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作者:煅庚  录入:09-16

祝尘鞅身上冷得像冰,铁链虽除, 双手却仍叫九幽陨铁所铸重铐锁着, 不过短短数日,手腕就又磨得血痕累累。
“师尊。”陆焚如低下头说, “若你此刻醒来,我便除了你手上重锁。”
祝尘鞅伏在他肩上,只有呼吸牵动胸口微微起伏。
陆焚如想起过去。
在离火园,祝尘鞅也会这样假装醒不过来,骗他的妖力。
可那只是骗局, 祝尘鞅最终还是会醒, 会趁他不注意睁开眼睛, 精神抖擞地坐起来,会摆出师尊的架势,理直气壮管这叫“试炼”。
连真伤装伤都看不出,出门岂不要叫人家坑得什么都不剩, 故而还得留在身边, 留在这离火园内。
陆焚如垂下眼, 他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意识到那时的祝尘鞅其实也很年轻,那些“精神抖擞”、“理直气壮”, 是只在离火园内,心情极好的祝尘鞅才会有的。
出了离火园,祝尘鞅就又做回那个冷傲岿然的凛凛战神。
……陆焚如曾发过誓,终生不再上这恶人的当。
滚滚黑雾里,弱水寒毒结出的冰霜再三运转,终于渐渐融化成淡青色水雾,被风吹散。
陆焚如将手按上祝尘鞅的胸口,将一股纯粹妖力缓缓注入这具身体,推行经脉助他炼化。
不过一刻,他怀中的身躯蓦地剧烈震颤起来。
陆焚如错愕怔住,他从未见过祝尘鞅有这样的反应,下意识收紧手臂,这具冰冷的躯壳却痉挛更深,几乎要不受控地将他挣开。
过了瞬息,祝尘鞅脸色煞白,终于喷出一大口血。
陆焚如茫然看着,本能抬手想要替他抹去,忘了散去弱水寒毒,两相接触,青烟骤然嘶嘶飘起。
陆焚如倏地松手,身形向后掠开,落在地上。
祝尘鞅倒没摔下去——这样大的反应,只要还没死透,什么人也该折腾醒了。
榻上身影堪堪支着手臂,撑住身体,又接连呛出几口血,呼吸才稍稍平复。
祝尘鞅拭了刺目血色,调息片刻,微抬起头。
陆焚如迎上那双眼睛。
……一刹那里,他甚至莫名想要从这离火园中逃出去。
这不由分说冒出的念头,反倒更叫人生出暴怒,陆焚如死死攥拳,手掌几乎被指尖刺穿,逼自己清醒过来。
凭什么要逃
难道他还在畏惧祝尘鞅?
这个两面三刀的卑鄙恶人,明明已被他击落九天,身负重锁,如今半死不活地任他施为……有什么可畏惧的?!
他的呼吸声不自觉加重,祝尘鞅那双静到空茫的眼睛,却忽然微微有了反应:“焚如?”
陆焚如蹙紧眉。
他大步走到祝尘鞅面前,滚滚妖气扫清那些弄得到处都是、刺眼到极点的血迹,盯住祝尘鞅的眼睛。
祝尘鞅的眼睛没问题,能看到他。
这人的五感似乎刚刚才恢复,瞳底浅到透明的淡金色缓缓流转,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焚如不答反问:“之前为什么不醒?”
这话把祝尘鞅问住。
祝尘鞅似乎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垂下视线思索了片刻,才笑了笑:“……不太想。”
陆焚如定在这个回答里。
祝尘鞅的语气很平和,平和到仿佛囚室中的羞辱,那些蝼蚁趁着龙落浅滩耀武扬威,打着“陆上神”旗号一拥而上的挑衅、私刑、割腕放血……都能被这样一句话轻易掩盖过去。
就像新雪覆住烧灼后的焦土,倘若不拨开,不看见下面的淋漓血色,就永远以为那是一片明洁。
仿佛在祝尘鞅看来,被自己的徒弟亲手打落山崖,被锁在石室折磨凌虐,又被陆焚如派来的人肆意折辱,生出的全部反应,似乎也不过就是“不太想醒”。
陆焚如死死攥着拳,眼底血色翻覆不定。
他想再重复一次“不是我让他们做的”,对着这样的祝尘鞅,却莫名说不出口。
这次不是,那么将祝尘鞅交给青岳宗,是不是他做的?
