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溯雪:“……”
满腔的得意瞬间被泼了盆冷水。
他气鼓鼓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软榻边的脚踏上,不满地瞪着自家师尊:“师尊,你就不能夸我一句嘛!今天可是我生辰前一日。”
盛昭这才慢悠悠地抬眼,瞥了他一眼:“生辰又如何?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明日生辰宴上,少喝些甜腻的灵果汁,免得手抖,连剑都握不稳。”
“哼!”风溯雪扭过头,不想理这个永远泼冷水的师尊了。
他其实知道师尊是关心他,怕他贪嘴误了修行,但每次都说得这么气人!
看着小徒弟气鼓鼓的后脑勺,盛昭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放下手中的玉石,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巧的、用深蓝色锦缎包裹的方盒,随意地丢到风溯雪怀里。
“喏,拿着。”
风溯雪被砸得一懵,下意识地接住盒子。
入手微沉,锦缎的触感冰凉丝滑。他疑惑地看向盛昭:“师尊?这是什么?”
“自己看。”盛昭重新拿起那块玉石把玩,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风溯雪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锦缎,露出里面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打开盒盖的瞬间,他愣住了。
盒子里铺着柔软的黑色绒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几块温润的、泛着柔和霞光的暖玉碎片。
那形状,那光泽……风溯雪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当年在祭典上,他不小心撞碎的那个凤凰玉佩。
虽然已经碎裂,但碎片被仔细地收集起来,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不再有丝毫棱角,甚至能看出被精心拼接过又分开的痕迹。碎裂的凤凰依旧带着昔日的华美,只是多了一份残缺的沧桑感。
右边,则是一枚全新的、同样由暖玉雕成的物件。它不再是完整的玉佩,而是被巧妙地改造成了一枚剑穗的挂饰主体。
主体是一只小巧玲珑、展翅欲飞的凤凰,线条流畅,神韵灵动,比当初那只成年的凤凰少了几分华贵,却多了几分勃勃生机。
凤凰的尾羽处,延伸出长长的、编织得极其紧密漂亮的玄色丝绦,丝绦中还细密地编织进了一些极细的、闪烁着微光的银色丝线,如同暗夜星辰。丝绦末端,还缀着一颗米粒大小、温润剔透的青色灵玉珠。
这枚剑穗,古朴中透着精致,玄色与银辉交织,沉稳又不失灵动,与风溯雪那柄长剑的气质极为相配。
风溯雪呆呆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小嘴微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当年的一幕幕记忆碎片涌上心头。
他没想到,师尊竟然一直留着这些碎片,还把它们……做成了新的东西。
“碎都碎了,留着占地方。”盛昭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正好你那破剑上光秃秃的,丑。这穗子拿去挂着,省得丢为师的脸。”
他指了指那枚凤凰剑穗,“玉是碎玉重磨的,穗子是为师随便编的,凑合用吧。”
随便编的?
风溯雪拿起那枚剑穗。入手温润,丝绦的触感细腻坚韧,编织的纹路紧密均匀,每一根丝线都服服帖帖,那枚小小的青玉珠更是打磨得圆润光滑,蕴含着温和的灵力。
这哪里是“随便编的”?这分明是花了无数心思和时间才能完成的!
他抬起头,看向依旧懒散靠在软榻上的师尊。
夕阳的金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师尊俊朗却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侧脸轮廓。风溯雪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他想起自己练剑偷懒被罚时师尊的冷脸,想起自己推演过度头疼时师尊悄悄渡来的温和灵力,想起自己闯祸后师尊一边训斥一边收拾烂摊子的背影……
“师尊……”风溯雪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哽咽,他紧紧攥着那枚温暖的剑穗,像攥着什么稀世珍宝。
“谢谢师尊,我很喜欢!特别喜欢!”他扑过去,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抱住了盛昭的胳膊,把小脸埋在他臂弯里,闷闷地说:“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剑,不偷懒,绝对不给师尊丢脸!”
盛昭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身体微微一僵。胳膊上传来小徒弟温热的体温和微微的颤抖。
他低头,看着那颗毛茸茸的发顶,感受到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和喜悦,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陌生的暖流。
他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臂,却被抱得更紧。
“行了行了,”盛昭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似乎少了点惯常的嫌弃,他伸出另一只手,有些生疏,但力道却放得很轻,揉了揉风溯雪的头顶,“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风溯雪在他臂弯里使劲摇头,瓮声瓮气:“没哭,是…是沙子迷眼了!”
