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擦鼻涕在被子上啊。”叶行舟提醒道。
不说开水壶只烧一会,这一说开水壶得烧一夜。
叶行舟把人从被子里提溜出来。
水玉君眼眶泛红。
“我没擦鼻涕在被子上。”
说完,水玉君双手捏着被角,举给叶行舟瞧。
床套上沾了两处湿痕。
瞧这一下,差点给叶行舟看得发良心了。
奈何叶行舟钢铁心肠。
“水玉君,你这个年纪,是怎么敢发春的?”
“水惑族三百岁才成年,你才十八九就敢早恋了?”
水玉君被这两句话训得一懵。
一双丹凤眼呆呆望着叶行舟,嘴上还小声说什么。
叶行舟耳力好,听得清楚。
“不对,水惑族同人族一样十八成年。”水玉君说,“继承王位才是三百岁。”
叶行舟一听这话去,气更旺了。
这和老师看到学生早恋有啥区别。
“你去和人家比什么,人家能变鱼尾吗?人家是按照你年岁算的吗?”
三百岁,普通人都得投三次胎了。
叶行舟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只看见我教训你,实则不然,我这是在拯救你。”
现在的水玉君,在叶行舟跟前,散着孩子气。
这个好不容易掰正的孩子突然说喜欢自个。
叶行舟攮死水玉君的冲动都有了。
你说这离开就离开吧,还非得沾上这个噩耗。
就着这张脸,水玉君究竟是怎么起心思的啊。
叶行舟搞不懂,一点都不明白。
水玉君此时跟犯错的人一样,低垂着头,手指搅着被褥。
叶行舟缓了声音,“你年纪还小,容易混淆很正常。”
“但我必须要说清楚,这段时间我给予你的是陪伴,不是什么悸动。”
“你只是正好在低谷期碰到我,我也刚好有要务在身,助你一程迈过了这个坎。”
水玉君今夜忽而反常道出那般话,还有一因素便是依赖。
潜意识里,叶行舟说的话就是指令。
他习惯了叶行舟的存在,也习惯了叶行舟的陪伴。
而习惯久了,就容易混淆。
这个低谷期,就算狗来了陪一程,在水玉君心里份量都会不一样。
叶行舟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入耳。
水玉君垂着脑袋。
他听出来了。
吴仁对他没半点心思。
也只拿他当小孩看待。
他在吴仁跟前的脾性,也确实和小孩无半分区别。
对于他来说,是个噩耗。
水玉君指尖发白,被褥一角多了几道褶皱。
“我知道了。”
听到他说话,叶行舟也陷入无言状态。
知道,不等于改变。
万一水玉君认死理呢。
叶行舟的担忧刚升,水玉君再度道。
“我只是担心管不好水惑族,所以才那般口不择言留下你。”
“你的长相,我还瞧不上。”
叶行舟:“……”
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干什么。
除了眼尾尚泛红外,他的脸上,不再见孩子气。
仿若方才那般耍性子胡言乱语真只为留住人一般。
舅侄俩同样面无表情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嗖一下就拉高了。
水玉君道。
“你不想留下,那便不留。”
“明日一早我会带你入衍天宗,届时你我恩情了结。”
水玉君抬起眼皮望着叶行舟的眼睛,“没有你,我也会管好水惑族。”
这番倒是有了几分威严。
叶行舟垂眸,瞅着水玉君拽着袖角的手。
“我信你说的,但你好歹加强一下四肢管理啊。”
一句话,击破三秒伪装。
跟气球似的。
水玉君再也绷不住,嗷一声抱住叶行舟的手臂。
“我就是,就是有一点舍不得你!”
“不想你离开,所以编出那些理由挽留你。”
高冷什么的,他装不出来。
他也想嘴硬。
但他嘴硬不了。
一想着明日就要分离,他不习惯,他难受得紧。
他知道吴仁嫌弃他的孩子性。
可是在吴仁跟前,他不想隐藏零星半点。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释放那些未曾张扬过的小情绪。
他真的,真的好喜欢待在吴仁身边。
水玉君一抽一抽的,“你走了,我们以后该怎么见面?”
“我想你的时候,又该去哪找你?”
