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作者:煅庚  录入:09-16

他不得不看见,抱着昏死的他,走过这片草丛的祝尘鞅。
这是几年前的事了。
等不到师尊,想来采些蘑菇的陆焚如,叫一阵山风吹得栽下山涧,昏迷不醒。
祝尘鞅将他从弱水里捞出,一路抱着,脚步匆匆。
陆焚如身在幻境,不由自主跟上去,待到看清眼前景象,眉头却越蹙越紧。
……祝尘鞅很扛不住这些弱水。
与他不同,陆焚如生在黑水洞中,这一支妖族世世代代久居弱水畔,并不畏惧弱水寒毒。
可祝尘鞅不一样,祝尘鞅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压他胸腹,涌出的弱水落在身上,立时嘶声刺耳,冒出青烟。
祝尘鞅却似毫无知觉,只盯着他惨白到极点的脸色,真元流转,将冰寒弱水蒸干,以袍袖替他阻住冷风。
昏迷的少年狼妖被他抱着,一路穿过山林,去找那一株生在石间的老松。
月下松影摇曳,陆焚如才惊觉,原来这也是山中精怪——也难怪,他和那上古妖圣的残魂厮杀半宿,那苍松都依旧伫立,没落半根松针。
当时他未曾来得及细想,现在想来,能有这等本事,定然不是凡物。
“你这小徒弟没事。”苍松立在月下银辉里,沙沙作响,“你这伤倒是不轻,去打相柳了?”
祝尘鞅抱着陆焚如,将人轻轻放在平坦的青石台上,化去全身神铠,肩头衣物果然早已叫深黑毒血洇透。
“要我说,你这办法不好用。”老松道,“再这么下去,你徒弟的事没解决,你倒是快撑不住了。”
祝尘鞅凝神检查过陆焚如,见只是叫水淹昏了,才稍稍松了口气,直起身。
他身形踉跄了下,撑着山石站稳,慢慢坐下来,盘膝运功,将相柳的毒液由伤口逼出,再用离火焚净。
相柳的内丹被他喂给了陆焚如,昏迷的少年狼妖无知无觉,祝尘鞅就将手覆在他胸口,注入神力流转他全身,助他炼化。
陆焚如从未在清醒时见过这样温和的离火,不烫不灼,只有柔和的沛然暖意,像是燎原后的春风。
“治标不治本。”老松道,“你再怎么强化他的肉身,他的魂力也在衰弱……活不久的。”
祝尘鞅眉峰紧蹙:“没有办法?”
“没办法,你要诛杀残魂,就等同于杀这小狼妖。”
老松已在这青岳峰上长了三万年,对妖族了若指掌,沙沙摇着松针:“你不杀残魂,他的魂力被吞噬殆尽,撑不了几天,一样也是死。”
“能撑这十几年,已经很不易了。”老松对祝尘鞅说,“我是没想到,你能让他撑这么久。”
谁都没想到,那倒霉残魂也没想到,堂堂上古妖圣,居然能被一个巫族小辈逼到这等地步。
祝尘鞅抽取出的那些妖力,将这残魂的力量一再削减,三年、五年、十年,残魂眼睁睁看着陆焚如活蹦乱跳地长大,气得死去活来。
古往今来,能凭一己之力,将喂进上古妖圣嘴里的贡品硬抢回来,平平安安养上十来年的,也就这么一份。
可这也就是极限。
逆天而行,能到这一步,就已是极限。
“你削弱它多少力量,那残魂与这小狼妖的妖魂,还是一体。”老松说,“你阻止不了它夺魂,除非……”
祝尘鞅问:“除非什么?”
