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君朴听出来了,下意识地问:“你现在的原形是鳞族动物?”
“问那么多干吗?又憋什么坏呢?想要知道他的弱点再暗算他一次吗?”
应长恨忍不住怼起了越君朴,听得他不无难堪地咬了一下唇,明光打着哈哈道:“阿难弟弟,你先别说话,等我把话说完。”
应长恨虽然还在冲着越君朴翻白眼,却听话地没有再吭声。
“越君朴,我刚刚感应到,那张如影随形符动了。”
明光用本体金鳞制成的如影随形符,一旦驱动就会有所感应。
越君朴一脸将信将疑的神色,“你的意思是,帝君已经进了摩宵宫?”
“只能是他了,你如果不信就回云间仙境自己找证据吧!接下来的七日内,那张如影随形符都会像影子一样跟着玉京子,只要你仔细看,就能在他身后看见一点鳞片般隐约闪烁的金光。”
“如果看不见呢?”
迎视着越君朴不无质疑的目光,明光声音笃定地回答。
“如果看不见,那就是我错怪他了。不过我敢打保票,越君朴,你一定会看见的。到时候你如果要找我,就去摩宵宫后殿的祖师牌位下留道指路符,我自然会去见你。”
越君朴心乱如麻地走后,应长恨还在恨恨有声地骂他。
“真没想到越君朴这家伙竟是这样的无耻小人,明明他和你是师出同门的前辈与后辈,理应互相照应的关系,可是你落难时他不施以援手也就罢了,居然还干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事。阿难哥哥,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真想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你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一点也不生气呢?”
“当一个人落难的时候,世态的炎凉和人情的冷暖,往往最容易体现出来。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方面我早就看开了,都懒得生这种闲气。”
虽然明光看得开, 应长恨却还是气不过。
“阿难哥哥,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不想教训一下他吗?”
“当然想了, 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得先让越君朴配合咱们揭露玉京子的真面目,这笔账就要等以后再算了。反正我已经跟他说好了秋后再算账的事, 他也保证不会赖账。”
应长恨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那还算这家伙有点担当。不过越君朴当年为什么要对你这样落井下石?你们都出身于无极宗, 这种同宗同源的关系, 难道不应该是比别人更亲密吗?”
“理论上虽然如此, 但实际上这样的关系有时候反而更容易生出嫌隙。”
“为什么?”
看着应长恨一脸不解的样子,明光举例说明。
“这么说吧,如果你和郦子微是同宗兄弟, 两人一起考科举, 他高中状元而你却只是三甲进士,比他差了一大截。所有人都在花式夸奖他也就罢了,还要说你怎么怎么不如他,你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这样举例说明一下, 应长恨就很快明白了。
“如果我和郦子微不是同宗兄弟,而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我考上一个三甲进士其实也能光宗耀祖了。但就因为有这么一个状元兄弟在前头压着, 我非但无法出彩, 还会被比得黯淡无光。”
“对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和越君朴的关系就是这样, 自从我飞升成仙后, 他就不可避免地被我压了一头, 也不避免地被别人拿来跟我比较。因此渐渐心理失衡, 最后有机会踩我一脚时自然也不会犹豫。”
应长恨还是没法不生气。
“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他都已经飞升成仙了, 理应看淡名利得失才对,为什么还这么在意他人对你们的比较?凡心看来未泯啊!”
“神仙本是凡人做,凡心未泯也不奇怪。云间仙境的仙官们,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凡心残留,而有凡心就会有私欲。”
顿了一下后,明光又徐徐道:
“像卫靖为了保全自己的精魅儿子,放任他在瀚海沙漠为祸一方;像檀豫出于移情心理,一定要扶持酷似他年轻时的檀绍上位;像郦子微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出手毁去那个能证明黑虎私自下凡吃人的山洞;像钟离斐因为满门遭屠的遭遇,一直特别憎恨乱臣贼子,当我被扣上这样的罪名后他就深信不疑;这些都是私欲导致的结果。”
应长恨听了情不自禁地点头道:“这么听起来,这些仙官们还真是跟凡人差不多,私欲难消啊!”
所谓私欲,就是私心导致的欲望。
凡人修成正果得道成仙后,虽然肉身成了长生不老的神仙,但私心却很彻底泯灭,有时候还会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
“对了,阿难弟弟,那位桓德真君吕翊周,你查得怎么样了?”