别说,叶行舟还真回不上这两问题。
按时间来,叶行舟还没有出生。
甚至连叶行舟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出没出生都不知道。
见面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叶行舟左脑想完右脑想,右脑想完屁股想。
他手伸进储物袋,摸索出先前进海域时掏来的海妖卵。
“寻是寻不到的,不过,我掐指一算,日后你我还有相遇的可能。”
他将海妖卵放入水玉君手里,高深莫测道。
“这是五阶海妖的卵,你且收好,应会能助你一程。”
水玉君眼泪汪汪,“日后是多久。”
叶行舟手指拉开一截距离,“大概这么久。”
水玉君哪看不出来叶行舟是在找借口。
这一刻,人都要碎了。
叶行舟想了想。
日后这身马甲肯定不会再遇到水玉君。
后世的水玉君又没有认出没披马甲的他。
可谓是完美的金蝉脱壳。
不过,叶行舟还有一事需预防。
他能改变的,又或者改变不了的,是两种结局。
他要做好万全准备。
他若无能改变,一切又按照原先轨迹运行,日后水玉君和孟枳的矛盾就是一个死结。
别看现在的水玉君是个隐形话唠,百年后的水玉君反差可大了。
所以,叶行舟要做一事预防。
“水玉君,我最后给你卜了一卦。”
水玉君:“什么卦?”是和吴仁的缘分卦吗?
叶行舟道,“百年后,若你与亲人有解不开的嫌隙,那便从一个叫叶行舟的人入手。”
“你只管待他好,余下,他会替你出谋划策解决烦忧。”
话音落下的一瞬,一根线连了起来。
叶行舟都顿了一下。
他第一次遇到水玉君时,是在天玑秘境的湖底。
水玉君出手就很大方,托他办事,还愿用玉珠。
像是无条件信任那时的他会处理好一般。
该不会,一语成谶了吧。
叶行舟皱眉。
不会的。
他现在道出此话只是保两全之策,提防未发生过的事。
而且,他穿回过去不就是为了改变过去么。
其实,在犹豫时,叶行舟就已经有了答案。
那如果,他抛去外衣,提前说清楚百年后发生的事呢?
这样,不就从根源预防了吗?
叶行舟试图坦白,舌尖却开始发麻。
吐不出一字。
系统出声提醒,【宿主,你可以钻bug,但你不能坦明bug,天道不会允许的。】
叶行舟沉默。
先前系统没有出声提醒,是他刚好钻了bug?
套了个衍算师身份,以模糊口吻预测水惑族发生的事。
所以,那时他才能有恃无恐。
叶行舟沉眸。
无法坦白,那他就继续套壳子。
不管如何。
孟谦寒他一定要杀的。
他一定要改变孟家的走向。
今夜,两人心思各异。
叶行舟在外屋打坐。
里屋的水玉君别看人躺着,实则一点没睡。
分别焦虑上脑,水玉君有点微死。
睡是睡不了一点。
他盯着木架上两颗硕大的夜明珠,眼睛都晃花了也不眨一下。
越不想天亮,天亮得越快。
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就像吴仁一样。
突然出现,又突然提出离别。
“天亮了,走吧。”
叶行舟整理好衣衫,在屋外等待水玉君。
水玉君耷拉着脑袋跟在叶行舟身后。
跟了一段路后,他忽而出声。
“你别忘记我好不好。”
“你都能记住那个孟枳了,顺带多记我一下可以吗?”
