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望:“我说,立刻停止今晚的擂台。”
服务生显然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客人:“先生抱歉,但是我们不可以……”
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叶望余光扫到一个持□□的黑皮壮汉站上了擂台,他身高约莫有一米九,铁塔似的,两米长的□□在他手里像个轻巧的玩具,而裁判拿起了提示铃,即将按下——
叶望失去了耐心。
他冷声:“电闸在哪里?”
指挥官笑起来的时候风流俊美,像个极好说话的富贵闲人,可他不笑的时候,冷沉的眉目便极具压迫力。
那服务生一抖,指了指身后:“那个铁盒子里。”
叶望抬腿,一脚踹了上去。
厚重的绝缘军靴与金属相互撞击,一阵火花四溅过后,头顶的吊灯闪烁两秒,彻底熄灭了。
场上瞬间陷入了混乱。
宾客们疯狂的按着呼叫铃,服务生焦头烂额的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叶望还没来得及继续,便听一墙之隔,裁判将两位选手拉道一处:“诶,先缓缓,等我叫个人来修,你们等会儿再打。”
江岐平平道:“嗯。”
不用在叶望面前伪装的时候,他的嗓音偏冷淡,柔顺和贤良淑德统统不见踪影,剩下刀锋般冰冷尖锐的本质。
叶望啧了一声,心道:“你特么的还想来?我看还是别来了吧。”
这么想着,他打开通讯器,翻到了一个名字,径直拨打了过去。
“喂,下城第十三区的治安署警长是吧,对,是我,裴固,第三军区少将,我来你们下城区办事,遇见个赌博斗殴的黑产,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你们交税,地址是……,名字是夜色桌球馆,嗯,对,这家得罪我了,给你们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内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挂了电话。
裴齐:“……”
他缩在阴影里,看着无比陌生的表哥,瑟缩的像只羊入虎口的兔子:“表,表哥,我,我,我们不是来玩的吗?”
“谁和你来玩。”叶望胡扯个借口道:“地下城区早该肃清了,我与十三区治安署交好,这桌球馆的账是一笔肥羊,今天恰好撞见,算我免费送给他了。”
“哦,哦……”裴齐双手平放在膝头,乖乖坐好了。
叶望:“走,别坐这儿了,乌烟瘴气的惹人烦,跟我上楼去。”
总闸给他踢断了,一时半儿修不好,叶望抹黑找到了出口,从螺旋楼梯上了楼。
裴齐跟在他身后,可怜巴巴的攥着叶望一截衣摆,也跌跌撞撞的跟了出来。
瞧见楼上台球馆的灯光,裴齐松了口气,随口:“哥,乌漆嘛黑的,你怎么记得路啊?”
叶望:“走了一遍,就记得了。”
大多数人都极其依赖视觉,地下场馆一关灯,即使从楼梯就能出来,他们也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底下乱窜,但指挥官受过联邦特训,方向感极好。
他在卡座处寻了个座位,等待治安员的到来。
治安员还没来,却见通往地下室的门一动,江岐从里头绕了上来,他身份不方便暴露,便压着面具,贴着墙根,想要快步从后门离开。
结果没走两步,叶望见他又退了回来,在腰上随意套了条店内工作人员的服务衫掩盖血迹,随后半伏在台球桌上,作势开始击球。
叶望远远瞧了瞧,江岐准头极好,动作也相当利落,白球运动的轨迹和他的枪法一样精准漂亮,像是在做精密的数学计算。
——他似乎有意将自己伪装成店内的工作人员。
三十秒后,叶望知道了江岐退回来的原因,七八个治安员从前后门分别进屋,将台球馆牢牢封控起来,老板诶呦一声迎上前,被为首的治安员一把拍开。
那治安员不知道说了什么,老板苦笑连连,最后不得已起身,将他们带往了楼梯口。
这波治安员主要是来插地下擂台的,楼上的擦边台球不归他们管,一群人哗啦啦往下走。
叶望便瞧见江岐绷直的脊背微微放松,像是松了口气。
江岐现在的身份,若是被查出打非法擂台,帝国那边的心理记录就不好说了,届时,这难得的喘息之机也会被收回。
治安员大多去了地下,地下只留了几个人看守,打台球的众人便放松警惕,又热闹了起来,只是动作规矩了许多,不敢将手放在侍者的大腿上了。
可偏偏有人喝了酒,越发肆无忌惮。
叶望来时看见的那穿金戴银的暴发户醉眼朦胧,踉跄着推开身边侍者,似乎不满意,他的目光在江岐冷白的指尖一扫,忽而招了招手:“那个服务生,你过来。”
江岐动作一顿。
暴发户便不满的拍了下桌子:“那个谁,我让你过来,你听不见吗?”
