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才过了不到半日,一整个雪后晴空的感觉,不冷也不阴湿了。
“所以,你是要瞒着老夫人,和这位楚大人做一对归园田居的神仙眷侣?”
和梧说这话的时候是真有些藏不住的羡慕,这是他向往的生活啊,要不是为了给叶渡渊卖命,他早过上了。
藏着总不是办法,但,“只能先如此,和大哥可莫要多言。”
察觉到那点似有若无的威胁,和梧都气笑了,“放心,我嘴最严了,倒是九福那小子,你要么别让他知道,要么就最好给他嘴缝起来。”
不然跟喇叭似的,能嚷嚷的人尽皆知。
就徐氏目前的态度,叶渡渊不敢赌,那就只能带着愧疚瞒着,他能凭借爱意去跨过的高山,总得给母亲接受的时间。
若是不能,这份煎熬也只要他一人受着就好。
第34章
叶渡渊这几日的状态有种超脱寻常的明媚, 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但没人敢问,包括心有愧意的徐氏。
她有些怕儿子这是受刺激太过, 连宽慰都不敢提, 她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但确实伤了渊儿的心,有意弥补, 又无从下手。
木槿生这几日一直待在军营,有军务不假,刻意回避也是真,听到徐氏要见自己, 还有些诧异。
“老夫人。”
恭敬地弯腰行礼,木槿生羽扇纶巾, 儒雅俊秀,任谁看都挑不出毛病。
徐氏难得失礼地上下打量, 见木槿生坦然接受, 心下更是满意。
“木先生, 坐,不必拘谨,我就同你闲谈几句。”
这个孩子是两年多以前和阿渊相识, 此后一直兢兢业业地跟在他身边出谋划策,忠心不二。徐氏虽说没见过几面, 但早有耳闻。
也听九福说过一些, 以她的直觉,这里面应当不简单。
“是。”
木槿生坐定后就不再动,等徐氏开口。
徐氏从家长里短谈到军事文书,王顾左右而言他, 以木槿生七窍玲珑的心思,自然有所察觉,应对也更是小心。
“军师觉得阿渊如何?”
终于到了正题,木槿生也难说究竟是什么感受,这段时日的种种他或亲历或耳闻,不完全算是个旁观者。
“少将军,自然是好的。”
“好,那我不同你兜圈子,我希望你,能帮阿渊走出楚云峥留给他的阴影。阿渊不喜欢姑娘家,我知道也尊重,你若可以,我绝无二话。”
后不后代的,早就不在徐氏考虑的范围内,阿渊真实的笑意,她有三年没见过了。
木槿生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应下了,他是人,就难免有私心。
叶渡渊待在军营和御史府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得闲就往城外跑,也只有在楚云峥面前他才有三分像这个年纪的少年郎。
“这个,不是搭在这里的。”
楚云峥站在一边无奈地看着叶渡渊忙活,唇角却带着笑意。
也不知这人怎么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在这个小院里搭个秋千,说是等到春来可以一起在院子里吹风。
听起来就很有生活气息,难得他有这份心,楚云峥也就陪着他闹。
这几日太过美好,就像梦境一样不真实。
“怎么不是,你别管。”
叶渡渊挽着袖子,继续低头敲,舞刀弄枪的他擅长,做木工是差点,但也有些自己的见解。
眼见着所谓的秋千越来越不成型,楚云峥还是看不下去,蹲到他旁边,握住他拿锤子的手。
“怎么这么凉,冷吗?”