细若蚊声,修士的耳力刚好能听清。
叶行舟失笑,“好。”
水玉君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些许。
他脚步刻意放慢,但终是到了衍天宗。
叶行舟瞧见衍天宗的一瞬,还以为走错地了。
还是山腰那片枫林提醒叶行舟没走错。
眼前的宗建虽也有大殿,但简朴了许多。
与百年后阔气的大殿有很大差别。
水玉君出示了身份令牌后,守门的修士将两人放了进去。
叶行舟四下张望,落后水玉君半步。
也就这半步,叶行舟无意瞧见水玉君的发间,挽着那根金簪。
倒是挺衬他的金贵气质。
于外人跟前,单一个眼神,水玉君看起来就很不好接触。
其实不然,人家只是天生单眼皮,加面无表情的时候臭脸。
天生的威慑力啊。
谁能想到水玉君内里是个爱哭的水惑族小孩呢。
刚好叶行舟也想见见萧师叔,便先与水玉君同道走。
走得好好的。
脑袋突然挨拍了一下。
叶行舟扭过头。
一缕墨发晃眼而过。
叶行舟见到,一个懒散的男子。
男子身似无骨那般,站得随意,手中的玉骨扇轻轻摇,半掩半遮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叶行舟差点顺口而出左长老。
他一直以为左长老是白发。
左春回眼角微弯,像是在笑。
“我可等你好久了。”
连声音,听了都能让人一颤。
水玉君可气了,“他要和我去见萧平。”
妖里妖气的,没点骨头。
一看就不是好人。
水玉君拽住叶行舟衣袖。
吴仁跟着他来衍天宗这趟,很大可能就是找这个碍眼的男人。
不是很大可能,是百分百找眼前这人。
水玉君盯着左春回的脸片刻,暗自咬牙。
可恶,这人也就比他稍微好看一丢丢。
软不溜秋的,哪有他半点板硬。
没关系,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拉回吴仁注意力。
水玉君拽着叶行舟衣袖,“你真要扔下我走吗?”
他双眸,紧紧盯着叶行舟。
“谁说我要先走了。”叶行舟拍开他的爪子,“我先同你去见萧师、萧平。”
水玉君瞬间翘起尾巴,他得瑟地瞧了左春回一眼。
长得好看又怎样,他略出手,吴仁不还是顺他意。
水玉君以为,他单方面的挑衅会让左春回气急败坏。
实则不然,左春回只是摇了摇玉骨扇,无半分波澜。
水玉君哼一声。
面上冷静,心里可是气急了吧。
水玉君就得瑟就嘚瑟,迈开腿正欲离开时。
左春回气定神闲开口了。
“想见风无涧吗?”
叶行舟瞬间扭过头,“见见见!”
水玉君垮了脸,“不,你不想见。”
左春回轻笑,“那还不快些,晚了人可就闭关了。”
水玉君气得咬牙,指着左春回,“你故意的是吧?”
早不说晚不说,非得在叶行舟答应同他一起后故意说。
老登一肚子坏水。
左春回挑眉,眼中满是无辜,“道友可莫要冤枉我。”
“别墨迹了,快走。”
不是叶行舟想爽约,而是这是唯一的机会。
百年后风无涧连个影子都不见,难得会上素未谋面的师尊,叶行舟哪能错过这个时机。
“那我呢?”水玉君问。
叶行舟直接提溜起人来,随左春回一起前去。
一起行动,等会还是一起去见萧平。
叶行舟有爽约吗?
叶行舟不但没爽约,还完美解决了爽约这个世界性难题。
“快快快,我一定要见他。”叶行舟催促着。
左春回眼含笑意,取出一枚令牌。
令牌现,灵剑峰的结界便不会再阻拦。
叶行舟嗖一下跑没了影。
路过的朝浮云只觉身侧一阵清风拂过,留下流苏花香。
很纯粹的,单一的香味。
温和不刺激,并不会引起不适。
朝浮云难得多看了一眼。
余影中,是随风肆意扬起的发丝。
刚看完一眼,身侧又人影嗖一下追上去。
“等等我,吴仁,你把我落下了!”
水玉君抡腿狂追。
最后的左春回散步似的。
“左长老。”朝浮云颔首。
左春回应了声,“莫担忧,他们不过是去见见风无涧罢了。”
朝浮云闻言,抬起眼皮。
“见不上了。”
叶行舟狂奔,叶行舟狂跑。
今儿这风无涧,他准见定了!
瀑布激流。
水撞石壁,若撒白珠。
雾蒙蒙的水汽四扬。
叶行舟却只见,缓缓关闭的洞门。
“等等!”
“无涧仙尊!等等我!”
叶行舟的呐喊并不会让石洞停住。
即将合闭的缝隙中,叶行舟一跃穿过水雾。
只瞧见了片月牙白衣角。
洞门彻底被关合。
不要啊!
叶行舟狂捶地,要碎了。
师尊!师尊啊!
你回头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你亲爱的乖徒儿为了见上你鞋底都抡破了!
就这么巧的闭关了!
这和拉屎拉到一半突然夹断有什么区别!
叶行舟抓心挠肝,难受得四肢着地,扭成了蛆。
“为什么不早说啊!”
