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必太适应。”魏邈想了想,委婉地说,“这趟并非是我要求他来的,他很希望得到您的认可,您无论乐意不乐意,多少给个面上的好脸。”
第一次登门拜访,不热切的反应便是冷待。
魏若琳心知肚明,半晌,才点了头:“我知道。”
等到饭桌上,凝固的气氛终于破了冰。
魏若琳去阳台抽了支烟才坐下,她对奥兰德的态度仍然称不上热切,倒是方应海和魏邈的话多一些,你来我往,魏邈代奥兰德答了几个问题,魏若琳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不说话。
她大概也能看出来,这位奥兰德·柏布斯修养极好,不太会用筷子,但吃饭时几乎不发出多余的声音,问什么答什么,态度倒相当诚恳。
一身西装革履,气质沉稳、内敛,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坐姿坐得端直,鲜少明确地发表自己的观点,不说话时,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魏邈身上。
魏若琳是过来人,很轻易就看出来谁在这段感情里占据了主动权,她挪开视线,态度总算松动了些。
说她自私也好,做家长的,总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感情里吃亏。
这顿饭的气氛还算融洽,饭后,奥兰德随魏邈走进他的卧室。
书架上摆满了一面墙的书,旁边挪出一整套玻璃柜,变形金刚的手办列得整整齐齐,三四顶不同形状和颜色的假发搁在展示头模上,占据了玻璃柜最下方的一部分区域,和几副拳套为邻,地上支着一把吉他。
东西繁多,却相当有秩序地被收纳齐整,看起来并不繁乱,反倒显得温馨。
墙上还贴着一个拳星乔治·佩托西奥的巨幅海报。
这些都是魏邈之前陆陆续续攒下来的家当,鲜少有再整理的机会,如今回过头看,就显得多少有些幼稚。
青春洋溢。
起码他不会再给白墙上粘贴这么着的海报。
魏邈替奥兰德拉开书桌的椅子,笑着道:“欢迎光临,先生,请坐。”
奥兰德盯着那些变形金刚看了一会儿,问:“这是什么?”
他对这些并不太了解,全然分不清楚。
魏邈瞥了眼,道:“那是擎天柱。”
“这个呢?”
“……威震天。”
“我给你送一个等身的。”奥兰德心念一动,说,“好不好?”
“好啊。”魏邈笑着说,他打开展示柜,将一顶密封保存、完好无损的浅金色手勾假发拿了出来,示意奥兰德,“低头。”
他的头围和奥兰德差距并不算大,之前使用过一次的假发,相当顺利便给奥兰德戴上了,替他捋了捋前额的碎发,用发胶固定下来。
戴好之后,倒当真符合金发碧眼的刻板形象,原本冷峻的气质淡去了几分,看起来莫名年轻了几岁。
他的手不可避免地落在奥兰德的脸颊上,残余着发痒的错觉。
奥兰德下意识便站起身,他第一次戴这种东西,觉得脑袋发闷,却没找到全身镜。
魏邈打开手机前置,递给他。
奥兰德垂下眼,盯着自己崭新的头发,直直地看了两秒,微微抿了抿唇。
……有点奇异。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您喜欢金发吗?”他试探着道,“我可以去染。”
魏邈道:“都喜欢。”
奥兰德轻轻勾了勾唇,莫名看这顶假发顺眼起来,说:“那我逛街的时候戴。”
临近春节,人流熙攘,魏邈陪奥兰德去酒店办理完入住手续,他难得没什么规划,随意地带奥兰德在街上打转,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远比栗发碧眼的外国人更值得注目,一路上回头率又飙升许多。
“不好意思,冒昧问一句,你们是coser吗?”路过的一个姑娘壮着胆子问。
到了跟前,她又不敢再说第二句了。
奥兰德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不是,是游客。”魏邈带着笑道,“你知道这附近为什么打不到出租车吗?”
这又不是景点。
那姑娘眉头总算舒展了些,话也不打颤了,摇了摇头:“好像是有个商场做活动,路堵住了,车进不来。”
互相又客气了几句,那姑娘总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打转,和旁边的朋友聊了几句,才转过脸。
“没车坐了。”魏邈叹了口气,含着笑问,“怎么办?”
奥兰德说:“我联系酒店。”
让他们派商务车过来。
魏邈心道,派辆兰博基尼埃文塔多,该堵也照样堵路上。
他牵着奥兰德的手,走到路口,敲了敲一位三蹦子的车窗,问:“大爷,能去京海路摩天轮吗?”
