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过三。”
再有一次,就忍不了。
旁边的小姐妹来了一句,“这是你哥吗?”
季卿瞥了眼被问哥的人,一副不准备回答的模样。
“嗯,衍哥。”
女孩们看着两人告别,被叫衍哥的青年若有若无地挡着她们的视线,圈出一个安全地带,不让人靠近。
用对她们截然不同的语气,和旁边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搭话。
“我买了不辣的和微辣的烤串,辣得不能多吃。”
鸭舌帽青年的声音发闷,“我能吃辣。”
席沉衍“嗯”了声,带季卿离开夜市,来到海边。
事出突然,车上没准备什么装备,席沉衍就拿出纸袋里备用的西装外套,抖了抖,摊在沙滩上,让季卿坐下。
海风微凉,季卿从便利店的塑料袋子里挑出两罐啤酒,朝着席沉衍的方向丢了一罐。
果然被接住。
一罐红,一罐绿。一罐酒精含量12%,一罐酒精含量3%。
小心思明明白白露出来,却生不出什么厌恶情绪。
席沉衍捏了捏手中的红罐子,道:“换策略了?”
“嗯,你嘴巴太难撬。”
语气漫不经心。
季卿勾住易拉罐的拉环,发力一扯,滋啦声顺着夜风的哗哗声涌了出来。
他把拉环丢在装烤串的塑料袋子里,又拿了一串撒了一点辣椒粉的肉串,细细咀嚼。
不咸也不是很辣,刚刚好。
身侧的席沉衍迟迟没有动静,季卿补了句,“这个牌子的啤酒好喝的,季严俞爱喝。”
“嗯,我和严俞喝过,没喝醉过。”
声音还未飘远。
易拉罐就被捏的咔咔作响,澄清透明的黄色液体和白色泡沫,爬上季卿白皙柔软的指尖。
季卿放松手指,避开席沉衍来擦手的纸巾。
“知道了,你们酒量都好。”
分明语气正常,席沉衍却听见了这人漏出来的小委屈。
又见人仰头喝酒。
太急,被呛住。
脸憋得通红。
“咳出来,别憋着。”
“话多。”
季卿闷在喉咙里咳了几声。
弄不懂席沉衍和季严俞为什么喜欢喝这东西,不像茶水喝着清新,又不如饮料来得有滋有味。
压下喉间的痒意,他趁着席沉衍去车上拿纸巾的功夫,给洛开宁发去一条信息。
“你知道怎么撬开席沉衍的?”
两人是之前的加的微信,除了刚开始地打招呼信息,偶尔有几句交流,但是大多是洛开宁在说,季卿偶尔回几句。
洛开宁本想发‘你凑过去,某人就会张嘴了’。
想想,还是不合适,目的太过明显。
他换了种讲法,“沉衍小时候被关过小黑屋,没有安全感,你给他抱一抱,他就会感动地说实话。”
可能这话冲击太大,刚坐下的席沉衍就对上季卿复杂的视线。
“怎么了?”席沉衍问。
季卿答:“有个想看热闹的人,把我当傻子玩。”
以至于到了之后,席沉衍没有喝醉,季卿也失去继续探究的兴致。
第二天早上洛开宁再发来询问的信息,他回了个骷髅头表情。
对面识趣地不回话了。
季卿把手机一丢,窝在薄荷画廊的躺椅里摸鱼,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亚麻质地的长裤因为动作,小幅度上缩,露出白皙纤细的踝骨,在暖阳下泛着浅淡的光晕。
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听得人昏昏欲睡。
又被倏然打开的门,以及进来的人轻而易举打散。
季卿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是孔知智,以及阻止人的张倩优。
“季卿,我们谈谈。”
“不谈。”
季卿转移阵地,来到沙发,让张倩优下去,不放心叮嘱了一句,“这位喜欢喝西北风,不用上茶。”
张倩优比了个OK的手势,给季卿端来一杯白茶,听着孔知智单方面的输出。
“季沐思在对付你,你要小心。”
张倩优撇嘴,心想季沐思搞事也不是一次两次,都败兴而归。
即使需要人提醒,也轮不到孔知智,这人原是和季沐思一伙的,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还未可知。
她家老板最为心软,张倩优有意提醒孔知智不可尽信。偏头见了季卿无动于衷的脸,乐了。
瞧这冷漠疏离的小模样,安心。
“这次是喻纠出手,他甚至不顾喻家的生意,对上季严俞。YQ的单子最近出了问题,资金链也有大问题,你哥应该都住在公司里。”
这话刚落,张倩优心道要遭。
果然就见本是一脸无所谓的季卿,摆正了脊背,搭了句话。
“展开说说。”季卿道。
许是季卿此刻的表情太过冷肃,以致于三个人的空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缓了一会儿,才响起孔知智娓娓道来的声音。
张倩优没心思听,唯恐季卿脑子一热,做出上次遇到歹人,独自面对的蠢事。
她几乎能想象出,季卿对上喻纠,而后被整得惨兮兮的可怜模样。
漂亮又单纯的老板,该垂着眼睫,又被人掐着脖子,强迫他抬头,无措看着来人。
语气太冷。
张倩优猝然回神, 收回在季卿唇瓣和脖颈处流转的视线,余光往旁边一扫,才发现孔知智不见踪影, 如今办公室里只有她和季卿。
思绪回笼之后的恍惚还没有散干净,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老板,需要我帮您订去京市的机票吗?”