“除非让这小狼妖自己斩了它。”老松说,“但眼下绝不可能。你徒弟这实力太弱,一个回合撑不到,就得让人家吞干净。”
除非陆焚如能忽然突飞猛进,突破、再突破,一步登天,续上妖族断了千年的成圣路。
要是能到那一步,或许还有些机会——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还是尽快下手,斩草除根罢。”老松劝道,“等他被那残魂夺了心志,占了躯壳,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第二步就是上古妖圣转世复生,为祸人间,叫人间陷进无止无休的战火。白骨露于野,易子而食,血流漂杵,恶业横行……少说也要三百年。
这是所谓天命,昔日巫族得胜,占了九重天阙,如今妖族卷土重来,同样对这三界势在必得。
三百年看起来长,放在九天之上,白云苍狗,无非弹指一挥间。
“突破境界,听着容易。”老松叹了口气,“可你这徒弟,也差不多走到头了吧?恨意怨力再强,总有个限度……”
“恨意怨力。”祝尘鞅说,“他还没尝过。”
老松错愕:“那他怎么突破的??”
祝尘鞅低下头,抚了抚那两只毛绒绒的狼耳。
怎么突破的……就是和师尊打打闹闹,往嘴里塞几颗做成糖豆的丹药,被做师尊的揽在怀里哄着别怕,揉一揉耳朵,就突破了。
要么就是举着师尊给做的小弯刀,冲出去对着邪魔恶妖龇牙,使出一通威风凛凛的“小白狼十八式”,当啷一声,就突破了。
老松匪夷所思,但凡长了张嘴,都要忍不住张口结舌一番:“你……这世上有你这么做师尊的?”
祝尘鞅不清楚:“我第一次做师尊。”
老松这下没话说了,它也才想起,这巫族后辈的年纪也不大,再转念一想,这也不是坏事:“好好,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个办法。”
祝尘鞅抬起视线,看着苍翠松针。
幻境之外,陆焚如周身巨震,脸上血色尽失。
……他猜出这老松要说什么。
他全忘了。
他明明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一直都清楚,却偏偏一直都当局者迷,从未往这上面想过。
他怎么从不知道往这上面想?
“师尊。”陆焚如尝试触碰那道幻象,他跪在地上,膝行着攥住祝尘鞅的衣摆,“师尊。”
他想要把祝尘鞅扯走,想要让祝尘鞅干脆等他被夺舍,一剑斩了他。
可他没办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
他捉不住祝尘鞅的衣摆。
“妖族的突破,是要有恨意为饵,冲天怨气护身的。”
老松说:“越是没经过恨意淬炼的,第一回的恨意怨力,效果就越强。”
老松对祝尘鞅道:“你的徒弟,你应当知道,什么事他最受不了,最能激发他的恨意怨力。”
“你应该有办法,知道怎么逼他突破。”
“别不忍心,就剩这一条路,不走就是死。”
老松说:“再拖下去,他的妖魂叫那残魂吞了,灵识泯灭,到那时就晚了,古神也救不回来……”
陆焚如仰着头,他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跪在祝尘鞅面前,看着祝尘鞅慢慢点头。
老松见这巫族后辈仍未开怀,有些讶异:“怎么了?想出办法难道不是好事,你不高兴?”
“不太高兴。”祝尘鞅说。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仍昏睡不醒的少年狼妖。
祝尘鞅的确很清楚,什么事陆焚如最受不了——清楚到这一切都无比顺利,从始至终,没出过一丝差错。
陆焚如一路突破成了妖圣,自己的命保住了,天命也改了,仿佛一切都得偿所愿。
一切的确都得偿所愿,但祝尘鞅是第一次当师尊。
祁纠也是第一次,他那时还是个年轻过头的员工,会有些更鲜明、更直接的情绪,未经处理,叫老松这种万年精怪看出来。
“怎么了。”老松弯下枝条,缓声问,“你不想这么做?”
