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挚爱反目成仇后by愿棠

作者:愿棠  录入:09-21

难得的亲情时刻,叶渡渊很快就将这点抛诸脑后,不再多想。
九福走进楚云峥房门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老夫人最好说话,要是再被主子责难,可是有大腿能抱了。
他哼的歌太过难听,吸引了楚云峥的目光。
四目相对,九福的声音一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平静地移开视线,楚云峥闭了闭眼,完全沉浸在封闭的内心世界。
鬼鬼祟祟地凑上来,在楚云峥榻前站定,九福小声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这就是个活宝,每天都活力十足。
楚云峥费力地撑起身子,忍下那滚遍全身的酸乏感坐了起来,给本就不感兴趣的事一点注意力。
“那你说说看。”
真要听了,九福又没那么兴奋。
“老夫人回来了。”
这六个字就这么钉在楚云峥的心上,他的呼吸一滞,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很多年前。
雪地里瘦弱的少年任人拉扯推搡,满身狼狈,冻得瑟瑟发抖,是小太阳般的小少爷冲出来制止。
而后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拽起来,问他,“哥哥,你痛不痛,不怕哦,我带你去找阿娘,阿娘会做糖糕,吃了就不痛了。”
那是他第一次登堂入室,看见深渊之下的青天。
小少爷阳光可爱,他的娘亲亦是个和善温柔的人,会毫不嫌弃地摸他的脑袋,允许小少爷和他这样出身低贱的人做朋友。
也会亲自给他们下厨做糕点。
私心里,楚云峥曾无数次地偷偷唤过娘亲,那个早就湮灭在记忆中很多年,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代称。
他若有娘亲,应该也是这样的。
愧疚感如潮水袭来,将他淹没。
“你不想看见老夫人吗?”
九福对人的情绪一向格外敏感,能察觉到那些言语之外的波动。
楚云峥笑了笑,笑得很勉强,“没有,阿渊应当会很高兴。我,也替他高兴。”
这一次,叶渡渊没进膳房,大抵是不愿记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他和徐氏用膳,桌上也再没摆过酒。
“你要叫小楚一起来用膳吗?”
最后一道菜上了桌,徐氏净手后坐到了叶渡渊的对面,边接过帕子擦手边问。
银筷触到菜肴,叶渡渊正准备替徐氏添菜的动作微顿,而后自然地继续,“阿娘不想与我单独用膳吗?”
“好,那咱们娘俩吃。季嬷嬷,你去把食盒送去。”吩咐完后,徐氏还多解释了一句,“我记得你们小时候都挺喜欢的,虽说不怎么好吃却还险些抢的能打起来。”
这些记忆对徐氏来说其实早就模糊,只还残存微末的印象。
但对叶渡渊却是历久弥新。
嘴里的菜肴越嚼越苦涩,偏偏脸上还要配合着挤出笑意。
季嬷嬷提着食盒,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楚云峥院里,一眼就看到了倚在门内,手里还抱着暖炉正打盹的九福。
没有跨进房门,季嬷嬷站在檐下掸了掸身上的落雪,些微的动静就吵醒了本没睡沉的人。
九福揉了揉眼睛爬起身,看见来人有几分惊喜,“季嬷嬷,您怎么来了。”
等看到那大大的食盒时,更是眼睛一亮。
膳房的菜是不够格让这位亲自送的,除非这是老夫人的手艺。
他笑着要去接,季嬷嬷却没有松手。
“来给你们送午膳,里面有一份糖糕是夫人亲手做的,分量少,你可不许偷吃。”
听到这里,九福眼里的期待消失了,以前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夫人只有做糖糕最拿手,其他的也不好吃。
“小馋鬼,下次等你回少将军院里,哪里愁吃不到呢,千万记住,不许偷吃。”
季嬷嬷再三叮嘱,确定九福听见去后才把食盒递过去。
拎着三层食盒,九福去桌上摆膳,等都收拾好后才去喊又昏昏沉沉睡着的人。
一日有一半时辰都在睡觉,也不知怎就这样精力不济。
迷迷糊糊睁眼,天却还是亮的,九福说了两遍,楚云峥才听清。
陷在被子里的容颜格外苍白,“我不饿,你先吃吧。”
昨天晚膳就一口粥,今晨早膳也没吃,到这会儿还不饿。
话本子里的仙人才这样呢!
九福把那碟他心心念念的糖糕端过来,凑近嗅了嗅,真的很香。
“你真不吃吗,老夫人做的糖糕可好吃了,你不吃我可不客气了。”
九福都准备上手了,眼前的碟子不翼而飞。
再看已经出现在别人手里。
不是说不饿的吗!
