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不敢说话了。
他看到他的大哥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苍白的指腹长久的停留在一个页面上。
伏特加看不清内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是一个简单的短信页面。
两年前,那人从斯洛伐克那混乱的情境下逃走,躲的无影无踪,根本查不到半分线索。
Boss下了死命令找人,甚至连贝尔摩德都会时不时停留在污染严重的地区,伏特加以为大哥会掘地三尺去查,但超出他意料的是,琴酒没有。
整整两年,大哥几乎再没再提过那个人的名字,像全然忘记了一般,伏特加也将这个名字视作禁忌,但他知道不提,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
像一根深入骨髓的刺。这几年,组织零零落落的出过不少叛徒,但也许没有一个叛徒再比得上瓦伦汀在琴酒心里的地位,无论是在那股杀意,还是别的什么执念上。
可伏特加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琴酒在这两年能做到明面上一点也不在乎。
琴酒将银色的长发捋到脑后,垂下长长的眼睫,半晌突兀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伏特加,你说那边发生了什么,他才终于愿意从他那堆满了粟粒的窝里露出一点尾巴了?”
伏特加噤如寒蝉,他不敢回答,也不敢看身旁男人绿眸里那深沉浓烈的杀意和不加掩饰的欲望。
琴酒呼出一口烟灰色的烟雾。
“欢迎回来,瓦伦汀。”
保时捷356A在山路上呼啸驶过,留下一道飞速消失的残影。
深层的云层下,一座灯火通明的公馆沉默的屹立在山顶。
觥筹交错的宴会。
淡淡的青竹香充斥精致的公馆,头顶是流光溢彩的装饰。
进入大厅之前,要经过一个清幽临湖的小道,隔了一扇门,里面像换了一个世界一样,各式各样的人,穿着得体,人脉结交,政商勾兑,构成了这个一年一度的华丽宴会。
几个男人举着酒杯聊天,望着一个方向,“站在那青色瓷器旁边的就是九川议员。”
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缀了一口酒,“今晚能看到霓虹与阿美莉卡以遏制污染为目标的军事合作,是我等的荣幸。”
“7点整,九川议员将和艾维特上将正式签署协议。”另外一个西装男人举起酒杯说,“从此以后,我们国家将在对污染的利用上在世界遥遥领先。”
他的神色还带着些梦幻的怀念。
“真是不可思议,两年前从横滨大坑洞开始,全世界都开始涌现出大量污染,当时的情况糟糕到,我甚至以为人类文明都将被地底涌出的污染毁于一旦。”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污染并没有如我们所想的扩散,正相反,一些无法控制的大型污染竟如神助一般慢慢消失,直到现在,全世界只剩下少许可控的小污染源,这些小污染不再威胁人类存亡,反而是污染内部存在的未知资源让人眼红,未来国家实力和地位将会体现在污染的利用上。”
“人类以为污染是潘多拉的钥匙,没想到打开的竟是天堂的大门。”
此时出现在宴会上的人,自然都是将身家投在了这引领时代的新资源上,并且赚的盆满锅满的人。一旦霓虹和阿美莉卡的合作正式落地,他们的事业和地位将更上一层楼。
几个人抬起酒杯碰杯,勾起了志得意满的笑。
“致污染。”
“致污染。”
男人将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掉的酒杯放在身旁走过的一位侍从的托盘中,他的目光无意间划过了侍从的面容,整个人动作就那么僵住了,“……”
那个侍从侧目看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耷拉下,盖住了独特颜色的眼瞳,明明是谦卑的神色,却是半弯着唇角,艳丽到灼目,毫无掩盖的意思。
真是极为难得的一张脸……
他的心里划过了一个念头。
侍从已经端着空酒杯转身离开,像是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注视一般。
男人极为艰难的找回理智,这人的脸似乎是有些脸熟,虽然头发是黑色,但那双眼睛的颜色,那独特的烟雾一样的颜色……
他下意识的往那里看,只看到一道瘦长挺拔的背影,套着黑色西装,那身量,身形,渐渐地和两年前视频里那个身影画上等号。
他都快结巴了,“那是,是,是……!”
同行人一脸疑惑的往他那里看,“怎么了?脸白成这样?”