祝尘鞅慢慢摇了摇头。
他说:“不太想。”
他知道这时候正确的做法,是把陆焚如一个人留在这,让陆焚如以为他从未回来过。
但第一次做师尊的年轻战神,袖子里还藏着给徒弟带的小风筝,还藏着人间的点心,藏着青梅酒。
藏着做师尊的易容蹲在山下,好不容易学了手艺,亲手做的糖人。小糖狼顶着两只耳朵、一条尾巴,威风得栩栩如生。
他这次回来,原本不是为了叫陆焚如难过的。
他急着赶回来,是因为昆仑山的桃花开了。祝尘鞅想偷个懒,不想除妖了,想带小徒弟去玩。
“抱歉。”祝尘鞅摸了摸那两只耳朵,温声说,“日后罢。”
日后,等尘埃落定。
倘若他还有一口气在。
倘若他还能剩下点神魂。
祝尘鞅说:“下次,师尊带你去看桃花。”

左眼窥得的过往, 不论多少,在现实里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在这弹指的须臾片刻,陆焚如实在忍不住跟着祝尘鞅,想看师尊离开后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
他跟了很远的路, 才终于意识到……祝尘鞅也并不清楚这件事。
祝尘鞅也并不清楚, 不做师尊了, 要做什么。
不去逗小徒弟, 又不除妖,又不去看桃花, 那么要去什么地方。
祝尘鞅过去没考虑过这个。
上九天早已叫战火吞噬, 祝尘鞅在上面并没有亲朋故交。而这尘世间,十余年来, 除了斩妖除魔护卫一方,祝尘鞅也只养过徒弟。
“师尊。”陆焚如赶上他,尽全力想穿透这时空阻隔,跟到他身边,可倾尽所能也无济于事……他跟着祝尘鞅把这条路走到头。
祝尘鞅把路走到头, 发现是片悬崖, 险峻异常, 上倚绝壁。
残阳如血,将悬崖照得一片赤红,竟透出点点金光,这刺眼金光投落下去, 是滚滚黑水。
陆焚如认得这个地方。
他忘不掉, 没人能忘记自己死过一次的地方, 但此刻他只想挡住祝尘鞅,让师尊别往下看。
祝尘鞅端详那弱水, 静静出神。
“焚如。”祝尘鞅说。
陆焚如身形巨震,他以为师尊察觉到了自己,凝神细看,才发现祝尘鞅是在对着那弱水说话。
……祝尘鞅在练习生他的气。
这对天赋异禀、修炼之路一片坦途,从没遇过半分阻碍的堂堂九天战神来说,实在有些难了。
祝尘鞅深吸口气,有点挫败地叹出来,又端起架势,重新换了个语气:“焚如。”
他自己把自己说笑了,哑然摇头,把语气变得更凶些。
陆焚如听着师尊一声声叫自己。
这些话音,并不比那万千刀雨更好受,生生剐骨锥心,他却挪不动步子。
祝尘鞅练习了个把时辰,咳了两声,使金光发出把小飞刀,慢慢揉着额角,摘了个野果吃着润喉。
还真是……看不出寸进。
倒是这野果很甜,黄澄澄的,看着也好看。
祝尘鞅靠着那险峻峭壁,指使小飞刀又摘了些,不顾那松树妖反对,挂在火冒三丈的三万年老松上。
有一个没挂稳,掉下来啪嗒一声,砸了小狼妖的脑门,把小徒弟砸得瘪了瘪嘴。
祝尘鞅阖目感应,没忍住笑了,又把那神力凝成的小飞刀化成一股风,拂上去轻轻揉了揉。
“你我师徒,十余年情分。”祝尘鞅慢慢念了一句,又摇摇头,重新删改,“你我师徒情分。”
你我师徒情分,到此尽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祝尘鞅删删改改,试了多次,最终还是说不出十分气势。
偏要到这时候,他不着神铠、不化外氅,一身单薄衣物静静靠在夜风里,才叫人惊觉这煌煌凛然的九天战神也年轻,也瘦削,也是肉体凡胎。
他就这么坐在那,神识扩遍群山,看着倦鸟投林,月落日升。