楚云峥确实没有胃口,甚至闻到甜腻的味道有些反胃,可记忆里的糖糕太香,早就有了超脱食物本身的寄托。
动作先于思想,真抢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
可就当九福眼巴巴地看着他问能不能分给他两块时,楚云峥还是坚定地摇头。
从来,他拥有的念想都不多,就自私这么一回。
好在九福没什么执念,本来也没指望他会给,要不到就算,御史府原来的厨子手艺还是很好的。
两根手指轻轻捻起一块松软的糖糕,楚云峥没敢用力,生怕这脆弱的东西转瞬即逝。
送到唇边尝了一点点,软糯香甜,味道和他记忆中如出一辙。当年阿渊也喜欢,叶夫人做得多了,他不在的时候,阿渊总会拿帕子包起来给他留着。
东西还是那样东西,味道也没变,可总还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小小的碟子盛得不多,就四块晶莹剔透,点缀着梅花碎,很是好看。
楚云峥在尝了两块后就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最近进食太少,一下子有些受不了,但看着盘子里剩的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丢。
学着从前那样想把它包起来放在枕侧。
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重影,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倒下,手里还捏着没来得及放好的糕点。
而屏风之外的九福在大口朵颐,对里面的人和事没有丝毫察觉,只觉得今日这菜味道着实可口,还能再多吃两碗。
噬心的痛楚从胃底升起,灼烧感蔓延,本昏沉的头脑被疼痛唤醒,这种感觉太陌生,楚云峥下意识想开口呼救,却在瞥到手里的糕点时噤声。
思绪回笼,手上的力气却失控,唇边的血液汩汩外溢,他抬手抹去,看到了黑紫色。
猜测被验证,楚云峥无声地笑着,毫不在意那撕扯他神经的痛感,颤抖着手将已经被捏碎的糕点慢慢送进口中。
太苦了,就让他再尝尝这最后的甜吧。
碎裂的糕点混着黑紫色的血液洒了满床,梅花点缀在上面,看着妖冶又诡异。
力气被慢慢剥离,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冬天,他和他的小少爷见得最后一面。
冷意顺着背脊往上爬升,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好冷。
楚云峥忽然有些后悔,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一句爱,因为他一直在努力,想要有能堂堂正正站在叶渡渊面前的机会。
可惜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来不及,放不下,亦求不得。
就像谢铎当年说过,黄泉路冷,由他来替他的小少爷先探探路,再合适不过了。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楚云峥的手顺着床沿滑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仿佛陷入梦境,里面有一方池塘,岸边有老者垂钓,塘中锦鲤嬉戏,你追我赶,而楚云峥就站在岸的另一侧,冷眼旁观。
九福用完膳后麻利的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菜,这几日他也渐渐摸清,楚云峥说不饿,那就是短时间不会再进食的意思,而且还有糕点垫着,应当饿不着。
本还准备再去问点什么,忽然想起主院那边好像还有事要找他。
即将越过屏风的脚收了回来,九福往外走去。

小小的锦盒里关着黑金色的虫蛊, 触角轻颤,看起来神秘又漂亮。
谢铎的手指搭在盒盖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想要掀开却被阻拦。
穿着绮丽的少女手上缠着一条青绿色的小蛇, 随着主人手臂的挥舞“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大齐皇帝陛下, 我劝您还是不要开的好,我这些小心肝们可都凶得很。”
龙琳是这一任的苗疆圣女,两年前本为和亲而来, 后因利益而止,干脆留在云京,做个巫师。
半坐在龙案上,她仗着那出挑的蛊术, 一向目无尊卑。
清楚这苗女是个什么性子,谢铎也并不生气, 从边城回京这一路太过狼狈,但刚一回来就把人招了来。
被人打晕带走并没有触怒灵帝, 但楚云峥被留在北境才叫他勃然大怒。
只是这一路上被盛和的一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陛下定会如愿。”给劝住了。
而他和楚云峥之间仅剩的联系就只有这匣中从未启用过的虫蛊。
“这东西当真可以控制人?”
