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by冻感超人

作者:冻感超人  录入:09-29

“把人带来。”
苏兰贞过去,便见李崇在榻上压着卿云,眼睛顿时红了,“畜生!他都已经这般了!别碰他!”
李崇余光瞥过,侍卫便狠狠给了苏兰贞后腿一下,苏兰贞闷哼一声跪地,抬头,语气隐忍,“别那般对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李崇手指描摹了卿云的眉眼,“朕的耐心不多。”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卿云还是苏兰贞听的,苏兰贞露出受辱的神色,卿云毫无反应,两个人的耻辱全由苏兰贞一人吞了下去。
前后的对比太过刺心,李崇走了,李崇一走,苏兰贞便连忙上前察看,见卿云嘴唇鲜红湿润,心下便又是一阵绞痛,他爱上了一个他不该爱的人,故而才要承受千般万般的痛苦。
他可以去爱旁人,这般便不会再有痛楚,可他若移情别恋,卿云该怎么办呢?这世上还有谁来真心爱护他?
苏兰贞拿了帕子,一点点将卿云唇上擦拭干净。
“没事,不怕,”苏兰贞轻轻摸了卿云的脸,“我带你回去写字,好不好?今日只记住一个风便好。”
苏兰贞扶了卿云起来,卿云半靠在他身上,气息缓缓,嘴里又飘出一个字,“风。”
苏兰贞发觉卿云的脑海里是能留下东西的,只是很难,需要他既想感受,又愿意记住。
殿内每日炭火烧得热烘烘的,一点凉风便让卿云很舒服,他喜欢了那风,便费劲记住了,然只记住了这一个字。
苏兰贞同他说上三五句话,他便会回一次,也只说“风”。
苏兰贞从他那单调的“风”字当中甚至分辨出了意思。
有时“风”的意思是累了不想走了,有时“风”的意思是鞋子掉了,有时“风”的意思是他会用勺子自己吃了……
卿云像个初生的婴儿用啼哭来表达自己的一切意思一般,他学会了“风”,便用“风”来表达。
只除了苏兰贞之外,旁人,包括李崇,想要在他这儿得到一个“风”字都是不可能的,除非苏兰贞在场,否则,卿云便仍旧是那副空洞模样。
没过几日,宫中开始下雪,卿云便学会了第二个字,“雪”。
“雪”比“风”好,卿云嘴里若是冒出个“雪”字,苏兰贞便知道他是有些开心了。
“写得真好,”苏兰贞半搂着他,手掌虚虚地扶着,免得卿云中途将笔扔下,待卿云写完了,苏兰贞便笑道,“咱们出去看看雪,好不好?”
“雪……”
“回得越来越快了,卿云真好。”
苏兰贞笑着让宫人拿来了大氅,仔细地替卿云穿戴好,也不忘教他,“这是大氅,穿了暖和,出去便不会害病,像我一般前几日不停地打喷嚏。”
卿云脸被雪白的狐狸毛给包住了,嘴里又吐出个“雪”字,苏兰贞知晓他是觉着前几日他说两句话便打喷嚏的模样有趣。
前两日,卿云也打了个喷嚏,苏兰贞以为他冻着了,心下急得很,后来才发觉其实卿云是在学他,又让他高兴了许久。
“瞧,这个雪人还在呢。”
苏兰贞拉着卿云的手,他的断指伤口已经拆纱结疤,只藏在袖子里,不叫卿云瞧见,怕他害怕。
雪人是苏兰贞陪卿云堆的,很小的一个,也不过卿云小腿那么高,大部分都是卿云堆的,苏兰贞只是帮他,卿云手掌养得白嫩,哪怕是戴了手衣,苏兰贞也不敢让他多碰冰雪,每日堆一点,花了好几日才堆起来小小一个。
苏兰贞陪着卿云蹲下身看那个雪人。
卿云看着看着,嘴里又蹦出个字,“雪。”
苏兰贞微笑道:“是,是雪人。”
尽管卿云嘴里如今只会两个字,苏兰贞也已很高兴了,他始终相信卿云慢慢还是会恢复的,只他心中又不可避免地蒙上一层阴影,不知卿云恢复后会怎样面对如今的处境,李崇又会如何对他。