“查过了,他出身岭南万象宗,飞升前据说是个风流浪子,飞升后却一反常态成了清心寡欲的仙官,负责镇守南海,成仙百余年来一直表现平平,属于中不溜丢的那类仙官,没啥亮点也没啥黑点可说。”
明光沉思片刻后,突然话题一转说起了一桩前尘旧事。
“我还是灵曜天君的时候,有回经过南海上空发现海中有妖怪作祟,法力很是不弱,假以时日必成难以收服的大妖。我本想趁早收了它,可是日月明一出它就立马望风而逃,逃得太快没追上。后来我还去南海巡过几次海,都没有发现妖怪的行踪。没过多久我遭贬下凡,再也顾不上南海这个妖怪,这三百年里想来它应该已经成功修成大妖了。”
应长恨一边思索一边道:
“可是这三百年来没听说有南海大妖横行、为祸一方的消息。对了,越君朴前两年不是斩杀了一个巨鼋妖嘛!该不会就是它跑去东海作祟结果玩完了吧?”
“东海与南海虽然连在一起,地理位置的差异却导致了气候环境的迥异。在南海修炼成精的水族妖怪,没理由跑去东海兴风作浪,毕竟客场作战是很吃亏的。”
“这倒也是,那这个准大妖怎么无声无息地就熄了火,没动静了呢?难道是被吕翊周给收了?”
“降服大妖可是大功一件,如果吕翊周收了南海大妖,事情不可能会这么无声无息,未免太不合理了。”
“可事实就是南海这三百年来没有大妖作祟,如果不是吕翊周降服的,那是不是它自己倒霉,在渡天雷劫的时候被劈死了?”
只有成功渡过天雷劫的妖怪才能成为大妖,法力会更上一层楼,变得格外强大。
“谁知道呢?阿难弟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去南海逛一逛吧?”
应长恨毫无异议地点头,“行。”
离开酒楼的时候,明光看见那桌散修也结了账,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瞿真人可能是刚才说的话不太讨喜,没有人与他并肩同行,独自一人落寞地走在最后头。
明光只是略施神通,就让他挂在腰间的荷包掉了下来。
“这位真人,你的荷包掉了。”
瞿真人回头一看,障眼术让他看见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正双手奉上自己的荷包,赶紧接过道谢。
“多谢这位小兄弟。”
“不客气。”
瞿真人是特意来买檀氏丹药的,这玩意儿死贵,所以荷包里揣着好几百两银票,要是万一弄丢了他非得急死不可。
虽然不明白自己系得很紧的荷包怎么突然就松开掉了,但是这位捡金不昧的小兄弟让他十分感动,打算回报一下这份善意。
“小兄弟别走,我给你一点碎银作为报答。”
一边说,瞿真人一边打开荷包,意外发现里头不知几时多了一枚灵丹。
那是一枚仙气氤氲的灵丹,一看就不是人间凡界的俗物,檀氏一族炼制的丹药根本没法比。
明光以“丹霞子”的身份混迹普和殿时,趁机顺走了几枚疗效一流的灵丹。瞿真人眼下正好需要疗伤丹药,他就很慷慨地送出一枚。
突然掉落的荷包,无端多出的灵丹,瞿真人也不是傻子,一怔之后就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明光,相貌平凡的路人却笑得若无其事。
“不用了,真人自己留着吧。”
瞿真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路人”不简单,却不清楚他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送自己如此珍贵的仙家灵丹。
有心想要开口追问,明光却看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刨根问底。
明光很快和应长恨一起并肩走出了酒楼大门,瞿真人目送他远去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深深一躬。
狭长的东合半岛,从空中俯瞰宛如一条巨龙直入南海。
香洲城正处于龙首位置, 是岭南一带最南端的城市。这里依山傍海,风光旖旎,经常有文人骚客慕名前来赏景吟诗。
仲秋时节的香洲城下着雨, 一层秋雨一层凉, 风里有着明显的寒意。明光和应长恨同撑一把伞, 并肩行走在桂子飘香的街头。
香洲城最近出了一件怪事, 好几位绮年玉貌的待嫁少女,不知为何都出现同样的状况。
头晚睡觉前还好好的,次日一早却昏迷不醒。大夫也搞不清楚原因, 只知道病人一夕之间变得极度虚弱。
有人觉得这应该是邪祟作怪, 就找了修士来除祟。
负责除祟的修士很是卖力折腾了几回,那些昏迷的少女们依然昏迷不醒,并且还有新的受害人出现。
前两日,沧城一位富贾邢老爷家的千金也中了招。
邢老爷十分宝贝这个最小偏怜女, 不惜重金从阳城请来万象宗的新任宗主为其除祟。
这位新任宗主是左铨胞弟左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的一番设坛作法, 让邢小姐微微睁开了一线眼, 满脸似梦似醒的茫然。
“邢小姐, 你身上有邪祟作怪, 待我设法赶走他, 你就没事了。”
邢小姐梦呓般喃喃道:“没有邪祟, 是鬼王在选妃, 我被选中了。”
左钊一听这话, 立马吓得撂担子不干了, 退回重金让邢老爷另请高明。
仙鬼大战在即,他们这些凡界修士再清楚不过了。
鬼王应长恨可是连紫衡帝君英昊都要头痛的主儿,左钊才不敢去招惹这个硬茬,一个弄不好就要小命玩完。
邢老爷绝望了,“不是吧?我女儿居然被鬼王缠上了,那还有救吗?”
