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昨晚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贺警官,”嗓音粗砺地发哑,曾旭清清喉咙,“抱歉打扰你休息,不过我的确有些话想说。”
“没关系。”阳台里铺着地暖,且朝南面,温度仅比客厅稍低了点,贺临风穿着睡衣站定,逐渐精神起来。
将窗户拉开条小缝,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他笑:“真的没关系。”
曾旭堆积成山的紧张奇异地平复。
类似朋友闲聊的氛围让他的肩膀微微下塌,反锁住浴室,他背对着镜子,疲惫地坐在马桶盖上。
“开霁被泼油漆后,我无意间听到他和谭夫人吵架,”万事开头难,对曾旭而言,一旦开了头,后面便是水到渠成的自然,“隔着门,我只听到谭夫人情绪最激动几个字,提到了许家,报应,还有……”
“偿命。”他重重咬字。
“开霁情绪特别稳定,多少年了,我没见过他真跟谁生气,可那天书房被砸得一塌糊涂,我后面去收拾的时候简直怀疑走错了地方。”
顿了顿,曾旭坦白:“所以我知道不是粉丝。”
而是一个谭家母子都认识的“嫌犯”。
偿命?什么情况下人才需要偿命?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在圈子里有点名气,碰上真正的资本,只有被碾成渣的份。
况且这里面还涉及到许家,两虎相争,他曾旭算哪盘菜?
“贺警官,我不骗你,原本我真没打算蹚这趟浑水,更没想到会招来警察,”曾旭叹,“我虽然担着经纪人的名,但最终拍板做决定的往往是开霁,他和谭夫人吵完假后,我装作不知情,按正常流程拟了一套公关方案,我以为他会拒绝,把事情压下去,他却通过了。”
“后面助理提议报警,他也没拒绝。”
贺临风嗯了声:“你很意外?”
“对,”曾旭迟疑,“毕竟我以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以为谭开霁会躲着警察。
这让他彻底混乱。
贺临风:“谭开霁和许榴玉的感情怎么样?”
“相敬如宾,”曾旭脱口而出,又道,“毕竟是商业联姻。”且自小认识,很难有太甜蜜的热恋感。
“昨天那个假保洁呢?”
“我不认识。”
早已翻来覆去琢磨过无数遍,曾旭确信:“我没见过他。”
他脑子里仿佛有两道声音,一道嚷:你搞错了,如果中间横着人命官司,许家怎么可能把女儿嫁过来?
另一道则叫:怎么不可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利益足够,死敌和朋友就是两杯酒的事。
眼瞧着恐吓逐步升级,艺人还跟自己、跟警察打哑谜,曾旭是既怕且急:万一谭家真打算捂死所谓秘密,那无论真相哪般,他肯定得被推出去做挡箭牌,因为这个案子必须是娱乐圈的新闻。
而非法制频道。
解约在即身心俱疲,曾旭决定把担子交给贺临风。
于是他选择坦白。
“我希望您能守口如瓶,永远也别找我作证,”不自觉用上敬称,曾旭低声,“我不希望搅合进大人物的恩怨。”
贺临风颔首:“好。”
“其实我从没觉得开霁杀过人,否则哪敢和他睡一个屋,”得到承诺,曾旭明显松了口气,“也许是我理解错了意思。”
贺临风未予置评:“我会查查看。”
曾旭又道了句谢,这才把电话挂断。
扑朔迷离。
贺临风翻出汪来的微信。
“喂?”浑身透着被摧残的憔悴,汪来无精打采。
贺临风:“昨晚出事了?”
“你咋知道?”揉眼止住哈欠,汪来鼻音发闷,“不过也没啥大事——谭开霁他妈来酒店闹了通,好家伙,那战斗力,连我和颜队都没逃过,说是要自己找人查,切,真当谁上赶着给她儿子当保镖?”
“那个经纪人,曾旭,被骂得狗血淋头,谭开霁他妈似乎认准是粉丝干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娱乐圈批得一文不值,多亏《青霄》的导演没在场,否则啊,我估计她能直接砸钱让谭开霁辞演。”
松晓彤还连夜发了条朋友圈:
【好热闹啊。】
配图是张痴呆吃瓜的表情包。
贺临风试图脑补,脑补失败。
俗话说“女肖父儿肖母”,谭开霁不像歇斯底里的人,莫非是歹竹出好笋?