左春回眉心微动,并未言语。
有些面,不需见。
水玉君跑得太快,脚抽筋了。
跟着叶行舟一起,当即表演了段双蛆狂舞。
最后,叶行舟睁着死鱼眼,缓缓坐起来。
“明明不能见,你还让我来作何?”
左春回不早不晚卡点,无非就是不想让他与风无涧碰面。
新号别搞啊!
叶行舟又要幽怨死了。
“叫你来,自是受该受的礼。”
左春回道完,合起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叶行舟的脑袋。
一股清透之气涌入。
叶行舟双眸都清明了不少。
眼清,则明目。
洞府前静静悬挂着,一个储物袋。
叶行舟抬手取下。
刚才幽怨的心稍稍有了点安慰。
只是,待感知到储物袋无法打开时,叶行舟彻底炸了。
好好好。
好一个拜师礼。
一给起来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
给就给,不给就不给。
给一个打不开的储物袋是怎么回事?
叶行舟再度恢复死鱼眼,把储物袋交给左春回。
“打开。”
左春回却轻轻摇头。
“这个储物袋,我也没办法。”
“不过。”左春回话音一转,“我知道你有办法能打开。”
就不能说人话么。
叶行舟心里骂骂咧咧。
“卖关子算什么,不会直说啊。”水玉君这会成了叶行舟的嘴替。
谁说这话搭子不好了,这话搭子明明好极了!
叶行舟偷摸竖起大拇指。
水玉君瞧见,立刻昂起头颅。
“你储物袋里,可是装着个活物。”左春回点了这么一句。
叶行舟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储物袋能有什么活物?
木偶算活物吗?
这还是先前百戏给的。
叶行舟迟疑取出忘在犄角旮旯的小木偶。
这一看,叶行舟就发现了更加离奇的一幕。
先前还没有五官的木偶,此时长出了五官。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呆呆萌萌,活动灵活了不少。
这会取出来,正抱着叶行舟食指撒娇。
难不成,这就是百戏说的机缘吗。
养出五官后,会有一份机缘。
这机缘居然是解开风无涧给的拜师礼?
小木偶在叶行舟的手心跳跃一下,落在储物袋上。
神奇的一幕出现。
原本封上的袋口,小木偶哼哧一下,轻轻松松钻了进去。
同时,叶行舟感受到丹田处的傀儡悬丝震了一下。
叶行舟眨眨眼。
倒也不是这么气了。
但,该问还是要问的。
“左长老,仙尊为何不见我?”
叶行舟霎时抬眸,伸手去储物袋里摸索。
左春回先前给的玉骨扇,叶行舟放置在储物袋里的玉骨扇不见了。
此时,完好无损出现在左春回手中。
“它本来就是你的。”叶行舟收回手,没什么波动。
还以为说啥呢,原来是玉骨扇。
两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水玉君左看看右看看,急得挠头。
“吴仁,你们在说什么啊?”
不要啊,不要把他落下。
他真听不懂。
“没什么。”叶行舟顺手掏出一串糖葫芦,“吃去吧。”
水玉君眼一亮立刻接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叶行舟并没有正面回答。
“你还没有回答我。”水玉君理智强行回归。
叶行舟:“就这一串,我只给你。”
水玉君强行回归的理智被这话一激,诶你说怎么着。
人不聪明啦!
满心满眼糖葫芦,满心满眼都是一句话。
就一串糖葫芦,吴仁只给他诶!
谁有糖葫芦啊。
原来是他。
水玉君嘴角疯狂上扬。
就一串糖葫芦,注意力全被转移了。
怪不得人说小孩好哄呢。
叶行舟收回落在水玉君身上的目光,就见左春回正饶有兴致盯着他瞧。
“左长老,你也想吃?”
您老牙口不好,想吃也不给。
“我倒是想,不过。”左春回轻笑一声。
“不过你好像不乐意给我吃。”
叶行舟礼貌一笑,“不是不乐意,是实在没有啊。”
想吃,吃玄长老的屁去吧。
别说,人的两面性在叶行舟面对左春回时展示得淋漓尽致。
左春回指尖叩了一下玉骨扇,声调懒洋洋的。
“你不好奇,它是什么制成的吗?”