“邢老爷,鬼王应长恨狂妄自大,天界的帝君已经准备要收拾他了,您就放心吧!等到他伏诛的那一天,令千金自然就会好了。”
左钊有意隐瞒了应长恨和明光主动向天界发出挑战的事,反过来说成是紫衡帝君要着手收拾他,总之不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紫衡帝君什么时候能把他给收拾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帝君与鬼王必有一战。”
“鬼王选妃”这一消息很快传开了,沧城那些有妙龄女儿的人家都提心吊胆,不少人跑去庙里烧香祈求神仙保佑。
岭南一带的武神只有负责镇守南海的吕翊周,跟鬼王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信徒们也知道指望不上他,纷纷直接去紫衡庙给帝君英昊烧香,希望他能早点把那个该死的鬼王收拾了。
得知所谓“鬼王选妃”一事后,应长恨十分火大。
“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干出这么没品的事还敢把黑锅往我头上甩,我看起来难道很好欺负吗?”
明光啼笑皆非地道:“阿难弟弟,不是你好欺负,而是眼下这个仙鬼大战在即的局面很适合混水摸鱼。如果有谁想干坏事却不愿担责,把脏水泼给你自然再方便不过了。”
“也是,用鬼王选妃的理由来祸害无辜少女,不但人间凡界的修士都要退避三舍,就算是信香多到能上达天听,那个死蛇精也不敢轻易跟我过招。”
“对呀,所以这个暗中作祟的家伙相当滑头,扯起你的虎皮作大旗呢!只是他一定没想到,鬼王本尊已经来了沧城,假李鬼要遇上真李逵了。”
应长恨哼了一声:“敢把黑锅甩给我,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自讨苦吃。”
“那是,这家伙拉你来顶缸,他要倒的大霉已经在路上了。”
“阿难哥哥,咱们不知道这家伙是谁,怎么把人找出来呢?”
“他专门挑绮年玉貌的待嫁少女下手,显然是个好色之徒。我怀疑那些受害人不只是昏迷那么简单,搞不好都元阴已失。不过这种事她们的家人自然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应长恨神色了然地道:“有些邪魔外道会利用元阴之体来提升自身修为,如果受害的少女都不再是处子之躯,那她们肯定是充当了人形炉鼎。”
“恐怕正是如此。咱们先弄清楚这些受害人是怎么被他选中的,然后再来放饵钓鱼引他上钩。”
要弄清楚受害的少女是怎么被邪祟选中的,自然要详细了解事发前的种种。譬如姑娘们是否出过门,是否见过客,是否有何异样之处等等等等。
明光首先要查的对象是邢小姐。作为最新一位受害人,邢小姐出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隔得不算久,更容易调查清楚。
经过多方打听,明光了解到邢小姐在事发前曾经出门去玄清庙上香。因为她即将出嫁,想要祈求太清元君的保佑。
作为三界最著名的女菩萨,太清元君温且惠是不少信女心目中的女性保护神。凡间女子想要祈求婚姻幸福、家庭美满、生育平安等都会去拜一拜她。
这个消息让明光心念一动,马上着手确认其他受害少女是否也去过玄清庙,结果发现她们果然都在事发前的三天内去过玄清庙上香。
应长恨也觉得这肯定不是巧合。
“这些女子都去过玄清庙,那就说明那家伙应该是在那里选中她们的。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神庙里挑选受害人下手。”
“因为去玄清庙上香的女信徒很多,他想要物色美貌佳人,在那儿守株待兔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否则很多闺阁少女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上哪里去找人呢?”
“阿难哥哥,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去玄清庙走一趟了?”
