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一直无解。可今天,似乎出现了微末的希望。
摆脱了人物卡,才是真正的自由。
他阖上了眼,抬起手机,和第一个考核的选手约了晚上见面的时间。
春樱纷纷洒洒。
松田阵平在某个小公园,很有童心的霸占了一个秋千,戴着墨镜,夹着烟,懒洋洋的仰着头,“Hagi,关于小灰毛,你查到了什么?”
自从小灰毛离开,萩原研二哪怕是一只手脱臼,休假在家,也完全违背了单位让他休假的初衷,完全没有闲下来,四处调查。
萩原研二靠在他身边的栏杆,抬眼看头顶摇曳的樱花树,“他是异国人,我决定从他入境开始查起。所以先联系了海关,查了他的入境记录。他在两年3个月前入境,确实是中国人,当时他办的是旅游签证,最多停留时间是30天。”
“所以呢?我没有听出什么问题。”松田阵平道。
“到这里为止都很正常。”萩原研二点头,“问题出在他下飞机之后。”
“他在到日本的第2天就买了回中国的机票。”
“第二天?”松田阵平皱眉。
哪有来旅游,刚下飞机就要买机票回国的?绝对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这些是我到机场调查的结果,再多的信息,航空公司保护客户的隐私,哪怕我是警察,也没有再透露。”
于是萩原研二换了个方向。
他去查了那两天机场的飞机飞行记录。这是航空公司完全向公众公开的信息。
“你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萩原研二低声道,“当天机场的飞机有部分因不明原因故障,停飞了12架,而且每一架都是飞往中国的飞机。”
莫时鱼试图回到中国那一天,所有前往中国的直飞航班都停飞了。
原因竟然是清一色的飞机检查故障,简直不正常到了极点。
这两者可能有联系,可能没有。
“因为这一点,小时鱼没有离开日本,下一次再查到他的出境信息,是在20天后。”萩原研二道。
“这次的目的地是斯洛伐克。”
“啊?”松田阵平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发出了一阵咳嗽。
这转折的有点突然啊!
斯洛伐克,位于欧洲中部的一个小国,对于东亚人来说不算有名,是连接各国的重要交通枢纽,但闭塞,排外。
“这个行踪轨迹,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是去欧洲转机回中国?”
“虽然这是我的猜想,但应该不是。”萩原研二道。
在日本境外的情况,他们鞭长莫及。但萩原研二有一种感觉。
也许从两年前开始,小时鱼就再也没能回到他的国家。一次都没有。
莫时鱼为什么来到日本的第二天就要回国?他到底遇到了什么,让他不得不像逃命一样试图离开日本?
偏偏他还失败了。
能让一个国际机场里飞往一个大国的所有飞机停飞的力量,不是什么普通的势力可以做到的。
萩原研二一个见多识广的人,都觉得像天方夜谭。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孩子,在机场拖着行李箱,看着一架架飞机从绿色待飞转到红色停飞时,那疑惑茫然、又走投无路的样子。
“我查了他在日本呆的那20天里、东京警局的所有报警记录,着重筛选了涉外案件。最终我看到了一个高度疑似的案子。报案人是一个蛋糕店的老板,记录是失踪案。他向警察报案,失踪的是他的店员,中国人,灰发,灰眼,样貌清秀。”
“这个案件在报案大约5个月后,被店主撤销了。”
这就是萩原研二在这两天里查到了所有信息。
他说完后,就沉默地往后仰了一下。
松田阵平和他的神情类似,眉头紧锁,无数猜想从心头划过,有些甚至实在过于阴暗,让他无法猜测和相信。
“失踪……斯洛伐克。”他低声喃喃。
这一条条看似普通的记录,背后到底掩盖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个年轻的青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拨开这层迷雾,就是真相。
良久,松田阵平支起了上半身,“Hagi,那家蛋糕店,你知道在哪里吧?”