吃早饭的空档,贺临风顺便问了一嘴。
简青回忆着社交场的寥寥几面,慢条斯理喝掉半杯豆浆:“优雅,精明,自持身份。”
父母在时对他十分亲切。
简家没落后却换了张脸。
贺临风:很好。
一个词儿都没对上。
然而,线索到手,他心底又生出点酸味。
关于“灯”的纠结阴魂不散。
大学同学。
校友?室友?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起吃饭一起上课,或者还要更亲密些。
油条被指腹捏成扁扁的饼,贺临风默念三声查案,张口:
“你和谭开霁……”
“认识?”
简青觉得有点好笑。
审讯室里威风凛凛的贺顾问, 何时有过如此心虚的做派,当初为了枚袖扣跟自己唇枪舌剑的架势呢?
故意沉默两秒才回答,他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
耳朵竖了半晌也没等到下一句, 贺临风闷闷咬着油条, 想继续,又觉得自己没有追着查岗的资格。
简青和谭开霁被恐吓无关。
他不能以权谋私。
“……你还有五分钟出门, ”某人耷拉眉眼的样子实在难看,简青抬手瞥过腕表,淡淡,“给你四分钟的采访时间。”
他甚少说这样缓和气氛的俏皮话。
贺临风立刻被治愈,火速把谭开霁抛到九霄云外, 转而问了些同居生活的琐碎, 比如他经常早起有没有吵到人, 卧室哪里需要改。
提要求,这正是简青不擅长的部分。
他习惯忍耐,习惯利益交换。父母和祖父母离世后, 读初中前的日子他都住在小姨家,小姨对他关怀体贴毫无怨言, 但简青知道自己给当时还没念完大学的小姨带来了多大麻烦,所以他尽量让自己变得容易养活。
久而久之, 简青对喜恶的感知逐渐迟钝, 只有穿书者和六岁那晚的真相能挑动他的神经。
其余的, 有可以, 没有也行。
罕见地,简青被贺临风问住。
可他又答应了对方,不得不放弃敷衍,绞尽脑汁。
“窗帘, ”犹疑地,简青道,“有点透光。”
事实上他最近睡得挺好,鸡蛋里挑骨头原来是这种滋味。
然而,真要他承认住在贺临风家比住在自己家舒服,简青就像被甜豆浆糊住嘴,宁愿招人烦地挑三拣四。
偏贺临风满脸欣慰。
“成,”行动力一流,他笑,“周末去买。”
“别的呢?”
简青抿唇。
四分钟居然这般漫长,他决定反客为主:“我和谭开霁是同学。”
“江大金融系。”
有资格接管家族企业的二代,没几个真·花瓶草包,谭开霁更是其中佼佼,样貌出众成绩优异风度翩翩,刚报道便引发校园热议,身为同系同班的同学,考勤全满的简青却过了许久才知道对方。
他那时太忙,忙着处理小姨在自己成年后“物归原主”的公司——有小姨护着,简家虽被吞食瓜分,总归留下了点死死攥在手心的底牌,充当东山再起的“余烬”,盼着哪一日能星火燎原。
除了上课,简青从不在江大多呆,会注意到谭开霁,是因为穿书者。
穿书者叫对方男二。
“虐恋情深”“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穿书者嘀嘀咕咕,视线在自己和谭开霁之间扫来扫去,一副不想让他们产生交集的忧心。
于是简青主动停步,坐到谭开霁旁边的位置。
原著没有明确CP,只用一句“最终真相大白,北江恢复安宁”草草标注完结,挖坑不管埋,留下一堆未解之谜,“男二”就意味着对方是除自己之外占比最重的角色,或许线索会随着谭开霁登场而出现。
抱着这样的念头,简青选择顺其自然。
几次小组课题的合作后,他和谭开霁成了稍稍亲近些的同学。或者叫朋友。
但简青没料到对方会向自己告白。
在他明确拒绝的前提下,一而再,再而三。
那些瞬间,让简青第无数次感受到所谓剧情带来的窒息,他理解谭开霁无辜,却难以遏制地迁怒。
大概是最后一次争吵他表现得过于冷酷,没多久谭开霁便申请交换出国,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再见面,则是八卦新闻常提的那场晚宴,自己作为东道主,刚下飞机的谭开霁风尘仆仆,被媒体拍个正着。
涉及穿书者的部分简青不能说,除此之外他都可以告诉贺临风,平淡且客观,三言两语讲完自己和谭开霁的纠葛。
贺临风心底百味杂陈。
有庆幸,更有后怕。
他太了解青年的内在多么柔软,倘若谭开霁当年没出国,而是选择忍住风霜化开那层厚重的壳,结局未必是今天。
未必是形同陌路。
未必是错过。
错过。贺临风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胸口的酸涩又添一分。
简青挑眉:“你这什么表情?”