他声音洪亮,在安静的桌球区格外明显,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治安员注意到戴面具的江岐,也在小声议论,似乎觉得他有点古怪,在商讨要不要将他扣下来。
江岐眉间闪过厌恶和不耐,却只能收了球杆,腰腹绷直,往暴发户的方向走去。
叶望便放下了酒杯。
江岐刚刚受了刀伤,如此绷直身体,也不知道刀口裂开没有。
他便轻轻点了点桌面,示意服务生:“将那个戴大金链子的拉开。”说罢,他看着蠢蠢欲动的治安员,又遥遥一指江岐,又道:“你去和他说,就说我也想请他喝杯酒,叫他过来。”
第298章 桌球
叶望坐在吧台后,远远见那服务生拦住了暴发户:“先生,这不是我们的侍者您看看别的……”
话音未落,便被一把推开,暴发户嚷嚷道:“穿着你们店里的衣服,你当我傻是不是,那个谁,过来,我教你过来!”
“先生那不是我们的侍者,您……”
“哎滚开,小爷又不是付不起钱。”
服务生踉跄两步,欲言又止。
这时,暴发户推过桌上一杯暗蓝色鸡尾酒,冲江岐勾勾手指:“就你,过来,喝一杯,小爷付款。”
江岐收了台球杆,冷淡道:“抱歉,我不喝酒。”
“哈?你不喝酒?”暴发户夸张的大笑“都到了夜店你不喝酒?糊弄谁呢你?”
他在江岐身上巡视一圈:“哦,我懂了,你和他们风格不一样,是不是,你走欲情故纵的冷淡款,我懂,这款我也吃。”
他隔着半个台球桌去勾江岐,江岐一把拍开,空气中一声脆响,暴发户的手背便红了一块,他抄起酒杯往地上一砸,玻璃四碎开来:“呦呵,性子挺烈,可以,你们两个——”
话音刚落,两个打手上前一步,似要动手。
江岐却并未看他,余光斜看向身后,那里,两个治安员对视一眼,正要走过来,
江岐便手指微动,捏住了一把袖刀。
治安员与暴发户不同,他们配备了自动瞄准的枪械,强行突围极有可能重伤,但以江岐的身份,又绝对不能暴露,他浑身崩紧,笔直立在原地,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般蓄势待发。
却被人按住了。
一只手不知何时从背后伸来,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江岐下意识捏紧袖刀,下一秒又强迫身体放松下来。
身后的人揽住他,形成了半抱的姿势:“这位先生,这侍者我先看上了,他得先陪我喝一杯。”
“……”
是叶望的声音,他的丈夫。
江岐顿在原地,下意识摩挲面具,确定面具仍旧好好扣在面颊上时,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听闻裴氏子弟玩的花哨,裴固出现在此处,不算奇怪。
唯一需要祈祷的是,他最好没能认出江岐。
暴发户醉醺醺:“你是谁?”
叶望便掀开了裴固的证件:“第三军少将,裴固。”
“……”
裴家是帝国的庞然大物,第三军少将的军衔也足够显赫,暴发户一愣,讪讪后退一步:“那,那我便不打扰了。”
他不等叶望多说,退到了角落。
叶望便垂眸,看向怀中人。
从他出现的瞬间,江岐便恢复了在家中乖顺的模样,他微微垂着头,从叶望的角度,能看清他后颈细小的绒毛,脖颈的曲线垂顺滑入衣领,在耳后光洁的皮肤上,有一粒黑色的小痣。
叶望莫名升起了摩梭那粒痣的冲动,这冲动只起了一瞬,便很快压下,指挥官若无其事道:“你是这店中的侍者,刚好我来了兴致,陪我打两杆桌球。”
江岐:“……好。”
他取过粉巧摩擦球杆皮头,吹去了浮灰:“您先打还是我先打?”
叶望:“你先打。”
他站在桌旁,旁观起江岐击球。
在工作之余,指挥官也会打桌球,他喜欢在脑中演算击球的角度、力道、球类撞击后的变化,像模拟一个数学模型,而江岐的击球更像是某种本能,他天然知道该如何出杆,往什么方向击打,这是成千上枚弹道之后,刻入骨血的肌肉记忆。
叶望想:“这种敌人,很难对付。”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最出色的将官不需要过多模拟,本能就会带他们抬枪。
夜色桌球馆的光线是暧昧的昏黄,几个简单的球打完后,剩下的都角度刁钻,江岐俯下上身,弯折柔软的腰腹,微微垫起小腿,将身体平贴在桌面上,而后刻意击歪了一个,将球杆送回叶望手上。
叶望同样俯身,随着他的动作,衬衫崩在腰背之上,勾勒处肌肉恰到好处的线条。
左手架杆,眼神瞄准,一杆进洞。
江岐轻轻拍手,尽职尽责的扮演合格的侍者:“客人真是好球技。”
叶望看了他一眼,挑眉:“有多好?”