一直等到昏迷的少年狼妖苏醒过来,啃着松树上结的奇特果子吃饱,又在青石板旁捡到一堆蘑菇……那神识才算满意,不动声色地悄然敛回。
祝尘鞅不再回离火园,因为左右也没什么地方去,就坐在这万丈峭壁之下,修炼法力真元,淬炼神力。
等到那必须到来的一日,他得一掌击碎陆焚如的内丹,确保那上古妖圣的残魂受创之下,暂时无力干扰,再趁此时机剖净陆焚如身上暗藏的血瘴血丝。
这些都得在须臾间完成,不能给那残魂反应的机会,也不能给陆焚如反应的机会。
反应过来,就知道疼了。
祝尘鞅还是不舍得徒弟疼,他检查过陆焚如的身体,倘若剖净血瘴血丝,这具肉身只怕也要崩溃,必得拿什么来重塑。
离火……并不合适。
离火太灼太烈,极难驯服,操控离火的过程,也是消耗生机,毁却肉身的过程。
祝尘鞅用不了本命兵器,兵器承载不了离火真元,这具身体其实也一样,早晚都要崩溃。
这是宿命,巫族生来如此,越强便越不久长。在上九天那些大巫眼中,像他这样承一身神骨神血而生的,珍贵的是精纯神力,而非外头这个容器。
所以陆焚如将来就算报复他、杀了他,也不会被巫族怎么样,除非陆焚如要动他的神骨神血,才会触及巫族底线。
……那么就得有个能尽快炼化神骨,吞噬神血的新肉身。
祝尘鞅看着缓缓流淌的弱水,他知道该用什么了。
这东西很合适,唯一的缺点是弱水寒毒阴寒至极,他也受不了,碰一碰都难受得要命。
拿这个给小徒弟重塑身形,往后小狼妖不高兴,就不方便再抱着哄。
祝尘鞅想了一阵,又觉得这念头好笑,摇了摇头。
缺点固然是缺点,但也大概用不着特地考虑。
他要击碎陆焚如的妖丹、剖了陆焚如的肉身,让陆焚如溺在弱水里,真真切切地死上一次。
这条路要走到绝处,走到退无可退,走到不留一丝后悔的余地。
还有什么可抱。
陆焚如跟着他落在弱水畔,看他出神、看他自嘲,跌跌撞撞扑上去,想抱住那道影子。
手臂拢住的只有夜风,幻象散尽,陆焚如跪在草地上,静止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露水冰凉。
陆焚如看着手中的蘑菇,恍惚着将它拾起,擦净,用衣摆兜住。
陆焚如轻声说:“师尊。”
风过松枝,沙沙作响。
那老松受了祝尘鞅的神血,早已化形脱壳,元神遨游天外,不知所踪。
青石板下平坦干爽,并不是拾蘑菇的地方。
叫师尊哄着,以为连仙丹都是树上结出来的小狼妖……也一直不知道,老松就算憋上三万年,也是结不出野果的。
那野果个个沁甜,甘脆多汁,他不舍得吃,全藏在离火园里,等着师尊回家。
小白狼尚有妖物习性,最宝贝的东西,总要挖坑埋起来。
埋着的野果,没等到人来吃它,已长成树苗,又绿一春了。
祁纠被钻进怀里的小白狼轻轻拱着,睁开眼睛。
他这一觉睡得不错,狼灵庞大的身体阻隔夜风,皮毛柔软暖和,尾巴做被子,盖得很舒服。
他没急着起身,抬起手,摸了摸小白狼湿漉漉的鼻尖:“遇见了什么难事?”
小白狼摇头,拿脑袋轻轻拱他的手掌。
祁纠慢慢揉了两下,笑了笑,把暖烘烘的一小团拢进怀里,闭上眼睛还要再睡。
“师尊。”陆焚如有些不安,化了形捧住他胸肩,轻声叫他,“饭菜做好了,吃些再睡,有青梅酒。”
祁纠倒也没那么困,只是这会儿清闲。祝尘鞅这一身元神疲倦到极点,一旦没了要紧事做,再没有外界刺激,很难醒过来。
元神没心脉可撞了,陆焚如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又把寒毒收敛得一丝不露。
“师尊。”陆焚如把饭菜都端过来,蘑菇炒得很好,油光鲜亮诱人,白米饭颗粒莹润,青梅酒也看着就清澈甘冽。
祁纠靠着狼灵,接过筷子:“什么时候练的手艺?”