叶渡渊的心神一下子就不在秋千上了,把锤子放一边,双手握住,低头哈气,还小心地搓了搓。
楚云峥有些不自在,怎么就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了,可笑意铺满眼底,他摇了摇头,又发现这个角度他看不到,补了句,“不冷,这个天,凉一点很正常。”
寒冬腊月,除了叶渡渊这种心火旺盛的,谁出来一会儿能不被冻透。
可叶渡渊不这么认为,固执地认定他这是身体还虚弱的表现,抓住他的手就要往怀里揣。
看着外面两人腻歪地取暖,九福恨恨地扇了扇面前的炭盆,乡下真的更冷几分,他都有点怀念御史府温暖的厢房了。
“要不你先进去,屋里暖和,让九福来和我搭,一定能搭好,我保证。”
好不容易这段日子养的有点起色,叶渡渊真怕再让他着凉。
听见这话,楚云峥没忍住笑出声,“九福要是知道,会揭竿起义的。”
“没事,翻不出浪来。”
九福从看见鲜活的楚云峥起就一直很迷茫,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然后就被带到这里当楚大人的“御前总管”,还要时不时去御史府点卯,省得老夫人起疑,很辛苦的。
叶渡渊本还想坚持,但被楚云峥一句“咱俩一起更有意义。”给哄好了。
为了加快进度,也不继续自己的想法,完全是楚云峥指哪儿他打哪儿,不一会儿一个双人秋千架就显出了雏形。
“很棒。”
明明哪块儿往哪里放全是自己组织的,但对上叶渡渊看过来的目光,楚云峥还是下意识夸。
偏偏有人不知道什么是谦和,能够面不改色地照单全收,“我就说一定能搭好。”
给边角处敲实,加固好,叶渡渊站起身,往后退两步,看了看全景,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和灰尘,转头看向楚云峥,“试试看。”
楚云峥本都准备去坐下,又被人拉住手腕拦下。
叶渡渊趁机用手指摩挲两下,迎上他不解的目光,“还是我来试试,万一不牢固,再给你摔了。”
坐到秋千椅上,叶渡渊用脚蹬地晃了晃,确定承受力够,才准备站起来让楚云峥试试,但他还没动,身边就是一沉,他赶紧伸手把人护住。
楚云峥却不理会他的紧张,顺势靠进他的臂弯,把头后仰,正好枕在他的肩上,偏头就是他近在咫尺的耳垂。
吐气声都在耳畔,“不是要一起吹吹风吗,一个人试怎知行不行。”
好在木头选的好,这秋千椅确实牢固。
意中人在怀,叶渡渊也不是那柳下惠,捉住对方的手就低头在他的颈间蹭了蹭,亮出牙齿轻轻咬了咬,没舍得用劲。
“啧,痒,怎么跟小狗一样。”
楚云峥笑着伸手推他,反而被擒住,呼吸又被掠夺,不把他亲到喘不上气来,这小崽子是誓不罢休了。
这一刻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分毫的隔阂,甚至说开后亲密更胜从前。
九福本来端着姜汤出来,准备问他们喝不喝,看到眼前这一幕只好单手捂着眼睛走了。
虽然现在的主子活人气息更浓,但有时候有点不顾他的死活了。
而这么不管不顾的代价就是楚云峥在傍晚的时候起了低热。
半靠在卧榻上,楚云峥的面色白里泛着不健康的潮红,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手背贴上他微热的侧颈,叶渡渊的紧张溢于言表,“难受的厉害吗,和梧的药究竟有没有用。”
不怪他烦躁,只是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就病了,怎么能让他不担忧。
抓住那不安分的手,与自己冰凉的掌心相贴,楚云峥笑了笑,安慰他,“没事,没有很不舒服,等会儿喝完药,睡一觉就好了。”
以前怎么折腾都不会有大事,如今有人在乎,这身体反倒是矫情起来了。
可这话怎么听怎么没有说服力,偏偏叶渡渊还不能反驳,省得这人病中还要想方设法安慰自己。
“好,那你睡,我留下来陪你。”
握紧他的手,叶渡渊侧身在床边坐下。
这段时日他从不留宿,主要是阿娘也不知是不是心里过不去,每晚都会亲自给他送安神汤,不想留下破绽,只能每晚回去。
“真的没事,你回去,明日再来,我肯定就好了。”
楚云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他怎么会不知道阿渊的为难,只是不想提。
可叶渡渊倔脾气上来的时候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九福,回去说一声,今夜营中有事,我就不回府了。”
这话徐夫人要是真有意深究,派人去看一眼,根本藏不住,偏偏她今日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听到这里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甚至让九福也回去伺候。
九福可没有凑热闹的想法,应下就跑,不给自己也不给主子添堵。
既然要留下来,总不能在榻边坐一宿,楚云峥撑着身体往里挪了挪,轻拍身侧,“上来吧。”
这一幕与三年前重合,只是里外交换,谁守着谁也在互换,唯一没变的大抵就是那份真心了。
叶渡渊上了榻,侧过身面朝楚云峥,盖着同一床被褥,他往里凑了凑,抬手想把人揽怀里抱着。
胸膛上却被一只手抵住,不让他靠太近。
眼神一下子变得委屈,他是懂怎么拿捏他家岑溪的,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半点没有在外人面前的那幅冷面。
反差感大极了,可楚云峥还就吃他这一套,放轻声音解释,“我这是风寒,别染上了。”
说到这个,叶渡渊非但不躲,还凑上去偷亲几下,“没事儿,我身体好,染不上。”
之前在雪地站一宿都没半点事,哪儿就那么容易生病。
想到这个他的眼神有点暗淡,趴在楚云峥的肩上不动了。
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楚云峥也就不再挣扎,由着他抱了。
没人能问得出叶渡渊不想说的事情,便是他都不行。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很快调整好情绪,叶渡渊抽出一只手伸到被子外面,连人带被子一起圈进怀里,还非常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
这是把他当孩子哄呢!