“……特别好。”
叶望换个方向,眼神盯着白球,笑道:“特别好是多好?”
“……”
叶望:“和你比呢?”
“……”
江岐违心:“当然是您好。”
叶望便又笑了声:“行,我谢谢你啊。”
“……”
窒息的沉默中,楼梯口一阵喧哗,地下的场子清剿完毕,治安官押送着灰头土脸的赌徒和选手上来,先前和江岐对过招的矮个子和壮汉也在其中,他们双手抱头就地蹲下,贴着墙根蹲了一排,江岐便侧过身,悄悄往叶望的阴影里藏了藏。
要是被认出来参与搏斗,又要横生枝节。
其中的高个壮汉余光扫到了江岐,眼中一喜,忽然抬起手:“治安官,我举报,那个戴面具的——”
叶望背对着他们,正瞄准着球台上最后一颗彩球,没注意身后的动静,手臂冷不丁的被人挽住,冰凉的掌心握住手腕,接着,江岐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身后人皮肤温热,指腹带有枪茧,摩梭过手腕时带起怪异的触感,既麻且痒。
叶望手上一抖,白球擦着目标球螺旋飞过,掉入了袋中。
指挥官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江岐攀住他一截胳膊,眼神冷冽的看向后方,嘴上说的确是:“客人,打了半天球了,请我去包厢喝一杯吧。”
“……”
“好啊,”叶望手上一抖,“你过来吧。”
桌球馆提供特殊服务,不论是客人见色起意还是侍者攀龙附凤,都得有个场合,后台设有一圈独立小包间,隔音极好。
叶望啪嗒一下打开电灯,在独立沙发上落座,信手翻着酒单:“你不是不接那暴发户的酒吗?这回倒愿意和我喝了。”
“……”
江岐敛着眸子,慢吞吞:“您当然是不一样的。”
叶望啧啧称奇,心道:“不一样个鬼啊,不一样在比其那暴发户你更想弄死我吗?”
他嘴上说的确实:“行,美人盛情相邀,我却之不恭了。”
指挥官随意勾了一处,递给服务生:“来两杯这个。”
不多时,两杯淡绿色,杯口点缀柠檬的酒液被端了上来,叶望将其中一杯随手推给江岐,端起了另外一杯:“尝尝,苦夏,他们店的招牌,60度酒精伏特加做基酒,配上香水柠檬,薄荷,胡椒和罗勒叶,辛辣浓烈,像是蝉鸣不止的燥热苦夏。”
说完,他抿了一口,静静的注视着江岐。
江岐胃不好,叶望知道。
一个吃辣椒都会胃疼的人,来一杯伏特加这样的烈酒,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
这个时候,似乎也由不得他不喝了。
酒精的味道因绕在小小的包厢,江岐冷静道:“感谢您的邀请。”
他抬起酒杯,一口干了半杯。
而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叶望喝酒的动作一顿,明显愣住了。
他表情异常古怪,甚至称得上是茫然:“不是,这你也能呛到?我叫他们去了伏特加的呀?”
苦夏是店中少见的双调法鸡尾酒,既可以调制成伏特加版本,也可以将伏特加换成苏打水和葡萄柚汁,制作成无酒精的版本。
江岐手中这杯,就是特调的无酒精版。
江岐摆手,他半撑在桌子边缘,偏头一连串的咳嗽,像是要将眼泪咳出来,叶望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拍上的江岐的脊背。
他顺着江岐脊椎安抚的拍了拍,感受着手下紧绷的肌肉和轻微的颤抖,懵得可以:“……什么情况?要水吗?什么把你呛到了啊?杯里没酒啊?不是……没酒吧?”