“有段时间了。”陆焚如低声说,“瞒着师尊,偷着练的。”
住在离火园里的小狼妖还不能把饭菜烧得这么好。后来他自弱水里爬上来,独自修炼,却又已做不到和其他妖物一般,茹毛饮血吃生食活物。
不得已,他偷着下山,去人间找了家客栈住着。
那家客栈菜烧得不错,老板人也很好,答应他帮工换房费,还给他找了间不错的客房。
他装成来拜青岳宗的人族少年,暗地里学人家怎么做菜、怎么煮饭。
一日日偷学下来,煎炒烹炸蒸煮焖炖……不知不觉也就熟了。
这次来不及住客栈了,吃完这顿饭,他们所有时间都要花在路上,陆焚如心里想,一定要再挤出半天去昆仑山。
不论如何都要挤出半天,不周山就在昆仑山西北不远,这条路是顺的,他跟着师尊去看桃花。
陆焚如倒了杯青梅酒,捧给祁纠。
这是他赶下山去买的,四处问询,找了口碑最好的一家:“师尊,若是好喝,我们买些带上……”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金光拨了下那酒壶,轻轻一勾,清冽酒浆就倒进另一个杯子里。
祝尘鞅的确有能用法力就懒得动的习惯,陆焚如吓了一跳,慌忙抬头,见他脸色尚好,才稍稍放心。
“想什么呢。”祁纠摸摸他的脑袋,将那个杯子放在他手中,轻轻一碰,“心事重重,怕我忽然走了?”
陆焚如连忙摇头,捧稳了酒杯,将杯中酒浆一饮而尽。
青梅新鲜香气宜人,入口酸甜生津,酒味不浓不冲,的确很适口。
陆焚如攥着那个空杯子,见师尊只喝了半杯,饶有兴致看自己的酒杯,倏地藏在身后:“最……最近偷喝了酒。”
这也是在人间客栈里学的,离火园里的小狼妖,酒量本来也没这么好,总是嫌酒味古怪,只觉苦涩辛辣异常。
哪怕偶尔祝尘鞅清净独酌,小白狼忍不住扒拉着师尊的胳膊,非要往怀里钻,凑上去舔一舔那看似诱人的清冽酒水,都要难喝得炸毛。
“少喝。”祁纠抚了抚他的后颈,“高兴时喝些无妨,难过就算了。”
陆焚如现在这个修为,不适合再大醉,真失控起来,做师尊的也已经按不住他。
回头把天捅个窟窿,他就更不放心走了。
陆焚如格外听话:“是。”
祁纠捏了捏毛绒绒的耳朵:“凶一点。”
“……”陆焚如听话炸毛,立起两只尖耳朵,尾巴啪嗒竖起来:“是。”
祁纠笑得咳嗽,狼灵把脸埋在爪子底下,一动不动无颜见人。
陆焚如面红耳赤,又怕他咳伤了本就不结实的元神,手忙脚乱不知道该顾哪一头时,后背却被温温揽住。
这力道太柔和,比风更轻,陆焚如倏地屏住呼吸,妖力流转,将弱水寒毒一再向体内压到极致。
陆焚如伏在这个怀抱里,微微发抖,疼得五内俱焚。
他想起那日闯进石室中时,无意间一瞥,看见青岳宗给祝尘鞅的那些吃食……那都是些什么东西?比泔水强些么?
困住青岳宗的化血阵,风中的滚滚黑砂,就是由那一眼骤然失控爆发。
他真正想凌迟的是他自己。
就算是天大的仇恨,就算真是天大的仇恨……祝尘鞅又岂是那群畜生能折辱的?他怎么能把祝尘鞅交给青岳宗?
记忆缺损了,往事想不起来,难道直觉不记得、身体不记得?
难道没了过往那些记忆,师尊对他的好就当真如那弱水上的鹅毛,一瞬沉底,再无踪迹了?!