“不用。”季卿在张倩优好奇又探究的目光中回答。
意有所指道,“季严俞瞒着我,你就当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 就见卧底女士表情精彩纷呈。
好似分不清这是他的缓兵之计,还是另有打算。
季卿笑笑,说出的下一句话将张倩优心口悬着的巨石丢掉了。
“我不会去找喻纠。在你们心里我是怎样的人,鲁莽还是做事不计后果?现在是法治社会, 第一次揍喻纠能够不被人发现,第二次却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真进去了, 我还不想季严俞托关系把囚服换成羽绒的。膈应。”
“况且, 季严俞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不想让我插手喻纠和YQ的争斗, 我就不参加。我很乖的。”
张倩优又觉心中巨石丢弃过早, 仔细打量嘴里说着‘我很乖’的人,半分没有瞧出苗头。
这人做事只顾自己喜恶,有时候柔软得要命, 有时候凶狠得要命, 是位能把‘要命’解读出多种含义的冷漠小漂亮。
但是, 人在屋檐下, 总要表明态度。
张倩优道:“老板放心,我不和季总说的。”
季卿“嗯”了声,让人离开。
张倩优乖乖照做, 门刚阖上,又倏然间拔高音量“草”了声,重新推开门。
“靠!上次是你揍的喻纠?!你们还让我讲生日宴会的经过,我是你们三play的一环吗?!”
玻璃门的门框把手哐当撞在墙面,接着反弹打在张倩优的手臂上。
动静太大,办公区的同事转椅一滑,探头来看,对上季卿冷然的视线,又咻的一声划回去了。
隐约听到自家老板没什么起伏的回答,细听还带着淡淡的无奈。
“季严俞那天试探得这么明显,你脑子呢?”
大概是被盛世美颜吃了。
张倩优咬牙离开。
然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发现嘴上说着不插手,自己很乖的季卿,却像是换了个人。
原先懒散的,两个多月也动不了几次画笔的人,几乎成天都在画画写字,也开始让她把他的一些作品拿去参加书画展。
就连不喜欢的聚会都去。
征歌逐酒,进退有度。
把碍不着其他人的目的,清清楚楚摊在人前,更显坦荡。
老一辈们直呼真性情,纷纷出手相助。
变化实在太大,季严俞百忙之中打了电话,“缺钱和我说,我转你。”
席沉衍也来了几次,倒也没说什么,陪吃陪玩,带人参加聚会,给足了情绪价值。
以至于海城少爷小姐们,发现不知何时起,从教科书走出来,沉着冷静的席大总裁,身边总有着季卿的位置。
不是之前的被缠着,现在人关怀备至,季卿喝口酒都要管着。
往往季卿都是冷冷地睨了一眼,不客气道:“衍哥,管太宽了呀。”
而那位被瞪,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席总裁只是“嗯”了声,给人换掉手上的酒杯,“我是你哥。”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纷纷。
“操,我还记得衍哥刚接手席家那会,花样百出的敬酒词。”
“同辈不同命。”
“人好看呀,要我也不舍得季卿喝醉。”
张倩优也很惊讶,又听长期处于风暴中心的老板发话了。
“中饭订四人份的。”
“……老板,你以前都吃五人份的呀。筹钱也不是这么省的。”
季卿不想搭话,他窝在薄荷画廊的沙发里,看着空中飞舞的新功德金光,以及追着金光在后头咬的金闪闪。
而后勾了勾手指,任由两道功德金光在手腕上盘踞。
张倩优顺着视线望去,空无一物。
斟酌开口,“老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开心就去找张宿聊聊天。”
“没压力。不用订餐了,中饭我和季严俞一起吃。”