楚云峥无声笑了笑,倒是顺从他心意的闭上眼,虽然没有睡意但格外安宁。
等背上拍打的节奏缓慢下来,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沉稳,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很小幅度地抬头,用眼神描摹着身边人的睡颜。
眉骨处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多了岁月浸染过的味道,眼角有与年龄不相符的细微纹理,手指贴上去能够感受到。
虽然叶渡渊极力想表现出对那三年时光的忽视,想证明自己还和当年一样,可言行之间总有疏漏,楚云峥清楚的知道怎么可能一样呢。
凡事都有痕迹,谢铎并没有输,但叶渡渊的爱或许可以险胜。
楚云峥能做的太少,不过是相信他。
头部一直在撕扯着疼,闭眼都不能缓解,闻着周身熟悉的味道,他选择忍耐,哪怕是睁眼到天明。
第35章
叶渡渊早上一向醒得早, 睁眼的时候怀里人呼吸轻浅却安宁,他小心翼翼托住对方的头,慢慢把手臂抽离。
受力的支点酸麻一片, 完全动不了, 他用力捏了捏慢慢缓解,感觉好些了才低头碰了碰楚云峥的额头。
替他把被子的边角都掖好,叶渡渊又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出门。
外间的门被推开, 秦氏提着食盒进来,看到叶渡渊下意识想问声公子,却被对方一个手势示意她噤声。
前几日叶渡渊替秦氏的丈夫在城中谋了一个轻松体面,酬劳还高的活计, 不用累死累活还能空出时间来看顾家里,郑家上下对此感激不尽。
是以秦氏每日会特意多做一份早膳送来, 食材是乡间现采的,一些名贵的则是叶渡渊每日让人从城中运, 言明量管够, 他们一家也可以同食, 只求尽心。
没在晨间见过这位爷,秦氏初觉诧异,但几日相处下来, 也不像最初那样怵他,压低声音道, “没有备您的早膳, 家中还有,我再回去取。”
“不用,我不在这儿用膳。”
叶渡渊边说边用眼神示意秦氏和他出去。
到了院子里,冷风一吹更是清醒, 声音也不用再刻意压低,抚平袖口处的褶皱,偏头问,“最近,他胃口好不好,要是哪一样能合他心意,劳你记下来,多做一些。”
也就对楚云峥的事,叶渡渊才能如此事无巨细地上心。
问及这个,也多亏秦氏足够上心,有留意过,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叶渡渊也一直耐心在听。
“楚公子最开始的时候用膳不多,说是吃不下,后来好一点,现在一般半碗雉羹,五六个饺饵,近午时还能用一两块糕点,喝些骨汤。我家那口子擅长捕鱼,我前些时日做的鱼糜饼,公子也赏脸用了不少。”
听起来多,但对于一个成年男子,尤其原来还是习武之人来说,并不够分量。
心下有数后,叶渡渊从腰间扯下一个对牌,递了过去,“要是有事去城里御史府,拿这块牌子,门房会带你来见我,我若不在就去城外军营,说找叶将军,多的不必提。”
御史府,叶将军。
秦氏被这几个字砸昏了头,只是凭着本能伸出双手去接,木牌落到手里才想起一些平日里听到的闲言碎语。
控制不住自己跌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哪里能有接近勋贵的机会,吓都吓得半死,秦氏捧着牌子的手止不住颤抖,想问什么也不敢开口。
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叶渡渊却并没有屈尊低头,语气很平但不冷,已经是看在岑溪的份上尽可能亲和,“只要你足够尽心,该你的好处不会少。”
太好说话反而不方便拿捏,有距离感才好控制。
叶渡渊丢下这句话让人自己消化,转身出了院门。
听着脚步声消失,意识到人已经走远,秦氏才找回失去的声音,拍着胸口给自己放松,嘴里还念叨着,“天爷啊。”
街坊间多流传叶家这位小将军骁勇嗜战,刀下亡灵不可尽数,为人更是冷血,真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更有甚者说他狼子野心,早晚要做这倾覆天下,霍乱江山的罪人。
和这样的人物沾上边,秦氏这样的农家妇瞬间就慌得六神无主,跌跌撞撞地回家与夫君商议。
叶渡渊上马并未直接回御史府,而是绕道去了城外军营,翻身下马后直奔演武场,挑了杆顺手的枪,点了几个将领,操练一番。
“主上何时来的。”
