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影响生意,“夜色”老板并未将前员工的死公之于众,所以此刻酒保聊起岳闲毫无忌讳,更没料到他口中走了狗屎运的小子,早已变成冰冷尸体,被凶手装进行李箱,丢弃在荒郊野外。
包养。金丝雀。
这或许能解释岳闲近三年的销声匿迹。
“小贺确实有一手。”人在放松的状态下更容易吐露实情,拉低墨镜,见对方与酒保相谈甚欢,周山夸赞。
卡座中的青年颔首:“嗯。”
容颜似寒霜,苍白,冷淡,无需衣装陪衬,单是明灭灯光中的半张侧脸,就足以将他和周围的环境割裂开,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贺临风非要自己带着简总进门找个位置等,周山依然完美配合了行动。
至于他目前扮演的角色……大概是保镖?
“你好,”舞曲震耳欲聋,打扮干净的男生鼓起勇气走近,忐忑地提高音量,“请问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莽撞,唐突,毫无技巧,唯独态度异常单纯,活力洋溢的青春感扑面而来。
周山无奈。
接着又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只论第一印象,比起某位招蜂引蝶的狐狸,对方和简总才像是同类。
旋即,他察觉吧台前的贺临风转头,朝自己这边张望。
“长得和岳闲有点像,”似是被对面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男人狐狸眼半阖,水到渠成地挑起新话题,“你不觉得吗?”
酒保当然知道对方在点评谁。
自动忽略体格魁梧的“保镖”,他借着偶尔掠过的灯光,上身微倾,仔细去打量黑发青年。
或许是巧合,对方分明坐在最低调的角落,正脸却刚好能被他看到。
由照片重新唤醒的记忆十分活跃,眉头紧皱,酒保最终得出结论:“……有吗?”
“有啊,”贺临风笃定,“我说的是卸妆后。”
有啊?哪里有!酒保拼命压住想吐槽的冲动,替身文学也要讲基本法吧?瞎子都不会把岳闲和青年认错。
——他倒没怀疑顾客的视力。
他怀疑对方只是想找个理由搭讪。
果然,撂下这句,男人便兴味盎然地结账起身,完全忘了自己几分钟前还追着岳闲打听。
酒保的表情愈发一言难尽。
彼时,受挫的“年下小狗”已经在同伴的安慰中折返,他正等着欣赏海王翻车的好戏,却见男人张嘴说了什么,青年就笑起来。
冬雪初霁的美,几乎让整个场子都静了一瞬。
没天理了!酒保愤愤。
这个看脸的世界。
但其实简青没太留神那份英俊。
他笑,只是因为贺临风一本正经地报上名字。
这让简青回忆起自己和对方的初遇。
他本该答“离我远点”,扣住“剧本”的台词,却放任感性,做了件当时绝不会做的事。
主动的,确定的,舒展的。
没有躲闪,没有遮掩,没有鬼使神差,没有下意识,即使招来关注也无所谓。
沉稳如周山都恍惚了两秒。
“嗯……按逻辑,我要先问你叫什么,但酒保说你和岳闲一点都不像,可以放心了,还有,岳闲曾经……”贺临风逐渐语无伦次,“算了,我脑子有点停摆。”
自觉发光发亮的周山抬头望天,火速拿起车钥匙闪人。
不就是对象吗?
当谁没有似的。
他一点、一点都不酸!
“咔嚓”。
放大放大再聚焦,镜头框住人潮汹涌间的暧昧。
暗处,有谁拿起手机,猛地按下了快门。
胡耀文脚步踉跄地出来吹风。
里头太闹, 尖叫和鼓点震得人头晕眼花,他今晚多喝了几杯,胃里正难受, 再待下去肯定要吐。
随意在裤袋里掏了掏, 胡耀文熟练夹起手指,准备点根烟松快松快。
“嗤——”
猩红光芒闪烁的瞬间, 陌生男音朝他搭话:“兄弟。”
“借个火。”
胡耀文倏然一抖。
循声望去,印象深刻。
是之前那只在夜色四处开屏的“孔雀”,分明有着那样高大出挑的身材和脸蛋,自己刚才竟然完全没察觉。
活像见了鬼。
害他差点被烫到。
成筐的脏话呼之欲出,但紧接着, 胡耀文混沌的大脑就想起什么, 慌张地看向“孔雀”背后。
确实是那位没错。
站在最干净角落的简青皱眉:“你认识我?”