谢铎一向厌恶这些邪门歪道,当初冷宫里见多了,如今还是瞧不上。
情绪太过外露, 龙琳不屑地撇嘴,看不上还要用, 齐人就是麻烦, 没好气地丢下一句,“不能。”
两个字就让谢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言语间都带了压迫,“你敢骗我。”
龙琳拍了拍小蛇的脑袋, 眉眼微挑,半点没有触怒帝王的慌张,“噬心噬心,蛊如其名,你操纵不了被种蛊的人,但却能叫他生不如死。”
她当初就觉得这皇帝挺会挑,专捡她最喜欢的要,这种蛊最难养了,要不是族里有求于大齐,她还舍不得给呢!
“怎么用。”
谢铎的语气稍缓,明白这时候还不宜和人撕破脸皮。
不情不愿地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一个金色的小摇铃递了过去,龙琳轻轻晃了晃,“就这样,母蛊受到召唤就会对子蛊产生影响。”
但瞥到锦匣中母蛊反应之时,龙琳的脸色骤变。
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
而边境石崖关内,送母亲回房后的叶渡渊总觉得莫名不安,心头空落落的。
耳边是馋嘴的九福一直碎碎念着想要老夫人的糕点,随口答应着,叶渡渊又像是忽然想起地问了一句,“他近来如何。”
知道是在问谁,九福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接话,“就那样,活是活不好,但死应当也死不掉。”
这言简意赅,戳人心窝子的结论还真不是九福得出来的,眼瞅着叶渡渊的神色变得不善,他立刻就把和梧给出卖了。
就当是听阿娘的话,放过自己了。
“我去看看。”
绕过话很多,一直在喋喋不休的九福,叶渡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见主子有这样的转变,九福一拍脑袋,有些自得,他就说嘛,老夫人回来一定是能帮他们缓和关系的!
本就不远的路,在叶渡渊完全不压步速的情况下,很快就到了。
院子里安静的过分,听不到一点声响,不知是不是因为严寒太过,墙角的梅有些颓败。
“可能还没睡醒。”
这么多天,九福都有经验了。
叶渡渊推开那扇难得严丝合缝的门,只有门板的吱呀声在空间里响起。
想到屋里的人可能还在沉睡,脚步都下意识地放轻,甚至揪住大咧咧就准备往里冲的九福。
“你就在这儿等。”
压低了声音吩咐,叶渡渊把九福按在了门外。
往里走了两步,先窜入鼻腔的却是浓烈的血腥味,叶渡渊对这个味道太过敏感,无论如何都不会分辨错。
猛地将屏风推开,半床血色印在眼前,一下就夺走了他的呼吸。
“岑溪。”
这个名字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齿。
摸上他的脸,却发现早就冷的没了温度,而这一次,是真的连呼吸都没有了。
巨大的恐慌感袭来,叶渡渊的脑海瞬间满是空白。
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被屏风脚绊倒,钻心的痛楚都没能令他色变。
声音听得九福心里一惊,看到这一幕赶紧去扶,却发现主子那弯弓搭箭,从不曾偏差分毫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这又是怎么了!
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叶渡渊推着他,“去找和梧。”
并不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呐喊,就像是脑海中唯一的念想被顺口说了出来,潜藏着他无法克制的恐惧。
那个于万军之中都能游刃有余的人,这一刻在清晰的害怕。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现回环,爱意终归更胜一筹。
和梧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又闹开了,但次数多了也更配合。
“你干脆让小渊在那位楚大人房里给我放张榻吧,省的我还得每天往他那儿跑。”
“哎呀,没空说笑了,快点快点。”
虽然九福没看到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主子那一瞬间溢出来的绝望是做不得假的。
闻到血腥味的那一刻,和梧才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
碎落满地的玉质屏风,印着门外透射进来的光,床上的人没有声息,而床边的脚踏上坐着面无表情的叶渡渊。
和梧一下子就顿住了匆匆的步伐,立在了原地。
他的第一反应是蛊毒发作,但看来又不像。
听到脚步声,叶渡渊很小幅度的抬头,眼神却没有波澜,声音都很淡漠,“去看看他。”
收起心头纷乱的思绪,和梧搭上那人裸露在外的手腕,寻觅许久却感受不到任何脉搏跳动,贴到冰凉的脖颈,一样没有动静。
“他已经……”
和梧忽然觉得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但他确信叶渡渊已经知道了结果。
看到楚云峥手边的糕点碎屑和已经干涸后更透出深紫色的血,和梧心中有了猜测。