木槿生听人禀报,匆匆赶来,又特意站在场外看了一会儿,叶渡渊在演武场上才是最雄姿英发的。
“有一会儿了,瞧着心情不好,压着几位将军教训了许久,不太像点到即止。”
难得有主帅动手的时候,围观者甚众,叶渡渊也并不阻止。
让军中这些年轻一辈有目标,有激励对象,是件好事。
火气确实不是一般的大。
木槿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就更不会去劝阻,只是旁观等他自我消解。
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叶渡渊握拳活动了一下手腕,听到骨骼拧动的声音,才挥手示意到此为止。
离开前留下一句,“你们继续,今日胜者另行有赏。”
这么看,心情也不算差。
从人群中默默退出,木槿生跟上他的步伐,将提前备好的水囊递了过去,里面的水温度刚刚好,非常适宜。
叶渡渊接过灌了两口,水珠混着汗珠顺着侧脸往下滑,经过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最后隐没在衣领里。
小麦色的肌肤在晨光里格外英气,消耗过精力的他看上去更精神了。
也难怪,他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和意中人相拥而眠自然也少不了看得到吃不着的煎熬,可不就是一腔邪火憋得慌,不发不快。
叶渡渊抬袖,随手擦去身上的汗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叮嘱道,“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昨夜我是宿在营中的。”
九福之前有句话并不完全是在骗楚云峥,他与木槿生关系确实不错,至少这位军师他是信任的。
察觉到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木槿生眉心微皱,但面上不显,从容应下,“好。”
几案上的军报分类成摞,木槿生只负责归类,批阅还得叶渡渊亲自来,这几日落下不少。
原以为他是情绪上未能平复,想躲几日,如今看来倒是不像。
“最近后辽和夷族有异动吗?”
叶渡渊翻阅着边境诸城守将写的近况,倒是没什么大事,都很安宁。
没有听到回应,抬头看到一向严谨认真的人竟然在出神,一本折子贴面丢过去,擦过发丝,唤醒了木槿生游离的心思。
猛然回神,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文书,重新放回案上,好脾气地道歉,“对不住,主上刚刚说了什么?”
无心责难他,叶渡渊重复了一遍问题。
“后辽一直蠢蠢欲动,屡屡犯边,但都是小打小闹,构不成威胁。依某拙见,耶律璟一直在观望主上您和云京的动向,想要坐山观虎斗,又或者是肖想渔翁之利。”
三年前,后辽被永安侯连下五城,被打得节节败退,险些连王都都守不住。而今年夏,辽王耶律鹤山因旧伤逝世,而今王座上坐的便是年轻的王,耶律璟。
“蛮夷庶子,倒是敢想。巡防不可懈怠,重要的关隘适当增兵。”
叶渡渊轻嗤一声,并不将这份威胁放在心上,但也不会掉以轻心。
并不是他要替灵帝守这江山,而是当年他父兄守下的疆土,一寸他都不会让。
叶氏英魂盘旋在这北境的风里,便是要料理昏君,也不会让外族有可趁之机。
处理这些事,木槿生绝对信得过。
“夷族呢?”
比起一直贼心不死的后辽,叶渡渊更关心这域外小国的动向。
因为当年,和灵帝勾结的就是夷族,害死他兄长在先,构陷他父帅在后。
谢铎有罪,夷族也不无辜,若说仇怨,谁都躲不过。
提到这个,木槿生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大抵也是觉得荒谬。
他走到叶渡渊的身侧,从一堆最不起眼的文书里抽出一封信笺,放到桌子中间,“夷族,给主上您,寄了一封信。”
又是信!
这两样叠加在一起只会让叶渡渊感到无可遏制的烦躁。
目光落到微微泛黄的信纸上,在情绪和理智博弈之后,还是选择拆开看看里面究竟能写点什么。
越看叶渡渊越觉得可笑,一个只知道摇尾乞怜的墙头草,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满纸的奉承和谄媚,叶渡渊把信纸团起来丢到一边,抬头带着笑意问,“你觉得半个月的时间,够我攻下那个弹丸小国吗?”