翌日,天刚亮,苏兰贞毫无预兆地便被侍卫们送出了宫,无论苏兰贞如何反抗都是徒劳。
卿云醒来,没有见到苏兰贞,却是宫人服侍他起身,按照平素苏兰贞所做,帮着卿云穿衣,让卿云自己多动手,卿云虽没有了苏兰贞,在宫人的辅助下,亦也没有丢掉新学的本事,用膳时也自己用勺子吃了。
李崇下了朝进来,卿云正在吃一碗酿酥酪,他动作迟钝,吃一口便走神了,还等许久才吃第二口,神情也是呆滞的。
李崇坐在他身边,等他吃了半碗,卿云坐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怔,摸索着又从身上找帕子,擦了擦嘴。
这一切都是苏兰贞一点点教会他的。
苏兰贞的确教得很好,只越是如此,李崇便越容不得他。
“今日给你找了个新师父,”李崇抬手拿了卿云的手在掌中把玩,“让他来教你读书写字,如何?”
苏兰贞不在,卿云的魂魄便像是散的,他做不出回应,唯一会的两个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崇将手指一根根插入卿云指间的缝隙,“你若这般一直只认他一个,那他也是要死的,你心下难道不明白?”
卿云任由他玩弄自己的手指,除非李崇玩得过分,让他疼了,否则他便是毫无反应。
李崇也试着如苏兰贞般耐心地同卿云说话,一字字掰开揉碎,他从前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去敷衍人,如今不过重新捡起,去敷衍一个无知无觉的小内侍罢了,只卿云面对他,始终如偶人一般。
卿云的新师父来时,卿云正坐在窗边,苏兰贞还在时,经常带着他在窗边吹风看雪,苏兰贞今日不在,宫人们也带着他坐到了窗前。
身后脚步声响起,卿云依旧只看着那明亮的窗户,来人一直立到他身前,陪着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窗户,才垂脸道:“你在看外头的光?”
卿云没反应。
“能扶他到外头吗?”
“能是能……大人如今是很乖的。”
来人替卿云披上大氅,迟疑片刻后,抬起手,让卿云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出去瞧吧。”
卿云被人搀着手又慢慢走了出去。
搀着他的人动作很小心,合着他的步伐,一直慢慢走到殿外,雪停了,还没化,二人走到那尚在的雪人前。
“这个雪人是你堆的?很漂亮。”
同卿云说话之人,语气温和持重,既像是风也像是雪,卿云定定地看着那个雪人,过了半晌,他低低道:“人。”
颜怀瑾一怔,手掌在寒风中微微弯曲,“是,是人,雪人。”
原本,李崇打算让颜归璞进宫陪伴卿云,只颜归璞实在抽不开身,便推荐了他的小儿子,吏部侍郎颜怀瑾。
“我儿温厚,在家中教导幼子亦是耐心,”颜归璞笑眯眯道,“皇上尽可放心。”
颜怀瑾前年成家,家中已有幼子,素来行事也温和低调,从前颜归璞下野时,一直在家中深居,新帝登基,颜归璞卷土重来,这才推荐了自己的小儿子做官。
李崇对谁来领这差事无甚所谓,只要能取代苏兰贞便好。
颜怀瑾此人,李崇见过几回,印象却不深,少言寡语,这次召见宫来,亦是处处谨慎。
“你若教不会,便回吏部,”李崇沉沉道,“朕也不会为难你。”
“微臣必当全力以赴。”
颜怀瑾陪卿云在外面看了会雪人便搀扶着卿云回去,他先前已得了吩咐,便带着卿云坐好,教他写字。
卿云不会自己握笔,颜怀瑾拿了笔放入他手中,再握住他的手。