见色起意之后马上升起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男人满脸僵硬,飞快的浑身摸了一遍,确认没有长出第三条胳膊或是身上多长出个闭着眼的艳丽脑袋之类的,才转过头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哎。”同行人一脸懵的看着他什么都不管、像身后有鬼在后面追一样跑的飞快,“这家伙怎么回事?见到他前妻了?”
另一个人忽然脸色也变了,他飞快的往四周看了一圈,“喂,你看周围。”
只见周围看似轻松的宴会上,入口都多出了许多个面生的人,他们堵住了每一个入口,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在场上来回搜寻,特别是不动声色的追逐着所有黑衣的侍从。
室外的高空中,云层后若隐若现着无声无息的飞行器。
“有哪里不对劲。”那人察觉到了什么,“估计有搅混水的人混进来了。”
“巢母出现在了美日和平协定的签署现场上。”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不仅是在场的人,很快就传到了更多人的耳朵里。
白兰放下了电话,指尖轻点身下的沙发,他后仰身体,侧目看向了窗户外的高空景色,耳边是飞机略微飞行不稳的气流声,“妈妈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空姐走到他的身边,轻声细语,“客人现在需要上晚饭吗?”
白兰扬起头,弯起眼睛,“不用了,谢谢~”
在空姐离开后,白兰随手拆了一包棉花糖,塞了一个进嘴里,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思索。
就算这个协定真的签署后,确实将极不利于日后妈妈净化污染的工作,但让真身出现在现场什么的,妈妈真不怕毁不掉这份合作,还把自己搭进去?
霓虹和阿美莉卡政府两方的顶尖异能者可都在周围候着呢。
难不成是幻术师做的假货?作为诱饵存在?目的是什么?是谁在做他的帮手呢?
说起幻术师,白兰紫罗兰色的眼角轻弯,眼里闪过了一丝甜腻阴冷的杀意。
骸君……?不,他此时没了半条命,应该帮不了妈妈。
那就是那个白发的术士,还是靠他养的虫子?
和两年前一样,你又想上演一出金蝉出窍的把戏?
白兰苍白的手指抚过电脑上的截图,模糊的照片里,那个一身黑衣的身影,散落的长发遮住他的侧脸,在宴会极尽奢侈的背景里,如同墙面上的美丽壁画。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柔和轻甜的弧度。
“妈妈,你以为一切会和过去那样顺利吗?”
“我愿违背天性向你乞怜,可你却不愿可怜可怜我,留在我的世界。”白发乱翘的紫眸少年噙着笑意,眼底幽深无光,“冷血的妈妈,我可以毁了你并盛的家,也可以毁了你真正的家。”
就在这时,前方的洗手间拍门声引起了白兰的注意。
“怎么回事?”空姐疑惑的拍门,扭动门把手。
这是一架私人飞机,主要为了近期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发现的稀有资源,飞机上的活人只有两位机长,空姐,白兰和桔梗,总共五人而已。
机舱的人都在外面,洗手间里还能有谁?
“……”白兰侧转冰冷幽紫的眼锋,侧过头,示意身旁位置上的部下桔梗去查探一下。
桔梗点头,站起来慢慢向厕所一步步走过去。
第124章
宴会厨房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服务生正轻声哼着歌,将端进来的空酒杯放进洗碗池内。
他随手取下毛巾,擦干了湿漉漉的手。
一场国际协议签订现场,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风云诡谲,各方人马严阵以待,偏偏还不敢打草惊蛇。
不得不说,莫时鱼如今也是有恐怖分子的待遇了。
他转过身,慢悠悠的走出了厨房。重新端着餐盘走进了觥筹交错的宴会。
无数目光隐秘的集中在他的身上。他打了个哈欠,眼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泪痣,轻柔的勾着唇。
时钟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七点整,钟声响起,镜头对准了最前方的九川议员身上。
面容威严的老人穿着一身和服,和一个穿着军装的外国老人一步步走上了讲台。
“这次合约签订是全球直播的,新闻都提前发出去了。”一个年轻官员看着屏幕里的画面,苦着一张脸,“现在被巢母来搅局,这直播是播还是不播啊?”
