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熠川快速吃完,端着两碗面一盘菜,去了他爸妈那边。
“阿川吃饭怎么这么快!”陈思淼看着门口,鼓着腮一边吃饭一边问。
陆景渊吸溜着面条,睨了他一眼,“他是什么家庭长大的,跟我们能一样吗?”
陈思淼愣了愣,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阿川从小到大,肯定要干活的,他家里就他一个孩子,现在他爸妈身体又不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陈少爷,你这种象牙塔里面的小孩子是不会懂的。”
“你不也是象牙塔里面的小孩子?”陈思淼不服气回怼。
陆景渊拍拍自己胸脯,振振有词道,“爷从小懂事,你知道吗?”
他们两兄弟,从小就懂事,陆景深比他更懂事,初中以后就跟个大人似的,说话一本正经,那会就有了高冷总裁的样子。
不过是个小总裁。
想到陆景深,这两天还没给陆景深发过微信。
很奇怪。
陆景深平时都会给他打电话的,也会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每天最起码给他发十几条,这两天怎么安静的一条都没有给他发。
“嗯,你懂事你懂事。”陈思淼夹着嗓子附和。
在懂事这块,他确实没有陆景渊懂事,也没有陆景渊能忍,暗恋顾沉暗恋这么多年,都不行动。
不像他,不想让黄熠川结婚,就死皮赖脸跟来了家里。
陈思淼的脑子很简单,从来不会想遇到阻碍怎么办。
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到大过的太顺利了,除了小时候落枕被陆景渊打那次,陈思淼真的可以说是一点苦都没有吃过。
来西北,在车上睡觉,应该是他吃过最大的苦了。
黄熠川躲在地上的小马扎上,给他爸妈洗衣服,两老人坐在炕上吃饭。
黄爸爸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川娃子,明年过年就别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了?”黄熠川一边搓衣服一边问。
黄妈妈把碗放在桌上,“不回来就不用面对村里那些人,我们知道你烦。”
黄熠川洗衣服的动作顿住,抬头看老两口,“你们考虑下,过完年跟我一起去A市。”
黄爸爸看了老婆一眼,拿起窗台上放着的烟斗点燃,“我们不去,我们家里住习惯了。”
老两口村里住习惯了,老一辈的人都不喜欢挪窝。
但是黄老头有私心。
医生说他这个病最多还能撑半年,也可能两三月就到头了,他死了家里就剩他老婆一个人了,老婆跟着他吃了一辈子苦。
他想黄熠川把他妈带走,他自己一个人在村里住。
“你要么带你妈去爸,爹一个人在家里住。”
黄熠川还没说话,黄熠川他妈就开口了,“我不去,你在哪我在哪,我走了你一个人连饭都吃不上。”
虽然两夫妻过的清贫,但是夫妻感情好,老伴老伴,老了就只剩下老伴了。
儿子终究是要娶老婆的,而且她也不想拖累儿子,更不想儿子待在这里。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了。”黄熠川把洗好的衣服拿去院子里晾。
老两口对视一秒,黄妈妈照着老头子胳膊拍了一下,“你作甚啊,大过年跟孩子聊这些。”
“嘿嘿嘿知道了哇,不说了还不行。”黄爸爸疼老婆,虽然家里穷的叮当响,但也竭尽所能对老婆好了。
在他们这个年龄,尤其在村里这种地方,不生孩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他爹妈还活着的时候,还让他跟老婆离婚,黄老头性格倔,把爹妈熬死了都没吭过声。
没想到后面还能有孩子,所以黄熠川对他们老两口来说。
那是上天给的恩赐,他们不忍心孩子受苦,也不忍心孩子待在这里被束缚。
只想他能走出去,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过日子,再也别回来。
“爹,妈,你们早点睡,我过去了。”黄熠川掀开帘子跟二老打招呼。
“去吧。”
三位外来客很给面子,把黄熠川做的几个菜吃了个精光。
尤其是陈思淼,跟那种很给自家老公面子的憨老婆一样,配菜都吃的干干净净,除了他不吃的姜,其他都跟装垃圾一样装进了肚子里。
“陈思淼,你属猪的吗?”陆景渊指着桌上的空盘子问。
陈思淼双手撑在炕上仰着脖子大喘气,打了个饱嗝,“浪费可耻,阿川辛辛苦苦做的。”
“你看看你肚子,吃的跟人家三个月似的。”陆景渊爬过去冲着陈思淼肚子拍了一下。
嗙嗙响——
“哎,别拍,小心爷吐你一脸!”陈思淼微醺了,笑着调侃。
陆景渊跟没骨头的人一样靠在顾沉身上,顾沉目光淡淡地看着两人聊天打闹。
其实他很羡慕陆景渊和陈思淼这种性格,自由不羁,随心所欲。
“哟,吃这么干净?”黄熠川掀开棉花帘走进来,看着桌上的空盘笑着问。
陈思淼扭头看他,吃饭吃的脸都红了,嘿嘿两声,“爷吃的,给不给你面子?”