隔着帕子包起来,他问,“这是谁送的。”
看了一眼没有反应的叶渡渊,九福也不敢搭话,只是上前扯了扯和梧的袖子。
非常小声地说,“咱们先出去吧。”
见人没动又加了句,“断案用不着你,别火上浇油了。”
人都离开后一切归于死寂。
叶渡渊的瞳孔才重新有了焦距,撑着榻边冷硬的木板坐到床上,手指轻轻拂去那人手上沾着的糕点粉末,指缝穿插,指尖相贴,他的手是热的,而楚云峥是冰的。
慢慢用力托住,放到唇边碰了碰,上一次的亲密,恍若隔世。
俯身把头靠在他的胸膛,没有起伏,没有律动,叶渡渊缓缓闭上眼,从前看不清的,纠结的,仿佛在这一刻拨云见日,瞬间清晰。
牙齿贴到脖颈处,轻轻咬了一下,在他耳边呢喃,“谁许你,就这么死的。”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九福蹲在门口,听到门响立刻起身,没有得到叶渡渊的一个眼神,只听到一句,“去打盆水,替他收拾干净。”
但他还没应,那人就变了想法,“不用,你就在门口守着,谁都不许碰他。”
“是。”
这种时候,九福什么都不敢多说,一切就像是波澜不兴的湖面,湖底却积蓄起漩涡,等着将人吞噬。
和梧也靠在门边,看一眼门内,又看了下那道透着死寂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却并不意外。
从九福那张藏不住事的脸上,他猜得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甚至,他比任何人都更早看出徐氏情绪的反常。
他是大夫,望闻问切,看病观心,徐氏温和的表象之下压抑着更深层次的痛苦,他试着开过安神方,但心病难治,他亦是爱莫能助。
“我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九福挪到和梧身边,觉得恐慌。
袅袅轻烟飘起,香灰打着圈儿飞舞,徐氏跪在佛像前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经文,面上平静,心底波澜迭起。
“夫人。”
季嬷嬷走到她面前,抬头看了菩萨低眉时的慈悲,忽然觉得开不了口。
徐氏睁眼,看见的却不是悲悯,“死了吗?”
问完后又觉得多余,鸩毒无解,世人皆知。
季嬷嬷点了点头,她在叶渡渊没去之前就探过,已经没气儿了。
可另一种担忧很快浮上心头,小心翼翼的开口,“少将军那边……”
“你是觉得他会为了旁人与我动怒?”
徐氏站起身,用手抚摸着黑冷的牌位,她的丈夫,她的孩子,曾经那么鲜活,而今不过是一抔黄土。
下意识摇头,季嬷嬷宽慰道,“少将军最是孝顺,自然不会。”
“我看未必。”
若非窥见了那份挣扎,那人的命等不到她来取。
伴随着徐氏话音落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直到停在她身后。
“季嬷嬷,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叶渡渊冰冷的声音在小佛堂里回荡,莫名空洞。
“出去做什么,你同阿娘的话,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徐氏转过身,直视叶渡渊的眼睛,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驳了这个儿子的面子。
“那就留下。”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叶渡渊可以退让。
但徐氏却步步紧逼,“你找阿娘,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成。”
明明还是熟悉的和善,叶渡渊却觉得陌生,言语在唇齿间徘徊,欲言难止,“不是,阿娘又能有何罪,儿子来,是想求您解惑。”
为什么嘴上说着宽容原谅,私底下却做这样的事,徐芸曾是整个云京最磊落大方,干脆爽利的女子。
他记忆里的母亲,不该是面目全非的模样。
读懂了他眼里的痛,徐氏笑出了声,“阿渊,人是会变的,阿娘也不是完人。”
“那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连您都不信我。”不信我会站在您的立场上,为您考量。
“因为你是带着答案来问我的。”徐氏高声打断叶渡渊没说完的话,神情满是偏执。

因为你是带着答案来问我的。
短短几个字, 撕碎了叶渡渊所有的平静和伪装,点破他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
他舍不得楚云峥死,甚至狠不下心去折磨。
“阿渊, 你是我的孩子, 你心里想些什么,骗不了我。”
从前徐氏就知道,叶渡渊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但她不愿管也不迂腐,她的孩子,健康快乐就好,不必为世人眼光所累。
“可您不是说, 不怪他,他亦是身不由己吗?”
叶渡渊觉得心头哽的厉害, 痛与怨在交织,但他找不到出口, 错的或许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
“是, 理智上他只是奉了那个昏君的令, 可是阿渊,他的命是你救的,他为什么不为你阿爹争取, 为什么?”