“今日,便教你……写这个‘人’字。”
颜怀瑾的气息同苏兰贞不一样,温暖中带着一股淡淡宜人的香气,那股香气松松地环绕着他,卿云跟着缓缓道:“……人。”
颜怀瑾手上一顿,余光克制地瞥了一眼卿云的侧脸,“是,是个‘人’字。”
颜怀瑾头一次教授便教会了卿云一个字,李崇满意之余,又是升起一股更深的躁意,苏兰贞可以,颜怀瑾也可以,卿云偏偏便是……不认他,旁人教会了,在他面前也还是那个模样,李崇嘴角笑容若有似无,“你下去吧。”
马车在宫外等待,一路驶回颜府,颜怀瑾推开书房门,颜归璞笑道:“回来了,快进来将门关上,外头冷。”
颜怀瑾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回身将书房门关上,再回过脸时,颜归璞已站起身,神色恭谨慎重地站到一侧。
“得送他出宫,”颜怀瑾道,“他不能再在宫里待下去了。”
颜归璞低声道:“殿下三思,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恐打草惊蛇。”
死里逃生,借了颜怀瑾身份的李照冷声道:“孤不是在同你商量。”
颜归璞垂首:“是老臣无能。”
李照万没想到叶回春会横插一脚,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方才离去时,他察觉李崇已对卿云起了杀心,对于这位兄长,李照再了解不过,哪怕再喜欢,他自己得不到,宁愿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去,”李照道,“传密信给申屠牙,告诉他,时机已到,即刻动手。”

第185章
宫殿内,烛火高燃,一片寂静,李崇坐在御座上,面前折子堆积如山,处理完了,还有无数折子在等着他。
“皇上,雍州密信。”
“呈上来。”
李崇打开密信,信上内容刀光剑影,他面上神色却是很平静。
秦少英败了,意料之中,李崇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死。
秦氏内族和申屠牙同时背叛,秦少英居然还能够全须全尾地退出来,还真是小看了他。
李崇略微起了些兴致,只那点兴致也不过仅仅只是杯水车薪,他觉着他兴许也是得了同卿云一样的病,多少东西灌进去,都只是空空地落下。
“皇上,”密探低声道,“是否要在他回京途中安排截杀。”
“不必。”
李崇目光悠远,“让他回京。”
京郊官道,秦少英坐在马车之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凉。
申屠牙从雍州突袭,秦少英未觉意外,当初拉拢申屠牙,让他去雍州这离边境三州拱月之地的小州落定时,他同李崇都出了力,而李崇同他的结盟本便脆弱得如同一张纸,李崇是皇帝,申屠牙在二人之间最终选择李崇,秦少英心下也不奇怪,叫他心寒的……是秦氏宗族的背叛。
“阿含,别有怨气。”
同族兄弟刀剑相向,竟还有脸叫他别有怨气。
“风水轮流转,你们这一支在秦氏也未免得意太久了!”
秦恕涛虽是跟着先帝开国的大将军,实则在秦家这兴旺的一支当中本也算不得最鼎盛的,只秦恕涛一飞冲天,他自然而然也便成了秦氏的领头羊,此消彼长,原本强盛的几支便也渐渐衰败下去。
且秦恕涛为了保住自身,一向对同族都是多加约束,不许他们出头冒尖,秦氏族人在秦恕涛手里并未获得多少好处,反而心中藏了不知多少怨言,只碍于秦恕涛大将军的身份,只能隐忍不发。
如今秦恕涛已死,新帝登基,既给了许诺扶持他们,他们为何不听?