他从未对旁人讲这些,难得旧事重提,当然会在意听众的反应。
贺临风:……大概是嫉妒现任的前任的表情。
可简青不是他的现任。
谭开霁更不是前任。
罕见地,贺临风生出点患得患失,自己与简青的亲昵恍若镜花水月,随时会随着后者搬走而消失。
“我和谭开霁没什么,”活像在暴雨天看到条湿漉漉的大狗,简青噎了下,“至少我对他没什么。”
他搞不懂自己为何要解释。
贺临风却真被这苍白无力的几个字哄得高兴起来,飞快将早餐清盘,含含糊糊地抱怨:“谁让你的名单那么细。”
除开名字,连追求者是男是女、年龄身家都写得分明。
简青:“讲点道理。”
“是你先问的。”否则他吃饱了撑的去找边绍。
“……”贺临风理亏,默默把手里剥好的茶蛋递给简青,“话赶话而已,我也没想到你真能答上来。”
工作状态,他下意识以案件为先,夜里得了空,才品出些九曲回肠的辗转。
贺临风的微信响了声。
打开,是张被推送来的名片。
“你认识,”重新拿起筷子,简青将手机放回桌面,“以后自己付费咨询。”
贺临风脑筋活络:“边绍?”
简青没否定。
“七点二十五,”他提醒,“你要迟到了。”
贺临风紧赶慢赶抵达酒店。
影视城在市郊,远是远了点,但道路通畅不堵车,他起得早,堪堪错开高峰期,全程绿灯放行。
汪来哈欠连天:“喏,正门监控。”
“嫌犯只进出过一次,这里明星太多,他带着帽子口罩也不奇怪,入住记录里并未找到外形匹配的房客。”
“使用电梯需要刷卡,他最开始跟在人群后头,上了电梯又混到中间,行动之流畅演技之自然,八成前面没少踩点。”
“看这儿,嫌犯在三楼出电梯,接着直奔监控盲区——就是转角的安全出口,包里装的应该是红酒和衣服。”方便伪装成保洁。
“哦对,还有掺了泻药的矿泉水,鉴证科刚发来的报告,给。”
下午一点十二到下午三点半,嫌犯总共在酒店停留了两小时左右,谭开霁则是于傍晚六点返回,因为泼洒的红酒够多,且真丝吸水性较差,才能让众人见到床脚滴滴答答“流血”的恐怖景象。
贺临风:“没正脸?”
汪来摇头,半开玩笑道:“我猜他受过反侦察训练。”
“那位谭夫人呢?”记起简青的形容,贺临风问。
汪来:“走了,刚走。”
“估计是急着找私家侦探,”熬大夜又被怠慢,他心里窝着火,阴阳怪气,“还叫来一堆保镖。”
明摆着不相信警方。
同样是有钱人,怎么单她鼻孔朝天?再瞧瞧简总,真真一个地一个天。
贺临风却想会会对方。
谁料,当晚他便收到了案件撤销的通知。
“……说是人家自己抓住恐吓犯了,细节都对得上,”颜秋玉叹,“早点睡,明天直接来局里,老赵八成要发飙。”
彼时贺临风正在给咪咪洗澡,挂断电话,他探出头去,朝客厅喊了声:“简总。”
“帮帮忙。”
被叫到的青年合拢电脑,踩着拖鞋停在一米开外:“说。”
别告诉他是陪猫玩水。
“看下热搜,”担心咪咪感冒,贺临风往里挪了挪,示意,“你进来点,带上门。”
简青扫了眼对方湿哒哒的手机屏幕。
什么热搜十万火急?
