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万矣目不转睛地看着糜云金,脑海里的思绪逐渐被糜云金的脸填满。
糜云金转头看向他,笑着问:“累了吗。”
他连忙回神,收回视线说:“不累。”
一个打岔,邬万矣连自己想什么都忘了。
“那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他抿了下唇,没有说话,脑海里全是糜云金刚刚怡然自若的样子。
周边对他平常而普通的一切,在糜云金眼里却带着不同的生命力。
他见过很多人眼里的光,那些人热爱生活,充满热情,他却无法从里面获得任何相同的感受。
可糜云金的眼神不同。
对方尊重任何的生命,哪怕是路边的一株野草,糜云金看向它们的眼神也和看向那些鲜艳美丽的花没有什么不同。
糜云金应该生长在一个绿树成荫、繁花遍地的地方。
事实却是糜云金在荒芜的沙漠度过了百年。
或许正是如此,糜云金眼里始终如一的欣赏和宽容才这么吸引人。
也让邬万矣不知不觉的看了进去。
路上碰到了那对住在隔壁的小情侣,女孩子手里牵着狗,向他们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
糜云金笑的眉眼弯弯,也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
“你看起来好多了。”女孩子一走过来就热情的向邬万矣打了声招呼。
上次看到邬万矣还在坐轮椅。
邬万矣对这种热情很陌生,他也不擅长应付这种活泼开朗的人,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对方并不介意他的冷淡,依旧笑的像个太阳。
“邬先生,你上次送的花能够种在院子里吗,可以扎根吗,可以继续开花吗。”
“可以。”糜云金笑着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
她真的很快乐,那种快乐能够感染到所有人。
并不是有好事发生才快乐,而是一种……
好像只要活着就很快乐。
邬万矣不懂。
“邬先生,上次的饼干你们还喜欢吗,要是喜欢我待会儿再给你送。”
邬万矣猛地抬头。
邬先生?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开始听不清他们的谈话。
“好了,不要再打扰人家了。”男孩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们礼貌的告别之后把女孩拉走了。
女孩一边用力挥手,一边大声说:“邬先生,下次见!”
糜云金眉眼弯弯地说:“下次见。”
邬万矣直勾勾地看着糜云金,想问什么却又问不出口。
糜云金对上他的双眼,嘴角微弯地笑了一下,轻声说:“你今天一直在看我,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张了张嘴,转过头,看向前方说:“没什么。”
可是很快他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糜云金。
此刻的糜云金站在林荫大道中,微风徐徐,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落在对方白皙修长的指尖上,充满灵性。
而糜云金垂眸浅笑,眼中是润物细无声的喜爱与包容。
那只随处可见的蝴蝶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生命,不是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蝼蚁,而是一个充满重量又坚韧的生命。
风吹动了邬万矣的额发,又从他的心口穿过。
一直以来他不去想也想不明白的问题突然有了一个出口。
他于这个世界是否也如这只蝴蝶于糜云金。
或许渺小,却并不卑微。
邬万矣神情怔愣地站在原地,忽然笑了一声。
这一刻,突然涌上来的情绪充盈到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影子,怔怔的有些出神。
糜云金侧头看了邬万矣一眼,又看向指尖的蝴蝶。
他扬起浅笑的唇,指尖轻扬。
“去吧。”
蝴蝶奋力展翅,飞向蓝天。
邬万矣忽然脱力,像是被抽掉了一半的力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松懈,他无法自控地软下身体。
糜云金揽住他的腰,一只手将他抱了起来。
他虚脱般靠在糜云金的胸口,听到糜云金问:“累吗。”
他看向糜云金那双垂眸看着他的眼睛,扯开嘴角说:“累。”
累极了。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好。”
他闭上眼睛,轻声回答。
好好睡一觉,不做任何梦。
邬万矣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他睁开眼睛,看到窗外透进来的光,第一次有种懒洋洋的放松感。
