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鱼用手指按了一下手腕上被他掐的溢出血的伤口,忽然勾了勾嘴角。
“……又是电击棍,还是在雨天用。”
他像蜕了一层皮,变了一个人,刚才面对警官时的柔和表情消失了,被雨浸的湿淋淋的眉眼里露出了陌生的森冷和杀意。
他的声音轻而没有力气,却莫名透出了一股让人胆寒的味道。
“你不想活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年轻女人愣住了,她本来看向莫时鱼的目光里倾注着痴迷和怜惜,好像在看什么需要保护的易碎品,如今却像从梦里惊醒了一样。
“你……你怎么是这样的……不对,不可以……”她低低地、茫然地呢喃道。
“怎么?我没有符合你对受害人的预期吗?”
莫时鱼往四周扫了一圈,周围的路人跑的跑,没跑的都在围观那辆失控的汽车,根本没有人注意着这边。
摄像头的角度也拍不到这里。
他将手放进衣兜里,转头再看向她的眼神,慢慢变得黑沉沉的。
年轻女人后退了一步,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
莫时鱼皱起眉,脚步微微动了动,有些站不稳的踉跄了一下。脸色难看的停在了原地。
他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
她就是这起案子的犯人吧。
人群忽然开始惊叫,莫时鱼下意识回头,看到萩原研二用安全锤击碎了车窗,用衣袖把多余的玻璃碎屑拂去,探身进去试图拉手刹,却没有成功。
驾驶员的身体挡住了他伸手的间隙。
此时汽车的速度,单纯靠徒步已经快追不上了。
要救人,这是最后的机会!
萩原研二无法,只能转而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飞快的割开了昏迷驾驶员身上的安全带,脸色发青把里面看上去有两百斤重的沉重男人往车窗外面拖,呼吸一阵错乱的抖,俊秀的脸都憋白了——
瘦瘦的研二看上去快被压扁了!
直到周围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上去帮忙,萩原研二那快喘不过气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点。
莫时鱼跪在地上,望着那个方向,默默地心想,萩原警官,你这次回去以后要多撸撸铁了,爆发力不太行啊。
当然,如果换他上,他也不行。
不过,他觉得同样的体型,琴酒肯定能把人轻松搬出来。
此时的莫时鱼早忘了他前天用牙齿拽着琴爷的头发,逼着琴爷把他从处刑室里抱出来这回事了——不然他估计不会有这个闲心来脑补琴酒救人的画面。
照这个速度,救人应该并不难。
然而就在这时,莫时鱼的神色忽然一变。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包牌汽车驶过,漆黑的车窗被摇开,一个燃烧着的烟头从车窗里丢了出来,正中地上泄露的汽油!
透过反光镜,莫时鱼看到了年轻女人死死盯着失控汽车的扭曲的脸。
下一秒,地表的汽油窜出了火苗,以极快的速度往汽车这里烧了过来!
所有人的脸色霎时一白。
假如这一路蜿蜒燃烧的汽油烧到了油箱,甚至不需要掉下桥,汽车就要爆炸了!
几位见义勇为的男人皆是吓得松了手,萩原研二脸色立马又青了,他艰难地抽出空抬头看一眼和桥边的距离。
最多还有两秒,车就要撞上桥栏杆,从高达8米的天桥直坠而下!
“所有人快离开!”
萩原研二当机立断,厉声吼道。
他用力一蹬,身体完全离地,将重心完全压在了汽车上,以自己的重量作为支撑,在汽车撞上栏杆、腾空摔下去的一瞬间,抱着车里的男人往外凌空跳了出去——
然后利用惯性,将男人一把甩到了桥上!