黄熠川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把你吃醉了?”
“你们不会是一路饿着过来的吧?”黄熠川开始收拾碗筷。
顾沉扶着陆景渊坐起来,赶忙下去帮忙,黄熠川抬手拦住他,“我来,你们坐着。”
陆景渊笑一声指着黄熠川,“说好我们洗的,言出必行!放下!”
说着也踩着鞋子下了炕,几千万的球鞋,脚后跟被他硬生生踩下去。
黄熠川看了几人鞋子一眼,推着陆景渊坐下,“你等下,我给你们找拖鞋。”
他妈平时爱钩拖鞋,每年给他钩好几双,说要让他这辈子冬天都不用花钱买拖鞋。
给他钩了整整一柜子,他们几个人身高差不多,大小应该也差不多。
“这是我妈给我钩的拖鞋,给你们一人拿一双,到时候得带走。”
黄熠川把拖鞋放在炕上让几人挑。
陈思淼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玫粉色的拖鞋,伸手抓过来抱在怀里,“我要这个!这个颜色好看!”
“小姑娘啊你,喜欢粉色。”陆景渊笑着打趣他,把蓝色的拿过来放在顾沉身边。
“阿沉,你喜欢的蓝色。”
还剩一双红色,陆景渊直接穿着那双红色拖鞋下去,在原地走了两步,“真舒服啊,阿川,你妈妈手艺真好,我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陆景渊朝顾沉挥挥手,“来啊,阿沉弟弟,哥哥教你洗碗。”
顾沉穿上拖鞋下来,陆景渊推着黄熠川坐在炕上,“你就好好歇着吧,陪这位喜欢粉色的小男孩聊聊天吧。”
来西北的目的,陆景渊可没有忘记。
他跟顾沉是陪陈思淼来追人的,两人能不能有实质性的进展,就看这几天了。
那边的陆景渊和顾沉在洗碗,两人一边洗碗一边打闹,一个闹一个想笑,陈思淼看的有点羡慕,收回目光看向黄熠川。
“阿川,你这个袄子真好看。”说着扑过去解黄熠川棉袄的扣子。
黄熠川抓着他的手腕,“你干嘛?”
“嘿嘿。”陈思淼指着他的棉袄,“我要你...”
黄熠川愣住,他打了个嗝继续说,“的棉袄。”
要也没有,黄熠川当然没有脱给他,说一会给他拿新的。
四个人晚上打了会扑克,黄熠川教三人玩了一种他小时候玩的扑克玩法。
相当于找对家那种玩法,四个A,红色桃心跟红色方块是一家,黑色方块和黑色桃心是一家。
如果其中一人拿到两个红色A,且玩牌的过程中,暴露了自己身份,就是三打一,被三个人明着打。
输了要被人弹脑门,还要往脸上贴纸条。
打了两个小时,陈思淼简直是运气爆棚,几乎每次红色双A都在他手里,他牌又出奇的差,被三个人轮番打。
黄熠川总给他放水,他都要输。
后来陆景渊跟顾沉看他惨,也给他放水,结果他还是输,等结束的时候,脑门红了,脸上也贴满了卫生纸。
用浆糊贴的,满脸都是浆糊味,陆景渊捂着嘴巴躲在顾沉身后笑。
笑的肩膀都在发抖,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笑够了没!!!”陈思淼大喊一声,纸条被他嘴里的气吹起来。
黄熠川正在给他一个一个撕,陆景渊把脑袋探出来看他,“淼,其实我不想笑的,但是太搞笑了。”
陈思淼绷着脸,拳头握紧一下一下捶炕,陆景渊下巴搭在顾沉肩膀上。
“其实我不想说你运气不怎么样的!”
“哈哈哈,但是也太不怎么样了吧?”