盛昭嗤笑一声,倒也没拆穿他。
他任由小徒弟抱着自己的胳膊,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孺慕。窗外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很长,显得格外温馨。
过了好一会儿,风溯雪才平复了情绪,不好意思地从盛昭臂弯里抬起头,小脸还红扑扑的。
他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枚剑穗,小心翼翼地把它系在了自己那柄剑的剑柄末端。玄色的剑,配上玄色银辉的剑穗,尾端一点温润青芒,果然增色不少,平添了几分属于少年剑修的英气。
“好看吗?师尊?”风溯雪献宝似的举起剑。
盛昭瞥了一眼,淡淡评价:“马马虎虎,比光秃秃的强点。对了,忘了问你剑叫什么名字。”
风溯雪才不在乎师尊的口是心非,他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剑,越看越喜欢。听到问题,随口答道,“寒溪。”
盛昭点了点头,“寒泉冽冽,其利断金,好名字。”
风溯雪无语。
风溯雪:“其实是因为我记不住坎卦,坎主水,所以我才取寒溪。”
这回轮到盛昭无语了。
风溯雪继续端详他的新剑穗,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师尊,这穗子上的青色小珠子是什么呀?摸着好舒服。”
“凝神玉髓的边角料,”盛昭随口道,“温养神魂的小玩意儿,省得你推演起来不要命,头疼了又哼哼唧唧。”
又是这样,明明处处为他着想,却总要用嫌弃的语气说出来。
风溯雪心里暖洋洋的,嘴上却学着盛昭的语气:“哦,原来是’边角料‘啊,师尊真大方!”
盛昭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混蛋,皮痒了?”
风溯雪嘻嘻一笑,赶紧抱着剑跳开两步,生怕师尊又敲他脑门。他看着手中这枚独一无二的剑穗,又看看夕阳下师尊那张熟悉的脸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涨。
生辰礼物,他收到了很多。
风家送来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堆积如山。但没有任何一件,能比得上这枚用碎玉重铸,由师尊亲手编织、还藏着温养小珠子的剑穗。
这不仅仅是礼物,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和羁绊。将五年前那个春日祭典的意外开端,与此刻紧密相连,也仿佛预示着未来更长的同行之路。
“师尊,”风溯雪握着剑,看着盛昭,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憧憬,“等我再长大一点,剑法再厉害一点,你是不是就能带我去游历五域了?就像你故事里讲的那样,去看东海霞光,去闯南荒绝地?”
盛昭看着小徒弟眼中闪烁的星辰大海,端起手边微凉的茶抿了一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先把你的剑招练好再说吧。”
风溯雪小脸一垮,但随即又燃起斗志:“哼,练就练,师尊你等着瞧!”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这一大一小。
碎玉重光,剑穗轻摇,岁月在师徒拌嘴的日常中,悄然沉淀下温暖而坚实的底色。
(ps:许愿一个话痨读者可以让我如愿吗╰(*°▽°*)╯)
这日,云栖山巅,晨风猎猎,吹拂着少年风溯雪额前的碎发。
他身着一身崭新的,便于行动的玄青色窄袖劲装,腰间佩着那柄寒溪剑,剑柄末端,玄色银辉的凤凰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曳。
身姿挺拔如新竹,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憧憬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十年磨砺,昔日娇气的小团子已初具少年剑修的雏形。
剑式早已烂熟于心,一招一式虽无惊天动地之威,却也有了筋骨力道,沉稳扎实。天衍术的推演更是进展神速,小小年纪已能在星盘上勾勒出复杂的轨迹,偶尔的灵光一闪,连族中长老都啧啧称奇。
在他身旁,盛昭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玄衣,身姿挺拔,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翻涌的云海。
山风卷起他的衣袂和发带,更添几分潇洒不羁。他气息沉凝,如同山岳,是风溯雪眼中最坚实的依靠。
山门处,风天衡夫妇并肩而立。
风夫人眼眶微红,强忍着不舍的泪水,一遍遍地为儿子整理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衣襟,絮叨着:“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要听师尊的话,冷了热了要知道添减衣物,遇到危险也别逞强……”
絮絮叨叨,全是一个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
风天衡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不必过于忧心。他看向盛昭,神色郑重,深深一揖:“昭华军尊,溯雪,就拜托您了。”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揖之中。他知道,儿子跟着昭华剑尊,是莫大的机缘,也是最好的磨砺。
但,雏鸟离巢,为人父母,岂能不忧?