“是的,事不宜迟,这就去。”
沧城城南,玄清庙。
玄清庙是太玄真君和太清元君的夫妻庙。除了正殿有他们夫妻并肩端坐神台的神像外,东西侧殿还分别供奉了二人单独的神像。
西侧殿是太清元君单独接受女信徒烧香祈福的地方,从早到晚都有络绎不绝的信女来这里祈求保佑。
应长恨一身小道士的装束走进殿里,为油灯添香油,为香炉添供香,为神案抹灰尘,动作熟练之极,因为这算是他的老本行。
明光则摇身一变成了美娇娘——他利用改头换面符,再次变身为千娇百媚万种风情的女王蜂黄牡丹,以自己为饵的方式来钓鱼了。
跪在太清元君的神像前,“明美娇娘”满脸虔诚地默默祈祷着,一跪就是半个时辰。跪得全身都快僵掉了,也没有钓出什么大鱼。
“应道士”暗中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是询问是否还要继续守株待兔的意思,他回了两道肯定无疑的目光。
除了一直虔诚跪在原地不动的明光外,神像前的其余几个蒲团,已经陆陆续续地换了不少信女跪拜。
像明光右侧的那个蒲团,上一位信女刚走没多久,又有一位信女走过来盈盈跪下了。
这位信女甫一入殿,就有一阵淡雅幽馥如兰蕙的香风飘过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香,明光直觉来得应该是位美人。等到人在身边跪下后再觑着眼一看,果然是个兰花蕙草般清秀美丽的妙龄少女。
她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裳,无论料子做工都是上乘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环,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神色虔诚地上香祈福后, 蓝衣少女扶着丫环的手站起来,转身走出西侧殿。
殿门外,不知几时多了一只毛色雪白眼睛碧绿的小猫, 一派乖巧模样地蹲在台阶上,让她见了忍不住绽开一朵微笑。
“咦,哪来的小猫?好可爱。”
小猫似乎知道自己很讨人喜欢, 一边喵喵叫着, 一边走到蓝衣少女脚下依偎着她撒娇, 她情不自禁地蹲下去轻抚它。
“小猫, 你饿不饿,我有吃的可以给你。”
蓝衣少女爱心满满地把小猫带到庭院一角,让丫环拿出一些点心喂猫。
隔着两扇敞开的殿门, “明美娇娘”和“应道士”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阿难哥哥, 那不是普通的猫,而是妖猫。”
“嗯,这妖猫的妖气很明显,修为并不高, 搞事情的正主儿不可能是它,只是一个负责挑选目标的小卒子罢了。”
“难怪它一直缠着那姑娘撒娇, 故意沾了不少猫毛在她身上。这些有妖气的毛发相当于记号, 回头想去找人家姑娘下手就再容易不过了。”
一般的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也察觉不到妖气的存在。
妖猫利用自己的毛发给这位蓝衣少女打上记号后, 无论她离开玄清庙去了哪里, 妖气就会出现在哪里, 就像一缕炊烟般标记着她的位置。
“看来这位千金小姐是被他们盯上了, 我跪了大半个时辰也没人搭理, 她一来妖猫就出现主动套近乎, 真是失败呀!”
应长恨有些纳闷, “为什么会这样?你现在这个女王蜂的外表明明也不差呀!千娇百媚万种风情。”
“或许坏就坏在太有风情了!你忘了,之前的受害人只都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这个邪祟的目标是那些花骨朵一样稚嫩青涩的少女,而不是鲜花怒放般的成熟女人。”
“也是,如果想利用元阴之体来修炼,年轻稚嫩的少女自然是首选。”
“邪祟有了新目标,这两天肯定就会有行动。一会儿咱们就跟着这位小姐回家,然后守株待兔地等着他登场。”
蓝衣少女乘坐的马车驶离玄清庙时,明光和应长恨一路跟在后头,看着马车进了沧城中心一座五进院落的宅邸,朱漆大门上方挂着华府的牌匾。
沧城,华府。
和所有大户人家一样,华府分为内宅与外宅。
连接内外宅的唯一通道叫二道门,府中的女眷轻易不能走出这道门,外男与家丁则不允许擅入这道门。
当然,这道门是拦不住明光和应长恨的。
他们两天前就悄悄进了华府内宅,一直守在那位蓝衣少女——华家唯一的小姐的闺房外。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按照以往惯例,邪祟十有八九要出面作祟了。
天黑后果然有了动静,而且动静还挺大。一帮小鬼模样的家伙扛着一顶花轿,敲锣打鼓地越过高墙飞入华府。
“鬼王选妃,华氏应诏,我等奉命来接新娘子。”
躲在暗中观察的应长恨和明光,都被这“排面”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我去,什么情况?这邪祟之前还鬼祟行事,今晚怎么竟高调起来了?”