身体很轻松,那些细微的不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连思维都有种懒散的迟钝感,和以往的凝滞不一样。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唇,淡淡的甜还残留在他的嘴里。
“糜云金……”他忍不住呢喃出声。
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发现糜云金还毫无所觉地睡在他身边。
糜云金双手平放在腹部,雪白的脸没有几分血色,微弱的呼吸也可有可无,样子安静又平和。
这是糜云金第一次醒的比他晚。
邬万矣的大脑有些停滞。
糜云金需要睡觉吗,会像人类一样睡的这么沉吗。
他难以集中注意力思考,莫名有几分不安。
“糜云金。”他低下头,轻声叫着糜云金的名字。
“糜云金。”
他脑中一片空白,意识开始抽离,全部的神志都开始不受控制的涣散。
就在这时,糜云金颤动着睫毛,缓缓睁开双眼,转过头看向他说:“早上好。”
起伏的心用力下落。
邬万矣的手指停止了颤抖,他有几分迟钝地说:“早上好。”
糜云金看着他的脸,突然笑了一下,问他:“睡得好吗。”
他张开嘴,“好。”
“怎么好,做梦了吗。”
邬万矣逐渐恢复了清醒,对着糜云金说:“没有,我睡得很好。”
糜云金收回视线,轻叹一声,“那就好。”
他撑着床坐起身,辫子散开,如丝绸般柔顺的长发滑落至他的后腰。
鲜艳的红像流光闪过邬万矣的眼,他眨了下眼睛,忽然看到了几缕显眼的白。
“糜云金……”
他张开嘴,却看到糜云金的长发服帖的垂在身后,鲜红的发尾藏在了发丝当中,那几缕白就像是神志不清的幻觉一样转瞬即逝。
“怎么了。”糜云金转过头看向他。
“没事。”
他收回视线,抬手扶住了头。
真的是幻觉吗。
糜云金看着邬万矣低垂的脑袋,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在阳光的照耀下,深藏在里面的白透出了发丝,宛若洁白的雪,在光下晃过一道银色的光。
糜云金的白发比之前更多了。
早上发生的那一幕像一个警示一直在邬万矣的心里经久不散。
他全部的心神都在糜云金身上,以至于时间过去了多久他都不知道。
看到糜云金从外面拿回一盒饼干,他有些晃神地问:“那个女孩送来的?”
“对。”糜云金笑道。
“真是一个有趣的小朋友。”
糜云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里面的兔子饼干。
看着糜云金眼里的喜欢和脸上的笑容,他不由得问:“你就这么喜欢吗。”
糜云金看向他说:“不觉得很有趣吗。”
邬万矣突然想起来,糜云金应当没见过这些东西。
糜云金其实一直活在遥远的过去,活在那个荒凉的沙漠里。
他抿了下唇,认真地看着糜云金说:“你想出去吗。”
他想起了糜云金之前和他说的话。
糜云金总是问他外面有什么,问他外面的世界有没有趣,但这么长时间以来,糜云金一直待在他身边从没有离开这里。
听到他的话,糜云金没有回答,而是放下手里的兔子饼干,看向他问:“你呢。”
这段时间以来,邬万矣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别墅外的林荫大道。
看着糜云金的眼睛,邬万矣对于外面的排斥和不适忽然就放下了。
“我想出去。”
糜云金笑着说:“那就出去吧。”
邬万矣的心脏不受控的跳动,他看着糜云金的背影,突然鬼使神差地问:“我在你眼里是一个怎样的人。”
问出口之后,邬万矣胸腔的跳动开始变得更加有力。
糜云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他。
在绚丽的晚霞下,邬万矣站在门口,身后是火红的落日。
邬万矣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直视着糜云金的双眼。
糜云金总是随和淡然,却从来不会敷衍。
他安静地看着邬万矣的脸,那双无人能细看的金眸流转着一丝别样的光,不是众生平等的平和,而是更私有更生动也更近在咫尺的东西。
“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说完这句话,糜云金转身离开。
而邬万矣神情怔愣地站在原地。
直到落日沉进远山,他才看着糜云金离开的方向,缓缓抬手捂住了跳的清晰有力的心脏。
晚上,站在浴室里的邬万矣看着自己腹部的烙印有些出神。
金红色的轮廓隐隐约约的显现出了一朵花的形状,艳丽的花瓣围着他的肚脐盛开,其根部一直往下延伸,充满旖旎艳丽的姿态。
“唔……”
忽然他捂着腹部弯下了腰,猛然袭来的疼痛让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总觉得体内的种子生长的格外迅猛,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开花的姿态。
太疼了!
