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他把你害得这么惨, 我可不想放过他。”
明光拍着应长恨的肩膀道:
“阿难弟弟, 别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现在虽然躲着不敢露面,但不可能躲上一辈子,以后一定有机会把人找出来算总账的。”
眼下这种情况, 就算应长恨再不甘心, 再想把人揪出来往死里暴打,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先忍下了。
“走吧,咱们去摩宵宫,看看越君朴那边什么情况了。”
那日在檀浦镇与越君朴见过面后, 明光和应长恨就启动了南海之行。
原本他们只是打算过来看看能否有所发现,却在香洲城遇上“鬼王选妃”这种事, 还顺藤摸瓜揪出了暗中作祟并甩锅鬼王的珊瑚精绛英。
因为落到绛英手里受了伤, 明光花了七八天时间疗伤。算上之前在香洲城呆的两三天功夫, 他们的南海之行已经有十天以上。
如果越君朴在云间仙境发现了“紫衡帝君”果然有猫腻, 估计早就已经按照明光之前的交代, 去摩宵宫留下指路符找他见面了。
和应长恨一起凭飞鸟符飞回东海的摩宵宫后, 明光直接去了后殿, 果然从无极宗第一代祖师牌位下摸出一张指路符。
跟着这张指路符, 明光和应长恨又飞去了附近鄞城的华源庙, 等着越君朴出现。
“阿难哥哥,姓越的为什么要约你来这儿见面?是想炫耀他有一座多气派的神庙吗?”
应长恨很不喜欢这个见面地点,明光是他心目中唯一的神明,却在三百年前失去了所有神庙。
越君朴选在自己最大最气派的神庙与明光见面,让他感觉超级不爽。
“不是的,阿难弟弟,这里是越君朴在人间凡界最大的神庙,没有之一。他只要下凡巡视,就一定会来这里走一趟。所以约我们在这儿见面,不会引起天界那边的注意。”
明光的解释让应长恨没有再说什么,但一张脸还是板得铁板一块,当越君朴出现时还忍不住用力瞪了他一眼。
从檀浦镇返回天界的头三天,越君朴每天镇守在白云关,根本无法跟英昊照面。
第四天他不想再坐等机会,于是自己创造机会去紫衡殿参见帝君。
他假装自己发现白云关附近有异动,亲自上阵查探一番,然后上书帝君声称有要事面禀。
事关白云关这一天界要塞,英昊自然会接见他。
在紫衡殿拜见帝君时,越君朴先煞有介事地讲了一大堆白云关该如何如何严防死守,又表忠心说了一大堆自己会如何如何尽忠死守的话,听得英昊很是满意。
高踞宝座的帝君亲自走下玉阶,来到越君朴身前,拍着他的肩膀勉励有加
“很好,华源真君,那镇守白云关的要务我就全部交给你了,相信你定能不负所托。”
“是,请帝君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越君朴弯下腰行拱手礼时,顺势朝着英昊身后张望,只见他斜斜铺在金砖地面上的影子中,果然有一点金鳞般隐约闪烁的光芒。
那一瞬,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又睁开,还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然而那点金光依然在眼前闪闪烁烁,让他整颗心瞬间就凉透了:看来帝君果然不是帝君,而是取英昊而代之的蛇精玉京子。
对于应长恨毫不掩饰的敌意,越君朴不予理会,一双眼睛只是定定地注视着明光,眸子里闪烁着错综复杂的光芒。
“越君朴,你已经看到我所说的东西了,对吧?”
“对,如你所言,我在英昊身后看见了一点鳞片般隐约闪烁的金光,证明他确实亲自去过摩宵宫。”
“现在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越君朴,你打算怎么办?”
“明光,我已经相信帝君是玉京子假冒,但你要和应长恨联手一起杀上云间仙境,真的就只是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那么简单吗?”
越君朴话里的弦外之音,应长恨一听就明白了,冷笑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阿难哥哥打算一举两得,戳穿玉京子的同时也趁机踏平云间仙境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我配合你们打开白云关放鬼军进来,你们趁机在天界大肆杀戮怎么办?”
越君朴坦然点头承认后,又注视着明光继续直言不讳。
“明光,当年你遭贬时,除了太清元君,其他仙官都没有出面替你求情,甚至还有不少人说风凉话,我更是暗中使手段让你走了畜生道下凡。所以横看竖看你都是有理由踏平云间仙境的,不是吗?”