倘若他们不抓住这次机会,一旦秦少英得势,他们依旧是只能跟在秦少英后头拾人牙慧,吃人馊饭。
秦少英以为自己是在为氏族而战,然而氏族中人原来早便想要他们父子死了,他父亲辛苦一生,为了保住秦氏一族做出的种种努力牺牲,在那些被保护的人眼中却只是自私自利。
秦少英在马车中冷笑连连,他一向知李崇性子阴毒,未料他竟不知何时已将他们秦氏内部挑拨得分崩离析,然若非那些人心中本便存了异心,任李崇怎么挑拨也都是无用的,病在己身,怨不得旁人。
可叹、可笑、可悲……
外头风雪已停,好似都快过年了,秦少英损兵折将、满身风霜地回京,却不知自己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回到府上,秦少英先去给父母上了炷香,他跪在地上仰望着父母二人的牌位,心下一片空茫。
秦少英忽然觉着很累,自小在宫中长大,他早早地便看透了皇帝的冷酷无情,告诉自己绝不步他父亲的后尘,可如今来看,他似乎只有这一条路走,只要他提步,他走上得便只有他父亲的老路。
边境军队的副将从前多受秦恕涛管束教导,譬如柴善等人,从来满脑子的忠君,对他心下实则也有不满,因李照死得蹊跷,李崇得位不正。
氏族、军队,从前秦恕涛最在意的两样东西,如今,却都在奋力要从他的手上挣脱。
兴许万事万物便是如此,越是想要紧抓在手上的便越是抓不住,秦恕涛费尽心思抓了一辈子,结果又如何?
秦少英在秦恕涛的牌位前跪了整整一上午,心下仍是空空荡荡。
李崇接到秦少英的入宫奏疏便是微微一笑。
秦少英还敢进宫,因他手中还有筹码,儋州的失利对秦少英是一重打击,只还不够。
李崇宣了人入殿,两位昔日的盟友见面,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皇上气色不错。”秦少英笑道。
李崇也笑了笑,“有阿含你这般猛将坐镇,朕怎么能不舒心畅意?罢了,你也别留在这儿闲话了,朕知道,你进宫不是为了看朕的,他在千秋殿,你去吧。”
秦少英觉着奇怪,每回他入宫要见卿云,李崇不都是推三阻四,拖延良久?怎么今日竟主动让他快去见卿云?
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秦少英一言不发,连告退的话都没说,出了大殿便直往千秋殿而去。
一路自是畅通无阻,秦少英几乎是飞奔进了千秋殿,这一趟儋州之行,让他的心里头有些东西像是被倏然击碎了,可有些还在,其中便有卿云,他对卿云的心不纯粹,他自己认,可还是有心。
“卿云——”
秦少英进殿喊出声,才发觉自己原来真的那么想卿云,想得一颗心都要飞出来了。
奇怪的是殿内一片安静,卿云没有像上回那般大喊着“阿含”出来迎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地问他有没有给他带什么好玩意。
这次从儋州回来,秦少英狼狈不堪,但给卿云一早便买好的那些小玩意他还是没忘了带上。
秦少英眉头轻拧,直觉事情不对,三两步跨入殿内,却见卿云轻衣薄衫地坐在榻上,低着头看样子像是在打瞌睡一般,秦少英松了口气,他放轻了手脚慢慢上前,凑近了低头一看,却发觉卿云分明睁着眼睛。
“卿云……我回来了……”
秦少英不自觉地便将声气放得又低又温柔。
卿云却是没反应。
秦少英心下一沉,再次低声唤道:“卿云?小云?好宝贝儿?”