大爷摇下车窗,说:“哪里?”
魏邈耐心地重复:“京海路,城市之窗。”
“35。”
魏邈说:“30。”
“你们两个人。”大爷说,“太远了,坐出租车也没这个价,不行。”
“32。”
大爷一咬牙:“行,上车。”
魏邈示意奥兰德先进去。
奥兰德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车,神色相当奇异,冬日的冷风吹起摇摇欲坠的车帘,他攥住魏邈的手,大爷戴着棉手套,乐乐呵呵地道:“哪个国家的?”
“英国。”
“哦,英国人。”大爷说,“吃好玩好啊,感受一下我们的文化,他是你老板吗?”
魏邈说:“对,我们老板来谈生意。”
“哪有过年时候谈生意的?”大爷问,“不团圆啦?”
魏邈笑着道:“今年外贸行业很难。”
一句话结束了话题。
“那确实。”大爷说,“我这车暖和吧?不比有些出租车差。”
三蹦子从路口敏捷地穿过,呼呼风声从边边角角渗了进来。
魏邈委婉地说:“您有您的优势。”
赛道不同,对齐颗粒度就没有必要了。
奥兰德注视着街景,不怎么说话,眼眸却相当愉悦,过了半晌,他听魏邈低声附在他耳边,说:“那是我的大学母校,现在本科生应该已经迁到新校区了……只剩几个打篮球的了,左手边那个椭圆形的建筑是省美术馆。”
奥兰德听得颇为认真:“很漂亮。”
“呦。”大爷支着耳朵听,乐了,问,“小伙子,你高材生啊,又帅,学历又好,怎么想不通跑去搞外贸了?”
魏邈:“……”
话题兜兜转转,又转了回来。
等到了京海路,人流如织,环湖公园下泼洒起灯光,有不少小朋友站在喷泉边,看喷泉蹿起,四周都是咖啡厅,拍照的年轻姑娘扎堆站在最好的机位前,还有捧着热可可,对着“我在京海路很想你”拍照的。
创意市集上,有人在卖糖人。
奥兰德盯着那个糖人看了半晌,魏邈买了两个,示意他:“你要吹开。”
“哎,等等。”店主是个年轻的男生,语气熟稔、热情地说,“帅哥,可以合张照吗,我有线上账号,用您的照片宣传一下,免费再送您一个。”
魏邈道:“可以。”
两人拿着三个糖人,沿着湖边慢慢向前走,一直走到距离摩天轮较近的位置时,奥兰德便冷不丁不走了。
魏邈侧过眼,轻轻挑了挑眉。
“您想坐吗?”他低声问。
魏邈笑着反问:“你想坐吗?”
过了片刻,奥兰德轻轻点头。
“那买票吧。”魏邈说。
坐在封闭的舱内,摩天轮逐渐抬升,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将近顶时,奥兰德骤然吻了上来。
这个吻来的相当热烈和迅速,他环抱住魏邈,唇碰着唇,然后逐渐加深,唇上还沾着糖的气息,魏邈并未抢占主动权,而是慢慢地安抚他的脊背,一点点将气息过渡过去。
将近晚间,灯火亮起。
在最高处落吻,便代表着永恒。
魏邈说:“快要新年了,奥兰德。”
英国人当然不过新年。
奥兰德问:“我们会一辈子吗?”
“有些事情说出来效益会减半。”他的手攥得很紧,已经到了疼的地步,魏邈道,“我们会两辈子。”
翌日, 天阴。
切洛醒来的时候,便看见莱尔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打, 神色专注。
维恩拿着一本绘本, 坐在一个乳白色的、形状如同陀螺一般的椅子上,整个身体微微陷下去,自得其乐地读书,下方的底座呈倒悬的三角, 椅子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没任何高科技,但竟然就是倒不下去。
切洛盯着这个椅子, 很快便懂了其中原理, 心念一动, 也想坐一坐。
利用离心力和向心力之间的平衡,来维持稳定。
“这是从哪儿来的?”他蹲下, 试探性地敲边鼓。
维恩用书挡住一半脸,认真地说:“这是维恩专属的旋风旋转椅。”
切洛故意仔细观察一圈, 肯定地说:“上面没有写你的名字。”
“可这是我的雄父设计给我的,只有我一个幼崽有。”维恩瞪大了眼睛, 气鼓鼓地看着他, “你也可以找你的雄父。”
“……我的雄父不在了。”切洛可怜兮兮地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维恩面容惊愕, 看了半晌,难得动了恻隐之心, 不情不愿地起身:“好吧,那你只能玩五分钟哦, 之后换我来玩。”
没有雄父是什么感觉?