徐氏早就不知道理智是什么了,明明那年夫君说过等过了年关, 就带她和阿渊一起回北地, 看大漠孤烟,给她猎狼毫做笔。
可是此去经年,她还有什么,就连唯一的儿子, 都不能感同身受她的痛。
疼痛变得具象化,连呼吸都觉得冷寒。
叶渡渊终究没再多说一句,只是上前用手指轻轻抹去徐氏眼角的残泪,抬手将这个已经伤痕累累的女子揽进怀里,告诉她,“阿娘,你还有我。”
可他,又还有谁呢!
在这个宽阔的怀抱里,徐氏失声痛哭,仿佛这样就可以诉尽所有的委屈。
等徐氏的眼泪流尽,抽噎声渐渐平息,叶渡渊听到自己没有起伏的声音的响起,没有痛也没有情绪。
“阿娘,让我好好安葬他,好吗?”
他知道此刻不该提,可到底还是说了,就当做最后的私心吧。
半晌没有回应,就在叶渡渊以为等不到回应的时候,徐氏应了一声,“好。”
“季嬷嬷,送阿娘回去休息吧。”
叶渡渊让开身体,走到牌位前上了三炷香,在这一刻,他对谢铎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可心头却空落的厉害。
徐氏在踏出门槛前回头望了一眼,扶住季嬷嬷的手,很轻很轻地问,“青禾,我是不是,做错了 ?”
季嬷嬷也是从小看着叶渡渊长大的,心中不落忍,但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少将军不会怪您的。”
不会怪,到底不是不怪!
和梧和九福就这么站在屋门口,半步不敢离开,到现在九福都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中午还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这么没了。
老夫人那样和善的人又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
“不要提,也不要问。”
光看这傻小子转眼珠,和梧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着叶渡渊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和梧揪住想跟进去的九福,“走。”
九福试图挣扎,却无力反抗,被迫把空间留出来。
去打了一盆水,叶渡渊真的很久都没有伺候过人了,从冰凉的指尖开始,一点一点擦拭,连指缝里的糕点碎都要小心地擦干净。
那些不敢在人前吐露的心声,在这一刻也汇聚成了喋喋不休的碎碎念。
“岑溪,以前我一直不懂你的执念,为什么一定要去御察司,一定要和叶家撇的那么清,不愿走更容易的一条路。”
“今天,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不与叶家绑在一起,都逃不脱所谓的救命之恩,若真的靠着叶家平步青云,你又怎么还能是自由的你呢。
擦掉唇上那抹妖冶的红,露出苍白的底色,叶渡渊俯身碰了碰,并不是想象中的冷硬,是柔软的。
这是他一直想做但从未做过的事,当年是时机不到,后来是立场不允。
那句多年前就想说的爱意至今也从未脱口。
兜兜转转,终究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手指穿过柔软的黑发,叶渡渊托住楚云峥的后脑将人扶起,最后一次拥他入怀,替他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衫。
可一切都太过仓促,叶渡渊并不知该将何处定为坟冢。
北境荒凉,若是一处孤坟,来日无人祭扫,岂非要做孤魂野鬼。
他不要他的岑溪,最后只余下这样的结局。
披上鹤氅,叶渡渊一人骑马而出,他要去寻当初他们儿时读过的田园村落。
哪怕有一处能如他们当年相遇时的荒村也好。
一人一骑,从日暮到夜深,叶渡渊的马蹄印踏遍了石涯城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在城外寻到了一处炊烟袅袅的地方。
有古树有小溪,更有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烟火气。
他将马绳拴在溪边的树上,一人走进这片安静的土地。。
“好俊俏的后生,这是谁家的。”
“不识得,许是看天色晚了,前来借宿的。”
村口还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妇人,生着火堆,谈论着家长里短,虽说天气严寒却也没早早躲入屋内。
本以为只是路过的后生就这么停在了他们面前。
“劳驾问一下,此地可有宅院可以购置。”
清冷的声音掺杂着风声,即便叶渡渊尽力想显出和善,也难掩那些浸入骨子里的肃杀。
妇人们当即不敢再言,只是互相盯着看,有些退却。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叶渡渊眉心微蹙,而后才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从怀中取出一个锦袋,从里面掏出一把碎银。
这还是之前要给九福买小食的。
推书 20234-09-21 : 选秀被混血顶流看》:[近代现代] 《选秀被混血顶流看上了怎么破》作者:无尽猫夏【完结】晋江VIP2025-09-11完结总书评数:267 当前被收藏数:1335 营养液数:493 文章积分:20,309,620文案:直球黏人混血攻x温吞迟钝小糊咖受乱说中国话攻x母语是无语受糊团小爱豆洛嘉,拥有一切大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