“好像是条声明,谭开霁经纪公司发的,和案子有关,”轻松读懂青年的疑惑,贺临风解释,“你念,我听着就行。”
简青挪了挪脚。
热搜前十,谭开霁占了一半,他跳过冗长的官方辞令,精准地提炼重点:“恐吓谭开霁的犯人被抓了。”
“刘某,43岁,有个读高三的女儿,是谭开霁的忠实粉丝。”
“得知谭先生与许小姐即将结婚的消息后,刘某之女情绪低迷,冲动轻生,”原文读到这里,简青微微蹙眉,“因此,刘某出于报复心理,多次向谭先生寄送恐吓物品,严重损害谭先生的身心健康……”
他没有再念下去。
文章后面还跟着条道歉视频,脸部涂满马赛克,依稀能看出是位中年男性。
评论区乱成一团,大多在可怜谭开霁遭受无妄之灾,小部分嘲警方吃白饭,还得受害者自己讨公道。
骂得有些难听。
简青本该和谭开霁共情,共情对方被喜欢拖累,平白牵扯上人命,如自己一般。
可他的心思却跑了偏,在贺临风没忍住好奇凑过来时,唰地熄灭屏幕,虚虚推开对方脑袋。
他最清楚贺顾问的加班加点早出晚归。
所以,哪怕仅仅是拖上几分钟,他也不想对方现在看到某些发泄情绪的负面字眼。
那会让他觉得有些不值。
难怪徐皓常常会为了自己在网上“舌战群黑”,难怪小姨总是望着自己欲言又止,原来那些“虚无缥缈”的辱骂,真能够化作锋利的伤人的刀子。
简青后知后觉地体会到疼。
通过贺临风。
简青的目光很软。
贺临风第一次见对方这样望向自己, 他没太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太分清其中全部心绪,只本能地觉得喉咙发干。
明明浴室仅有两分氤氲的水意, 却仿佛将空气带出十分潮湿, 粘稠的,让呼吸变得艰难无比。
“我……”贺临风张口, 嗓子哑得厉害。
他吓了一跳,懊恼地闭嘴,生怕简青转身就走,偏偏对方没有,反而屈膝半蹲, 往他手上挤了泵宠物专用沐浴露:“泡泡。”
“没了。”
贺临风这才有空低头去看被忽略的咪咪, 咪咪很瘦, 即使最近让他养回了点肉,经水打湿后也显得可怜兮兮。
像只干巴巴的落汤鸡。
“它特别乖,”试探着支起手背往简青手背蹭了蹭, 蜿蜒而下的乳液分成两抹,贺临风邀请, “你试试?”
仿佛能听懂两脚兽的话,咪咪安静凑过来, 尾巴浅浅荡开几圈涟漪, 用耳朵去碰简青贴近脉搏的软肉。
——贺临风习惯最后给它“洗头”, 所以那里仍是干燥的毛绒绒。
简青卷起袖口。
相比同龄男性, 他的胳膊白皙纤细,微微绷紧时却隆起漂亮的肌肉线条,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舒服得咪咪直仰脖呼噜。
侧过身子的贺临风垂眸, 又瞧见对方耳垂那个已经愈合的小洞。
大学的故事里没提。
贺临风喜欢解谜,无可否认的是,自己最初会被简青吸引,除开那张完全戳中他审美的脸,还有对方身上挥之不散的神秘。
他以为两人变相同居后,这种叫自己痴迷的神秘会逐渐削弱,但此刻,贺临风忽然意识到,关于简青,自己永远有新的好奇。
渴望由他而生。
他打心底想去了解简青,而非简青之外的任何一个。
“别偷懒,”左耳附近的皮肤被盯得恍若快烧灼,简青压着睫毛,打圈揉着掌下黑猫,“水要凉了。”
贺临风老实应声,偏指尖游鱼似的,在水下啄了啄他。
来暖气前,北江总有那么半个月特别冷,开空调也阴森森,贺临风提早做过功课,专门买了个宠物烘干箱。
咪咪最开始还稍显排斥,喵呜喵呜抗议,如今倒适应良好,皮毛顺滑蓬松地跳出来,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围在简青腿边打转,试图跟着对方溜进卧室。
简青记起卧室角落的布质“蜂蜜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沾到半根猫毛的裤脚,又看了看咪咪水汪汪的碧翠双瞳。
“不许吵,”威胁般,青年语调冷淡地立规矩,“不许上床。”
咪咪没再叫。
而是乖巧地摇摇尾巴,随后迈着优雅的猫步消失于黑暗。
房门关合。贺临风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好大儿背刺了自己一爪。
他都没见过里面现在是什么样!
——尽管那原本就是他的卧室,按简青的性格绝不会乱动。
可!他都没陪简青睡过觉。
今夜的沙发有点凉,也有点空旷。
隔天汪来拎着早餐到办公室,立马被屋内浓重的低气压惊得发毛:“咋啦?你才知道咱们被人家耍了?”
昨晚翻完热搜后,他气得够呛,饭都没怎么吃,理所当然认为贺临风和自己一样。
贺临风恹恹地窝在电脑后。
“前脚发现监控后脚就抓到人,真稀奇,谭家比咱们警察还厉害呢?”无需捧哏,汪来愤愤戳开豆浆,旋即又泄了气,“但我和颜队做笔录的时候,各种细节还真对得上,怎么寄快递怎么进酒店啊……自杀的女儿也确有其事。”
“不像临时找来的托。”
贺临风:“你信?”