拜穿书者所赐, 他对镜头和视线还算敏感,又处于陪贺临风查案的过程中,自然会有所提防。
更别提那人还敢悠闲地调整角度取景。
原以为自己和贺临风钓鱼成功, 摸到了暗网产业链的一角,却似乎是他风声鹤唳, 弄错了什么。
“嗯嗯,”酒意霎时散去大半, 胡耀文小鸡啄米般点头, “边绍, 我总和边绍一起玩, 前阵子还陪他飙车来着。”
简青毫无印象。
如果他真见过这个人,即使刚刚被昏暗的环境影响,没对上号,现在也应该能在记忆里找到。
察言观色, 胡耀文赔笑:“当然,您肯定不知道我,我姓胡,胡耀文,盘山赛道那边的局都是我组的。”
“边绍特别喜欢您送的那辆海神。”
贺临风:“海神?”
摸不准对方是真好奇还是吃醋,胡耀文没敢翻白眼,更没敢仔细解释,只得囫囵概括:“是超跑的型号。”
“哦~”故意拖长尾音,孔雀男盯着他重复,“超跑。”
胡耀文无端起了一身白毛汗:
这家伙,别是拿自己当筏子,趁机朝简总讨礼物,他就是有心想补这个缺,也掏不出这个钱啊。
“总之,”生硬地转移话题,胡耀文终于理解了那群外国佬为什么爱聊天气,“没想到能在夜色遇见您。”
“难怪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无暇和对方寒暄,简青掌心朝上,单刀直入:“手机。”
“啊?”胡耀文装傻,“什么手机?”
“你用来偷拍他、不、偷拍我们的手机,”唇角弧度敛起,贺临风道,“需要说得再明白点?”
狐假虎威。
胡耀文烦躁地投去一瞥,试图让对方闭嘴。
靠脸傍上简总的一夜情对象而已,真拿自己当盘菜?人家可是有公开过的正牌男友,据说还是个条子。
然而,四目相对,胡耀文的嘲讽全部卡在喉咙,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有种被剖开血肉审视的胆寒。
这种胆寒在“小白脸”亮出证件后达到顶峰。
“快点,”懒得和对方磨蹭,贺临风催,“别让简总等太久。”
“还是你想回局里聊?”
胡耀文欲哭无泪。
“我、我就是瞧您二位太般配,”忙不迭地掏出手机,他主动解锁,老实交代,“照片也只发给了边绍。”
八卦嘛,人之常情,谁让边绍平时总把简青挂在嘴边,捧得跟什么似的,恍若那高山雪天上月,超凡脱俗的道德楷模。
结果呢?还不是和他们一样,来酒吧找刺激,三两句便被勾得笑靥如花。
胡耀文承认,自己确实存了点坏心,可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他单纯是要打脸边绍,甚至都没想过卖给营销号。
“还挺好看。”三下五除二删掉照片,贺临风客观评价,又点进聊天框左侧的账号资料递给简青。
后者肯定地颔首。
事已至此,任谁都能瞧出这是场乌龙,真追究起来,胡耀文顶多被批评教育几句,拘留都勉强。
贺临风却没打算轻易放过。
偏偏简青拦住了他。
“你走吧,”抽出贺临风握着的手机还给胡耀文,简青提醒,“回去以后,管住自己的嘴巴。”
胡耀文连忙拍胸脯保证:“您放心,抽烟而已,这醉眼朦胧的,我什么都没看到,保证不让您后院失火。”
——先入为主的滤镜太深,在他眼里,开屏孔雀活脱脱是个风流招摇的男狐狸精,哪能当正宫。
贺临风险些被气笑:“我是警察。”没见过脸也该听说过职业吧,谭许婚宴上的案子闹得可挺大。
“嗯嗯嗯。”胡耀文附和。
你别说,简总的口味还挺统一,就喜欢制服。
贺临风:……
他拒绝和傻子掰扯。
“那我撤了?”小学生似的举手提问,得到同意后,胡耀文如释重负,裹紧外套,一遛烟跑回酒吧。
因为要留在附近蹲点,偷拍又不属于抛尸案范畴,打电话汇报过情况后,贺临风便没再麻烦周山。
此刻小巷中仅剩他和简青。
一街之隔,却将世界划为明暗两处,晚风轻拂,少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反而将月光衬得愈发皎皎。
狂欢尚未结束,煞风景的醉鬼也还没有睡倒在路边,贺临风落后半步,踩着简青的影子,闷声:“应该给他个教训的。”
简青顿了顿。
他阻止贺临风,是怕事态扩大打草惊蛇——卡座里,胡耀文还有一堆朋友等着。
万一酒保口中的金主确有其人,对方说不定会再来夜色。
但这样简单的理由,以彼此的默契,贺临风哪能想不到。
于是他放弃了解释,只问:“比如?”