这一刻,连萩原研二都佩服自己一瞬间爆发的力气。
太好了,人救到了。
对得起这身衣服。
失重感像死神的镰刀一般把身体往下拖拽,他缓缓阖上了眼。
不过,那个灰发的孩子,只能交给小阵平了。
……真不甘心啊。
如果按照相遇的顺序,其实那个孩子,明明是属于他的案子,才对。
这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
风声在耳边回荡,尖锐呼啸,扑面而来的雨水将视野弄得模糊不清。
萩原研二的手腕猛地一重,紧接着是一阵脱臼的剧痛。
他怔怔的睁开眼睛,本应下坠的身体被险险的吊在半空中。
他的手腕被一根坚实漆黑的尼龙绳绕住,那绳子应该是特制的,尾端在绕住他的手腕后,就形成了一个不易解开的接扣,死死的扣住了他。
下一秒,汽车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在他下方的七八米处如恶兽一般席卷而上——
却止步于半空中,没有波及到他。
他只感到了巨大可怖的热浪,和一声和爆炸声相比起来很小很小,却不知怎么清晰传进他耳朵里的一声沙哑的闷哼。
萩原研二抬起头,看到了绳子的另一端,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上半身贴着地——应该是为了增加摩擦力。同时双腿蹬着栏杆,两只鲜血淋漓的手攥着绳子,垂着头,露出了一张极其森白艳丽、缺少血色的脸。
真是极其专业的借力姿势。
“……小时鱼。”在身体的颤栗和濒死之间的喘息中,萩原研二从牙齿缝里叫了一个名字。
像是从混沌中的惊醒,黑发警官盯着对方手腕上彻底露出来的滴着血的纱布和电击的伤痕,脸色混杂着惊怒和担忧。
他死死咬着牙道。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莫时鱼森寒烟灰的瞳孔盯着他,“动不动就要殉职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萩原研二忽地一愣。
他发现,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反应稚嫩、羞涩、缺乏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样子,好像从眼前的人身上慢慢褪去了。
像揭开了一层纱,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在止住对方一瞬间下坠的趋势后,莫时鱼迅速将手上的绳子绑在了栏杆上,他操作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但他还是完成了这个工作。
“这里有人掉下去了,快来救人!”
他喊了一声,周围的围观群众立刻纷纷响应,前来拉着绳子,每个人一起用力,将萩原研二拉了上来。
等到萩原研二上来以后,莫时鱼立刻将那根漆黑的绳子收回了他的口袋里,往旁边走了几步,找了个角落倒下去不动了。
萩原研二一爬上来,就立刻往这里快步走来,一只还能动的手着青年的后脑,不让他脑袋碰到地面。
他想要说什么,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的一只手脱臼了,软软的垂在一侧,两个人都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
黑色半长发的紫眸警官看着莫时鱼,被雨水洇湿的睫毛眨了眨,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望着对方。
他的视线随即长久的停留在那没有遮拦,彻底暴露出来的手腕上的伤口。
莫时鱼以为萩原研二要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受这种伤”,“是什么居心”之类的话。
然而这个温柔的警官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这么说。
“那天不该放你走的。”
“对不起。”
“……”
莫时鱼自嘲的牵了牵嘴角。
雨渐渐停了,光线透过云层落在地上。
莫时鱼被萩原研二托着后脑时,想起了在工厂的实验室里,他在娃娃马甲的身体里的时候,诸伏景光也用同样的方式托着娃娃的脑袋。
他们掌心传来的,是极其相似的、滚热有力的温度。
好像能透过一层薄薄的皮,感受到里面坚定赤红的血液。
雨后的阳光照在黑发警官倒映着熠熠微光的紫眸里,莫时鱼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很漫画、很老套的想法。
真是耀眼啊。
这样温暖的怀抱,实在是太犯规了。
……可恶。
莫时鱼悲愤扭头,为什么这群人的魅力这么高?
周边有几个群众自发从旁边的车里拿着灭火剂跑过来,将一路蜿蜒燃烧的汽油扑灭。
至于桥底爆炸的汽车,只能等消防车过来了。
莫时鱼又挣扎着要跑,萩原研二把人往怀里一带,按住他的后脑,干脆的止住了他虚软的动作。
“都暴露的差不多了,还走什么?”他低声道。
“……”莫时鱼垂下眼睫,遮住了阴郁的眼睛,“不要管我。”
虽然这么说,但他挣扎的力度却缓了下来。
萩原研二见他消停了,才放轻了力气,拿出手机联系增援,他的眉眼还没有松开,紧紧地锁着,“这个案子的凶手应该还在附近。”
凶手对杀死汽车里的男人有异常深的执念,如今男人还活着,凶手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萩原研二刚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失控的汽车上,但他没有错过烟头从车窗里抛出的一幕。
那个烟头的主人一定是凶手。
也许此时,他或她就藏在周围。
萩原研二的目光在人群里不断搜寻,特别是在昏迷的男人周围,目光在触及到某一幕时,微微一顿。
“……欸。”
黑发俊秀的警官轻轻呢喃了一句。
“这个大叔好像醒了。”忽然有人指着失控汽车里救下来的男性大声道,“喂,大叔,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体型庞大的男人从昏睡中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
“拜托,你不知道吗?你在开车的时候睡着了!”