莫时鱼这个拖延症晚期拖到晚上,终于开始准备了。
第一个考核对象是亚瑟。就是那个八字胡的英国男人。
昨天给三人抽签的图案代表任务地点。亚瑟抽到的是食物的标签任务,意味着任务地点在酒店。
莫时鱼挑的任务,死的人一般都是上法律审判也该死的家伙。
这次要暗杀的对象是某政客和他的秘书,有人实名举报该政客给某个医药公司未经安全批准的新药开了后门,导致药物流入市场,大量患者产生了不良反应,死亡率高达半数。
这件事的后果太恶劣了,正好他也是组织的暗杀目标,组织要在他锒铛入狱之前让他沉默。因为这个政客手里有和组织交易的记录。
以防万一,跟了他十几年的秘书也要一起清理干净。
莫时鱼联系了亚瑟。然后开车到某家高档餐厅前,他将车停在路边的树下,安静的撑着头等待。
晚上7点12分,他透过车窗,看到目标的汽车开进了餐厅的停车场。又过去了几分钟,一身黑色西装亚瑟停在了莫时鱼的车前。
莫时鱼摇下了车窗,将一把沉重的伯莱塔手枪、一张任务照片叠在一起递给他。“目标在一层最靠里的位置,给你15分钟。15分钟后,我在后门等你。”
亚瑟接过手枪,点头,将枪支收进了衣服,转身走进了餐厅,而莫时鱼则是开车缓缓往餐厅的后门开去。
将车停在后门后,他戴上了一个宽大的黑色礼帽,这帽子是琴酒的同款,但要稍微大一些,能把他的上半张脸完全遮住,他将长发盘起塞进了帽子里,然后戴上了黑色口罩,背着背包离开了车子,花了大约3分钟,又无声地回到了车里。
他拿出手机,调出了餐厅的监控。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
几分钟后,餐厅里传来了剧烈的、密集的枪响。
莫时鱼眼色冷淡无波,低头看了一眼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后车门被猛地打开,血腥味扑鼻而来,亚瑟一进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莫时鱼冷眼看了后视镜一眼,“你超时了。还有,没有斩草除根。”
“目标已经死了!”
“他的秘书呢?”
“……”亚瑟脸色发狠的看着莫时鱼,他的身上中了两枪,捂着伤口,血把他身下的椅子染湿了,“你好意思问我?你给我的武器里根本没有子弹!我徒手!杀了政客,和他的三个保镖,秘书早就逃了!”
“你应该先检查一遍武器。”莫时鱼低头看着手机,轻声道,“我是考官,不是你的同伴。你觉得组织的考核会温柔到像普通考试一样,把题目展示给你看,让你选ABCD?”
亚瑟靠着车窗,喘着粗气,他望着莫时鱼的眼里已经多了亡命之徒的杀意,“你根本就是想让我死。”
莫时鱼发动汽车,踩了油门,拐了个弯,往旁边的路口开去。
他侧头思考了一会儿,“其他考官其实不会解释。嘛,好吧。”
莫时鱼操作汽车往幽深的小路开去,眼睛抬了抬,看了眼后视镜,他的声音情绪很稳定,咬字也慢,倒是让亚瑟充血的大脑冷静了少许。
他轻声道,“枪里没有子弹,拖后腿的同伴,NOC泄露了你的行踪,汽车刹车被动了手脚……”
“我们的工作时刻伴随着意外,其中有些是无心,有些是有意。”
莫时鱼停在了小巷子的路口,打开储物箱,从里面拿起了已经安装好消音器的手枪,亚瑟本来还想说什么,见状瞬间消音。
他的表情惊疑不定,还以为考官要因为不满意他的态度而决定灭他的口了。
这事儿在组织的历史上可不少见。
组织向来对代号成员偏心到了骨子里,只要有正当理由,瓦伦汀杀了他也不会有什么事。
在组织看来,能随便被代号成员杀掉的家伙,当然也不配拿到代号。
亚瑟的脸色渐渐地白了,咬紧了牙关,暗暗后悔为什么刚才被冲昏了头脑,说话这么不客气。
然而莫时鱼并没有看他,而是摇下车窗,将枪口探出了车窗,缓缓对准了巷子里踉跄着跑出来的西装人影。
亚瑟顺着莫时鱼的枪口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刚才才从他的手底下逃出去,而他被保镖拖住脚步,身上中了枪,实在无法再顾及他,只能放任他逃离。
是政客的秘书。
秘书一抬头,看到了车窗里探出的消音手枪,他脸上的惊恐还没有显露出来,里面人就干脆利落的扣下了扳机。
“砰。”
最后一刻的视野里,他只看到了车窗里那个压着黑色礼帽、和被帽檐投下的阴影裁剪了的侧脸、微微勾着唇。
弹壳叮当一声轻巧的落地,秘书扑仰头扑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脑门中央一个血洞,汩汩的冒出了混着脑浆的鲜血。
“什……”亚瑟猛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时候找到秘书的行踪的?