“的确如此。我以前在天界的人缘并不好,很多仙官都不喜欢我。有人费尽心机要坑我,有人也愿意推波助澜。既然云间仙境的仙官们都对我这么不友好,我也没必要对他们友好,有机会报复自然不能错失良机——越君朴,你会这么想逻辑上很合理,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顾虑。”
明光一番话说得心平气和,应长恨却没法做到情绪稳定,一肚子火气忍不住想要爆发。
“越君朴,你这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逻辑虽然合理却要分人的,像你对阿难哥哥嫉恨有加,就会趁他落难时落井下石。但阿难哥哥不是你,他对事不对人,一码归一码。他只想戳穿那个蛇精的真面目,没打算趁机灭了云间仙境。”
“但愿我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没办法清楚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况且就算明光没有这种打算,鬼王你也很难让我信服没有趁此机会踏平天界的念头。”
明光缓缓道:“越君朴你不妨直说吧,如果信不过我们,那你打算怎么办?既然知道了真相,你总不能继续任由玉京子以帝君身份统辖天界吧?”
这一点越君朴已经反复思索过了,想到了一个他觉得最为稳妥的法子。
“明光,我不能轻易放你们进白云关,但是能想办法把玉京子引出关。到时候,你们可以提前守在关外直接对付他,如何?”
明光觉得此计可行,“好,那就这么办。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多给我们一点准备时间。”
“没问题,你要多少时间?”
“暂时还说不好,因为前几天我在南海受了伤,你得多让我将养一阵。”
玉京子吞噬了英昊的肉身,能操控仙剑神锋,法力一定非常强大。
明光和应长恨如果与之正面交锋,必将是一场硬仗。要是明光的修为太低,那就是给应长恨添乱。
“你在南海怎么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越君朴露出意外的神色,明光回答道:“南海一个很厉害的珊瑚精,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没有,南海由桓德真君镇守,那边的情况我不太清楚。能被你说厉害的妖怪,一定很不简单,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南海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妖作祟啊!”
“大妖不出来搞事情,要么是善类,要么就是不敢招惹镇守一方的武神,所以低调行事。我能肯定这个珊瑚精绝非善类,你觉得桓德真君是能镇得住场子的一方武神吗?”
越君朴就事论事地摇了摇头道:
“吕翊周成仙不过百余年,在天界武神中是声名最不显的一位,就连最新飞升的檀绍都比他更有名。我不认为他光凭一个武神头衔,就能让绝非善类的厉害大妖不敢出来作祟。”
“我也觉得不可能。那么这个珊瑚精在南海行事如此低调,不给他惹任何麻烦,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明光没有明说,但越君朴一听就懂,不由自主地蹙紧双眉。
负责镇守一方的武神,如果法力高强野心勃勃,想要获得更大的名气更多的香火,有时候会养寇自重。
有意纵容妖怪坐大后,再大张旗鼓地出手诛杀,以此赢取百姓的感恩戴德。
有时候也会出现另一种情况。
如果一位镇山守海的武神实力不够强,对战厉害的大妖没准会以身殉职;装聋扮哑不去应战,又会导致香火锐减最后查无此仙;就会选择笼络对方建立一种互利关系。
这种互利关系简单来说,就是大妖可以暗中作祟,只要不把事情闹大,私底下无论害死多少人,武神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
这种“互惠互利”的操作,武神能够保证自己的神仙地位不受影响,大妖也不用担心自己为祸一方后招来天界讨伐,于双方都大有好处。
就是当地的老百姓要倒霉了,他们以香火供奉神仙原是求庇护的,结果却是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这两种武神在天界历史上都曾经有过, 无论哪一种都是越君朴深恶痛绝的人。
“难道是吕翊周和珊瑚精官匪勾结,沆瀣一气了?”
“恐怕正是如此。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个珊瑚精居然会符术, 你说他是跟谁学的呢?”
越君朴难以置信,“什么?难道吕翊周还教了妖怪符术吗?他有没有脑子?让妖怪学会这个,对他可没有任何好处。”
应长恨忍不住出声挖苦道:“他就算有脑子也是恋爱脑, 因为那个珊瑚精能化形成绝色美人。听说姓吕的曾经是风流多情的浪子, 对于美人计看来没有抵抗力。”
“真是糊涂到家了, 堂堂武神居然会因为妖女的美人计与之勾搭成奸, 简直不可理喻。”
越君朴满脸理解无能的神色,叹了一口气后又道:“但这一切都只是咱们的推测,明光, 你有证据证明吕翊周和珊瑚精勾搭成奸吗?”