明知祝尘鞅中了毒,还要趁其病要其命,发出致命一击的,又是不是他做的?
既然是他,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祝尘鞅大可以恨他怨他,也没必要摆出这样一副宽和温柔的做派,他并不吃这一套。
他早已不吃这一套。
陆焚如盯着他:“你如今连我的妖力都受不住了?”
祝尘鞅思索一会儿,低头看看胸口,试着按了两下,点点头:“受不住了。”
这句话答得太过随意,陆焚如的满腔戾意在此刻轰顶,扯住祝尘鞅的衣领,用力将这人提起来。
力道太大,祝尘鞅的身上本就没半点力气,手臂软坠下来,陨铁镣铐重重磕在瘦得惊心的腕骨上,竟传来细微清脆的骨裂声。
陆焚如的瞳孔倏地凝定。
隔了半晌,漆黑如墨的瞳底才隐蔽地颤了颤,陆焚如屏着呼吸,低头看去。
祝尘鞅也低头,看了看右手:“不妨事。”
陆焚如一言不发,狼灵腾空而出,将祝尘鞅衔回榻上按倒。
狼灵一爪按在祝尘鞅肩上,庞大虚影挡住祝尘鞅的全部视线。
陆焚如多加了个禁言术——祝尘鞅没有反应的时候,他觉得听这人说什么都行,可祝尘鞅醒了,他又宁可这人什么也别说。
什么也别说。
那一对陨铁重镣被陆焚如生生掰碎,抛在地上,露出伤痕遍布的手臂。
陆焚如盯着那些伤痕淤紫,他不敢再贸然将妖力导入祝尘鞅的经脉之中,只徐徐注入这具身体。
这次再没有其他反应。
妖族妖力本就是大补之物,祝尘鞅如今的身体情形扑朔迷离,陆焚如不敢轻也不敢重,只觉得比自己突破还要紧张百倍。
……直到将碎裂的腕骨修复如初,那一口气松下来,陆焚如撑起身,才惊觉竟是出了满头的冷汗。
狼灵拱了拱祝尘鞅的脖颈。
陆焚如眉头紧锁,收起妖魂,发现祝尘鞅静阖着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又已经昏睡过去。
陆焚如盯了他一阵,抬手抚了抚祝尘鞅喉咙,解去禁言咒。
陆焚如其实也没了力气。
这一日耗费颇多,本就再三突破失败,又动用妖灵大阵、以妖气封锁离火园,若非他服了不少祝尘鞅的神血,根本经不住这般挥霍。
而这些事全加起来,所耗费的心力,甚至不及替祝尘鞅疗伤所耗万一。
“今日不杀你。”陆焚如垂着眼,缓缓道,“明日再做计较。”
祝尘鞅睡得倒是踏实。
陆焚如想不明白,为何这人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居然还能这样逍遥高卧,不过受了点伤,就有人上赶着治。
也没有余力再想明白,陆焚如晃了晃,一头栽倒在祝尘鞅身旁。
他力竭动弹不得,看着近在咫尺的右手,意识恍惚间,竟觉这只手如同幼时一般,落在头顶轻抚。
“滚开。”陆焚如紧闭着眼,低声抗拒,“滚,我不要……”
他不要这虚情假意,祝尘鞅休想再骗他。
混沌中仿佛有人轻叹,覆在发顶的掌心,随着这句话温度尽失。
陆焚如倏地抬头,看见那只手正由指尖化作流沙。
金色的流沙。
一点一点随风逝去,消散无踪。
陆焚如忽然叫无限惶恐临身,扑将过去,用力抓了个空,茫然立在原地。
……陆焚如看着双手,察觉到自己掉入不知出口的梦魇。
月色清冷。
系统变的假刀还在外头台阶上躺着。
“做噩梦了。”系统自己溜回来找祁纠,分析陆焚如的反应,又翻了翻剧情对照,“他从小就做噩梦。”