明光猜测道:“也许是因为鬼王选妃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他干脆高调一把,彻底坐实此事乃鬼王所为。”
“懂了,这混账看来是觉得黑锅在我头上扣得还不够严实,所以今晚要敲锣打鼓满世界嚷嚷着再坐实一下。”
一帮鬼差抬着花轿闯进来要接新娘,名为喜事实乃祸事。
华氏夫妇都被骇得面无人色,华小姐更是花容失色地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
“新娘子速速梳妆打扮,一刻钟后上轿启程,不能让鬼王久等。”
华夫人六神无主地问丈夫,“天啊,夫君,这可怎么办?!咱们就只有兰儿这么一个女儿呀!”
华老爷是习武之人,一向胆识过人。
惊骇过后,他一把操起自己的佩剑,打算冲出屋跟那帮小鬼殊死一搏。女儿是他的心头肉,无论如何不能这样拱手送人。
“我去跟他们拼了,你赶紧带着女儿从后门逃,能逃多快就多快。”
华小姐却猛地冲上前拦在父亲面前,颤声泣道:“不行,爹,我不能让您去送死。”
“兰儿,保护女儿是父亲的职责。爹会尽量拖住那帮小鬼,你快点和你娘逃命去吧!”
“不,我不逃,如果我活下来的代价是让爹送死,那我宁愿坐上那顶花轿给鬼王当妃子。只要爹娘能够平安,女儿愿意牺牲自己。”
“可是兰儿,爹不想牺牲你呀!”
“爹,外头是鬼差,你一介凡人去阻拦他们只会白白送死,我也还是会被抢走。到时候,您让娘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呀?不如我先上花轿随他们去,爹娘回头再想办法来救我。”
华小姐带着悲泣的声音刚落,屋里突然有一个娇柔动听的声音响起。
“华小姐,你不用上花轿,我可以代替你上花轿。”
华氏一家三口一起循声扭头,无比惊讶地发现屋里不知几时又多出了一位“华小姐”。
无论容貌身材还是衣着打扮,都和真正的华小姐一模一样,仿佛是一对孪生姐妹。
邪祟自己躲着不露面,而是派出一帮小喽罗来华府接新娘子,明光自然就想到了李代桃僵之计。
他穿墙入室进了华小姐的闺房,在发梳上找到几根她的头发,再利用改头换面符,把自己变成了如兰似蕙般清丽动人的“华小姐”。
华老爷是有点见识的人,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遇上高人了,马上走过去对着“华小姐”深深一躬到底。
“多谢高人出手相助,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华某他日必将厚谢。”
“不用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们快带着华小姐躲进里屋,我要开门出去上花轿了。”
出门前,“华小姐”先酝酿了一下情绪,堆满一脸惊恐不安的神色后,再打开房门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拿着帕子擦眼睛,配合着抽抽噎噎的哭声,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可怜少女。
“新娘子上轿喽!”
“华小姐”哭哭啼啼不情不愿地上了花轿后,众小鬼就抬着轿子飞上半空直奔南海。
应长恨磨着后槽牙一路尾随,铆足了劲要把这个冒充自己作恶的家伙揪出来往死里打。
南海近海一带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岛屿,花轿被抬至其中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岛,黑夜中看不见一点烛火微芒。
岛上有一处高耸的悬崖,众小鬼抬着花轿飞到悬崖前时,原本坚硬光滑的崖壁,突然像两扇门一样从中间打开,露出藏在里头的一栋楼阁。
朱栏碧瓦,赤柱金饰,灯火辉煌,华美得宛如天上宫阙。
花轿进入楼阁后,崖壁瞬间就恢复了原貌。尾随其后的应长恨,措手不及地被挡在了外头。
之前他不敢跟得太紧,怕被狡猾的邪祟察觉出异样不肯露面,谁知这家伙还有这一招。
“阿难哥哥,这邪门的悬崖说合就合上了,我都没来得及跟进去,你现在什么情况?”
应长恨马上利用传音鱼符和明光联系,片刻后得到回复。
“阿难弟弟,我刚被送进洞房了,不过正主儿还没露面呢,你先别硬闯,当心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