一个被波及导致追尾的眼镜男人指着他骂道。
“你看看整座天桥因为你出了多少交通事故?你的车现在就在桥底下……如果不是那个见义勇为的帅哥舍命救你,你已经和你的车一起在桥底下粉身碎骨了!”
男人被说得一个激灵,下意识转头,看到被撞击破坏的、痕迹恐怖的天桥栏杆。
他惊恐的抖了抖身上的肉,随即低头疯狂把自己的身体摸了一遍,好一会儿检查完了,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刚才说话的眼镜男人不干了,“喂,你能不能看看因为你受伤的人啊!”
坐在地上的男人一听,立马道,“就因为我刚醒,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把这些账赖到我头上啊?我还想说我怎么忽然在马路中间醒过来呢,你们受伤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受伤了啊!”
“……”
我靠,救了个无赖啊!
几个见义勇为的人脸色都靑了,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冒被爆炸波及的风险救这种人。
在这个时候,人群里一个披着雨衣的瘦削人影,混在人群里,一步步地往坐在地上的男人走去。
她低低垂着头,雨帽遮住了她长长的发丝。
在接近那个坐在地上和周围人对骂的男人的背后时,她宽大的雨衣里抽出了一抹森冷的寒光。
“……真的杀了他,你就没有后路了。”
一道少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雨衣下的年轻女人一愣。
她猛地回过头,视线里赫然是一个刘海有些翘起的清秀少年,他的声音很低,湛蓝的眼眸默然的看着她。
“再冷静一些想想吧,女士。”
“同一个时间发生了两次爆炸案。你们应该是串通好的吧。”
工藤新一看着她说道。
“餐厅爆炸案的受害人是餐厅的老板,犯人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他的工作地点杀了他,手段是瓦斯爆炸。”
“你的丈夫,应该是个司机吧。你们都选择在丈夫的工作地点杀死他,且都是爆炸的手段。是为了宣泄愤怒吗?”
年轻女人呆呆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
工藤新一肃然而有力道,“工藤新一,我是个侦探。”
不远处被萩原研二按住的莫时鱼动了动,脸上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
名场面?可是名字不太对。
等等。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句台词只有他一个粉丝听过?
今天值了!!
女人握紧了刀,迷茫而绝望的后退一步,似乎想说什么,却在下一秒回身大步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雨衣帽子随着她的动作往后落下,露出了满是泪水的面庞,和充满了决然的眼睛。
现在大部分警力都集中在另一边的爆炸案里,警察来不及赶到这里!
最后的机会,她要杀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臂被铁钳似的一只手攥住,接着猛地反拧。
女人一声惨叫,只觉得关节一阵剧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已经□□脆利落的擒到地上。
刀光在空中一闪而逝,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女士。”
松田阵平低而冷的声音贴着她上方响起,“这把刀刺进去,和没有刺进去的惩罚是不一样的。到此为止吧。”
“……你懂什么?”女人在地上挣扎着嘶声道,“他杀了我的孩子!没有人在意,只有我还记得。他这样,他这样的人……”
她的视线里噙满了泪水,似有所感,恍惚的目光穿透了人群,望着角落里的灰发影子。
“我的孩子……”
她痴痴的呢喃道。
再次看到那个奇怪的灰发青年,她依然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人好像她孩子长大后的模样。
这个念头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她刚才昏了头的去袭击他,想带走他,蒙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耳朵,做他的母亲。
可为什么她会这么想?明明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她的孩子也不会对着她露出充满杀意、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如果不是杀过很多人,根本不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那个青年刚才把手伸进了口袋里,他一定想杀了她。
再晚走一步,也许她就要成为一个死在旁边交通事故里的死人了。
松田阵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角落里的二人。
小灰毛缩在萩原研二的怀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不省人事了。
终于不跑了。
松田阵平冷笑。两个欠揍的家伙。
萩原研二撑着昏睡的莫时鱼,朝他无声的点头,表示感谢。
松田阵平朝他无声的龇牙,表示等着我来收拾你。
别以为被小灰毛救了就可以混过去了!