“比如套个麻袋揍一顿,”贺临风比划,“我来动手。”
简青配合:“那我来交住院费?”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开。
“边绍是异性恋,”放慢速度与贺临风并肩,简青语调寻常地介绍,想了想,又觉得这话太绝对,补充,“我只见过他和女孩交往。”
贺临风:“怎么突然提这个?”
“毕竟他光顾过夜色,”简青答,“而且还很有钱。”
第一时间怀疑自己的朋友,听起来实在冷血。
贺临风却知道,对方纯粹是习惯把理智和感性分割两端,让大脑更高效运转,这份简青独有的、关于真相的执着,令许多人望而却步,踌躇畏惧地停留表面,完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理智浮现,不代表感性消失。
后者往往藏得更深。
恰如驱使简青行动的内因是善,是反抗系统和穿书者,是拒绝黑化的同理心,是阻止青山路6号那样的惨案。
但如果把这些话讲出来,对方八成会否认,说自己没那么高尚,说脑补太多是病,得赶紧治。
思及此,贺临风的目光愈发温柔:“边绍是会所老板,爱玩的朋友也多,无论是取经还是聚会,来夜色都不奇怪。”
简青的肩膀果然放松了些:
“其实我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很差。”
贺临风:“因为佟彤?”
“嗯,”简青低声,“她曾经是我的朋友。”却在某一天被换魂夺舍。
朋友变成穿书者的滋味,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然后呢?为什么变了?”贺临风生出些好奇,“刚开始在边绍那儿见到你,我和汪来可是被吓了一跳。”
半是揶揄半是认真,简青瞥了对方一眼:“然后?”
“和某人一样。”
“软磨硬泡,百折不挠。”
贺临风心虚地摸摸鼻子。
“不过,至今为止我都没有连累他,”简青庆幸,“希望这次也能。”
“考虑过原因吗?”贺临风问。
简青思索:“或许是原著中缺少与之相关的桥段,系统和穿书者无从选择。”
高二上学期,他为了摆脱设定,短暂“堕落”过一阵,逃课,打架,戴奇奇怪怪的装饰,也由此和边绍结识。
一切都跟《北江刑侦笔录》的主角背道而驰。
故事里的简青没有叫边绍的朋友,系统依据原著行动,替宿主挑选夺舍对象时,理所当然会忽略“边绍”这个处于原著盲区的存在。
但以上只能算猜测,他从未想过用“故意亲近谁”的方式验证规律,百分百确定答案前,简青还是习惯独来独往,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看来我该鼓励你做更多出格的事,”贺临风开玩笑,“比如……”
简青:“好。”
“刚才你端着酒杯的时候,就感觉很漂亮,”镇定地,他牵起男人的手,“现在正巧有机会。”
贺临风恨不得立刻冲回夜色借个道具来。
“哦,”勉强压抑住快要起飞的唇角,他嘴上淡定,身体却放松力道任对方摆弄,“那送你好了。”
简青便真的低下头仔细摩挲。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可简青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大概是以往贺临风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自动散发名草有主的气息,简青深知对方有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却极少体会到实感。
今晚是个意外。
——珍宝会引来觊觎。
他居然忘了穿书者早早教会自己的道理。
凉丝丝的体温游蛇般上移,回忆着坐在卡座里旁观对方被男男女女簇拥的心情,简青微微用力,捏住男人右手的无名指:“贺临风。”
“这里好像缺个装饰。”
通过那根发烫的、在情侣间寓意特殊的无名指。
虽然解剖学已经证明无名指中并没有那么一根直连心脏的血管, 虽然古罗马传说里的“爱之静脉”在左手……但没关系,他愿意。
他愿意将热烈、忠诚、尊重乃至一切美好的东西交给对方。
他愿意被套牢。
被简青。
然而,考虑到某位总裁以往展现出的迟钝, 贺临风还是强迫自己多问了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苍天可鉴。
他抓炸|弹犯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简青突然陷入沉默。
“……”好奇自己在对方眼中到底是何种形象, 他花费两秒组织措辞,尽量平和地强调, “我智商没问题。”
虽然试图证明这点本身就很傻。
但看在贺临风也不聪明的份上,算了。
“简青,宝贝,”冰凉的指尖被用力反握,男人一把将他拉进怀里, “我爱你。”