季卿挥手告别,一边往外走,一边和相熟的餐厅通话。
订了一桌苏帮菜,让人送去YQ。
等他将在永福茶楼打包了的芡实糕,放在季严俞的办公桌上,精美的苏帮菜也已经在会客茶几上摆好。
助理把最后一个打包盒放好,小心翼翼道:“季少,季总在开会,大概还要半个小时。”
被问的人没应,她掀起眼皮去看。
不知何时,这位小少爷已经用季严俞留下的外套盖头,趴在办公桌上沉沉睡去。
助理想到了季卿眼下淡淡的黑眼圈,结合这位爷这段时间在海城豪门圈子拉投资的举动,大概有了猜测。
她在工作群里交代一句:“季二少在睡觉,午休后再来季总办公室。”
发完,不再打扰,轻轻阖上门离开。
动静不大,季卿仍旧被惊醒。
他趴在桌面,听着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缓了一会儿,才揪下盖在头顶质地轻薄的西装外套。
抖了抖重新披在椅背上。
随后拿出手机,编辑信息,“我去透透气,会议结束你先吃饭,不用等我。”
“你先吃,我还要一会儿。”
季严俞回得很快,但是季卿已经收起手机,没看到这人的回复。
办公室在顶楼,从安全通道往上走,再打开门就是楼顶的露台。
季卿找了一个干净隐蔽的角落,席地而坐,也不做什么,仰头去看蔚蓝的天空。
微微发烫的脸颊,被风一吹,格外舒服。
直到不远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交谈声传进耳廓。
“这次喻氏对付YQ,不知道YQ能不能挺过来,本来我下个月就能顺利转正了,现在看来前途迷茫。”
“不是说席氏出资,季总的弟弟也在筹钱,资金链正常,喻氏也不能拿YQ怎么样吧。”
最先发言的青年嗤笑一声。
“你怎么听什么是什么,脑子呢?席总还好,季卿那样不着四六的人,能筹到什么钱。”
“别人不清楚,我可是门清,那人就是演得好,十八岁的时候,玩得可花。况且,还推自己弟弟下楼,这样的脏钱用来做什么,不嫌恶心。”
这话刚说完,两人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响动。
抬头一看,是话题的主人公之一。
季卿不紧不慢地踢了踢散落在地的石子,看着它滚到最后发言的青年面前。
眼睑半垂,凝视面露惊惧的人,语气波澜不惊。
“继续。”
这人没搭话,脸憋得通红,悔意和惊恐不偏不倚地爬上脸颊。
“害怕我让季严俞开除你?”
青年呼吸一滞,他嘴上说着YQ不行的话,心里却清楚,YQ渡过这次难关是必然。
只是因着人的劣根性,总少不了贬低其他而抬高自己。
到底不能善了,青年咬了咬牙。
色厉内荏道:“你神气什么,除了比我们会投胎,你哪点比我强?为子不孝,为兄不慈,为人不善。”
季卿充耳未闻,抓住了投胎这点,“嫉妒我有哥?”
青年对上人云淡风轻的话更是气急,伸手就往季卿脸上抓去,“这里没监控,你名声这么差,我打了你,又有谁信。”
季卿笑笑,抬手抓住来人的手腕,一扭一拉。
果然成功,随着骨关节的咔嗒脆响,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紧张的交锋里,另一位实习生在季卿出现时已经愣住。
他在群里看过季卿的照片,是好看。但是结合这人的一年前大闹YQ的所作所为,又觉皮囊不过是红粉骷髅,随着时间的消逝,终将湮灭。
然而,暖阳垂落,打在琥珀色的瞳仁上,刹那间泅湿眼睫,小幅度颤动时,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怔愣地看着人轻而易举卸掉胳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肆意又明艳。
像是暗黑森林里,可怖的艳鬼,转瞬间夺人性命,贪婪得连灵魂都要勾走。
“操!放手,手断了!我一定报警抓你!”
季卿淡淡道:“你说得没监控,谁信?”