汪来摇摇头。
“一半一半吧,”他吸了口豆浆,“小姑娘喜欢谭开霁喜欢追星,可人死如灯灭,又没留遗书,到底怎么回事,还不是全凭她爹一张嘴?而且……”
汪来压低音量:“你之前和晓彤提过的耳朵,我仔细观察了下,好像不完全相同。”
然而没用。
这种程度的恐吓构不成刑事案件,谭开霁选择私下和解,他们便失去了继续调查追责的资格。
入行多年,贺临风亦清楚其中的道理。
“如果和解时干干净净没半点含糊,哪怕谭开霁他妈再眼高于顶,我都捏着鼻子认了,技不如人嘛,得服,多取取经,下次才能做得更好。”
“实际上呢?猫腻一大堆,拿舆论压着咱重案组掺和,临了又把咱踹出局,害其他同事被连累挨骂。”
安抚粉丝时恨不得强调八百遍“警方已介入”,收尾时,小作文竟吝啬到没分给警方半句话。
愤怒裹挟着委屈汹涌,汪来回头,试图得到点赞同,却见贺临风仍是淡然,嘴角甚至勾了抹笑。
汪来:“……你有病?”还是气疯了。
被吐槽的男人耸耸肩:“也许吧。”
如果谭开霁的母亲真如简青所说,是个足够精明的富家太太,那对方一定能想到更妥善的处理方式,非要惹恼重案组,八成是故意。
她不愿警方再往下查。
有意思。
贺临风提起点精气神,曾旭无意间听见的争吵到底牵扯着多大的秘密,才值得对方这样拼命隐藏?
被推出来顶锅的刘民呢?他和谭家又是什么关系?难道真是自导自演?
经过此事,谭开霁再“无辜”再是“被牵连”,口碑也有所下降,绝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风光退圈。
不过,木已成舟,无论汪来嘴巴如何吐槽贺临风心底如何思量,事情在明面上都和重案组没了关系。
赵局亦是象征性地敲打两句。
警察服务人民,却也并非软柿子,谁都能上手捏捏,当天一早,北江市局的官方账号便发布回应,不抢功,不甩锅,清清楚楚写明市局接到报案后采取的行动,以及谭母突然抓住刘某私下和解的事实。
【有猫腻。】
【感觉像故意炒作博热度。】
【警察都要顺着监控慢慢查的嫌疑人,他妈短短几个小时就找到了?】
【剧本杀开天眼?】
【无语,最好别让我知道有谁故意浪费警力。】
【不是说要退圈?天天在热搜上挂着。】
【腻了。】
众说纷纭,谭开霁的口碑跌了又跌。
时间一晃过去小半个月。
条件太多,简青始终没挑定要换的房子,贺临风更夸张,仿佛彻底忘了这回事,心甘情愿扎根在客厅。
厚实的天鹅绒窗帘被洗净挂好,不是简青惯用的纯黑,而是深蓝——复古且雅致,来自某人舌灿莲花的推荐。
有贺临风当室友,渐渐地,简青很少再听从前订阅的直播频道,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北江今天治安好坏,看对方下班的时间就能猜到。
吃过晚饭后,他们偶尔会坐在沙发上聊一会天。
贺临风家的沙发非常舒适,宽敞,柔软,会云朵般下陷,又能稳稳撑起人,是当初贺临风专门去悦都百货拖回的家具之一,不像简青家的那个,几乎是摆设,购买标准也只有“能用”二字。
弯腰放下水杯,简青余光掠过笔记本屏幕,瞥见许榴玉的资料。
联系最近圈子的热闹,他了然:“还是谭开霁的案子。”
贺临风家有书房,刑警也有需要遵守的规章制度,一段日子相处下来,简青和贺临风已然有了默契,能带到客厅的工作,皆属于随意讨论的范围。
“嗯,”早猜到简青不会落下自己,贺临风抬眼,拿起靠左的水杯吹了吹热气,“好喝,谢谢。”
简青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喜欢奶茶这种甜滋滋的玩意。
但茶和奶都是现成的,稍微煮一煮还算容易,贺临风抢着做饭又抢着刷碗,留给他的也只剩这些。
“下次可以试试水果茶,橙子打底,”衣食住行,能享受绝不亏待自己,贺临风向后靠住抱枕,懒洋洋提议,“热红酒怎么样?剩的瓶子还能和照片里的比比,我看日历,过几天正好是圣诞节。”
简青眼风凉凉:“你能喝?”
贺顾问默默哑火。
倒并非因为酒。
平安夜是周二,圣诞是周三,他特意和汪来调了值班,可不管是人或是节日,简青似乎都不感兴趣。
某位总裁脑子里就没这根神经。
吞咽的动作微滞,敏锐地,简青发现贺临风的情绪低落了一瞬,也仅有一瞬,简青在“装没看见”和“招惹麻烦”中间迟疑两秒,最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