“……我做错了事。”
陆焚如低声说:“师尊,我做错了事,我犯了大错,该千——”
揽在他背后慢慢拍抚的手稍停,摸了摸他冰冷的后颈,叫他抬头。
陆焚如抬头,迎上那双眼睛,“千刀万剐”四个字就被生生封住,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祝尘鞅不惜耗费神魂之力,刻在他妖魂之内的……叫他不准自伤、不准自毁、不准自寻死路。
陆焚如呼吸变得急促,他的脸色一分分变得煞白,瞳孔漆黑,死死咬了下唇,借着刺痛逼自己清醒。
……他在干什么?
现在难道是想这些的时候?
七天时间,太短了,短到没有一时半刻能拿来挥霍。
短到容不得这样沉浸在毫无意义的绝望惶恐里。
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他,让他慢慢回想,自己都做了什么。
“你能犯什么大错。”
他听见他的师尊问,那只手还拢在他脑后,揉了揉:“把丹房拆了?炼丹炉踹翻了?”
小白狼倒也没拆家到这个地步,有点吃力地掀了下嘴角,慢慢摇头:“没有。”
祝尘鞅捏了下他的耳朵:“偷喝了酒,跑去人间闯祸了?”
陆焚如依旧慢慢摇头。
“那就没事。”祝尘鞅笑了笑,“剩下的,师尊都有办法。”
祝尘鞅温声哄他:“不要紧,师尊来想办法。”
陆焚如攥住他的袖子,被师尊哄着吃炒蘑菇、吃米饭,喝冰凉酸甜的青梅酒……被哄着不发愁。
吃到一半,不知道是什么法术,狼灵的鼻子尖前甚至变出一只烧鸡。
巫族多喜清淡,虽不至于食素,却也少沾肉食荤腥,人族宗门更是如此。
青岳宗本来没有给陆焚如吃的东西,没人会心血来潮,养一只小狼妖。
世人都知道,妖物是养不熟的。
堂堂九天战神拎着两只野鸡、三只野兔,偶尔拖一头野猪回来,在厨房金光缭乱煎烤炖炸,一头小白狼馋得挪不动腿的景象……以后大概不会再见到了。
不会再见到了,不会再有金线吊着一块刚做好的炸鸡,逗着小白狼挠墙蹦高。
陆焚如把杯子里的酒喝下去,呼出清冽酒气,又像是呼出无数锋利冰碴,割破喉咙肺管。
他放任狼灵大嚼那只烧鸡,捧着师尊的肩膀,轻轻抚摸那张瘦削面庞,揽住祁纠的头颈,把更多的精纯魂力哺进去。
师尊的元神很轻,轻得落在弱水上,或许都能浮得起来。
陆焚如以妖力幻化出马车,抱起那一片身影,挡住风,小心走过去。
山下小镇虽是人间,却也算在青岳峰内,名义上还是巫族的领地,不能太过放肆,否则一定会招来觊觎神血神骨的围攻者。
等彻底离了青岳峰,就不需要再用这东西迷惑代步,他背着祝尘鞅,三日三夜不停,就能赶到不周山。
路上过昆仑,倘若桃花开了,他一定停下,陪师尊一起看。
陆焚如抱着沉睡的元神,让师尊躺在幻化出
的马车里。
祝尘鞅的元神很不稳定,本身就有一半都在他这,又有不少神魂之力都给了他,如今虽然勉强凝实化身,却并不稳固。
陆焚如不敢给少了,怕师尊元神衰弱醒不过来,也不敢给多了,怕乱了巫族的凝神功法,反倒加剧元神的涣散。
狼灵跟着挤进车厢,温顺蜷成一团,叫祁纠躺在最柔软的侧腹,轻轻拱了拱垂落的手。
听见狼灵喉咙里的轻微呜咽,祁纠就又睁开眼睛,尚未凝实的神魂之力叫这一惊扰,又晃了一晃,险些散去。
陆焚如惊出一身冷汗,立刻伸手,捧住这一片元神,低声说:“师尊。”
“师尊,我没事。”陆焚如说,“徒儿没事……师尊,不用管我,我什么事都没有。”
祁纠摸摸他汗湿的额发:“做噩梦了?别不敢说。”
陆焚如抬了下嘴角,摇了摇头,运转妖力隐去冷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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