盛昭转过身,对着风天衡夫妇微微颔首。
他的目光扫过风夫人微红的眼眶,最终落在风天衡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和承诺:“风家主,夫人,放心。溯雪既唤我一声师尊,我自会护他周全。游历,是见天地,见众生,亦是见己身。五年为期,定还你们一个全须全尾的儿子。”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身边挺着小胸脯,努力做出沉稳状的小徒弟,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这样的承诺,冲淡了离别的愁绪。风天衡夫妇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心中的大石稍稍落地。
有昭华剑尊此言,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风溯雪听着师尊的话,心里暖洋洋的,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上前一步,对着父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爹爹,娘亲,溯雪定会好好跟着师尊修行,照顾好自己,不给你们丢脸的,你们也要保重身体!”
“好孩子……”风夫人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了抱儿子,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风天衡也上前,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沉声道:“记住,无论身在何处,你都是我风家儿郎,遇事,多思,慎行!没事儿就起个卦,不要总往有危险的地方闯。”
“嗯!”风溯雪重重点头。
告别终有时。
盛昭不再多言,心念微动,昭明剑凭空出现在他身前,剑身嗡鸣,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他并未御剑,而是看向风溯雪:“上来。”
风溯雪眼睛一亮,兴奋地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宽阔的剑身,在盛昭身前站定。剑身微凉,但站上去却异常平稳。
盛昭单手掐了个剑诀,昭明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身光华流转,托着师徒二人缓缓升空。
“爹!娘!我走啦!等我回来!”风溯雪站在剑尖,兴奋地朝着下方山门处用力挥手,声音在山风中传得很远。
风天衡夫妇仰望着空中那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化作天边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高空之上,罡风凛冽。
风溯雪起初还兴奋地东张西望,看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城镇村落,一切都变得那么渺小新奇。但很快,那强劲的气流吹得他小脸生疼,衣袍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站稳了,掉下去为师可懒得捞你。”盛昭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一股温和而坚韧的无形力量悄然包裹住风溯雪,隔绝了大部分凛冽的罡风,只留下拂面的清风。
风溯雪顿时觉得稳当了许多,他回头,看着身后师尊挺拔的身影,山风吹拂着他墨色的长发和衣袂,侧脸线条冷峻,眼神却深邃平静地望着前方。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涌上心头。有师尊在,这浩瀚天地,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师尊,我们去哪里呀?”风溯雪迎着风,大声问道,声音里满是雀跃。
“往南。”盛昭言简意赅,“先去南离州,那里有个’流火泽‘,那里盛产一种火鳞鱼,肉质鲜嫩,烤着吃不错。”
风溯雪:“……”
所以师尊,我们游历五域的第一站,是去…抓鱼吃?
这和他想象中斩妖除魔,行侠仗义的游历开场,好像不太一样?
看着小徒弟瞬间呆滞又有点无语的表情,盛昭眼底掠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补充道:“顺便,看看泽中那窝盘踞了几百年的赤火鳄还在不在。它们的皮,磨剑应该不错。”
风溯雪:“???”
“哦,不是我磨,是你。”
风溯雪:“!!!”
赤火鳄,那可是以凶残和防御力著称的凶兽,师尊你要用它们的皮磨剑?!
看着小徒弟瞬间瞪圆的眼睛和下意识握紧剑柄的动作,盛昭轻笑一声,不再逗他,催动剑光,化作一道惊鸿,向着南方天际疾驰而去。
云海在脚下翻腾,大地在身后延伸。
当昭明剑光按下云头,一片广袤而奇异的泽国景象映入风溯雪眼帘。
南离州多水族妖物,此地便是流火泽。
并非火焰滔天,而是因水泽中富含一种特殊的赤红色矿物,在阳光下折射出如同火焰流淌般的光泽,故而得名。
水域辽阔,芦苇丛生,水汽蒸腾间带着一股淡淡的妖气。泽中栖息着各种奇异的生物,火鳞鱼便是此地一绝。
盛昭并未直接深入泽中凶险之地,而是在外围寻了一处地势稍高、视野开阔的干燥河滩落下。河滩边怪石嶙峋,几株耐热的红柳顽强生长。
“今晚在此落脚吧。”盛昭收起昭明,环顾四周,对风溯雪道:“去捡些干柴生火。为师去弄点吃的。”
“弄吃的?”风溯雪立刻来了精神,“是去抓火鳞鱼吗?”