亚瑟这时才发现,莫时鱼身上的打扮和之前相比已经变了少许。
他的长发被收拢进了头顶的黑帽里,帽子压得很低,握着枪的那只手戴着黑色露指手套。
身上看不出任何显眼的外貌特征。
只是一个瞬间,开完枪,莫时鱼就收回手,开车驶往大路,并在同时摇上了车窗。
亚瑟望着消失在脑后的尸体,如同被利爪擒住的猎兔,恐惧从脚底升起。
仅仅是刚才的几十秒,瓦伦汀就已经算到了秘书逃跑的路线,在自己还在愤愤不平的时候,瓦伦汀一边安抚他,一边游刃有余的绕到了秘书的前面。
“为什么……”
“这是我接的任务。”莫时鱼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声音慢而轻,“你们的命不归我管,但任务归我管。”
汽车很快混进了车流里。
他回头,静观亚瑟气焰全消的萎靡模样,片刻,语气反而多出了一分反常的耐心。
“任务时出现意料之外的事太正常了。因此,时刻根据现状调整计划的冷静头脑,在执行任务时,显得尤为重要。你有些急躁了。”
“自己的失误,要由自己弥补。你在现场的表现过关,但你放走了一个目标,还让他看到了你的脸。这是大忌。”
留着八字胡的英国男人惨白着脸,一言不发的垂下头。
莫时鱼把车开到了组织的基地。
亚瑟捂着伤口,在下车前,他回头看了莫时鱼一眼,深深地低下头,“抱歉,瓦伦汀大人……谢谢。”
瓦伦汀回头看他,嘴角带起了零星的笑意,轻轻一颔首。
亚瑟下了车,站在路边,就这么看着瓦伦汀的车离开。
亚瑟遇到过的代号成员不算多,但有一个算一个,这些人的态度都很明确——在代号成员眼里,他们这些底层人员和他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生物。
代号成员是管理层,是上层阶级。而他们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小螺丝钉。
这也是亚瑟满脑子都是拿到代号、以至于今晚因急迫而失去冷静的原因。他不想过被忽视人格的日子了。
但瓦伦汀……是把他当人看的。
“……”
亚瑟打心眼儿里觉得,他第一次转正考核遇到的是瓦伦汀大人,绝对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
瓦伦汀资历不算深,但在组织里的有名程度不亚于那些鼎鼎大名的代号名。
但亚瑟清楚,其中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那让人从骨子里发痒、欲罢不能的诡美样貌,太多人在看过他以后,对他产生了病态的痴迷和施虐欲了。
可是,他本人到底是什么性格,实力,爱好,却没多少人关心。
亚瑟曾经也因为这些传闻而不可避免的对瓦伦汀产生过好奇,但如今……
“拥有这样的外貌,竟然还是那么心软的家伙。”他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别再对别人这么笑了,你会被弄坏的。”
第二个考核对象是安室透。
和安室透约定好了时间,莫时鱼马不停蹄的把被上一个成员身上的血弄脏的车送去干洗,然后坐新干线去了北海道。
这次的任务地点是一个滑雪场。
目的地还挺冷,莫时鱼的黑色大衣换成了加绒款,里面是高领的黑色毛衣。
此时他正坐在滑雪场旁边的温泉酒店里,席地坐在榻榻米上吃饭。
安室透……安室透坐在他的对面。
服务员穿着樱花和服,跪在身侧,用镊子夹着一块牛油在锅底上顺时针滑动,直到牛油被高温融化,冒出腾腾的白雾,几片品质极佳的和牛和锅底接触,发出了滋滋的白噪音,香味瞬间被激发了起来。
安室透好整以暇的敲开了无菌鸡蛋,将鸡蛋搅散,发现莫时鱼在看他,还柔和的笑了一下。
这个家伙……莫时鱼死鱼眼。好悠闲!
莫时鱼能在这里享受生活,是因为他是考官,可安室透呢?你不应该在房间里紧张得睡不着吗?
和亚瑟在一起时,莫时鱼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考核时有多紧张。
可一对上安室透,就不一样了。
不愧是卧底,这家伙的情绪管理是真牛逼,明天就考试了,他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用组织的经费吃高级牛肉,还吃的这么津津有味。
“我一直很想试试这家店的寿喜烧了。”安室透眉眼弯弯的说。
“哦?安室君之前听说过这家店吗?”莫时鱼喝酒的动作一顿,道。
“嗯,孤独的美食家有记录过这里,当时我正好在封闭式训练,晚上失眠时看到了这个,结果就更睡不着了。”
金发深肤的卧底很纯的弯起眼,低下眼略带羞赧笑了笑,“知道任务地点是这里后,我就想来试一试。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味道很不错。”
“诶……”莫时鱼轻声道。
原来你对任务地点的第一反应是有理由公费吃好吃的?