叶行舟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是玉,骨头了。”
玉骨扇,玉骨扇,名字都带着答案了。
左春回轻摇头,“无玉,仅骨。”
叶行舟瞧着玉骨扇,“谁的骨头如玉剔透?”
“谁知道呢。”
对于他的问题,左春回只是回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和谜语人聊天就是费劲。
等着木偶打开储物袋的间隙,叶行舟百无聊赖。
左春回此时再度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一事?”
叶行舟也学他,懒洋洋的,“左长老,请直言。”
左春回道,“玉骨扇现在到了我手里。”
“若我不再予你,回去的你可还有这把扇子。”
左春回的意思是。
百年前的左春回把玉骨扇取走不给叶行舟。
叶行舟回到百年后,身上可还有这把玉骨扇?
叶行舟皱眉,“可你还是把玉骨扇给了我。”
明明是他经历过的事,玉骨扇也是左春回交与的。
为何,左春回现在会这般问?
左春回望着叶行舟的眼睛,眼里依旧是如沐春风扫疲倦的浅笑。
“你确定吗?”
“你确定,你还给了我,后世我还会给你吗?”
“确定,怎么不……”叶行舟忽一怔,“不确定。”
叶行舟猛的反应过来,他不确定。
他经历过后世左春回给扇子的节段,自然而然也将其带入了以后会发生的事。
实则不然。
流逝的不止是时间。
还有外物的发展。
植被经历四季,从荣到枯,又从枯到荣。
新建的屋舍,也会在阴晴雨雪中,留下时间的刻度。
而人,往外看是生老病死。
往内,则是浩瀚宇宙。
千人千面,千人千性。
往往心思,才是多变的。
内里并无精准定向,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塑造人,塑造人性。
时间的流逝,只是塑造心性的过程。
或许幼时心性良善的稚童,却在成人之后,成了官场污吏。
你所确定不会改变的,并不会按照原先轨迹走。
因为心思,是最难判断的。
你看着无辜的稚童,实则是隐藏的恶魔。
叶行舟隐隐悟出了什么,却还差点火候。
要从人入手。
可是他要从谁入手?
这个定义,太广泛了。
左春回指尖有节律的敲击着玉骨扇。
“你回到了过去,不代表你能改变过去。”
“你想要改变的因,往往是已经插手过的果。”
“有太多事,是无能为力的。”
“想要回去,那便只能成旁观者。”
旁观一切的发生。
就像,旁观孟家从兴到衰。
而插手的因果,在水惑族上便是最好的体现。
后世的水惑族一百三十口人,便是叶行舟已经插手过的果。
左春回已经挑明了。
孟家的事,就算叶行舟反反复复插手。
孟谦寒还是会出现,还是会被捡回去,还是会按照命运既定的轨道而行。
这便是,已经插手后的无能为力。
敲击声不知何时停了。
左春回望着叶行舟的眼睛,话语之中含着深层警醒。
“你看到良善纯粹的,并非如你所见那般。”
“插手,会给你带来无法逆转的伤害。”
叶行舟沉默半晌。
左春回话里指的插手,叶行舟直觉并不是指孟家一事。
左春回,在指其它。
叶行舟沉眸。
“左长老,你提醒我时,就已经在插手想要改变我的某种想法。”
“你想改变什么?”
如果现在,他直面问出左春回想要改变什么,他再按照左春回想要改变的足迹走。
那不可改变的原先轨迹,不就变了?
叶行舟再度问,“如果我按照你的想法走呢?”
左春回摇晃扇子的手,微不可察顿了一下。
“我想让你改变的,你变不了。”
“而我。”
左春回掀开衣襟。
左侧锁骨现一入骨烙印。
“也无法出口。”
叶行舟已经进行了一番头脑风暴。
青蛇是天道为限制,专门种在左春回身上的,又是与左春回一体。
青蛇有独立思想吗?
还是说,只是在某些节点,限制左春回说出不该说的话?
叶行舟还想继续问,却瞧见左春回扇玉骨扇越加频繁。
虽面无波澜,但他手背隐隐鼓起的青筋已经透露了,此刻极力压制的不适。
玉骨扇可清神醒脑安抚神识。
即便扇着,左春回还是到了极限。
叶行舟歇了继续深挖的心思,他转而问起回去的办法。
“左长老,我该如何回去?”
左春回只言成为旁观者,并未言作为旁观者如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