盛昭没理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只留下一句:“别跑远,看好火。”
风溯雪瘪瘪嘴,但还是乖乖地去河滩上捡拾枯枝。
他一边捡,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环境。空气湿热,蚊虫嗡嗡,脚下是松软的淤泥,偶尔还能看到色彩斑斓的小蜥蜴飞快爬过。
一切都和扶桑州清雅灵秀的环境截然不同,充满了原始野性的气息。
他很快捡了一大捆干柴,在河滩一块平整的大石旁生起了一堆篝火。火焰噼啪作响,驱散了湿气,也带来暖意。
没过多久,盛昭的身影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他手里提着几串用坚韧水草串起来的鱼,每条鱼都有一尺来长,鱼身覆盖着细密的、如同火焰般赤红的鳞片,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正是火鳞鱼。
“哇,好漂亮!”风溯雪惊叹。
“漂亮?”盛昭嗤笑一声,随手将鱼丢给他,“漂亮也得被吃,快去去鳞,剖腹,洗干净。动作快一点。”
风溯雪看着那滑溜溜、还在扭动的鱼,小脸皱成一团。
他在风府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主,何曾干过这种活?
但看着师尊已经自顾自地找了块石头坐下,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他只能硬着头皮,抽出自己的短剑,笨手笨脚地开始处理。
刮鳞片溅得满脸水,剖鱼腹弄得一手腥,清洗时还被鱼鳍扎了一下。
过程狼狈不堪,但最终,几条处理得马马虎虎的火鳞鱼还是被串在了削尖的树枝上,架在了篝火上烤。
盛昭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小徒弟被烟火熏得有点发黑的小脸和沾着鱼鳞的衣袖,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屈指一弹,一缕微弱的火苗精准地落在鱼身上,让火焰更加均匀。
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带着奇异鲜香的烤肉味弥漫开来。
风溯雪咽了咽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烤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逐渐变得金黄酥脆的鱼皮。
终于,鱼烤好了。盛昭随手拿起一条,也不怕烫,撕下一块雪白细嫩的鱼肉丢进嘴里,满意地点点头:“火候还行,就是盐没抹匀。”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玉瓶,丢给风溯雪,“自己撒。”至于霁月光风的昭华剑尊为什么随身带着盐,这就得问风小少主了。
风溯雪早就饿坏了,接过烤鱼,也顾不上烫,学着盛昭的样子吹了吹,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鱼肉入口即化,鲜香无比,带着一股淡淡的火焰气息,不仅美味,更有丝丝缕缕的温和灵气涌入体内,暖洋洋的舒服极了,比他吃过的任何灵食都美味。
“好吃!”风溯雪眼睛都眯起来了,吃得满嘴流油,早忘了刚才处理鱼的狼狈。
师徒二人围坐篝火,就着清冽的泉水,大快朵颐。
夕阳的余晖将流火泽染成一片瑰丽的赤金色,水波荡漾,如同熔金流淌。风溯雪啃着烤鱼,看着眼前壮丽的景色,听着泽中传来的不知名鸟兽的鸣叫,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吃饱喝足,天色渐暗。泽中升腾起淡淡的雾气,在夜色下显得有些迷离。
盛昭用脚拨弄了一下篝火的余烬,火星四溅。
他看向正满足地摸着肚子、欣赏泽国夜景的风溯雪,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吃饱了?活动活动筋骨。”
风溯雪一愣:“啊?”