莫时鱼仿佛已经预见未来那个天天拿着天价报销单薅组织羊毛的威士忌酒的影子了。
不愧是你,透子。
“说起来,瓦伦汀大人,您当年转正的时候是什么考核形式?”安室透眨了眨眼睛。
莫时鱼他撑着脑袋,喝了一口当地的清酒,闻言就笑了,“这个嘛……”
他微微拉长了声音。
北海道本地的清酒是极辛辣的,让他的吐息显得温热而惑人,这里是温泉旅馆,瓦伦汀脱掉了外套,换上了这里的深色和服。
他的一条腿支起,衣摆下露出了一小截皙白优美的脚踝,肢体动作很随意,但一举一动都很好看。
这样随意却不经意透着股子吊系的味道,放在任何一个组织成员面前,都是个大杀器。
偏偏安室透一个正义的警官根本没被勾到。
他撑着头,心里想这个小灰毛是真喜欢喝酒,只要把酒放他旁边,他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而且很容易越喝越多,毫无自制力。
莫时鱼拉长声音,吊足了安室透的胃口后,然后就坏心的拒绝了他,“我不告诉你。”
安室透:“……”
你今年三岁吗!?
“在我这里这么明显的刺探情报,是不可取的哦。”莫时鱼用和牛沾了生鸡蛋,慢悠悠的吃掉了一块2000日元的天价牛肉,抬起手指轻轻摇了摇。
“安室君要靠自己的力量拿到代号才行。”
“……”
安室透喉结动了动。
他莫名有一种,他们的相处模式很像是个大佬和他宠着的小明星。刚才的对话,就是大佬在劝不思进取、只想在他这里拿资源的貌美小明星,自己也要稍微努力一点——这种感觉。
卧底的头皮都发麻了一瞬。
这是什么诡异的联想?
安室透真切的觉得,他每次都想歪瓦伦汀的话,完全就是瓦伦汀这家伙看他的眼神太温柔的错!
他根本没有遇到过组织成员有这么有温度的眼神。
瓦伦汀必然有所图,要不然,为什么一个残忍成性的代号成员要对一个底层成员这么好?
而安室透现在身无长物,唯一有的只有这张脸……这是唯一的解释。
莫时鱼眼睁睁的看着金发深肤的卧底脸上慢慢红温,安室透匆匆站起来,一副似乎很想下决心,但又很难跨过那道坎的难过表情,最终他还是放弃一般的失落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唔。”
安室透消失,莫时鱼开始迷茫地吨吨吨喝酒。
第43章
清透的水流顺着手指流下,安室透捧了一点水,洗了一把脸,略长的金发湿成了一绺绺,贴着肩颈。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青年,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眉梢、鼻翼和半边侧脸都笼罩了一层晦暗,面色郁沉,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安室透一向是喜欢笑的,他对很多人都会发自内心的露出微笑,譬如Hiro,警校的其他同伴,又或是一般民众。
可到了组织里以后,安室透看到了太多黑暗的地方,他不想笑,却被人逼着笑,于是他的笑容变得连他自己都陌生。
像牙牙学语的孩子,安室透第一次发现原来传达快乐的笑也可以变得刻薄、虚伪,嘲讽、狡猾。
组织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能把人凭空变了一个物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混血儿的骨相优越,安室透的瞳孔轻轻颤动。
他并不是感到犹豫,而是兴奋。
瓦伦汀是现阶段最有意思的代号成员,这不是贬义。
一个杀人犯的善意,像裹了蜜糖的尖锐鱼饵。
接受、欺骗、利用,谁才是主人,由他们各自决定。
浅金色纤长的眼睫一抬一落,已经有了决断。
然而,回到位置上的金发卧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了醉成了一滩泥的瓦伦汀,“……”
烟灰色长发的青年上半身伏在矮桌上,腰塌了下去,枕在手臂上的脸颊染上了绯红,半梦半醒的睁着眼睛,沾了酒液的纤长手指在桌上轻轻画着什么,烟灰色发丝在脊背蜿蜒而下。
真是活色生香。
都这副样子了,他的一只手还不忘拎着酒瓶,时不时给自己灌一口。
是不是他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金发卧底一脸无语的晃了晃莫时鱼的肩膀,“瓦伦汀大人?”