北江最声色犬马的酒吧街, 提这个字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仿佛那些迷乱的灯光与音乐,会将它衬得荒唐又轻盈。
贺临风却毫无羞于启齿的痕迹。
“我爱你,”他重复, “什么装饰都好,用它圈住我吧。”
浑身僵硬。
简青开始害怕自己应激。
害怕无数疯狂偏执歇斯底里的呓语交叠响起, 害怕嗅到血腥味缭绕,害怕看见割破喉咙的利刃……
……害怕自己扫兴。
他总是在别人最幸福快乐的时候, 想到最痛苦惨烈的回忆。
谁料, 一切如常, 连风都很安静。
他甚至没有主动去反抗, 张牙舞爪的负面情绪便像碰到屏障,潮水般退却。
不知从何时起,精神世界中的他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凝固的血液重新流淌,唤醒麻痹的神经末梢, 简青抬手,近乎本能地摸向贺临风后颈。
“嗯,”自发尾开始,顺着骨头的延展一下下轻抚,用力抿过的唇瓣由白变红,充盈成水润饱满的玫瑰,青年嘴巴张了又合,显得有些笨拙,“……嗯。”
他仍然很难讲出“爱”。
幸运的是,让他想讲出“爱”的人能理解。
“真好听,”大型犬撒娇似的,贺临风毛绒绒的脑袋贴着简青耳侧磨蹭,恍若真被情话的海洋淹没,“再说一次。”
简青无奈地捏了捏对方。
随后又想起什么:“这个时间,商场都关门了。”
即使他自己就是悦都百货的老板,也不好在临近零点的深夜叫醒员工,命令所有首饰店开张。
……或许可以找保安拿钥匙?
简青极少产生必须要做成一件事的冲动。
过去,他的生活中只有原著,最“ooc”的时候,依旧难以逃脱铺天盖地的窒息。
——归根结底,他还是围着那些文字转。
此刻,简青却毫无预兆地摸到了自由的轮廓,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夜晚,因为买戒指这样心血来潮的“闲事”。
仿佛那只丑陋的、狰狞的、一直追赶他的野兽,突然被按下暂停键。它仍然存在,也仅仅是存在。
如同世界上随处可见但肉眼难辨的尘埃。
谁会为了尘埃停止呼吸?
哪怕是处于沙暴正中的旅人。
天高地阔,简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乔蓝要在公司排查违规摄像头,应该存了安保部的联系方式。”
“没那么麻烦,”贺临风闷笑,“跟我来。”
睡梦中的总助逃过一劫。
同时错过了她本月的第三笔奖金。
关掉导航,车子沿着贺临风的记忆向前开。
尽管是尚未彻底回暖的初春,大学城附近却热闹非凡,这种热闹和酒吧街不同,烟火气能冲淡一切颓靡。
简青手里捧了碗醪糟小汤圆。
某人的确很会制造惊喜。
至少他完全没想到贺临风会带他到这儿来。
简青车上备了外套,再开屏再夜店的渣男打扮,被柔软蓬松的羽绒服一罩,都只剩居家和可爱。
幸好是薄款。
糯米的香甜在舌尖绽开,简青思忖,否则他们八成要被当做怪人围观。
“前面那家,”仗着在人群中一览众山小的身高优势,搜索到目标的贺临风喜上眉梢,替男朋友指明方向,“看到了吗?”
不远处,两元专卖的招牌于月色下熠熠生辉。
店主是个年轻女孩,刚毕业没多久的样子,简青和贺临风进门时,她正踮着脚整理货架,听到叮铃摇晃的风铃声,女孩条件反射地扬起笑脸:
“欢迎光临。”
接着她便愣在原地。
一方面是讶异打烊前还有生意光顾,一方面是震惊两位客人过分出众的颜值。
“晚上好,”主动接管社交任务,贺临风相当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见女孩手里的东西没收拾完,他体贴道,“您忙,我们自己转。”
同样沐浴在陌生店主的视线中,简青不想被衬得太失礼,也跟着点了下头。
毗邻夜市的地段寸土寸金,为了节省空间,货架摆得十分紧凑,纸笔,玩具,日用品……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整齐排列,贺临风牵着简青羊毛大衣的腰带穿梭其中,试图找到装首饰的盒子。
在此之前,简青对戒指的印象,除了父母与生意伙伴的婚礼,仅限于品牌专柜和拍卖会上的单独陈列。
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宁舒妍女士的设计。
如今却意外地适应。
“这里。”被贺临风的声音唤回思绪,简青收起左右巡视的目光,靠近对方看去。
项链,戒指,耳钉,三种首饰分别装在六个盒子中,款式大多比较文艺可爱,数量少说也有上百。
某人倒是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简青记起自己捏住贺临风无名指时的触感。
为女生准备的尺寸,肯定塞不下对方。
“上面还有,”眼尖发现新目标,贺临风伸长胳膊,侧身,轻而易举将它够到简青面前,“怎么样?”