“播啊,为什么不播?”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官员一拍桌子,怒骂道,“搞得我们多怕他一样!你们看你们一个个的,巢母不过是露个脸就怕成这样,我3岁女儿都比你们有胆!”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谁看过两年前那次直播能不怕巢母啊,年轻官员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吐槽。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敢来直播,谁知道这个全球第一漂亮的大疯批会不会再来一次两年前的直播事故?
到底还是有明事理的,知道丢脸事小,但直播是万万不能直播的。
甚至连全场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关闭了,大家几乎都是在用肉眼观察巢母的动向。
这样就算莫时鱼发动能力,也无法在一瞬间杀死所有人。
“已经7点了。”
年轻官员扒着窗户,小心翼翼的搜寻着那道黑色身影,同时也望着台上两位面色无波的大人物,“二位大人已是幻觉做的替身。”
“我们派了一个异能者狙击手监视他,他射出的子弹一旦锁定目标,哪怕突破时间和空间,也会到达目标的身体里,从未失手。”
“他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距离这里一千五百码外,巢母,就算你能力诡谲,难不成还能越过一千多米的距离看见他?”
今晚你敢出现,就做好被瓮中捉鳖的准备。
莫时鱼在宴会上逛到现在,已经彻底不装了,他轻晃着红酒,靠在桌边,安静的望着台上签订合约的两位大人物的幻影。
“污染中藏着巨大的机遇,两国在坚决防治污染的同时,深入研究其背后可利用价值,将污染能源化。”
“下面我宣布,太平洋污染研究基地正式建成!”
全场传来了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
他一口喝了半杯酒,垂着眼睫。
场上是早已藏于幕后的权力掌控者,场下是自作聪明的投机者。
门外传来了隐秘的、密集的脚步声。
荷枪实弹的士兵将场所团团包围,直升机在云层中若有若现。
“3队到位!4队到位!”
“狙击手到位,已确认巢母位置,请求狙击许可!”
“许可。”
他直起身体,不躲不避,侧过头,望向窗外。
一千多米的距离,穿过高山,遥远的树林和高塔,趴在登山公路的车内的狙击手在长筒瞄准镜内,看到那双烟灰色不似人类的眼瞳慢慢转动,没有通过任何工具,精准的和他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狙击手浑身跟过了电似的,“刷”的就麻了。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之间隔了一千多米啊——
他怎么看到的我的?!
耳机里传来了长官急促的催促声。
“狙击手,立刻开枪!听到命令了吗?立刻回答!”
这一刻,狙击手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灭顶的恐惧抓住他的全部心神,他听到了自己濒死的呼吸声,腹部猛地一阵剧痛。
鼻尖瞬间充斥了血腥味。他颤抖的视线缓缓下移。
他的肚子里,一只白玉一般透明的手撕开了血肉的黏膜,没有骨头一般轻轻搭在他面前的血泊里,沾着血一点点的写。
“Leave。”
“好,好……”狙击手张了张口,在浓重的血腥味和头晕耳眩的耳鸣中颤抖的说道,“求您放过我……”
“伟大的母亲……”
莫时鱼一把拉下了假发,任由烟灰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发出了爱怜的轻笑,“这才是乖孩子。”
整个军方的无线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狙,狙击手失去行动能力!”
“该死的,巢母动手了!”
“他怎么看到的?一千多米啊,他的眼睛是雷达吗?!”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这是怪物,怪物!!”
没有人注意到,在狙击手的身后不远处,一个暗色的修长的军装身影压着帽檐慢慢后退,最后隐入黑暗里。
巢母的眼睛从来不止一双。
莫时鱼毫无所谓的站在宴会的正中央,可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奈何他。
他语气轻缓,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大部分人的耳朵里,“污染中藏着机遇,所谓的机遇,就是将其改造为热武器、新型武器投入战场,只要将污染在可控范围内,就是未来战争的趋势和王牌。”
“污染代表未来,就是这样的未来。”
“一切先进技术将首先用于掠夺。”他弯起了眼睛,屋顶那微颤的灯光倒映在瞳孔里,“老实说,我并不意外这样的发展。”
“可是,你们真的控制得住吗?”
莫时鱼将手中的酒杯喝尽,在桌边一把敲碎,执起一片碎片,割开了手心。
“所有准备将污染投入战争的人啊,让我看看,以你们的技术,能掌控这一片污染,你们能代表未来吗?”