顾沉揉着陆景渊的脑袋,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别闹他了,等下哭了。”
眼见着陈思淼眼睛都红了,嘴巴撇着,看起来像个随时能哭出来的小孩,顾沉都看的有点不忍心。
陆景渊捂着嘴对顾沉说,“哭了才好,哭了黄熠川会哄他的,我这叫神助攻!”
“哦,这样。”顾沉悄咪咪应了一声,而后对陆景渊说,“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们还没有来过这么偏僻的地方,顾沉有点好奇,村里面晚上是什么样子。
没有路灯没有机动车,没有城市里的喧嚣,出去散步应该也别有一番滋味。
“你不是怕黑?”顾沉前阵子把自己被他爸妈关小黑屋的事情跟陆景渊说了。
没想到陆景渊记住了,其实他只是随口一说的,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有你在,我就不怕。”顾沉捏了捏陆景渊的后颈。
陆景渊看着那边两人清了清嗓子,“我跟阿沉出去消消食,你俩慢慢倒腾吧。”
“出去带着手机,外面黑。”黄熠川一边撕卫生纸一边提醒。
陈思淼哼一声,“他俩又是傻子。”
陆景渊拉着顾沉出了门,出门前还骂了陈思淼一句,“你是傻子!”
骂完拉着顾沉出了门。
陈思淼眼睛直勾勾看着黄熠川,近在咫尺的眉眼,优越的五官,越近看越好看的一张脸。
“阿川,我明天去跟你爸妈打个招呼吧?”陈思淼试探性问了句。
黄熠川用指腹给他轻轻搓脸上的浆糊,“打招呼干嘛?你想丑媳妇见公婆吗?”
陈思淼突然搂住黄熠川,腰一挺直接坐在了黄熠川身上,屁股差点把黄熠川给压炸了。
第123章 我会让你脱离苦海的,不管用什么办法。
“啧,没轻没重的。”黄熠川端着他的屁股把人往前挪,下意识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这个点他爸妈应该睡了,就算没睡也不会过来,在给子女隐私这一块,其实他爸妈做的很好。
从来不会直接推门来他这边,来喊他也会先敲敲门。
“也不是不可以。”陈思淼脸上还挂着纸条,凑过去要请黄熠川,黄熠川捧着他的脸偏过头。
“别闹。”黄熠川眉头皱起。
陈思淼又往前凑,感觉到自己被明显硌了一下,他垂下眼睛打量黄熠川那,笑着说,“阿川,你看...人家比你直白。”
“这是正常反应。”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扭来扭去,有反应也正常。
黄熠川在心里这么认为。
“进门时候说好的,别胡闹,否则我会把你丢出去!”黄熠川把他脸上最后一根纸条扯掉,拿起边上放着的毛巾给他擦脸。
陈思淼叹口气,脸颊像了泄气的皮球,肩膀也耷拉下去,“知道了。”
其实黄熠川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本来都做好了黄熠川会跟他发脾气,或者直接揍他一顿,把他撵走的打算了。
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责怪自己,也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还给他擦脸,还这么温柔的给他擦脸。
“阿川,你过年会相亲吗?”陈思淼声音有点小,也有点虚。
黄熠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应该会有人上门提亲。”
每年都是这样,即使黄熠川每年都在拒绝,每年还是会有几个带着自己女儿上门来提亲的。
女方家上门提亲,黄熠川应该算村里第一人,应该是整个西北都找不到第二个男人有这种待遇。
关键他每次都拒绝,他们依旧不厌其烦的来。
很窒息——
“你不会同意的吧?”陈思淼把脸凑过去,几乎要怼在他嘴唇上。
黄熠川确实不会同意的,如果说以前不同意的借口是没有合适的,那么现在不同意的借口就是。
怕陈思淼难过。
他看的出来陈思淼喜欢他,甚至有些失控了。
但是陈思淼可以肆无忌惮不计后果的失控,他不可以,他身上有镣铐,有枷锁,最起码他现在还没有那个勇气。
“嗯,我不喜欢我们村的女孩子。”黄熠川找了个并不那么中听的借口回答陈思淼。
陈思淼愣住了,然后垂下眼睫没有再说话。
其实他知道黄熠川在顾忌什么,只是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从来不会想那么多的人。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想做就做了,后果怎么样到时候在面对。
小时候他做过很多错事,做的时候从来不想后果,并且会反复做。
也不会想做了这件事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被他爸妈打或者被老师训,他好像从来没有后悔过。
反而会因为没去做过才后悔。
上小学那会,他看到同学欺负人,他上去就打,其实他知道打人不对,应该去告诉老师,但陈思淼没那么做,上去就打那两个欺负女生的人。
因为陈思淼觉得,告诉老师老师也只会批评两句,说不定他去告诉老师的时候,那个女生还会被欺负。
打了人他不后悔,但是当下走了他肯定会后悔。
即使后来被那两个男孩堵在巷子里打,他也没后悔,也没说一句他错了。
后来他回去跟他爸说,他被人打了,他爸问他什么原因,交代后,他爸并没有怪他。
而是跟他一起去找那两个小孩,还告诉那两个小孩。
“你们再欺负我儿子,我就去打你们爸妈!”