他想象不出来,但觉得眼前这位他应该称为叔叔的雌虫好可怜。
……咦?
好像他的雌父也失去了雄父。
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觉得他的雌父可怜?
维恩慢慢放下绘本,皱着脸坐在毛茸茸的白色地毯上, 陷入漫长的思考。
切洛很快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坐上“旋风旋转椅”,试着转了一圈,学着维恩的语调,雀跃地说:“好哦。”
魏邈抽空听完这段对话:“……”
上辈子,这是一位英国设计师设计出来的家具,造型独特,制作简单,可玩性远远大过了实用性,图纸建模也并不复杂。
他照着记忆里的样子画了出来,利用三维打印机量产了十余个,颜色各不相同,抽签般扔在奥兰德不同星球的别墅里,专门给维恩坐。
幼崽不喜欢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反倒更喜欢歪七竖八地坐着,有机会便趴在上面,摇头晃脑。
奥兰德从里间的厨房走了出来,将围裙折叠好,将最后一道汤点上齐,吩咐说:“维恩,去洗手。”
“我洗过了。”
“重新去洗。”奥兰德转过脸,微微皱眉,平静地问切洛:“你几岁了?”
雄虫在客厅,不方便直接出面教训。
切洛艰难地从陀螺椅上爬了起来,站起身,风度翩翩地理了理衣服的褶皱,认错态度积极:“我错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害怕,语调却多少有点儿有恃无恐。
毕竟旁边坐着他哥。
奥兰德越过他,慢慢地说:“不适合装可爱了,切洛。”
切洛:“……”
魏邈过了片刻,才将维恩从盥洗室拎了出来,打包塞到餐桌前,说:“我下午陪弥赛尔教授去一趟亚述星。”
话音未落,奥兰德便抬眸看向他。
“随他去处理一些布曼家族的事情。”魏邈似笑非笑地望向他,“你不清楚吗?”
其实知晓姓氏之后,应该改口叫布曼教授,但他还是觉得喊弥赛尔更顺口一些。
奥兰德和弥赛尔教授见了一面,把昔年的陈年往事扒开,都点出了幕后主使,未尝没有想让这位教授回归家族的意愿。
以弥赛尔教授的性格,对后一项没有动心,前一项也会相当感兴趣。
奥兰德微微皱眉:“……和您有什么关系?”
亚述星位于联邦北侧,是一座庞大的、交通枢纽型的行星,其体量、人口密度几乎可以和首都布列卡星并驾齐驱,并不过分限制身份,相较于管理森严的首都星,更加混乱,也更加繁荣,每天约有五万枚蛋从那座星球出生,是联邦第二大主星。
魏邈拉开椅子:“教授出行,总需要一位助理。”
“布曼……”切洛抽了抽嘴角,问,“是那个雌虫出门要蒙住脸的家族吗?”
魏邈想了想,道:“是。”
那也是那个家族的一大特色。
奥兰德微微皱眉,低声询问:“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
“这一趟的主角并非是我。”魏邈温声说,“打一遭酱油,便回来了。”
他实在不想拖家带口。
奥兰德抿了抿唇,他突然有点儿后悔去找弥赛尔教授,还告诉了对方昔年隐藏在帷幕之后的政敌到底是谁。
他忍不住再度陈述说:“雄主,亚述星很危险。”
危险就危险在亚述星是第二军团的管辖范畴,而第二军团的军团长是利亚·科维奇。
“我清楚。”魏邈有些好笑地说,“放心。”
联邦对于雄虫来说,当然会更危机四伏一些。
毕竟哪里都是异性,战斗力也几乎碾压,但他还不至于把自己当做瓷娃娃,准备好防护屏障,已经足够应对。
奥兰德握住雄虫的衣角不放。
“我帮那位教授解决,您不去了,好不好?”他问。
切洛在旁听的略有费解,莱尔先生已经拒绝过两遍的问题,亚述星也并非龙潭虎穴,为什么还要变着法儿再问第三遍?
他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坐下。
魏邈耐心地看着他:“我昨晚说过什么?”