“我没有直接证据, 但是间接给吕翊周下了一个套。你回天界后,正好可以暗中观察他有没有中计。”
珊瑚精绛英其实是雌雄同体的二形人,而他本人并不喜欢这种亦男亦女的双重性别。
明光“投其所好”,煞有介事地声称云间仙境的藏书楼中有本奇书, 能助其解决这一难题。
绛英曾说他有办法上天界藏书楼,极有可能就是走吕翊周的路子, 除此以外他不可能跟南海之外的仙官有交情了。
明光徐徐道来的一切, 听得越君朴都无法不瞠目结舌。
同时具备男女二形的双性人, 在人间凡界向来被当作“不男不女是为妖孽”的存在, 一旦发现就会处以极刑。
双性人很少有, 雌雄同体的妖怪化形而成的双性妖更是罕见。
在约定俗成的世俗观念中, 双性人倍受歧视, 就算是双性妖也难以摆脱这一点。
“所以吕翊周是跟一个身有二形的双性妖怪勾搭成奸了, 他本人知道这件事吗?”
应长恨没好声气地怼道:“你问我们我们问谁?他到底知不知道,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明光思索道:“吕翊周好歹是堂堂武神,这种不男不女混合阴阳的妖怪应该是看不上的,那个绛英或许是用女体诱惑了他。”
越君朴也这么想,如果吕翊周知道绛英是雌雄同体的妖怪,应该不会与之勾搭成奸。
“我觉得他肯定不知道。如果中了妖女的美人计,还可以说是风流韵事,但双性妖只会让他沦为一个笑话,因此颜面尽失。”
“不管吕翊周是否知情,总之你回天界后暗中留意一下,看他是不是老往藏书楼跑,如果是的话那就说明他跟绛英确实私下有勾结。接下来怎么办,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吕翊周是天界武神,如果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自然是由天规处置。
想要证明他究竟有没有与妖怪勾结,那就是越君朴的事了,轮不到明光去操心。
桂花落尽已深秋,萧瑟的秋风虽然让不少草木凋残,却也带来了枫叶竞红、菊花争艳、田野翻金浪的怡人秋色。
禹杭城,西湖天竺峰,满山赤橙黄绿好秋光的景致。
明光独自坐在峰顶的一座凉亭中,一边剥食着一包烤松子,一边欣赏着半山腰一片霜叶胜花的枫林。
万里无云的碧空中,有一道飘飞而来的身影,很快就在峰顶落下了。
来者是风仪秀美的弘文真君郦子微,以及充当座骑的仙禽勃公子。
“勃公子,我请你吃松子。”
明光笑眯眯地撒了满满一大把烤松子给勃公子。
它歪着头看了主人一眼,郦子微点头允许后,它先喔喔叫着道了一声谢,然后老实不客气地埋头啄食起了香喷喷的松子。
“郦仙郎,你找我有什么事?”
明光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直截了当地发问,郦子微也就不跟他寒暄了,直接表明来意。
“实不相瞒,我想请你帮忙,安排我和朱颜悔见上一面。”
这个要求在明光的意料之中。
郦子微会找他不是公事就是私事:公事无非就是玉京子打发他来办事;私事就只有他和朱颜悔的前世纠葛。
朱颜悔是无间鬼域的鬼将之一,郦子微没办法直接联系上她。
但明光与鬼界关系匪浅,他想要跟她见面,自然是找他牵线搭桥最方便。
“你想和朱颜悔见面,她可是生吃了你的心都有,你就不怕死在她手里吗?”
“明光,你会这么说,看来是知道我与她的前世夙缘了。”
郦子微以为是朱颜悔把这件事告诉了鬼王应长恨,明光间接听说了。他当然也不会明说自己当时就在白云峰顶,亲眼目睹了一切。
“嗯,有所耳闻。郦仙郎,如果朱颜悔当年香消玉殒真是你设计的,那你前世为人也未免太狠毒了一点。”
“明光,不是我要为自己辩解,但前世的我并没有设计害死她,我约她见面就是想把解释清楚一切。”
明光明知故问:“郦仙郎,你是恢复了前世记忆,还是又从前生镜上看到了什么相关画面呢?”