卿云始终低垂着脸,既不动,也不出声。
颜怀瑾来过之后,李崇又换了几人进宫来教导卿云,那些人对这差事也应付不来,除了苏兰贞和颜怀瑾,谁都没再教进卿云第四个字。
李崇不再让人进宫,他自己也耐着性子教了,他知道苏兰贞是怎么照顾卿云的,也是全然比照着去做,只卿云便是无论他如何温柔小意都是毫无反应。
李崇终于明白了,哪怕卿云能恢复,回来的那个也不会再叫他无量心。
“卿云……”
秦少英开始紧张起来,他抓了卿云的手臂,动作很轻地晃了晃,“卿云,你怎么了?别吓相公。”
卿云身子随着秦少英的动作轻轻摇晃,秦少英心下慌乱如野草般疯长,他忽然抬手捏住了卿云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
四目相对的一瞬,秦少英脑海中爆发出剧烈轰鸣。
卿云的眼睛,是秦少英在这世上见过的最美最特别的眼睛,那双眼睛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散发着永不屈服的光芒,时而纯粹时而怨恨,时而快乐时而悲伤,那里头仿佛永恒不变燃烧的野心令秦少英一眼看过,此生难忘。
可如今,这双眼睛里的火竟熄灭了。
里头幽深漆黑,仿佛一个被凿空的洞,是谁?是谁将这双眼睛变成了这般模样?!
秦少英手掌颤抖,他看着那双眼睛,竟感觉到了他父亲死亡那日一般的疼痛与恐惧。
“卿云……”
秦少英喉咙连同手掌一齐颤抖了,他那万般惊恐痛苦的神情落在卿云那毫无波澜的眼中依旧是个无知无觉。
秦少英放开了人,转身便出了千秋殿,直奔前头正殿。
李崇在正殿等候已久,见秦少英一头撞进殿内,那面上的神情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更可玩味,不由想要扯一扯嘴角,只可惜他的嘴角似僵住了一般牵扯不动。
“李崇……”
秦少英缓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朕对他做了什么,”李崇淡淡道,“你不应当最清楚了吗?”
“怎么,先前他那般忘却前尘往事,如稚童般可爱可怜的模样,朕瞧你不也挺享受?”
李崇人微微往后靠了,“如今这般,你便受不了了?阿含,不觉着自己虚伪太过?”
秦少英看着座上的李崇,仿佛看到了比先帝更冷酷无情的邪魔。
“朕觉着他这般很好,木偶一般,”李崇低头看向自己手掌下的玉印,“可以任人摆布。”
“你疯了……”
秦少英死死地盯着李崇,“他算什么?能影响到你的皇位还是大业?他不过是个小小内侍!你为何不肯放过他!”
李崇冷冷道:“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既是朕的,朕便可以随意处置。”
秦少英心下翻涌,他早知他们的阴谋当中,卿云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他当初同李崇说得很清楚,卿云,不重要,事成之后便放了他,他已经在宫里受了太多的磋磨,给他一笔足够的钱帛,让他离开京城,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开一间他想要的大酒楼。
等秦少英回来时,卿云已变成了那般,那般模样的卿云已无法独自生活了,秦少英也只当李崇留着卿云,说是因李照尸骨未曾寻得,实则是想牵制他罢了,那便先这般吧,等他将边境三城收入麾下,便是卿云一生浑噩,他守着他便是。
“我明白了。”
秦少英慢慢颔首,他看着御座之上的皇帝,忽然大笑了一声,笑得极为爽朗轻快,笑声回荡在大殿,他终于看透了,无论是谁,只要坐上那个位子,他便已不再是人!
“把他给我,”秦少英缓声道,“我便交出兵符和秦家流传下来的十六卷兵书。”
李崇坐在御座上,静静地审视着秦少英,秦少英面色冷然决绝,短短这一夕之间,竟已下定了决心。
怎么人人都那么蠢?一个已经无知无觉的空壳也值得秦少英用他仅剩的筹码来交换?
李崇难得地,贴心地提醒秦少英,“他这般模样已再无法恢复,一生一世都会如此,兴许对旁人还会有反应,对你我二人是恨在最心底,不会有任何反应,不信你可以试试,”李崇缓缓道:“这般你还要?”
秦少英仰头又是一声大笑,他的笑声从未有如此干脆纯粹的时候,“是啊,我要,”秦少英仰头看着御座之上的李崇,“从前我向先皇也索要过,先皇没舍得给,”秦少英嘴角笑容加深,“皇上,你舍不舍得?”