他张开手,掌心赫然是一道血淋淋的刀口,鲜红的血液裹挟着一个漆黑的种子从伤口中钻出来,无声的落在地上。
种子触地就开始疯涨,张牙舞爪的枝干散发着浓重的黑烟,几息之间冲破了屋顶,冲破了建筑,在山顶长成了一株巨大的黑树。
漆黑的枝干像盛开的花一般往四周伸展,刺中了躲闪不急的人,扎进身体里汲取血液,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宴会场地的来宾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往外逃命。
年轻官员猛地拔高的声线,“检测到高污染因子!”
年长官员对着他大吼,“快点控制!全世界都在看着,只不过是一个捣蛋的异能者而已!两年来研究的抗污染技术都是喂狗吃的吗?”
回答他的只有屏幕里不断飙升的数值:“无法控制!无法控制!”
这个夜晚,刺耳的鸣笛声、坠落的直升机和恐惧庞大的树影,构成了在场所有人的噩梦。
年长官员一拳砸在桌上,颓然的坐了下去。
“去汇报吧。”他低声说,“今天的协议签订遭人阻挠,造成了巨大的人力伤亡……被迫中止。”
年轻官员应了一声是,站起来往屋外跌跌撞撞的奔出去。
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无法完全将今晚的事当做恐怖袭击来处理。
“巢母……污染的母亲。”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这些年的污染没有蔓延是你在暗中控制。但有多少人是真的在感激你?”
“没有。”
“所有人看到的只有背后的利益,谁得到巢母,谁就能将污染控制在手中,掌控未来。”
“你想告诉我们,污染无法被利用?”年轻官员在心中叹息,“可人类的贪婪,怎么抑制的住呢?”
“今晚你的举动,你杀死的这么多人,除了再一次让你站在风口浪尖以外,又能吓住那些权力掌控者多久?”
年轻官员看不清巢母的善恶。
因为他的手段同样充满了激进和残忍,他的手上也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代表恶欲的巢母带来的是机遇还是灾祸?
年轻官员不知道。
也许只有巢母和污染一起消失在世界上,才是最好的结果。
夜幕像泼开的浓墨,浸染在河里。
“呜哩呜哩——”晃荡的警笛声飞快的往山上驶去,一辆接着一辆。
月光零落的洒在山路边,没有人发现,一台不大的游艇停靠在海岸背面的阴影里。
一道身影从树林里钻出来,躲开不断驶过的车辆和车灯,在黑暗里翻身越过山间公路的栏杆,灵活的滑下坡路,悄无声息的翻上备好的游艇,推开舱门,闪身进入舱内。
月光撒入船舱,照在来人灰色的长发,像天然染色的烟雾升腾在空气里。
莫时鱼坐在游艇的驾驶舱,熟练的启动游艇,一脚油门,背对着山往外行驶而出。
“哈——”他打了个哈欠,抹了一下眼角渗出的泪,掌心的血痕还在不断往外洇着血,在脸色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今晚又死了多少人。”他自语道。
献祭良知的投机者死去了一批,还会有更多追逐利益的人站起来。
战争没有休止符。他今晚的举动也许根本没有意义。
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认的。
他的确离记忆里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行驶到了远离岸的大海中央,早已离今晚的纷争地很远很远,舱内空气安静到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太安静了。
安静到不正常。
莫时鱼猛地回身,下一秒被扼住手腕压在舱台上。
“哈……”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发出了断续的笑声,“你这个傻子,怎么跟过来了。”
压低在他耳廓的黑色皮革覆面一声不吭,只伸出另一只修长的手,用被皮革包裹的手指盖住他的眼睛。
“……”他发出了略低于莫时鱼本音的含混声音,用面部的银色金属搭扣蹭过他的脖颈,在极易着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艳色的痕迹。
“放开……船还在开。”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莫时鱼压低声音说。
抚摸他的手指颀长有力,曲起时甚至能看到上面分明的骨节。
覆面一直覆住了他的手,扣进了指缝,在他的手心里写着字。
“没有变。”
“……”莫时鱼怔了一会儿,慢慢移开视线,望向了窗外的海。
“一个两个的……”半晌,他轻叹一声,仰倒在地上,任由覆面将他缠抱在怀里,“我可没有那么软弱。”
“你知道,今晚我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次要的。”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嘲讽,“你说的没错,覆面,我一直没有变,我做不了伟人,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我才懒得管这个世界的人的死活。”
“我最喜欢的果然还是……”他伸出手指,抚过覆面黑色皮革的面部,轻吻了一下后者脸上属于嘴的位置。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厕所打不开,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桔梗让空姐退到了安全的位置,然后伸出手,握住了门锁,衣袖里伸出几根绿色的藤蔓,灵巧的钻进了锁扣,“磕哒”扭转了锁。
“……”门无声的打开了。
厕所里站着一个人。
听到声音,他缓缓地侧过头,望向门外的人。
桔梗以为他会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但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副机长?”