“都有。这几个月我每逢圆月之夜都会去照前生镜,看到了一些新画面,也有所触动地想起了一些旧事,还有些事我需要跟朱颜悔当面求证一下。”
“行吧,我回头帮你联系朱颜悔,看她是否愿意跟你见面。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因为你是她最想弄死的人,没有之一,有机会对你下手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所以郦仙郎啊郦仙郎,友情建议你和她见面时先做足防范措施,否则我怕你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她干掉了。”
明光这番话虽然不太中听,却是实打实的好意提醒,郦子微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对着他一揖到底。
“多谢提醒。”
郦子微骑着勃公子飞离天竺峰后,明光继续坐在凉亭里欣赏美景。
夕阳晚照下,红枫流丹,层林尽染,霜叶之艳胜过春花,是秋光中最为绚丽的一笔。
亭外蜿蜒曲折的石径上,有个丰仪出众的英俊男子缓步走过来,看着明光颔首一笑。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灵曜天君真是好雅兴啊!”
“不敢当,我早就不是什么天君了,当不起桓德真君如此称呼。”
郦子微刚走没一会儿,吕翊周就露面了,十有八九就是暗中跟着他过来的,目的也是为了与明光见面。
根据越君朴今天刚反馈给明光的消息,过去几天里吕翊周没少往藏书楼跑,而且重点查阅各种书名中有“异”字的藏书。
这一行为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吕翊周果然暗中跟珊瑚精绛英勾搭成奸。
只是除此之外,越君朴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吕翊周与绛英的沆瀣一气。
如果贸然跑去质问他,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除了打草惊蛇没有任何益处。
最终,越君朴只能暗中留心盯着吕翊周,看能不能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如果当场逮到他和绛英私下有染,那就足以坐实仙官与妖怪之间的官匪勾结。
不过绛英刚惹了一场大麻烦,为了避风头躲得很彻底。吕翊周也清楚她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一直按兵不动没去找人。
明光倒是没想到,吕翊周居然会找上自己了,他的出现只会比郦子微更加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知桓德真君到访有何贵干?”
“灵曜天君,明人不说暗话,绛英是我的女人。之前她出手伤了你,现在我想出面替她向天君赔个不是。当然一句口头道歉未免太轻飘了,所以我带来一瓶仙丹给天君疗伤,还望天君笑纳。”
吕翊周一上来就直接挑明自己跟绛英的关系,倒是明光有些出乎意料。
他摆出一副“我可没那么好说话”的样子,没有去接那瓶仙丹。
“桓德真君,你赔个不是,送瓶仙丹,就想让这件事揭过去,我看起来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灵曜天君,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不妨通过合作来化干戈为玉帛如何?你不是正准备联手鬼王一起进攻云间仙境吗?我愿意充当你的内应,帮忙打探天界这边应对仙鬼大战的各类消息。这个化敌为友的法子,不知天君可还满意?”
吕翊周倒是半点不磨叽,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对于他主动提出充当“仙奸”的提议,明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桓德真君愿意给我通风报信自然好,不过你应该还有别的要求吧?”
“天君是聪明人,我的确还有一个请求。绛英的情况你也清楚了,她一直想从身有二形固定为女形,这是她执着多年的心愿。如果你能帮这个忙,以后我就是你在天界的耳目,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保证你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吕翊周的这一要求在明光意料之中。
因为他在藏书楼找不到那本子虚乌有的奇书,所以干脆直接跑来找他谈交易,自然也就无法对他隐瞒自己和绛英见不得光的关系。
明光自然不会一口就答应, 而是拖着长腔道:
“听起来倒是不错,但是具体怎么合作就有些不太好办吧?如果我让你先协助我攻下天界,再帮绛英解决问题, 你肯定会担心我过河拆桥。如果反其道而行的话,我也会有同样的顾虑。毕竟咱们之前从没有打过交道,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
“那是, 我和天君今日才初次谋面, 我的话你肯定不敢轻信。既然是我主动上门求合作, 自然是我要多让步。要不我先帮天君留意云间仙境这边的动静, 有什么消息就给你报信。如果这样合作一阵后,天君觉得我是可信之人,咱们再谈帮绛英解决问题的事, 如何?”
“好, 那就先合作一阵再说吧。”
明光点头答应后,吕翊周又推心置腹地往下说。
“天君,咱们之间的合作,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要是走漏了风声, 我这个内应暴露了,对天君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因为你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能跟你内应外合的仙官了。”
“那是自然, 你愿意给我当内应的事, 除了我和鬼王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这点你就放心吧!正如你所说, 如果你暴露了我上哪儿再找人内应外合?”