突如其来的疼痛来势汹汹,比之前他身体里的病痛还要剧烈。
邬万矣用力撑着墙,慢慢地滑下身体。
猛然袭来的疼痛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疼!
怎么会这么疼!
他发出抑制不住的痛吟。
“糜云金!”
门从外面推开,一只手从身后将他抱了起来,同时用毯子裹住他的身体。
邬万矣疼的唇色发白,还没来得及到床上,糜云金就吻住了他的唇。
此刻的邬万矣意识不清,只觉得久旱逢甘霖,糜云金刚一碰上他的唇,他就忍不住张开了嘴。
糜云金抬眸看了他一眼,任由他大肆索取。
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唇间的水声不间断地响起。
邬万矣抬起下巴,喉结不停的上下吞咽。
他含着糜云金的唇,主动伸出舌尖到糜云金的嘴里探寻。
糜云金深深地看着此刻神志不清的邬万矣,张开红润的唇,将更多含着腥气的花露送进邬万矣的嘴里。
黏连的血丝出现在两人相贴的唇缝,那是糜云金为邬万矣付出的代价。
邬万矣神态微缓,急躁的动作得到安抚,腹部剧烈的疼痛也逐渐缓解。
他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对上糜云金近在咫尺的双眼,他又差点陷了进去。
直到糜云金离开他的唇,嗓音沙哑地问:“还疼吗。”
他回过神,移开视线,只是不到片刻又看向了糜云金。
“不疼了。”
不止不疼,隐隐还有种饱腹感。
甚至他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种子也获得了灌溉,散发出一种充盈的满足感。
他忍不住低下头,看到自己肚脐里的花苞,忍不住神色微惊。
怎么会长得这么快。
明明前几天还是一株绿芽。
可他除了偶尔的微疼,没有任何感觉。
甚至因为糜云金的悉心照料,他连今天的剧痛都是第一次经历。
“快了,马上就要开花了。”糜云金轻声低语。
邬万矣看向糜云金眼里的专注和欣慰,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无法承受的不安。
糜云金说要他做他的雌蕊。
等他肚脐里的花盛开也就是他身为雌蕊成熟的时候。
只要雌蕊成熟,那么……
邬万矣呼吸一重,看着糜云金在他腹部轻抚的指尖,他忍不住轻轻的颤栗。
随着糜云金的指尖游移,他浑身一颤,忽然掀过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别过头不去看糜云金。
糜云金动作一顿,他抬眸看向邬万矣微抿的唇和浮上红意的脖颈,想到什么,眼眸微动,缓缓收回了手。
邬万矣垂下眼,从腹部传来的痒意变成了卷进呼吸的热气。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却有一丝粘稠的热意在蔓延。
邬万矣是一个无趣的人。
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更不必谈什么兴趣爱好。
但他却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趣感到无力。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邬万矣不止一次地看向糜云金的脸。
“是不是很吵。”他问。
街上的车水马龙,各个店铺的音响与广播,汇成了这座城市喧嚣的噪音。
在所有杂乱的声音中,人与人的说话声最少,只有低头看手机的脸与匆匆路过的背影。
糜云金看向他说:“不吵。”
怎么会不吵呢。
邬万矣看着那一座座能将天空遮蔽的高楼大厦,与十字路口像蚂蚁一样密集的人群,只觉得吵的他喘不过气。
糟糕又压抑的情绪开始挤压着他的心脏,让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郁,表情也开始变得冰冷。
忽然,他眼眸微动,低头看向糜云金拉着他的手。
“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有趣。”糜云金笑着对他说:“你听,他们在笑。”
邬万矣顺着糜云金的眼神看过去,在红绿灯的对面,一群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在太阳下肆意的大笑。
糜云金伸手捂住他的耳朵,问他:“你听到了吗。”
所有嘈杂的声音都离他远去,邬万矣看着对面开怀大笑的脸,呼吸逐渐开始变得顺畅。
“听到了。”
真的听到了。
他怔怔地看着对面回不过神。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拿着气球笑容灿烂的小孩,看到了手里捧着花笑容充满期待的青年,还有手挽着手笑的开朗又快乐的女孩。
还有……
邬万矣回过头,看到糜云金眉眼弯弯的笑脸。
他心里微松,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只是很快一抹银白晃过他的眼。
他脸上的表情定格,却还不等他看清,糜云金就拉住了他的手,对他说:“带我走一走你走过的那些路吧。”
邬万矣低头看向糜云金拉着自己的手,又看着糜云金脸上的笑容,所有的心神都被糜云金牵引。
“好。”
他喉结微动,拉紧了糜云金的手。
走在回别墅的路上, 邬万矣看着糜云金脸上的笑容,心口微微一动,忍不住说:“明天……”
异样的疼痛打断了他的话, 他捂着腹部皱起了眉。
又开始疼了。
他能感觉到种子生长的越来越快, 所需要的养料也越来越多,那种难.耐不安的急切时常在他的腹部躁动。
一只手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糜云金, 在明亮的路灯下迎上了糜云金的唇。
清甜的花露进入他的嘴里, 他如.饥.似.渴般张开嘴,本能的开始索取。
前所未有的干渴让他的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
糜云金嘴里的津.液就像甘霖一样让他欲罢不能。
金红色的烙印在邬万矣的腹部若隐若现, 嫩粉色的花瓣也从肚脐中冒出了头,邬万矣越喝越渴, 恨不得把糜云金的舌头吞进去!