他一定要让Hagi改掉一到关键时刻就下意识牺牲自己的毛病!
萩原研二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警方姗姗来迟,拥堵了接近30分钟的天桥终于开始疏通起来,救护车也到了,伤者被送往医院,所幸这次特大连环交通事故没有造成人员死亡。
莫时鱼再次醒来时,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他坐起来,坐在床边愣了半天。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算大、但很整齐的房间里,书桌上摆着一些叠起来的案件资料,还有一包还剩下一半的烟。
房间并不完全是暗的,门外亮着光。
昏黄的光顺着门缝进来。
莫时鱼摸了一把身上,什么都没摸到。往旁边的衣架上看了一眼,上面挂着他的外套。
手上的伤口被重新包了纱布。他摸了摸脸上的创口贴,不止是手,还有新受的几处擦伤也是。
走到衣架边,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了他的黑绳。
没有任何人能越过他,打开黑绳的机关,这是组织的黑科技。在外人面前,这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绳子而已。
虽然普通人随身带着一根绳子也有些奇怪。
心里大概有了猜想,莫时鱼推开了房门,看到歪在沙发边打盹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没有太吃惊。
萩原研二脱臼的手被绑好了夹板。
看来他们已经带他去过一趟医院,又把他带回来了。
他无声的望了一圈四周。
这里是两位警官的住处吧。
没想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合租的。
他无声的拿着外套,蹑手蹑脚的往大门处走。
然而还没打开门,他就听到了身后的一声。
“就要走了吗?”
“……”莫时鱼默默地回头,看到松田阵平眼神沉沉的望着他。
萩原研二用手遮着眼睛,坐了起来。
他拉了旁边的灯,室内亮了起来。
“唔。”莫时鱼后退了一步。
“不说点什么吗?”松田阵平又继续说了一句。
该说吗?莫时鱼心想。
关于组织的事。
不,不能说。说了就是在害他们。
但是不说,该怎么混过去?
莫时鱼垂着眼,一声不吭。
“你不说,就听我们说说吧。”松田阵平坐起来,说道。
“你手腕上的伤,是被带着倒刺的绳索绑着,在挣扎时,倒刺深入肉里,造成的伤口。”
萩原研二说,“还有腰部、双腿等部位不断地神经性颤抖,这是电击会有的症状。”
莫时鱼摸着手腕,退后了一步,抵着颤抖的牙齿。
他阖上眼,似乎在等一个宣判。
“那根黑色的绳子。”
松田阵平指了指他的口袋,“是特制的吧。只要一碰到人,绳子的尾端就会自动扣住手腕,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你手上的伤,就是被类似的绳子弄出来的吧?”
“你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学生。什么为了一点新鲜感,所以不小心受了骗、失了足,都是假的。”
松田阵平看着烟灰色长发的青年那招人的样貌。
“化了妆,深夜去参加富二代的聚会。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就被绑着双手,打成这样。你在被某个组织胁迫着,做着一些不干净的工作,是吗?”
为什么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好像和想像的不一样?