“喜欢。”
秦少英嘴角带着笑,“皇上是不会明白的。”
李崇嘴角也终于微微翘了翘,眸光沉沉,“你既这么喜欢,朕便成全你。”
卿云仍是坐在窗边,自苏兰贞颜怀瑾不来之后,他学会的那些东西有的也又遗忘了,不,不能说是遗忘,而是他需要人时时地在他身边,去照顾他,陪伴他,来带着他去做那些事,而一日精心的照顾也只能换来他一点点微小的回应,不是谁都能忍受这种流水逝去之感。
“苏兰贞喜欢你,为了你断指赴死也无畏,”李崇拉着卿云手,淡淡道,“秦少英喜欢你,为了你心甘情愿地跳进我为他设的陷阱中,父皇也喜欢你,他为你送了命……”
李崇目光一点点扫向卿云的面庞,这张脸生得干净美好,如今丧失了神志,眉间那点红痣也不显得妖异,反显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洁净,为这张脸,为这个人,他们甘愿付出那么些代价。
真是……蠢哪。
“朕,也喜欢你,”李崇低低道,“便放了你,如何?”
卿云自是没有任何回应,李崇笑了笑,他心中落定之后,那些摇摆便随之停止,一具空壳,不过……一具空壳,他早已死了,幸好,他也还算是死在他的手里。
李崇放开了卿云的手,他回头,眼眸暗敛,“送他出宫。”

第186章
秦少英就在殿外,侍卫扶着人出来,他立刻便将人抱了过去,即便是披着大氅,卿云在他怀里依旧是很轻的一个。
秦少英将人抱入马车,在幽暗的马车中拨开卿云面上的狐狸毛,他同卿云对视,望进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那里头映出的只有可笑的他自己。
马车驶到秦府,秦少英抱着人下了马车,立即召来亲卫,他要即刻带卿云离京。
李崇是什么样的人,秦少英这个曾经的盟友心中最明白,他把卿云给了他,却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而恰恰是想一箭双雕,将他们二人都一齐除掉。
从结盟的那一刻起,二人的盟约便注定分崩离析,反目成仇。
秦少英本无所谓,他只要李旻死,别的他都不在乎,他对秦氏、对军队的心思原便不如秦恕涛,只不过是为了继承父亲的遗志,如今想想,那些东西绑了秦恕涛一辈子,如今还要来绑他吗?
只他未曾想到会有卿云这个变数。
他对他有心,心却不纯粹,这世上能有几人有纯粹的心思?牵绊太多,想要得也太多,秦少英一直都这般说服自己,将对他的心意搁置一旁。
如今,秦少英终于明白了,说空茫也空茫,说轻松倒却也轻松。
原来那些东西,本便全都不是他想要的。
不要了,也不求了,大彻大悟,得道不过一瞬间。
秦少英低头看向躺在榻上的人,他从前便想过要带他私奔,他落入如今这般境地,他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带你走,好不好?”
兵符和兵书,秦少英都已藏好,他同李崇约定,只要他带着卿云出了京城,到了安全的地方,便将这两样东西的位置传书回京。
自然,除了这两样,秦少英早早便写下了数封亲笔信,有朝一日,若李崇真逼得他到绝境,那么李崇弑父杀弟的行径也会传遍天下,天下皆可伐之,到时李氏王朝的覆灭也便近在眼前。
只秦少英这次再见李崇,又见卿云如此情状,心下对李崇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
这个疯子或许根本连江山都不在乎,全都只是他的玩物罢了,什么江山社稷,也只不过是供他随心所欲把玩的物件,玩坏了,丢了便是。
兵符和兵书,包括秦少英揭露他罪行的亲笔信,对李崇而言,都没有任何约束力。
李崇便是故意放秦少英带卿云离去,今日召秦少英入宫,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陷阱就摆在眼前,只看秦少英肯不肯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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