这盒戒指的名字应该叫潮男必备。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戴着它——或者它们去夜店,只会被认作点缀。
不过,搭在贺临风手上一定很漂亮。
没有像影视剧霸总那样彰显整盒端走的“财力”,拿出工作时甄选策划案的专注,简青垂眸,仔细观察起来。
一旁的贺临风十分挫败。
他食言了,他必须撤回先前“什么都好”四个字,因为简青居然真的在给他挑“装饰”。
确实,戒指天然代表圈住,可他最期待被打上标记般、气质强烈到任谁都会觉得属于简青的那种。
不假思索地,贺临风拿出某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小可怜:
“我要它。”
是枚非常细的素圈。
大概只有一两毫米那么细,银白色,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甚至没能分到自己专门的位置。
简青:?
他其实更偏向华丽的款式。
贺临风却用行动告诉简青,好看的手戴什么都好看。
一推到底,过程恍若量身定制般顺畅,于男生而言过分秀雅的设计,竟完全不显女气,衬得骨节愈发分明。
如同艺术家笔下的撞色,矛盾又和谐。
简青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善变。
但也没什么奇怪,谁让自己总是会被贺临风动摇。
“审美不错。”诚恳夸赞了句,他刚要去柜台结账,大衣后的腰带便被人拽住。
贺临风:“等等。”
单个的耳钉躺在男人掌心。
颜色材质和戒指一模一样,偏偏张扬地开了朵五瓣小花。
“之前送你的都没怎么戴,”谨慎地检查吊牌,贺临风满意,“纯银的,应该不会过敏。”
简青能听出对方并非抱怨。
这反而令他更想解释:“在卧室的抽屉里。”
“我知道,”日常被男朋友的可爱愉悦,贺临风笑,“等下给你戴上?”
简青嗯了声。
“……好的,确定吗?”收银台前,年轻店主习惯性提醒,“纯银的价格有点……”
视线相遇的瞬间,女孩咽下最后一个字。
恰如四大天王不止有四个,两元店也卖两元以外的东西,可面前的青年,瞧着比整条街的商品加起来更昂贵。
与其担心对方为“超出预期的价格”和自己纠缠,她更该担心店内没地方刷卡。
小本生意还真是抱歉。
所幸,青年十分熟练地举起手机:
“哪里扫码?”
X付宝到账,七,十,元。
贺临风趁机吃光了简青剩下的醪糟小汤圆。
勺子和纸盒丢进垃圾桶,他站在路灯下,晃了晃用酒精湿巾擦过的耳钉,跃跃欲试:
“来。”
简青狐疑地摸向口袋,里头果然少了一张。
“我动作快吧?”轻松猜到对方在困惑什么,贺临风低头,指腹撩开青年散落的碎发,得意,“是逛小吃摊的时候。”
“本来想帮你擦手来着。”
太久没戴耳钉,简青也不知道那个洞有没有长回去。
视觉盲区的痒带来微妙的失控感。
他微微掀起眼帘。
出发去“钓鱼”前,贺临风特意抓了发型,露出完整的额头,五官再无遮掩。
眉骨高,鼻梁挺。
距离越近,越能体会到那份“浓颜”的冲击力。
时刻留神男朋友的反应,贺临风小心地放轻动作,长而直的睫毛落下,似乎在问,弄痛你了?
简青:“专心。”
话是这么说。
他却紧接着仰起下巴,吻住男人削薄的唇。
甜蜜的酒酿味化开。
瞪圆的狐狸眼映出自己恶作剧成功的脸,简青想,或许恋爱就是要两个笨蛋谈才有趣。
翌日, 重案组再一次集体收到了贺顾问的爱心早餐。
咬着三明治的汪来大胆八卦:“怎么回事?周哥不是说你和简总抓偷拍犯去了吗?”加班也能这么高兴?
“对啊,但中间出了点小波折……算闹了个误会?”和颜悦色,贺临风慢条斯理地拿出果汁, “新榨的, 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