奥兰德蓦然不说话了。
他想起来雄虫昨日说的,要稍微等一等,不能翻箱倒柜地找。
要听话。
他并非当真不懂这样的含义,可这对他来说,依然相当困难。
奥兰德渐渐松开手,顿了片刻,才后退了一步:“那您要随时和我保持联络。”
魏邈这回没有拒绝,说:“好。”
星际的光点如同斑斑点点的糖纸,顷刻间洒成一条银河,钻进传送阵里,弥赛尔教授的态度却难得冷凝,他注视着眼前这一瓶再生剂,过了半晌,问:“你之前来过亚述星吗?莱尔。”
发亮的白光落入眼眸,魏邈挪开视线:“没有。”
但有关亚述星的著作和论文却看过不少。
“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行星,无论是地质环境,还是风土民情。”弥赛尔教授说,“十几年前我从这里离开之后,也没有再回来过,也并不清楚这是否会有大的变化。”
谈话间,一阵完全的失重和眩晕,传送阵轻轻落地。
前来接驳的是一位下半张脸戴着面具的雌虫。
“小布曼先生。”面具相当紧绷, 在等离子体太阳的光芒下几乎反光,泛起银质的金属光泽。
这位雌虫的下半张脸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空隙,仿佛皮肉和面具早已融为一体, 就连嘴唇也是完全的银色, 而单看上半张脸的眉眼,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的记忆点。
无数光点在空中隐没。
魏邈眼睛里还残存着大气摩擦时五光十色的残象,传送阵骤然从万米高空坠落, 落地时脑浆都被晃匀了。
他不疾不徐地抓住传送阵的扶手,弯下腰, 起身。
这趟因私出差, 他难得将自己装点了一番, 穿着考究,戴上了那枚装饰性大过实用性的金丝眼镜, 鼻梁高挺,连头发丝都经过顺滑的梳理, 打远一看,纡尊降贵的精英感扑面而来。
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位助理, 倒像是热衷于撒币、买单全场消费的某位贵族阔少。
越过弥赛尔教授, 那位雌虫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魏邈身上。
精神力略有刺痛, 似乎被一只无形的触角抓了一下,就如同防火墙检测出某个病毒, 魏邈懒洋洋地站在弥赛尔教授身后,唇角的笑淡淡收起, 连皱眉都懒得皱一下,将自己当做透明虫。
那位蒙面的雌虫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眼眸皱了一瞬, “没想到您还有回来的一天。”
语气玩味,仿佛是欢迎,又仿佛是威胁。
鲜少有雌虫敢于直接以精神力来威慑某位雄虫。
高等级的雌虫精神力可以威胁、压制低等级的雄虫,而精神力一旦同级,雄虫则占有绝对的优势。
A级、包括A级以下的雌虫很难对魏邈形成威胁,哪怕打不过,也可以利用精神力来压制,只是整个过程会更漫长、缓慢。
而对上S级、SS级,就各凭本事了。
眼前这位雌虫,大概便处在A到S级这个区间内。
估计是A级。
弥赛尔·布曼教授瞥了他一眼,下一秒,一拳直接轰向这位雌虫的下颌。
这还是他从莱尔身上学会的招数。
下巴处丰富的迷走神经,一旦被触及,很容易让被攻击方反应不过来,失去意识。
雌虫的攻击一般相当简单粗暴,花里胡哨的招数并不受欢迎,攻击下颚,远没有直接拧断脖颈好玩。
但有的时候,又足够有用。
“碰——”一声,金属的面具向里裂开一个口子,雌虫向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口血沫,他面色隐约有些发白,神色慢慢冷了下来,问,“家主派我来迎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我十几年前就说过。”弥赛尔屈起手指,弹开面具的碎屑,“别喊我小布曼,隔得有点久,就忘记了?”
雌虫将面具的残骸收拢,握住手心,神色闪过一抹惊愕,当初弥赛尔·布曼从亚述星离开的时候,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一只跛了脚、精神力海被摧毁了半截的雌虫,竟然还有S级的实力?
……或许还更强。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地说:“你不也说过,之后不会再来亚述星吗?”
传送阵上方竖起的指示灯警告性地亮起,趁声音尚未传递出去的这一秒钟时间,弥赛尔教授已经提起了那位雌虫的衣领。
“说话还是老样子。脸变成这样,大脑也被粘上面具了吗?”他抬了抬眼皮,笑眯眯地问,“亚述星什么时候变成布曼家族的私家星域了?”
除了亚述星政府和第二军团,谁能这样武断地颁布禁令?