整座飞机上都是他们家族的人,看到是熟人,桔梗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在这里干什么?刚才空姐敲门,为什么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副机长将手从镜子上移开,语气迟缓的说,“抱歉,桔梗大人,我没有听到。”
他的语气透着古怪,桔梗微微迷起眼,“你刚才碰镜子干什么?”
“这个啊。”副机长又侧过头看了眼镜子,声音略显机械的说,“我看到了一个我魂牵梦绕的人,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不自觉的想触碰他。”
什么意思?桔梗看了一眼镜子,里面只有副机长一个人的倒影,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魂牵梦绕的人……
这个词在黑手党这类恶人里几乎有些固定的意思,桔梗的脸色变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
不,那个人正在霓虹的签订会搅混水呢,没有精力和时间,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在哪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下一秒,副机长的眼珠就凸起爆开,鲜血飚到了天花板上。
“母……”副机长朝桔梗走了一步,声音断断续续的发出濒死的呼唤,“在看我……”
他倒在地上,肚子是诡异的凸起,显出了内部的一个东西的轮廓。
某一种特定的声音自轻而响,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刺耳。
“滴答,滴答。滴答。”
桔梗的脸色大变,转身往白兰的方向极速飞奔,“白兰大人——!”
下一秒,飞机从内而外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像一团火球轰然炸开,瞬间吞噬了整架飞机。
白兰猛然抬起的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映照着一抹残存的影子。
“妈妈,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真身出现在会场上,你根本不是为了阻止太平洋污染基地建成,你只是想借此转移我的注意力,然后把同样的仇还给我……
为报他的毁家之仇而已。
可是这可能吗?
一个晚上同时做两件大事?
妈妈,你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滚滚浓烟裹挟着烈火吞噬了他的身体,白兰发出了一声疯狂快意的笑声,手指上的玛雷戒指发出了耀眼的光。
“怎么办?妈妈,你想杀我,我却更喜欢你了。”
镜子早已破碎。
两道影子站在东京街头。
白发少年盘腿坐在地上,意味不明的侧过头。看着另一人对着玻璃的倒影,慢慢将解开的白色绷带一圈圈缠上。
他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阴郁美丽的脸被绷带缠绕起来。
“小鱼……”小莫缠着绷带的手摸着面部,喉咙间发出了一阵轻柔的笑声。
“你说,白兰最后有没有认出你我的不同?”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灯光顺着缝隙照了进来。
一个黑色掀长的身影端着一瓶酒和杯子,走进了房间。长款的军装衣摆在空中划过了流畅的弧度。
房间内很黑,莫时鱼正站在窗边,一只手摸着落地窗,遥遥望着那片被漆黑的大树笼罩的山顶,贴在玻璃上的手上缠着一圈白色绷带。
山顶长出的树木纤长的树干张牙舞爪,直破苍穹,从近处看时,只能看到浓郁到发黑的颜色,但从远处看,却能看到这棵树隐隐透着美丽的血色纹路。
巢母是污染的鼻祖,不仅可以净化污染,也可以产生污染。
这是他脑海中巢穴的种子。也是他灵魂的延伸。
覆面将酒和杯子放在桌上时,窗外的光正好亮了起来,树干的阴影照进了室内,和莫时鱼潮湿的灰发上,整个房间都被染成了缭绕的树影。
莫时鱼侧过头,露出了一双暗烟灰色的眼瞳,“覆面。”
他指着窗外轻声说,“你看,那像不像我们?”
“……”寡言的分身走到他身后,半跪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捋顺他湿润的发梢,像在照顾一件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