所以陈思淼这种不管不顾是有原因的,因为有他爸在身后给他撑腰。
还给试卷改过分数,其实是不想他爸妈看到他考试考的不好不开心,被发现了,他妈弹他脑门,问他错了没。
他说,“妈妈我错了。”
他妈问,“下次还改吗?”
他说,“考得差的话还改。”
他妈问,“说说你的理由!知错不改的理由。”
他说,“因为我考得不好,你跟爸爸会皱眉!”
他妈当时听到这个理由都震惊了,从那以后不管陈思淼考多少分,两夫妻都不会再皱眉。
还会摸他的脑袋夸他,“没事的,淼淼,我们淼淼长大肯定会聪明的。”
没想到从小憨到大,他爸妈看儿子没救了,就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管,陈思淼彻彻底底变成了父母宝。
“陈思淼。”黄熠川突然喊他,陈思淼收回离家出走的思绪看向他,眼神很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听见黄熠川对他说,“我们不是一类人,你看到了,我家就是这样。”
陈思淼撇着嘴,黄熠川又说,“而你爸妈,一定不会同意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陈思淼垂下了脑袋,没有勇气再继续聊下去了。
陆景渊跟顾沉两个人去外面闲逛了半个小时。
本来他还想去对面的小树林逛一会的,顾沉胆子小,死活不肯去。
原本陆景渊是想捉弄他一下的,没想到顾沉害怕的都出了冷汗了,陆景渊也就没有继续再闹他。
没有路灯的村庄晚上异常的黑,只有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照亮黄土路。
两人手牵手往回走。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外面手牵手一起走路。
没有车水马龙,没有繁华的高楼,只有宁静的乡村,和凹凸不平的黄土路。
可陆景渊却觉得异常安心。
“阿沉,你开心吗?”陆景渊攥着顾沉的手问。
顾沉侧头看向陆景渊,微弱的月光洒在他脸上,让陆景渊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温柔,双眸认真看着他,眼中都是散漫慵懒地期待。
“开心,这会是我最开心的一个春节。”
以往的二十几年,顾沉每一年都在爷爷家过年,每年过年他的神经都会紧绷着。
害怕被人讨厌,害怕被父母挑刺,害怕被亲戚围在一起问一堆问题。
每次到过年那一个月,顾沉都会过的特别压抑特别窒息。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机会跟陆景渊一起过年,或许想过,那时候觉得遥远的像梦想,下半辈子才能出现。
“阿沉,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让你开心的。”陆景渊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抓着他的胳膊很认真看着他,“我会让你脱离苦海,不管用什么办法。”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看着他。
“只要你永远站在我这边,不管我做什么,都站在我这边,我一定会把你拉出来。”
让顾沉从那个家里出来,或许需要付出很多的代价,但是陆景渊不怕,他有底气,他有他爸也有他弟。
他有足够的底气去当一个拯救者。
如果他不拯救顾沉,那世界上将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拯救顾沉。
换言之——
顾沉的命是他救来的,早就已经是他的了,既然是为了他活着,就不会让那对父母继续再压榨顾沉。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称作父母的。
自私的人不配拥有顾沉这样的孩子。
陆景渊都不敢想象,如果顾沉生活在一个美好的家庭,他会是多么优秀,多么闪亮的一个人。
做他自己喜欢的音乐,当歌手也好,当制作人也罢,都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
即使选择了他不爱的医学,他依旧比任何人都努力,依旧很争气,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治医生。
即使毕业后没有去三甲医院上班,他也是那个私立医院好评率最高的医生,好几个病人都给他送锦旗,还在私底下给他发红包。
找他问诊的人虽然没有那么多,但找他做手术的人却是最多的。
陆景渊思私下会偷偷的去关注那家医院的动态,也会去论坛贴吧还有APP上面去搜医院跟顾沉的名字。
都是好的评价,一个负面评价也没有。
这么优秀的孩子,他那对父母都不满足。
无所谓,以后顾沉跟他在一起了,他爸就是顾沉爸,他弟弟就是顾沉弟弟。
那个家里没有给顾沉的,他都会给。
“阿渊,谢谢你。”顾沉突然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搂着,用嘴唇一下一下轻啄他的耳朵。
千万句感谢都没办法表达他心里的感激。
“阿沉,别让我等太久。”陆景渊抬手抱住他,脑袋在他颈窝里蹭。
“阿渊,我会努力的。”顾沉捧起陆景渊的脸,“过完年,我就回去找他们。”
过完这一个年,他要跟家里划清界限。
从医院出来那天他就彻底看明白了,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离开前他进去见他妈,他以为他妈看见他,最起码会问他一句,身体怎么样。
可他妈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没能淹死是不是很遗憾?或者没把我气死你是不是很遗憾?”