某人脑袋疯狂运转,CPU都要给他干烧了,才终于接上了松田阵平他们的脑回路。
两位警官得出的结论,完全没有任何错误,这句话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对的,但背后指代的意思却有微妙的差别。
因为缺少一个关键的拼图,所以无法通过现有的、不完整的图推出原貌。
这是无法避免的思维牢笼。
莫时鱼一开始也陷入了这个牢笼里,以为自己已经暴露无疑了。
可当他仔细理一下前因后果,却发现不是这样。
从他离开酒店之后,仅仅过了一天,警察就发现他身上多出来的明显不正常的伤口,这像一个导火线,揭露出他那天到酒店,背后其实有别人的授意。
而他没有完成这个授意,所以被惩罚了。
同一天,莫时鱼还用一根黑色尼龙绳救了萩原研二。
这根绳子是特制的,只要碰到人的身体,就会死死绞住,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开。
以上种种,足以揭示他身份的不普通,至少不是他嘴里那个天真人傻、容易被骗的大学生。
那么关键就在于他被授意的内容是什么。
莫时鱼并不怀疑,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萩原研二他们应该想办法去查了藤原家族事件的细节。
要查清楚不算难,毕竟他们有诸伏景光这个同期在。
双方沟通一下,基本就拼出事件原貌了。
从警方的角度来看,藤原家族事件的逻辑链很清晰。那就是藤原洁自食恶果,被他制造出来的实验体灭了,没有任何外部组织插手的痕迹。
这就是警官和莫时鱼之间出现了推论误差的原因。
莫时鱼以为萩原研二他们会将自己的可疑和藤原家族灭亡事件联系起来,从而怀疑他是个可怕的犯罪分子。
但这一点站不住脚,警官是聪明人,看得出他那天什么都没有做。杀了藤原洁的另有其人。
所以,莫时鱼背后那个组织的授意,就只剩下一个肉眼可见的可能了。
他手里那根黑绳,除了束缚以外其实还有别的机关,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利器,但只有他本人能开机关,没有人能越过他使用。
因此从外表看,它的特殊性只体现在一旦绞住手腕后无法挣脱这一点。
在警官们看来,一个长相漂亮、大晚上化了妆去富二代的聚会、身上还带着这么一根怎么看都是特制的绳子……
他背后的组织是干什么的,完全只能往歪了想了啊!
很好,逻辑捋顺了。
莫时鱼默默流出了两条宽面条泪,怎么办?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虽然自嘲要因为扫黄被警校五人组扫进局子了,但那只是开个玩笑,根本不是认真的。可如今看来这一日已经指日可待了,可能还要连累组织作为风尘组织被一起扫进去……
——琴酒当时就非得让他以这个身份混进去吗!
莫时鱼恨不得当场扣出一个大坑然后把头插进去。
“……”
眼看着两位警官已经站起来往他这里走过来,莫时鱼麻木的后退一步,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别过头,垂着眼,眉目间带着几分倦怠和阴郁地说,“猜到了,又怎么样?”
“如果你们要透过我,捣毁我背后的组织,那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要逮捕我,请便。”
松田阵平紧紧盯着他的眉眼,没有看出任何作假的成分。
那是自然,莫时鱼根本没必要撒谎,他们的结论,本就只和真相隔了一层薄薄的膜。
黑卷毛的冷峻警官伸手抓了抓头发,颇有些不爽。
“小灰毛,这种时候就应该乖乖的来寻求警察的帮助吧,难不成我们还能拿这种组织没办法?”
莫时鱼,“就是没有办法。还有,小灰毛是什么?”
萩原研二捂额,“请不用在意,小阵平喜欢给人起外号。但他没有坏心。”
类似于金毛混蛋,鬼教官之类的,嗯。
莫时鱼一时没吭声,像是愣了一下,半晌,倒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他半靠在墙上,抬手捋了一下睡得凌乱的长发。
莫时鱼穿在里面的衣服衣袖很长,本来是为了遮住手腕的绷带,但在换药的时候却被松田阵平挽了起来。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露出了冷色调皙白的手臂,还有纱布下隐约可见的淤血和青紫。
萩原研二看着这一幕,眼色暗沉了下去。
警官脱臼的左手打着白色绷带,眉眼安静的看着他,唇上总挟着的轻佻笑意都没了,心平气和的道。
“抱歉,一醒来就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你的身体应该不太舒服吧。先吃点东西?”
莫时鱼看他一只手还绑着绷带,短促道,“不用了。你的手不方便。”
松田阵平一歪头,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破坏气氛机器,“啊?方便啊,点的外卖。”
莫时鱼:“……”
萩原研二看他一时失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还没有和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莫时鱼接过一盒腰花,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没事,就顺便的事。”
这顿外卖又是中华料理,吃的还挺撑。
仔细想想这三天他就吃了两顿饭,还都是中国菜。
莫时鱼谨慎地啃着西瓜,抬眼看他们。
他以为两位警官为了拿到情报,在和他玩软硬皆施的手段,没想到萩原研二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