这话提醒了青年,他把视线落在实习生身上。
而后嗤笑,又在下一秒因为胳膊的疼痛,面容变得扭曲。
“我和他关系好,他不可能帮你,你就算是季严俞的弟弟,也不能只手——”
声音戛然而止,青年发现实习生对上季卿的视线后,肉眼可见的红了。
他有些慌,又听这人细若蚊蝇的声音。
“我瞎,没看见。”
“嗯,不牵扯你。”
季卿重新握住青年的手腕,在新鲜的惨叫声中,一扭一抵,关节阖上的咔嗒声响起,这人脱臼的手已经正常。
“行了,证据也没了,你可以滚了。”
青年托着被来回拉扯的手臂,不甘心道:“我听人说过,一年前,你大闹YQ,把季总脑袋砸破,豪门哪有什么血脉亲情,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终有一天,季严俞也会厌弃你,对你毫不留情。”
一句话结束,季卿也站在了他面前,他甚至不感抬头去看,只觉可怖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涌来,仿佛下一刻,利剑就能刺穿他的胸膛。
完好的左手也开始禁不住颤动。
紧接着是季卿的声音,沉沉的,缓缓的。
“想死?”
冷汗顺着面部线条滑落,打在地上,发出恍若惊雷炸响的啪嗒声。
好在下一秒,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卿卿”,把野兽关回笼中。
青年抬头,发现适才还在放狠话的季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然而那双琥珀色眸子柔软的过分,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他顺着季卿的视线看去。
是季严俞。
一身正装,在工作中不苟言笑,把规矩和冷淡刻在骨子里的季严俞,此刻正弯下脊梁,解开季卿散乱的鞋带,颇为严肃的打了个蝴蝶结。
好似面对的不是一双普通的鞋子,而是什么决定YQ生死存亡的决策。
“松了,踩到容易摔跤。我给你准备几双魔术贴的鞋子。”
季卿“啧”了声,“季严俞,我不是小baby,不要魔术贴。”
不被叫哥的人也不恼,“饿不饿?下次不用等我,你先吃饭。”
“话多。”
青年看着两人渐行渐远,蓦然惊觉他刚才的话不对。
如果是演戏,季严俞没必要对季卿做到这种地步。
他甚至有种YQ的起名,是取了季严俞和季卿名字首字母的可笑想法。
门被打开。
金属合页的特有的卡顿声,令青年回神。
有风吹过,他对上了季严俞冷沉森然的目光。
隐隐约约听到季卿的问话,“你什么时候来的?”
“喊你的时候来的。”
季卿闻言停住脚步, 等季严俞回头,倏然拉着人的领带靠近,视线在季严俞的脸上逡巡。
瞳孔骤然放大, 嘴唇微张。
他不懂心理学,暂时看不出这个表情的含义,但是他记性好,愿意学。等有了时间可以询问张宿这个表情代表的含义。
季卿松手,轻轻拍了拍季严俞的上臂, 淡淡道:“信你的。”
两人并排走着,回了办公室,助理已经把冷过一次的饭菜热好。
一时间,不甚明显的食物咀嚼声和吞咽声, 在相对安静隐秘的空间里放大。
季卿抽出一张纸巾,折叠后递给季严俞。
“两个星期了, 席氏和YQ的合作还没有处理好?”
“还剩一些扫尾, 下个星期就能正常回家。”
季严俞接过季卿递来得纸巾, 按了按沾了少许汤汁的唇瓣, 而后丢进垃圾桶。
等弟弟吃完后, 开始收拾桌子。
季卿往后一倒,脊背被沙发靠背尽职尽责地托着。
“办公桌抽屉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不用, 你自己拿回去, 钱不够和我讲。”
季卿没应, 季严俞抬眸去看, 却在下一秒,被人拿走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他度数高,季卿的脸离得远, 看不清上面的表情。
“席沉衍帮你,你欣然接受,我帮你,你却拒绝。”
声音有些委屈。
季严俞几乎能想象出季卿此刻的表情,眉眼低垂,无措和难过肆意地漏出来。
他笑笑,抱住了拿着眼镜的季卿,“这一个月你参加宴会,给画廊拉了很多投资,但这些走公账,你不会乱动。所以,是卖了车?卖了多少?”
“两个亿。”
季卿的脸上没有季严俞想象中的委屈,反倒是冷漠到近乎无动于衷,在见到季严俞软化的态度,才露出狡黠的笑意。
他轻轻地把脸埋在季严俞的肩窝。
漫无目的地想,季严俞真好骗,说一句酸溜溜的话,就什么都肯答应。
“车库卖空了?”
“没有,你前段时间给我买的两辆车没动。”
季严俞“嗯”了声,右手顺着季卿的肩膀往下,摸到了被人夹在指尖的眼镜,重新带了上去。
“等忙完这一阵,我再给你买车。”
“算了,不喜欢。现在的车够开了。”
季严俞没在这个话题过多纠缠,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五月初的一个星期,你都和桑霁待在一起,做什么吗?”