陆焚如从小就梦魇惊悸,不仅是因为懵懂时就遭逢大难,亲眼目睹了整族覆灭,也是因为那古怪的血雾红光。
祁纠点了点头,撑起身:“下次把时间流速调回来。”
绝大多数类型的世界,缓冲区的时间流速都是一比一,唯独修仙世界不是——毕竟这地方动辄打坐几个月、闭关三五年,真按照这个时间流速,要在缓冲区待到地老天荒。
祁纠和系统不过是在缓冲区吃了个火锅,外头已经天翻地覆,青岳宗眼看着快要覆灭了。
“调好了。”系统边调整边问,“陆焚如怎么办?他现在这样,说不定会走火入魔。”
祁纠记得离火园内还有些灵药,花了点力气站稳,往炼药的丹房走过去。
祝尘鞅这具身体,是真的已经到了不堪再用,随时都能报废的边缘,这样短短几步路已经相当吃力。
从玉匣里找到那几株灵药,他们的视野已经忽明忽暗,胸口涩痛难当,冷汗湿透衣襟——这暗伤其实是多年前留下的,祝尘鞅去降那恶兽穷奇,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系统暗戳戳钻进陆焚如的梦境,拉着祁纠一起确认:“他梦见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祁纠上本书留下的元神,并没封着这一段记忆。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元神能承载的记忆也有限,祁纠会特地留下的记忆,要么是什么关键的线索,要么就是不想忘掉的过往。
跟一只丑到不行的恶兽打架,还受了重伤这种事,肯定不会被记录在一代战神威风凛凛的元神记录里。
祁纠看了看系统投射的画面,把药草放进药炉:“对……这应该是穷奇的视角。”
妖物有自己传递信息的方式,当初祁纠斩了那只穷奇,那恶兽临死前的绝望恐惧,始终盘桓在青岳峰内。
所以陆焚如能梦见这个。
在他的梦里,天边红云滚滚,地下血水滔滔,数不清的怨力呼啸穿梭。
祝尘鞅手持长戟,岿然立于其间,竟是丝毫不为所动。
陆焚如被困在穷奇体内,能察觉到这恶兽的惶恐惊惧。
穷奇这东西,巫族要杀它,连妖族也要杀它,因为这一族生来便毁信恶忠、崇饰恶言——越是为善的,对上它越吃亏;越是为恶的,越能驾驭得了它。
这就是为什么,就连青岳宗这些人族对上穷奇,也仅仅只是“苦不堪言”,尚能抵挡。
借穷奇的一双眼睛,陆焚如盯着祝尘鞅。
他比这恶兽修为更高,能看穿祝尘鞅那一身神铠之下,分明已添了不少伤口,道道深可见骨。
这其实叫他觉得颇为荒唐——莫非祝尘鞅这等人,还能配得上一个“为善”?抑或是穷奇天赋有限,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论因为哪个,双方已战到两败俱伤,纯论战力,祝尘鞅依然更胜一筹。
此刻的穷奇已重伤濒死、气喘吁吁,走投无路之下巨翼遮天,由上古妖圣那里继承下来的一滴精血逼入漫天血雾。
顷刻之间,天地骤然倒悬。
这是穷奇保命的本事,勾出人心中最真实的念头,幻化出最想见的一幕,再由此衍出恶念,与之勾连。
这一滴精血源自上古妖圣,与古神同阶,万妖之祖,不是巫族能抵抗的。
陆焚如身形凝定,他不知自己双手已紧攥得鲜血淋漓,一双眼兀自黑沉沉冰冷无波,盯着祝尘鞅。
他的确很想知道,祝尘鞅最想见的一幕是什么。
回到上九天,成神?封圣?
还是将他彻底炼化,以他这一身妖力,铸不败金身?