劫后余生后,对他说的却是这么两句话。
顾沉想解释的,可是对上的却是他妈恨铁不成钢,厌恶的表情。
那一刻顾沉觉得,他这么多年的顺从听话,没有一点意义。
包括绝望过后的以死相逼,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的一家人何必强行拧在一起,哪怕他会背上不孝的名声,被所谓的顾家家规打半死。
他也要和顾家断掉所有关系,他宁愿自己是一个孤儿。
也不想继续做顾家的儿子。
“嗯,我陪你去,阿沉。”陆景渊松开他,继续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两人没有再说话,手却牵的更紧了。
回到院子里,陆景渊看到黄熠川爸妈那边的灯已经熄灭了。
村里的人九点钟就开始睡觉了,他们刚刚出去时候,就看到很多人家已经关掉了灯。
其实生活在农村里挺好的,节奏慢才叫生活。
节奏快都是为了生存——
“你俩干嘛呢这是?”陆景渊掀开门帘询问炕上两人。
炕上的两人一个人盘腿坐着,一个靠在墙上,红着一双眼睛,跟哭过一样,眼巴巴朝两人看过来。
陆景渊笑着走进去,“淼,吃太多了?撑哭了?”
顾沉走进来,伫立在原地环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黄熠川问,“顾沉你在找什么?”
“我在想,在哪里洗漱。”他本来想问有没有地方可以洗澡的,但是看了一圈好像真没有洗澡的地方。
黄熠川笑一声,“我们村里没有洗澡的地方,太穷了,家家户户洗澡都是烧水洗的。”
他下床穿上鞋子,“你们要洗澡吗?我给你们烧水。”
陆景渊坐在床边,问黄熠川,“那你小时候洗澡怎么洗?”
黄熠川指了指角落里那个大盆,又指了指炕边那口大铁锅,“烧水洗,洗完再把水倒院子里。”
其实陆景渊很想洗澡,但是觉得烧水太麻烦了,也不想折腾黄熠川,笑着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们擦洗擦洗就可以了。”
陈思淼突然鼻音很重的说了句,“我可以不洗澡,但是我要洗屁股!”
三人齐刷刷看向陈思淼,陈思淼面不改色,看着突然看他的三人。
“怎么?你们不洗澡时候,不洗屁股吗?”
陈思淼是乖宝宝,小时候冬天不可能天天都洗澡,有时候隔天洗一次。
不洗澡那天他妈都会提醒他,要洗小鸟也要洗屁股。
不然第二天会长霉。
陈思淼老实哪禁得起这吓唬,于是从小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很爱干净的宝宝——
三人当然知道要洗,但是这种话从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显得有点尴尬,也有点搞笑。
尤其是顾沉,嘴角憋着笑,默默把头转了个方向,尽量控制自己不笑出来。
他做过男科医生。
不洗澡来看病的男性患者,他基本每天都能遇见。
有些严重的患者,可以用‘行走的生化武器’来形容。
“洗洗洗,我们也洗的,我给你烧水。”黄熠川打破僵局,哄小孩一样对陈思淼说了一句。
而后笑着去烧水。
黄熠川往大铁锅里装了整整一大锅水,然后去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
热得快——
“思淼,帮我把插线板拿过来。”黄熠川指了指炕上那个超长线的插线板。
陈思淼哦一声,把充电器拔掉,把插电板给黄熠川递过去,“挺严谨啊,还是公牛的。”
“嗯,我带回来的,我们镇上都很少卖这个牌子的。”黄熠川把热得快插上。
看了顾沉和陆景渊一眼,“你们三个商量下谁先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