“他心情不好。”
成魔,会伤人。
季卿别开脸,不去看季严俞倏然冷沉的面容。
“好凶。哥,困。”
季严俞深吸一口气,对着季卿眼下的青黑,到底没再说什么,让人去休息室里睡。
不知过了多久,季卿醒来时,还能听见季严俞不急不缓安排工作的声音隔墙传来。
他没急着出去,等人离开,才打开休息室的门,离开YQ。
时间还早,不到下班点,季卿回了薄荷画廊。
从车上下来,远远看见拉扯的两人,一位是高瑞昱,一位是煮了一盘黄灯笼鱼头的青年。
有说有笑,青年奋不顾身的暧昧昭然若揭。
季卿靠着车门默默地看着,总觉许久前不适的胃部在摇旗抗议,撺掇他上前,给小情侣打一个措手不及。
又听到一声喊叫,“季卿,真的是你呀。”
季卿没动,说话的人来到面前。
青年一身宽松的短袖短裤,脚上蹬着双皮鞋,头发是夸张的白金色,口中咀嚼着东西,等吐出来吹出一个泡泡,他才分辨出是口香糖。
季卿侧身避开来人揽他肩膀的手,“谁?”
那人嗤笑一声,“季二,你装什么呢,乖宝宝做久了,忘记你十八岁做的荒唐事?这两年找你也不理人,要不是你这段时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不知道你回国了呢。”
季卿小幅度眨眼,试图从不算完整的记忆里,找出与这人有关的蛛丝马迹。
数秒后,一无所获。
不过,十八岁正值叛逆期,季严俞管得又严,那时候的确浑蛋。
除了黄·赌·毒,抽烟喝酒打架,来者不拒。
“两年不见,变了挺多,这副冷淡疏离的模样,看着挺带劲,和兄弟们去玩玩?”
“不去。”
季卿关上车门,咔嗒声在喧闹的街道并不显眼。他掀起眼皮去看,高瑞昱和那位黄灯笼鱼头不见踪影。
随后径直往画廊走去,没看见身后青年饱含深意投来的一眼。
六月初的海城越来越热,太阳高高悬挂,把空间都烧得扭曲一瞬,季严俞也终于忙完公司的事情,能够按时回家吃饭。
只不过季卿并不开心,在周末,他第四次出门,被季严俞询问去哪里的时候,不忍了。
“季严俞,你要和我吵架?自从上次去了一趟YQ就这个死样子,我二十了,出门还会丢?”
“不会丟,我看着。”
季严俞语气平静,理了理季卿因为揪起他衣领的动作,而歪斜的领口。
“乖一点好不好,天气热,想去哪里,哥哥带你过去。”
“不要。”
季卿手上肌肉发力,用力一推,冷眼看着人顺着力道坐在沙发上。
“我找席沉衍,晚上不回家。”
说着找席沉衍的人,实际上开着新提的磨砂黑柯尼塞格,和席沉衍通了气,来到了尚博。
健身房周末人多,即使空调的冷气很足,也遮不住汗液挥洒的躁意。
季卿往楼上走的脚步顿住了,转身来到自助贩卖机面前,买了一瓶冰凉凉的脉动。
瓶口刚掀开,被人按住。
“运动前,不要喝冰饮。”
季卿抬眼去看,是席沉衍。
不知是闷热带来的躁意,还是因为季严俞过于强烈的控制欲带来的迁怒。即使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但是说出的话并不客气。
“不用你管。”
“火气这么大,谁惹你?”
季卿想回一句‘你喜欢的人’,到嘴的话却是咽下去了。
对季严俞的恼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挣开席沉衍的手,径直往楼上去。
二楼是VIP区,相较一楼,人少很多。
季卿打算去休息室换运动服。
席沉衍道:“天气热,去我的休息室,你的休息室淋浴坏了,不方便。”
季卿“嗯”了声,也不客气,跟着人往里走,进了休息室。
卸下肩膀上的运动款斜挎包,他双手抓住T恤下摆,往上拉。
没拉动。
季卿疑惑眨眼,听到了席沉衍的声音。
“去里面脱。”
声音沙哑,热气喷洒在耳廓,有些痒。
季卿蹙眉避开,“里面是浴室,没出汗,运动前我不洗澡。”
“……别在这里脱。”
说话的人站在他身后,个子又高,季卿看不见这人的表情,只觉对方每个字都像是在齿缝间漏出来的,钳制他手腕的手有些烫,属于汗液的触感令他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