叶望拿起江岐的酒杯尝了尝,半点酒味都没有尝出来。
江岐大概也觉得丢脸,他断断续续的解释道:“……抱,抱歉,客人……我咳咳咳……我没怎么喝过,喝过饮料……柠檬……有点酸,没准备……”
苦夏,顾名思义,又苦又烈,即使是去酒精版本,味道也很独特,一口闷确实可能呛到。
叶望:“……”
指挥官茫然懵逼,他是真的不知道帝国之星能脆皮成这副模样,辣椒不能吃也就算了,喝个柠檬汁也能呛到,江岐的形象和他想象中的残酷收割者简直背道而驰,脑海中星舰最前方的冷漠身影越来越淡,反倒是对方柔软的腰肢、耳后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越发清晰。
叶望提起水壶:“……算了,我真是怕了你了。”
他将白水倒进纸杯,推给江岐:“给。”
江岐喝过水,好不容易缓了下来,垂眸握住杯子:“感谢您,但是……这酒?”
叶望:“算了,三更半夜的,酒精喝多了不好,你就喝点饮料吧。”
江岐顿了顿:“感谢您。”
叶望:“可别。”
他撩开包厢内的隔帘,透过内开的玻璃窗看向桌球馆:“行了,他们差不多收尾了,我走了,你随意。”
说着,叶望拉开包厢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招呼治安员:“参与赌博的人数清点完毕没有,走吧。”
那治安官看了眼包厢内,压低声音:“其余都完毕了,就是您带进去这个?”
叶望径直往外,用江岐听不见的声音:“你别管他,那个是我的人。”
治安官陪笑:“诶,诶,明白。”
于是,队伍收拢,押送着赌徒、老板和选手,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桌球店。
叶望缀在后面,他拢上风衣外套,将座位上的表弟裴齐拎起来:“走了,戏都唱完了,还不走?”
裴齐苦哈哈的跟了上来。
在他们身后,江岐静静注视这门口,看着第三军的少将跨过门栏,消失在漆黑长夜之中。
江岐垂眸,尝了尝杯中仅剩的饮料。
又苦又烈,酸苦过后,却又反上来葡萄柚的清甜。
极古怪的味道。
第299章 治疗
叶望出了夜店,在岔路口和安保员分道扬镳,带着裴齐一路走到哨卡:“行了,今晚也玩够了,你先上去吧。”
经过今晚,裴齐再也不敢和“二世祖”表哥勾肩搭背了,鹌鹑似的:“表,表哥,你不上去吗?”
“我?”叶望踉跄两步,笑道:“我酒喝多了,散散步,醒醒酒。”
裴齐小鸡啄米试点头:“好的,哥你注意安全。”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望在他身后悠悠道:“下次有这种事,还叫你出来玩啊。”
裴齐的脚步陡然加快。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哨卡尽头,叶望便旋身折返,他大踏步走过长街,绕过寂静无人的深巷,军靴敲击着地面,发出踏踏回声。
夜晚的下城区是恶意的温床,这里杂乱无序,缺乏管制和律法,奉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巷子的阴影里潜藏着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无数双眼睛在黑夜里亮起,注视着不属于这里的过路者。
不知何时,叶望已经从后腰抽出了枪,在指尖把玩,那是把帝国最新制式的军用配枪,配有自动瞄准系统,高速子弹能在瞬间撕毁皮肉,叶望停下脚步,微微回头,窥视他的人便都潜回了阴影中。
巷子尽头,是另一间酒吧。
酒吧的招牌鲜亮夺目,氩气灯呈现出荧光紫色,像是老式发廊的旋转招牌,里头隐约传来劲歌热舞。
下城区的人也是需要娱乐的,手头有点闲钱,便会过来消遣。
叶望就像是随意逛到此处,兴质上来,他信手推开房门,露过醉倒的男男女女,径直走到吧台。
调酒师是个长发,戴眼镜的男人,他将擦桌子的抹布丢进脏水桶,双手撑上吧台:“先生,要点什么?”
叶望:“血腥玛丽,基酒要度数79°以上的。”
那调酒师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藏在眼镜下的眸子审视着叶望:“我这里有很多高度数的伏特加,您可以随意挑选一种。”
叶望的目光掠过酒柜:“每一种都很好,可惜早年我喝过一款用拉布尔星系小麦酿制的伏特加,这里都没有。”
调酒师:“拉布尔星系已经毁在战火中了。”
叶望耸肩:“可惜了,那里有漂亮的山林和河谷,我本想去哪里养老的。”
调酒师整肃表情,站直了身体,他几乎与叶望一般高,手臂肌肉极其健美,带着不属于下城区的利落:“跟我来吧先生,我的酒窖中收了一款不逊色于拉布尔的酒,今日你有口福了。”
叶望:“荣幸之至。”
他们绕过酒气冲天的大厅,来到地下酒窖,关上厚重的大门,叶望摆弄两下通讯器,调出了照片与军衔:“上校,很高兴认识你,联邦第三军指挥官,叶望。”
上校回了个极标准的军礼,笑道:“先前长官给我发消息,会有新同事前来,让我辅助,原来是您,随意坐吧,我给您倒茶。”
叶望便在酒窖正中的一张会议圆桌旁坐下,他手边是一个烟灰缸,铺着一层烟渍和茶渍,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开会。
叶望环顾四周:“先生,这是联邦在帝国的据点吗?”