他眼神迷离,急切的向糜云金索取,只觉得越来越不够。
而糜云金一只手扶着邬万矣的腰,另一只手扶住了邬万矣的后脑勺。
看着邬万矣意乱情迷的表情, 他眼睫微垂,纵容地张开唇, 将更多腥甜的花露喂给邬万矣。
唇与唇紧密地贴在一起,两条湿.热的舌也在暧.昧的水声中交.缠不清。
糜云金的脸在肉眼可见中苍白下来, 他却没有停止, 而是充满耐心的安抚着邬万矣躁动的动作, 引导着邬万矣的舌尖在他嘴里探寻。
贪食的邬万矣逐渐慢了下来。
他睁开双眼,看向糜云金的眼睛。
在寻常人眼里,糜云金的眼睛是清透漂亮的琥珀色,只有邬万矣看到的才是原本的金色。
这样一双寻常人不敢直视的金眸,再不能直视邬万矣也看过多次了。
里面的沉静悠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生动, 清晰到邬万矣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知道是他眼中的糜云金变了还是糜云金自己变了。
跨越百年的距离终究是近到了四目相对,彼此之间呼吸相闻。
路灯下,急促的喘.息变成另一种含着热气的意乱情迷。
邬万矣看着糜云金那双微微闪动的眼眸,忽然向前一步,含住了糜云金的唇。
糜云金神情一顿,直视着邬万矣的双眼,站在原地没有动。
邬万矣更近一步地拉近了他与糜云金的距离,轻含着糜云金的唇瓣,勾住了糜云金的舌尖。
这是一个吻。
黏.腻的水声伴随着火热的气息暧.昧地响起。
糜云金喉结微动,扶在邬万矣腰上的手抬起又下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邬万矣直勾勾地看着糜云金的脸,呼吸微重,脸颊泛红,他抑制不住的越发动情,无意中勾开了糜云金的辫子。
柔顺的长发散开,如流水滑过邬万矣的指尖,邬万矣为这目眩神迷的一幕感到失神,却忽然瞳孔一震,猛地看向糜云金。
暧.昧.旖.旎的氛围瞬间被风吹散,连煽情的路灯也在刹那间变得冰冷惨白。
邬万矣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整个人都在深入骨髓的寒冷中颤抖起来。
他缓慢而艰难地抬起手,却不敢触摸那几缕刺眼的白发。
“为什么。”
他哑着嗓子问出声。
糜云金的头发为什么白了。
空气静谧无声,糜云金轻声道:“回去吧。”
邬万矣站在原地没有动,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
一声叹息响起,糜云金拉住了邬万矣的手。
“回去吧。”
没有开灯的卧室安静而窒息。
邬万矣像个黑漆漆的影子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糜云金看了邬万矣一眼,又移开视线,轻声说:“早点休息。”
他转身离开,邬万矣却突然开口:“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糜云金站在原地,背对着邬万矣,出声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邬万矣缓慢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糜云金的背影。
“我看到的哪样。”
邬万矣的声音低沉沙哑,在黑暗里有种异常的压抑。
糜云金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活的太久了,按道理他不会再为任何事掀起波澜,可邬万矣却成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那一个。
沉默中,邬万矣起身站在糜云金的背后,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糜云金闭了闭眼睛,轻声说:“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他抬脚想要离开,邬万矣却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压在了衣柜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宛若即将崩塌的海岸岌岌可危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说话!”