盛昭抬了抬下巴,指向远处一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暗、水汽也更重的芦苇荡:“那里面,藏着条小家伙,饿了一天了,闻着味儿过来的。正好,小徒儿,不如你就拿它练练手。”
风溯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猛地一紧。
只见那片幽暗的芦苇丛深处,两盏幽绿如鬼火般的眸子,正透过芦苇的缝隙,冰冷地、贪婪地注视着他们这边,一股带着腥臊味的、若有若无的凶戾气息,随着夜风飘了过来。
赤火鳄。
虽然听师尊说是“小家伙”,但那隐在暗处的轮廓,绝对比他在风府兽苑里见过的鳄鱼大了不止一圈。
“师,师尊…”风溯雪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声音有点发干。
虽然练了十五年剑,也听师尊讲过无数斩妖除魔的故事,但真正面对凶兽,还是第一次,说不紧张是假的。
“怕了?”盛昭的声音带着点玩味,“怕了就躲为师后面,明天烤鱼没你的份。”
“谁…谁怕了!”风溯雪被激得小脸一红,梗着脖子站起来,唰地一声拔出了剑,剑柄末端的凤凰剑穗在火光映照下轻轻晃动。
盛昭依旧坐在石头上,姿态闲适:“去吧。记住,赤火鳄皮糙肉厚,尤其背部鳞甲坚硬,弱点在眼睛、咽喉和相对柔软的腹部。它的扑咬迅猛,但转身笨拙。别硬碰硬,用你的速度,找机会。”
风溯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回忆着盛昭教过的步法,调动起体内灵力,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着那片幽暗的芦苇荡靠近。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握着剑的手心全是汗。
芦苇丛一阵剧烈的晃动,伴随着一声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嘶吼,一道庞大的、覆盖着暗红色鳞甲的巨影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从黑暗中扑了出来。
血盆大口张开,腥风扑面,直取风溯雪的头颅,那速度,快得只在夜色中留下一道赤红的残影。
风溯雪大脑一片空白,师尊教的步法、弱点、战术……在这一刻全忘了,只剩下本能。
他想也不想,握着剑就朝着那扑来的血盆大口狠狠刺了过去,完全是硬碰硬的打法。
“我靠!小孩儿你在干嘛!”盛昭明显被吓到了,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撞在风溯雪的后背上,将他硬生生向后推开了三尺。
风溯雪的剑擦着赤火鳄的下颚划过,带起一溜火星,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根本没能破防。
而他本人则因为那股推力,踉跄着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足以将他拦腰咬断的巨口,腥臭的涎液几乎滴落在他脚边。
赤火鳄一击不中,粗壮的尾巴带着破空声横扫而来,目标正是风溯雪的下盘。
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风溯雪,他脸色煞白,刚才那一瞬间的勇气荡然无存,他下意识地想转身逃跑,把后背暴露给凶兽。
“下盘,侧移,刺它左眼啊,”盛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击风溯雪混乱的意识。
左眼,对!
风溯雪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他猛地一咬牙,强行扭转身形,不再后退,而是向着凶兽横扫而来的尾巴内侧、相对安全的区域,施展出苦练多年的基础步法,险险地侧滑一步。
同时,他手中的短剑,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和灵力,不再追求力度,而是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点寒星,精准无比地刺向赤火鳄那只在夜色中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左眼!
快!准!
一声轻响,寒溪剑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脆弱的眼球。
“吼!!!”赤火鳄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痛让它彻底疯狂,庞大的身躯在河滩上疯狂翻滚、拍打,泥浆四溅!
它瞎了一只眼,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风溯雪被它疯狂的挣扎逼得连连后退,气喘吁吁,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刚才那精准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和力气。
“愣着干什么,等它缓过来咬你?”盛昭的声音依旧是慵懒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咽喉,或者腹部,随便刺,给它个痛快。”
风溯雪看着那疯狂翻滚的凶兽,看着它暴露出来的、相对柔软的咽喉和雪白的腹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再次动了。
这一次,他不再慌乱。
他利用赤火鳄翻滚的间隙,如同灵巧的猎豹,欺身而上,避开胡乱挥舞的利爪,手中寒溪剑化作一道迅疾的流光,狠狠刺入赤火鳄因为嘶吼而大张的咽喉深处,然后猛地一绞!
“呃……”赤火鳄的嘶吼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终于轰然倒地,激起一片泥水,再无声息。
河滩上,只剩下风溯雪剧烈喘息的声音和篝火噼啪的轻响。
他拄着剑,站在巨大的鳄尸旁,胸口剧烈起伏,小脸上溅了几点泥浆和血渍,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以及亲手斩杀凶兽的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