陆焚如执念太盛,甚至挣脱了穷奇所限,悄无声息随在祝尘鞅身后,飘入了那一片幻境。
眼前所见,却叫他怔住。
祝尘鞅回到了离火园。
四周太清净宁和,和记忆里的每一天都一般无二,几乎让他恍惚,以为那一仗打完了。
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这梦中缺失了一段,要么是穷奇死了,要么是穷奇跑了……祝尘鞅打完了这仗,回离火园休息。
祝尘鞅多半也是这样想的。
明净日色里,祝尘鞅环顾四周片刻,稍一沉吟,盘膝坐下,凝神运功疗伤。
到这时候,在外面岿然凛冽的年轻战神,眉宇间才露出疲色。
祝尘鞅勉强支撑着,将法力运转到半路,就靠在了身后青竹上。
他确实太累了,押送宗门至宝奔波月余,又下九幽寒潭取万斤陨铁,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就来除这恶兽。
祝尘鞅心神已然支撑到极限,靠着青竹闭眼调息,身体竟不知不觉倾倒,穿过陆焚如的手,落在草地上。
陆焚如看着自己的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祝尘鞅最想见的一幕,就是这个?
就是回离火园里睡觉?
这念头还没完,他就被幼时的自己穿透——年幼的陆焚如一路疾跑出来,抱住祝尘鞅,急着喊师尊。
祝尘鞅被他晃了几下,胸口震了震,忽然笑吟吟睁开眼睛:“上没上当?”
幼时的陆焚如愣住,睁大了眼睛看他。
“上没上当?”祝尘鞅笑着捉他痒痒,温声逗他,真元流转之下,已经将周身伤势隐去,“吓了几跳,嗯?”
说话间,他已不着痕迹拭去唇畔血色。
幼时的陆焚如被吓了好几跳,脸色煞白,耳朵尾巴都被吓出来。
小狼妖只有两只手,却有一双耳朵加一条尾巴,捂了这个捂不了那个,被祝尘鞅笑着拢进怀里。
祝尘鞅化去身上战铠,免得硌疼他,揉这小徒弟毛绒绒的耳朵,法力流转,就给尾巴编了好几缕麻花辫。
小狼妖缓过神,毫无威慑力地张牙舞爪连带龇牙,被堂堂巫族战神相当不在意地拍着背安抚,给脑袋上也扎了小冲天揪。
祝尘鞅又往袖子里摸了摸,翻出这趟出门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给他。
有青岳宗这边没有的精致点心,有牵绳就会动的小人,还有灌进去法力会跑的小竹马。
趁着小徒弟玩得高兴,祝尘鞅拂袖带过那一片草丛,将上面沾染的血迹尽数化得无影无踪。
陆焚如愣怔在这幻境之中。
他如今分明已看得出,祝尘鞅这一身伤只是草草收口,根本就没有好——被压上伤口时,眉宇里尚要压下悸痛之色。
可祝尘鞅为什么不夺他的妖力?为什么反而瞒着他?
倘若祝尘鞅这么做了,恶念自生,穷奇吞噬这恶念,自然会受祝尘鞅驱使,成他手下,威力无穷。
可祝尘鞅偏偏一心哄小徒弟玩,这么玩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作恶?!