糜云金本来什么也不想说,可看到邬万矣眼里的绝望和悲伤,他轻叹着擦过邬万矣的眼尾,温声道:“你难过什么。”
邬万矣从没有这么讨厌过糜云金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挥开糜云金的手。
糜云金垂下眼睫,温柔地注视着邬万矣的脸。
“我已经老了。”
人有生老病死,花有花开花谢。
这是逃不开的自然规律。
邬万矣红着眼睛,怒声道:“放屁!种子还没有成熟,你还没有完成你的使命……”
说到这里,邬万矣猛地一怔。
他身体里的种子怎么长得这么快。
除了偶尔躁动时会传来一丝疼痛,他没有过任何的不适。
连他身体里的病痛都被润物细无声的安抚了。
作为载体,他不需要承担任何代价吗。
有这么好的事吗。
邬万矣活了二十多年,他最清楚的就是在代价这件事上老天有着绝对的公平。
除非,他的代价有人在帮他承受。
他猛地看向糜云金,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
糜云金轻抚着他通红的眼尾,那双眼睛还是一样的温和包容。
邬万矣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难以负荷的压力让他开始喘不过气。
他的胸口用力起伏,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四肢发麻,抖的快要站不住。
腹部的种子感觉到了不安,蠢蠢欲动的从肚脐中钻了出来。
之前还是嫩粉色的花苞经过上一次的灌溉已经有了变红的迹象。
花苞长得太快了。
它在糜云金的灌溉下变得越来越贪婪。
邬万矣在窒息中唇色发白,意识开始涣散。
糜云金立马一手抱住他的腰,捏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邬万矣张开嘴呼吸,清甜的花露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嘴里。
他大口大口的吞咽,像吸血的水蛭越要越多。
糜云金将手伸进邬万矣的衣摆,垂眸看着邬万矣肚脐里逐渐变红的花苞,指尖轻抚着像花朵盛开的烙印,张开嘴尽情的将自己喂给邬万矣。
很快就要成熟了。
无言的欣慰似乎还潜藏着一丝叹息。
不知道吃了多少,躁动的花苞才开始安分下来,邬万矣的意识也慢慢清醒。
这时他才发现他嘴里的花露和之前的有所不同,除了沁人心脾的清香,还有带着血腥气的腥甜。
他直直地看着糜云金的眼睛,忽然狠狠地吻了上去。
不知道是谁的唇冒出了血,彻底盖住了花露的甜,邬万矣手指颤抖地抓着糜云金的衣服,吻的用力又狠毒,压抑又愤怒,还有快要奔涌而出的爱意与绝望。
糜云金只是看着邬万矣,眼神沉静地看着邬万矣。
良久,他才抬起手,轻环着邬万矣的身体。
邬万矣忽然就失了所有的力气,他低头靠着糜云金的肩,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糜云金也没有说话,他轻抚着邬万的头,白了近一半的头发与邬万矣的发丝缠在一起,像是在黑发上覆了一层雪。
浓郁的悲哀在沉默中蔓延。
明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邬万矣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悲伤。
糜云金静静地看着前方,在沉默中无声地抱紧了邬万矣。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沉默的相拥。
邬万矣再次梦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鲜艳的色彩扭曲成一副怪异的画,新生和死亡两种感受同时挤压着他的心脏。
他快要喘不过气,快要在窒息中死去。
忽然一抹金色的阳光晕开了那些厚重浓郁的颜色。
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
邬万矣猛地从梦中惊醒,他用力抓着胸口的衣服,强烈的心悸感让他不停地喘着气。
天还没亮,周围又黑又安静。
他转过头,看着沉睡的糜云金,一种极致的孤独带着悲伤涌入他的心头。
此刻的糜云金安静的就像死了一样。
邬万矣静静地看着糜云金苍白的脸,将手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