聊罢了,是剧情节点内无需关注的部分。
至于属下会怎么想,与谢枢有什么关系?
谢枢又道:“我记得水狱之中,有处特殊的牢房。”
这是游戏提案中的另一处剧情,谢枢想试探是否存在,况且只说了水狱,却没提牢房,这个空子能不能钻,谢枢也需要试探。
果然,薛随与吴不可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涛骇浪。
谢枢则看了眼屏幕,依旧毫无反应。
他哂笑一声,心道:“看样子这个人工智能并不聪明。”
如此一来,他可操做的空间便大了。
薛随结结巴巴:“宫,宫主?那,那牢房,那……”
谢枢:“数百年没有清扫了吧,扫出来吧。”
同样与萧芜毫无关系,仿佛只是信口提及。
薛随敛眸:“……是。”
他们躬身退下了。
路上,薛随返回归墟水狱,吴不可则返回药园,两人分道扬镳处,薛随忍不住凑向吴不可:“喂,老吴,你说宫主这是什么意思?”
吴不可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薛随面露苦涩:“那我这手段,是上还是不上啊?”
吴不可:“你想想,刚刚宫主的最后两句话,一句不喜血腥,一句亲自来,你觉得呢?”
薛随一拍脑袋。
吴不可:“我看他现在病怏怏的,没什么意思,宫主随便玩玩,就将人玩死了,要是你提前动手,宫主没尽兴?”
薛随:“可是那牢房?”
吴不可斜睨他一眼:“前任宫主已死,哪间牢房不是牢房?”
薛随当即作揖:“……小弟受教。”
他急匆匆的走了。
牢房之中,等押送的人散了,萧芜的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艰难的撑着墙壁,沿墙角滑跪下来,冷汗已经将后背浸透了,只觉得全身无一处不疼,每一根断脉都在身体中叫嚣着苦痛。
萧芜艰难的运起剑诀,尝试控制身体中动荡的真气,可下一秒,便喉管腥甜,直直吐出血来。
但饶是疼到难以呼吸,萧芜依然运转着仅存的真气,行了一个周天。
他无力的勾了勾唇角。
主脉寸断,只余几根旁脉尚存,却是成不了大气候了。
若是如此,怕是真要在这无妄宫中被蹉跎折磨,一路到死了。
那掌刑的薛随还不知什么时候来,也不知会做些什么,但萧芜除了抗,别无办法。
他甚至不能求死,只因背后站着浩浩的上陵宗。
而就在萧芜尝试运气的同时,那位不知道何时来的薛随就站在几米开外,注视着这件牢房,面露复杂。
萧芜是看不见,可薛随看得清清楚楚,这牢房干干净净,背后放了张矮榻,墙壁之上,还用丹砂写了三个朱红的大字。
思幽阁。
游戏中,若是场景太过单一,会让玩家丧失探索的兴趣,而归墟水狱作为魔宫最大的囚室,又不能设计的太小失了气魄,所以策划会在其中塞满零零碎碎的小任务,而作为配套,也会有一些奇怪的囚室作为触发任务的地点。
而如果萧芜如果是游戏玩家,在进入囚室点击朱红大字时,就能得到地点文案介绍。
——思幽阁,无妄宫前宫主宠姬与宫主闹别扭后自请入狱,宫主头疼不已,特意腾出了一间牢房,过去多年,虽然地毯腐烂,挂画衰落,却依旧可见与其他囚室不同的风貌。
第249章 伪装
宫主的宠妃,当然不能和其他犯人混在一处,而水下地下阴森潮湿,暗无天日,宠妃伤了病了,难受了抑郁了,宫主一剑下来,整个水狱有一个算一个,全要祭天,故而这块思幽阁区域说是牢房,其实并没有关押犯人,而是独立于水狱之外的三重小院,用铁栏杆一拦,算作牢房。
自打前宫主宠妃离世,这里已经荒废百年,荒草从砖缝里耀武扬威的挤出来,足足有半人高,瞧着荒芜又破败。
平芜君住进来前,薛随差人拔了半天草。
魔修们握惯了刀剑,干不来修剪草木的活,但薛随下了死命令,也只能个个愁眉苦脸的撅着屁股,将牢房四周的草细细除干净了。
于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萧芜入住前,将院子打理好了。
屋内还有些程设,比如一床烂了的棉絮被褥,一张虫蛀发霉的矮木床,宫主没吩咐,薛随没敢动,还堆在房间中。
等萧芜靠着墙壁坐下,薛随擦了把额头冷汗,吩咐道:“此处戒备加强,巡逻人数翻倍,但不可靠近萧芜方圆一里之内,一切等宫主定夺。”
属下恭声应是。
主殿之中,檀香袅袅,正是午膳的时间,如水的仆从端着饭食进入大殿,将菜肴摆放在桌案上,而后朝珠帘后叩拜行礼,等待宫主的吩咐。
谢春山白玉般的手探出珠帘,他执着一册书卷,缓缓挥了挥手。
于是众人如水般退下,临走时还掩上了门,殿内顿时清净下来。
谢枢余光一扫,看见66扒在了餐桌旁。
他略愣了一瞬。
——系统可以吃东西吗?
桌上的菜肴称得上丰盛,无妄宫的建模设定参考了湘西巴蜀一带的风土人情,食物也不可避免带上了当地风味,色泽油润浓郁,像是很好吃。
它盯着其中一盘点心:“宿主,我可以试一试吗?”
谢枢颔首:“文雅些,不要弄乱桌子就好。”
魔尊早已经辟谷,几乎不吃东西,每日要仆从上午饭也只是走个过场,偶尔兴致上来,用筷子浅尝一点便作罢。
66:“好耶。”
它开心的抱住其中一块——
“呕——”
小屏幕上的表情皱成一团:“有点难吃。”
谢枢正在试手中的《无妄心经》,闻言放下书册,也取了筷子。
魔门宫主不用吃东西,谢枢却是个刚刚穿越的普通人,空有一生修为,习惯却还在,中午不吃的东西,老觉得缺了什么,当下决定尝上一尝。
他夹起一片鱼,放入口中,在66紧张的注视下蹙起眉头。
谢枢搁了筷子:“确实难吃。”
魔修的感官与常人不同,他们几乎不会察觉到腥气,不少甚至喜好血腥,越是腥臭越是好吃,且这里远没有后世的诸多调味用品,宫主谢春山又是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也不曾调校过下人,谢枢夹了块鱼肉,既没有放过血,也没有用葱姜腌制,只是一口,便觉得腥臭铺面而来。
谢枢不愿意再动了。
他在个现代也是个饮食细致的精贵性格,便离了桌,重新执起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