听起来像是戏言,但看着他的眼睛,木槿生知道他是认真的,而且也不是要征询自己的意见。
喜欢挑战和刺激,沉静外表下有他读不懂的偏执。
木槿生一直觉得他所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叶渡渊,但这人真正的模样又没人能窥见,至少他不能。
“急行军,不计代价的话,半月足矣。”
这是叶渡渊想要的答案,那木槿生就如他所愿。
“好,那你看好路线,定好计划,半月后整军,争取除夕夜前能归家。”
敲定好这件事,叶渡渊就像谈论气候一样稀松平常,可见外人传他嗜血喜战,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还有事要说?”
见他站着没动,叶渡渊又分了些目光给他。
“狱里还关着一个人,这么久主上都没顾得上管,我想问问该怎么处理。”
这人自然就是先前与灵帝一战,叶渡渊亲自擒回来的先锋——林煜了。
倒是把他忘了。
木槿生不提,叶渡渊是完全将这个人抛诸脑后了。
按照常理,两军交战,不斩降将,既是俘虏,若是有能力又真心归降,那也能用。
“你看着处置吧。”
这些他不放在心上的人和事,怎样都好,处理完手上的事,还得回府一趟。
时间上,总觉得不够宽裕。
“林煜的父亲,是死在平城之战,何将军手里的。”
这倒是隔着杀父之仇,那再有能力也用不得,“那就杀了。”
在这件事上,叶渡渊格外冷酷,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好。”
将能扔给木槿生决策的事都抛出去,叶渡渊抽空回去给徐氏请了个安,最意外的是徐氏竟让他若是无事,不必天天回来。
男儿当以大业为主,平日里就是宿在营中也无妨。
这倒是与他行了方便。
天色渐暗,楚云峥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看枯树,估摸着时辰,那人当是不会来了。
“怎么又在院子里坐着,风寒不想好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 配上那爽朗的笑容,楚云峥一时看花了眼,等人走到面前才回神。
“这个时辰, 怎么还过来, 来回跑也不嫌折腾。”
近看才瞧出叶渡渊眉眼间的疲惫,他自是万分心疼。
写在脸上的情绪太好懂,叶渡渊故意逗他, “你若不想我来,那明日便不来了。”
“行啊,正好我带九福出去转转。”
不入他挖好的陷阱,楚云峥应对自如。
“无情。”
叶渡渊笑着从怀里掏出捂了一路的糖炒栗子, 还是热的。
九福这段时间空了就去街上闲逛,立誓不错过任何一个美食, 他推荐的味道不会差,而楚云峥恰恰喜欢甜的。
拿出来也没放他手上, 叶渡渊用另一只手贴他的颈侧去感受温度, 低热和正常体温的界限有些模糊, 他认真试了好久都没得出一个结论,“不烧了吗?”
“不烧了。”楚云峥把他的手拉下来握住,“进去坐吧。”
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 叶渡渊一踏进去就被热气逼得想往后退,他其实一向耐寒, 不耐热。
今日大概是九福听了和梧的建议, 要给楚云峥捂捂汗,炭火加的格外多。
余光瞥到他额角渗出的汗,楚云峥拿过炭盆旁边提前备好的沙土准备往上盖,压一压火苗, 但还没动就被拦住,“不用,我不热。”
手指从他额前划过,指尖的晶莹在烛火下格外明显,楚云峥把手抬到他眼前,“没有说服力啊,叶将军。”
握住他的手指,“你也不嫌脏。”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叶渡渊把栗子放到桌上,张开手就站到楚云峥面前,“那是有点热,你帮我宽衣。”
这是吃准了他不会拒绝,楚云峥也确实如他的意,取下他披在身上的大氅放到一边,手指又开始解外袍,把最外面这件也脱掉,应该就不热了。
叶渡渊全程带着笑意看他,任由他把自己剥干净。
但楚云峥只脱了两件就拍拍他的肩,“好了,等会儿该觉得冷了。”
而后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凑近闻了闻,“贴身的衣物没换吗?”
“没顾上。”
猛然想起什么,叶渡渊抬手也闻了一下自己,早上没少出汗,闷了一天,怎么会没味道呢。
耳根罕见爬上一抹红,他后撤两步拉开距离,欲盖弥彰道,“我去沐浴。”
没等他慌乱的脚步迈出去,楚云峥就挡在他面前,有些无奈,“急什么,换洗衣物不拿,等会儿光着出来吗?”
“没带。”
之前没想过会在这里留宿,自然是什么都没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