魏邈站在一侧,一只手放在大衣的兜里,颇有闲心地想:教授鲜少一句话里,蹦出来这么长的问句。
血浓于水的亲情总是例外。
宽阔的台面之上,传来电梯升降的辘辘声,三位身着制服,佩戴护腕和头盔的巡护员赶了过来,腰间都别着黑色的脉冲枪,没有贸然靠近,一直到弥赛尔教授放下了那位几乎要窒息的雌虫,才说:“传送台禁止打斗。”
雌虫的精神力一旦释放,便有失控的可能性。
“我们别无他意,只是一个特殊的欢迎仪式。”魏邈适时向前迈出一步,递上一张金属名片,报菜名一般流畅地介绍,“我们互相认识,这位是歌尔大学的客座教授、联邦地质学会的名誉会长、布列卡星地质研究院的元老,弥赛尔先生。”
语调和颜悦色,title又臭又长。
弥赛尔教授:“……”
他瞥了眼莱尔,发现他竟然不是照着名片念的。
背下来了?
三位巡护员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恭敬地敬礼,没有再问前因后果,道:“教授,我先带您和这位阁下离开这里。”
一名警员扛起那位戴面具的雌虫,走在队尾,弥赛尔教授朝那几位雌虫点了点头,步履向前迈出,走在最前方的位置。
作为雄虫,魏邈莫名被簇拥在队伍中央,和两位打斗的始作俑者隔开一定距离,方便前后保护。
他略有些好笑,却并没有拒绝这一份好意。
这事儿不大不小,绕过传送阵的到达层,便是调解室的位置,早有一名医生等在里面,看身形,应该是一名亚雌。
他低下身,触碰到那位雌虫的眼睛,用红外粗略地扫描了一遍,站起身,直接地说:“很难达到验伤的标准。”
雌虫定伤,远比亚雌和雄虫更为严苛。
身体素质天差地别,恢复能力又极其强悍,等医生到场,可能伤口已经痊愈了。
——除非发生不可逆的损害,已经远超机体承受、自我疗愈的上限。
“好的。”一名警员说,“麻烦了。”
亚雌微微点头,说:“我需要留存一张底片。”
他的视线扫到那张半张脸的面具上,略有些疑惑,这年头,雌虫佩戴面具,更多的是出于美观,或讨雄主的欢心,而非强制性的限制措施。
眼前这张面具,很难和设计感沾边。
他没有再思考下去,公事公办地拿出相机。
下一秒,那位被搁在医疗床上的雌虫却神色一变,握住了亚雌的胳膊,向左一拧,冷冷地道:“拍之前,经过我同意了吗?”
弥赛尔教授平静地啜了一口茶,抬起眼。
布曼家族向来的传统,雌虫不能出现在镜头之中。
“啪嗒”一声,微型相机落在地上,亚雌的胳膊肘瞬间被掰弯,调解室里,巡查员面色凝重地站起身。
“这里覆盖有监控。”那位巡查员从腰间取出脉冲枪,喝问,“配合我们的流程。你要做什么?”
魏邈收回视线,眉峰微微扬起:“亚述星的虫族都这么……真性情吗?”
说起冲突就起冲突,一言不合,赤膊上阵。
小布尔乔亚的和平生活过久了,差点忘了还有这样直接、有效的沟通方式。
有一种复得返自然的亲切。
弥赛尔教授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回应道:“这是布曼家族一贯的风格。”
好勇、善斗,但又欺软怕硬。
对内越严酷,弹簧压得越狠,对外越奴颜婢膝。
放在联邦的众多贵族之中,也只能算二流货色,如今的地位不上不下,靠联姻来稳固旧有的位置。
他离开布曼家族之后,几名雌性家族成员同样接二连三地选择叛逃,甚至有一位成为了星盗。
“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莱尔。布曼家族如今快分裂了。”弥赛尔教授说,“现在那位家主,一直无法服众。”
魏邈说:“不难想象。”
弥赛尔教授笑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说:“我们很快会等来真正的接驳者,觉得无聊,可以拿桌子上的一块小甜品吃……哦,如果你不嫌弃奶油已经放硬了的话。”
魏邈:“……”
十五分钟之后,一名陌生的雌虫姗姗来迟。
“弥赛尔。”那位雌虫和弥赛尔的长相有三四分相似,脸却更阔一些,仿佛没什么脾气,他面部的面具花纹更加丰富,一进门,便笑着说,“这么久不见,你终于愿意重回亚述星了,我听说了你在联邦学界的不少成就,这位是?”
他转过脸,看向魏邈,出于对雄虫的礼节,微微躬了躬身,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卡泽·布曼,布曼家族的现任家主。
自从奥兰德不需要参与社交活动、获取支持之后,魏邈也没再刷过脸,大多数贵族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连他的脸也只在晚宴厅仓促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