他看了一眼清酒的度数,好家伙,39度,还喝了这么多!
幸好这里是单人房间,不然这人会被坏人抱走的吧!
“唔。”莫时鱼理智还是在的,他酒量好,要看他喝到完全断片比看到琴酒结婚还难。
他抬起脸看安室透,确定他眼前的金毛还是一个人,没有重影成影流之主之后,就放心的合上眼说,“嗯……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因为以前经常和朋友去酒屋喝酒,安室透有丰富的对醉鬼经验,顺毛安抚道,“我们回房间吧,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不要。安室君。”莫时鱼趴在桌上,一脸抗拒,头侧到了另一边不看他,“还有一个炸牛奶没上,我要吃了再走。”
安室透是真没料到这个回答,“……”炸牛奶有这么好吃吗?!
他发现每次碰上瓦伦汀,他都很容易褪去身上的卧底皮,露出点真实的内里。
瓦伦汀和别的组织成员真不一样,他总是一句话把他打的措手不及,陷入被动。
这是炸牛奶吗?这是瓦伦汀的鱼钩!
代号成员,真是恐怖如斯。
瓦伦汀的酒品不错,不哭不闹,说话音量也不大,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吃到炸牛奶不肯走,像个还在青春期的孩子。
他也不吵闹,就用两只手扒住桌角,让你拖不走他。
别人喝了酒身上会有不太好闻的酒气,但瓦伦汀身上只有涩涩甜甜的酒香,比陈年美酒还要醇厚似的。安室透上次和瓦伦汀在酒吧喝酒时就闻到了,今天更是清晰的萦绕在鼻尖,没喝酒都要醉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人身体结构到底怎么长的?
这样的味道,简直在引诱酒后乱×一般。
换做是什么坏人,怕是他不喝酒都要故意灌醉了他吧。
脑海里胡思乱想的安室透最终认命的乖乖侍奉着瓦伦汀大爷吃完了炸牛奶,并顺着他的意,买了好几瓶这儿的清酒,把还喝剩个底的酒塞到瓦伦汀手里,才让抱着酒瓶的瓦伦汀乖乖跟着他走了。
然而,刚出房间,外面就传来了骚乱声。
安室透本来打算往外走,见状立刻关上门,退回了房间。
脑袋靠着墙的瓦伦汀眯着眼,烟灰色的双眸半开半阖,懒散又迷人,“怎么了?”
“外面有点不对劲。”安室透探出头看了一眼。
骚乱来自远处的大厅,那里闯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手里拎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匕首在四处挥动,大吼,“都给我滚远点!”
周围的保安和人群哗的一下后退,一个母亲模样的女性失声痛哭,跪在地上,满脸是泪。暂时没看到警察的影子,歹徒的情绪却激动的让人心惊。
安室透皱紧眉,回头道,“有人劫持了一个孩子。”
莫时鱼带着醉意的眼眸登时清明了一些,他不动声色的抬眼看安室透,发现安室透也在看他。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而微妙的僵持。
该说不说,假设在场的只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那歹徒早已经人没了。
偏偏他们待在一起,互相牵制,谁都不敢先表达出一点救人的意思。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两三秒,莫时鱼先抱怨似的开了口,“真麻烦。”
安室透看到他厌烦的样子,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顺势轻声说,“这样下去,可能会惊动目标。”
莫时鱼也顺着台阶下,“别让事情闹大。明天还有正事。”
“是。”
两个人的对话充斥着成年人的虚伪和假惺惺,又诡异的带着一丝默契。很快达成共识。
安室透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开了门,无声无息的往歹徒的方向摸去。莫时鱼则待在原地,抱着酒瓶静观其变。
他将门开了个空隙,透过缝隙看那边。
不得不说,安室透控制住歹徒的动作狠辣无比,看不出任何警察的影子,只能看到一个常年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对人体弱点精准的考量。
歹徒在他的手下像个脆弱的桃子,被撂倒的轻而易举。
莫时鱼望着金发卧底被口罩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只有一双帽檐下格外分明的阴寒残忍的眼神,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他真的完全把自己扭曲成了另外一个人。
明明可以站在阳光下,却主动走进黑暗里,余生都要像在悬崖间走钢丝一般,一步走错就埋葬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