穷奇命在旦夕,终于再按捺不住,亲身闯入那一片祥和,咬了幼年陆焚如的幻象,腾在半空。
祝尘鞅眉宇倏厉,金光流转化出神铠,持戟腾空,正要一击取了这恶兽性命时,划穿幻境的戟尖却倏地停在半空。
这恶兽狡猾万分,将死穴严严实实藏在了幻象身后。
要杀穷奇,就势必要先击杀幼年陆焚如。祝尘鞅眼底金光迸射,却不想这幻象乃是上古妖圣精血所化,纵然他有天赋神力,也无法看透眼前是幻是真。
“师尊。”陆焚如说,“是幻象。”
他再度被梦魇中的穷奇困住,看见祝尘鞅的伤口再度裂开,双方都已将天赋动到极限,祝尘鞅胸口又震了震,唇角溢出血线。
这幻境在逼迫祝尘鞅为恶。
祝尘鞅若再不杀他,就会被上古妖圣的神念层层捆缚,深勒入骨,纵然这一身神骨尚且足以相抗,血肉却是撑不住了。
祝尘鞅手中长戟仍不动,视线落在幼年陆焚如身上。
小狼妖吓得不会动,手中紧紧攥着小竹马。
祝尘鞅眼底金光灼灼,他骤然腾身,冷硬锋锐的戟尖抵上幻象的下一刻,竟是硬生生幻化成长鞭,豁然切断穷奇一爪,将幻象卷回怀中。
这一招使到此处去势已老,祝尘鞅单手揽住怀中幻象,避过穷奇疯魔般同归于尽的强攻,正要变招,胸口猝然剧痛。
祝尘鞅低头,看见胸口漫出的血色,和幻象脸上的冷笑。
那小竹马变成了匕首,深深没进祝尘鞅胸口。
……到此时,祝尘鞅反倒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神色。
他终于不再留手,灼灼离火腾天而起,有进无退,有死无伤,竟是有焚天灭地之相。
祝尘鞅执戟与穷奇战在一处。
他手中戟势凛冽无匹,大开大阖烈风阵阵,金光粲然冲天,拼着半边肩膀叫穷奇抵死撕咬,一戟穿透穷奇死穴。
幻境摇动,骤然崩解。
陆焚如从梦魇中惊醒,周身冷汗淋漓。
他仿佛随着那恶兽穷奇死了一次。
……与他对战时,祝尘鞅从没用过这些招式。
祝尘鞅甚至没出过戟,也没用过长鞭,就连那曾经将他千刀万剐的森森刀雨,也叫妖气轻易驱散。
陆焚如胸口起伏,瞳孔深黑,深处有隐隐恍惚——穷奇是上古妖圣后裔,境界虽不如他,战力却未必不如。
更何况……祝尘鞅不肯夺他妖力,不肯杀他。
穷奇遇上善念,实力暴涨,祝尘鞅此番吃了大亏。
陆焚如跳下空空如也的床榻。
祝尘鞅不见了,但也用不着找,狼灵嗅一嗅就知道人在哪——就算狼灵不嗅,这离火园总共就这么大,祝尘鞅常待的总共就那么几个地方。
陆焚如紧咬着牙关,一路直奔丹房。
祝尘鞅为什么不对他用真本事?
是因为青岳宗下的毒?人族的毒有这个本事?
还是祝尘鞅以为,不用真本事,也能赢得了当初随手便可击杀的徒弟?
陆焚如不知自己在恼火什么,或许是祝尘鞅的轻忽傲慢,或许是祝尘鞅在自寻死路。
他重重推开丹房石门,直奔睡在墙角的祝尘鞅,用力握住这人衣襟,才发觉双手竟抖得不成样子。
祁纠胸口震了震,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就微微笑了下。
“吐出来。”陆焚如寒声说,“不准咽。”
祁纠呼吸微顿,不及反应,已被这小徒弟极凶狠地按在地上。
陆焚如箍住他的双手,强行撬开他的唇齿,血线跟着溢出来,被温热舌尖舔舐干净:“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祁纠温声问:“什么?”
陆焚如漆黑的眼睛森森盯着他,仿佛切齿:“醒不过来,你就震自己的心脉?”
被上古妖圣伤过的心脉,也敢乱震?醒过来是什么太着急的事,非做到不可?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夺他的妖力?!
祁纠只在哄徒弟的时候这么做——倒也不是自虐,祝尘鞅这具身体没那么好,偶尔遇上太累的时候,实在没法靠自己醒过来。
……但有次昏了三日才醒,小狼妖哭哑了嗓子,揪秃了尾巴上的毛。
祁纠想起那条惨兮兮的秃尾巴,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这点不合时宜的笑意,显然彻底激怒了那双眼睛。陆焚如眼底喷出恨不得将他烧净的怒火,死死扼住他的腕脉,不留余地地抽取混杂了神力的真元。
陆焚如低下头,冷声问:“你就这么想死,是不是?”