上校:“是的,少将,似乎和您想象的有所不同吧?联邦的总据点,怎么也该是个富丽堂皇的酒店,可惜我们在下城区,下城区也就这个条件了。”
他苦笑一声:“帝国上城区的排查极其严密,下层区还可以偷偷潜入,以黑户的方式生存,但除非出生就取得上城区公民资格,下城区居民几乎没有取得上层区合法身份的可能……哦,有一条,通过基因改造,我们先前在考虑是否要派人参与基因改造计划,但出于种种考量,我们放弃了。”
叶望一顿:“为什么放弃了?”
上校:“我的同事评估后发现风险较大,有很大概率死亡或至残……哦,我这里还有本评估手册,您要看看吗?”
他从通讯仪器中调出来一份古早文档。
是叶望没见过的文档。
他虽然也属于联邦,但和负责潜伏卧底的上校完全不属于同一部门,而和叶望与副官们插科打诨不同,上校他们向上级汇报,只会反馈有价值的线索,比如帝国军队异动,新型武器的运用等等,这种内部就决定取消的计划,是不会传回电子文件的。
叶望对基因计划的一知半解,远远不如上校了解的深刻。
叶望垂眸,翻开文档。
开头一行大字:“强烈不建议实施‘通过基因改造计划获取上城区名额的提案’,原因:风险极高。本人将对以下言论全权负责。”
紧随其后的是建议者的签名。
上校:“我们团队的一员,联邦的医学博士,基因工程师。”
叶望接着往下看。
“据观察,首批基因改造计划参与者近三千人,存活者600,秘密跟踪其中二十人,均发现不同情况后遗症,罗列如下……”
“宋越:眼盲,小腿高度腐烂,截肢手术。”
“小六:全身脏器不同程度衰竭。”
简直是一本苦难史。
叶望垂眸:“这些人没有得到妥善救治吗?”
上校便笑了声:“少将阁下,这里是帝国,可不是联邦。”
他们粗略交换情报,叶望临走前吩咐:“帮我注意个人,下城区有他的动向,告诉我。”
上校:“谁?”
叶望:“帝国之星,江岐。”
他离开了酒窖。
在据点这耽误了一会儿,叶望又去了趟超市掩盖行踪,返回家中时,江岐已经到家了。
别墅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江岐在一楼看电视,瞧见叶望,他站起身,伸手想替他接过了手中的购物袋:“先生,晚上好。”
叶望:“晚好。”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夫人”,江岐已经换上了居家服和拖鞋,通身笼在柔软的布料里,擂台上锐利如刀的江岐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于是,叶望举高了塑料袋:“先别接,猜猜这里是什么?”
江岐下意识伸手,动作牵动了腰腹的伤口,他微不可察的蹙眉,又很快放松下来,垂眸:“我不知道,先生。”
在叶望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看了眼衣服。
很好,没有血迹渗透出来。
回家后,江岐用淋浴喷头洗干净了腰腹上的血污,裴固家里有最先进的治疗仓,便没有备药品,但治疗液很贵,江岐怕被发现,没敢擅用,便只是草草包扎,才堪止住血。
冷水浇淋伤口有点痛,但和实验室的日子比,不值一提。
好在叶望不和他上床,伤能藏上一藏。
叶望:“猜猜看,是你喜欢的东西。”
“……”
“我喜欢的东西?”江岐冷漠的想:“枪支,刀具,基因异变的抑制剂。”
见他不配合,叶望只好将塑料袋一把拍在他怀里:“行吧,你自己看看。”
江岐听话拆开,旋即定在原地——那是一大桶粉红色的液体,不是深粉不是灰粉,是白色红色调制出的恰到好处的嫩粉色,像是女孩的公主裙上的颜色。
桶上还有一行花花绿绿的字体:“来自南纬四十度的黄金奶源,配上北纬三十四度精选草莓,牛奶与果汁真实含量大于5%,如草莓牛奶般丝滑细腻的触感,让治疗仓变成牛奶浴,让您的孩子不再抵触治疗仓。”
江岐:“……?”
叶望露出笑容:“你不是喜欢草莓牛奶吗?呐,今天我逛商场,恰好看见新款的儿童用浓缩治疗液,恰好是草莓牛奶味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