“灵曜天君, 但愿你我此番合作愉快。”
跟明光谈妥了合作事项后, 吕翊周很快离开了天竺峰。
明光仍然在凉亭里坐着没动, 只是抬起右手举到面前轻声道:“阿难弟弟, 人都走了,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不速之客出现,你可以露面了。”
缠在他手腕上的那条金刚绳圈,除了原本的虎头铃铛外,还多了一个拇指大小椭圆形状的鱼形挂坠。
这是改良后的传音鱼符。小巧玲珑如佩饰,鱼嘴能灵活张开与咬合。
明光手中这块,自动“咬”在金刚绳结上充当挂坠。
应长恨那块直接“咬”在他的右耳廓内侧,摇头摆尾的弧形鱼身正好贴合耳廓曲线,看上去像一个别致的耳骨夹。
戴在耳朵上的传音鱼符,使用起来更加方便。只要主人轻按两下,就能同步传递声音,还多了一项彼此之间能互相定位的实用功能。
明光与郦子微、吕翊周先后进行的谈论内容,都被守在山脚下的应长恨尽收耳底。
明光发话后,不过片刻功夫,一身黑色长袍的应长恨就纵身飞上了峰顶,走进凉亭坐下来。
“阿难哥哥,你觉得这个吕翊周所谓的合作可信吗?”
“你觉得呢?”
应长恨很干脆地摇头道:“天界这些仙官都各有各的私心,我一个都不相信。尤其这个吕翊周能跟妖怪勾搭成奸,私心之重可见一斑,更加不值得信任。”
明光沉吟道:“我也觉得吕翊周其人不可信,但他今天主动跑来提出给我当内应,并不像是在玩花样,更像是真的想跟我实现利益交换。”
“阿难哥哥,你觉得吕翊周这回的私心,是真打算为了绛英对你出卖天界那边的情报?”
“只有这个解释了。否则他和绛英私下勾结的事,目前根本没人掌握真凭实据,他也完全没有必要主动对我透露。就算我现在在跟天界对着干,让我知道他的秘密也没有任何好处,你说是吧?”
应长恨想想也是。
“难道这家伙还是个情圣,为了那个绛英什么都豁得出去?她化形的女体到底是有多美呀,居然能让一位武神这般色令智昏。”
“绛英的女体确实是位绝色美人,但如果吕翊周只是贪图美色的人,不至于为她做出背叛天界的事,因为那样对他十分不利。只能是动了真感情,才会心甘情愿为了她牺牲自己的利益。”
“阿难哥哥,要照你这么说,这个吕翊周还真是情圣了?”
“从他的行为来看是这样,所以他不但跟绛英有了私情,还教会了她符术,现在为了她甚至愿意出卖天界当仙奸,就希望我能帮忙让她从身有二形固定成女形。”
应长恨实在是想不通。
“奇怪,他这么执着于绛英能不能固定为女形干吗?反正他一介武神又不可能迎娶一个妖女,就算绛英是亦男亦女的双性妖怪,也不会影响他们男欢女爱的私情。”
明光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或许这不是吕翊周的执念,而是绛英的执念。虽然是双性妖怪,但她或许更希望自己是纯阴女体,才能与相爱的男子完美阴阳契合吧?”
“搞不懂这些人的想法,反正吕翊周和绛英都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要就对了,重要到他不惜为此当叛徒。阿难哥哥,你之前想说服越君朴假扮一下仙奸他都始终不肯松口,没想到这个吕翊周却主动跑来毛遂自荐。如果他是真打算跟咱们内应外合,那能不能让他打开白云关放鬼军进去呢?”
“不可能,吕翊周只想当个暗中通风报信的内鬼,并不想暴露自己背叛天界的行为。况且现在白云关由越君朴负责长期坐镇,他就算想这么做也是办不到的。”
“那就还是只能按越君朴的法子,等他把那个死蛇精引出白云关后,咱们再来对付它了。我倒是没意见,不过厉无情和朱颜悔估计都不会开心,因为他们都想攻破天界手刃仇人来解恨。”
“不能攻破天界也未必不能手刃仇人。越君朴引蛇出洞的计划,是提议在白云关外再设一道险关来应对仙鬼之战,玉京子已经同意了。等到这道关卡建好后,他还会上书请帝君亲临落成典礼,到时候有头有脸的大仙官都要随行。他们还担心没有机会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