陆焚如没有等到他反抗。
躺在地上的人很安静,视线柔和地落在他身上,眼底的金色慢慢变得透明,霜白的嘴唇实在无力抿住,微微打开,呢喃似的说了什么话。
声音太轻了,陆焚如靠近听清,整个人像是被烫了下,倏地扔开那只手。
那只手落在狼灵发着抖的尾巴上。
“别哭。”祁纠说。
事情没办完,他还得活些时候,抽出真元反而是好事。
这具身体什么都受不住了。
所以陆焚如最好别哭,当师尊的受不了这个,看见了又要想办法哄。
只是偶尔虚弱一些,醒过来得费力气一些,睡的时间比醒着的多一些……还不算太严重,不至于吓成这样。
为了这么点事就哭,等到那一天,该怎么办呢。

说完这话不久, 祝尘鞅就又失去意识。
这不奇怪,任何人被这样抽取真元,也不可能清醒着支撑太久。
陆焚如一动不动站了许久,慢慢过去, 坐在丹房一角, 将祝尘鞅抱起来, 叫他靠在自己身上。
狼灵轻轻拱祝尘鞅的手, 那只手上并无半分力气,软软滑落, 被利齿仓促衔住。
狼灵惶恐, 喉咙呜呜作响。
陆焚如看了半晌,将那只手挪过来, 收起狼灵。
祝尘鞅被这么惊扰,又有血从唇角溢出来,陆焚如攥着袖子替他擦了,又低下头,细看靠在臂弯里的人。
他很久没这么看过祝尘鞅。
在陆焚如的印象里, 祝尘鞅是九天战神, 也是离火园内无所不能的师尊, 煌煌威严强悍无匹。
他没想过,祝尘鞅也会落败,也会输,也会伤到这个地步——即使是祝尘鞅被他打落山崖, 在他心里, 也始终怀疑这是个圈套。
就像过去那么多个圈套一样, 祝尘鞅是要故意示弱,是要迷惑他, 诱他心软,再不费吹灰之力夺他肉身。
即使是现在……陆焚如仍旧这么怀疑。
因为祝尘鞅赢了。
陆焚如揽着他的胸肩,低下头,嘴唇在祝尘鞅耳畔轻碰:“师尊,你就抱着这个打算,是不是?”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祝尘鞅赢了。
不用吹灰之力。
陆焚如让狼灵去衔了生铁刀回来,看也不看,便朝自己一臂斩落。
这一身妖力血肉,尽是大补之物,欠祝尘鞅的,他还给祝尘鞅。
粗砺刀身漆黑幽暗,挟千钧之势斩落,本该血溅当场,却“铿”地一声叫什么重重弹开。
陆焚如瞳底悚然。
他抛了生铁刀,仓促想要结阵逆转压制,却终归慢了一步,胸口万千金光迸射,灼灼离火流转,将他荫蔽其中。
陆焚如的喉咙动了动,他脸上第一次显出不受控的惶恐,用力扯开衣襟,那一枚玉符正慢慢碎裂。
无数冰裂般的纹路,细细密密蔓延,清脆一声响,玉符化为齑粉。
陆焚如定定坐着,视线落在颈间的红线上。
……这是祝尘鞅给他的最后一枚玉符。
这玉符内藏着祝尘鞅一滴神血,天然便有微弱神识,能分辨他是的确身临险境,还是有惊无险——故而在陆焚如实力突破后,已经很久没有反应了。
久到陆焚如几乎忘了它。
陆焚如也想过,祝尘鞅早已弃绝了他,这神血跟着不再有什么效用,也并不奇怪。
直到方才这一刀……他是真的抱了断己一臂的心思,玉符察觉到危机,居然自行启动,张开了护罩。
看来封入了玉符的神血,只会按符咒行事,就和祝尘鞅的所思所想无关了。
陆焚如敛起那些玉粉,他的动作极小心,弱水寒毒凝成青冰,将玉粉尽数封在其中。
他做这些事时,那没能斩断的一臂仍揽着祝尘鞅,陆焚如低下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怔住。
有惊无险,玉符不动。
有惊无险……玉符不动。
他反复念了几遍这句话,脑海中陡然针扎般剧痛,胸背只一瞬便冷透。
陆焚如恍惚想起,他与祝尘鞅那三日“生死决斗”,玉符始终纹丝不动,静得仿佛只是块最普通寻常的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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